修理匠，拆了上；不怕丢，就怕忘----闲聊修车（1）

70年代，在工厂当钳工时，师傅就曾哼哼（谆谆）告诫过我，干修理这行的，一定要专心，就怕忘事，糊里糊涂地少装或错装了零件。他说你丢了一个螺丝，一个小部件，没关系；只要记得，再找来一个装上就是了。最坏的情况，是没这个零件了；那等几天买到、或自己加工一个，总是有可能的，只是耽误点时间而已。但要是忘记装上一个零件，一个螺丝，自己不知道。等机器运行起来，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这样的修，比不修还坏。然后，讲给我们有关其他师傅的“溴事”：谁谁忘了紧固定位螺丝，使得飞轮飞出砸在别的机器上，差点出人命。还有谁谁忘了零件拆下时的方向，装回去时反了，结果烧了轴承，毁了上万块钱的设备。其实，做修理工的，这样的事大部分人都干过，所谓“长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就是这个道理。大概是太常见了，就有人编出了上面标题的顺口溜：修理匠，拆了上；不怕丢，就怕忘。

从年轻到现在，修理的话，我做过不少；有专业的，也有业余的。总的讲，“忘”的时候不少，但多数时候，在最后完成前的回忆和检查时，发现了，改过了；并未造成多大损失，只是多了一些返工重复而已。但有一次，我彻底忘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安装细节，以致毁掉了一台发动机。这件事多少年来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难以忘却。下面就给大家讲这个故事。

86，87年，在加州学习的时候，爱上了修车。以自己的钳工底子和轮机专业的学历，心想倒腾个汽车发动机和简单机电修理，该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买了些简单工具，又找到几本汽车修理书；同时在社区学院上了几门有关课程，就把修车作为一项挣钱的生路了。当时最希望干的，就是发动机的维修，一是相对于汽车其它部位，自己了解的多些；二是资料齐全，数据都能找到；三是最重要的原因，钱多。有句话怎么说的，“天道酬勤”？就在开始干不久，我们在报纸上找到一辆车，1977年的Honda Accord 要卖，车身保养很好；原因是烧机油严重，冒浓烈的蓝烟。这是老天爷送来的发财机会，“酬勤”嘛。以很低价卖过来，做个发动机大修：换活塞环和气阀密封；再出手卖掉----Honda不愁卖啊， 几百刀，甚至上千刀，总是有的赚的！

按计划，我们买了所有需要的零件。利用一个周末，哥俩做完大部分的活；剩下的，再用几天闲余时间，完善完善，大功便告成了。开出去试了试车，一点蓝烟都没有，齐活，这钱赚的容易！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买主----也是个懂车的人。新修的发动机，漂亮的车身，一看就相中了。几天后，我们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谁知新车主打来电话，发现车有些问题，而且越来越严重；症状是发动机抖得很厉害。他检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个气缸不工作。怎么会这样？我们约定了下个周末去看。我们看到的情况和他说的基本一样：明显是一个气缸死了，压缩压力为零。我们仔细回忆了我们修理时的一切细节，会不会造成这个毛病。突然，哥哥问我一个问题，你把活塞装回时，注意了每个活塞的左右方向了吗？还记得Honda 的安装说明里提到的，活塞连杆上有喷油小孔的一侧，一定要对着发动机右侧这句话吗？我们还就这句话讨论过它的原因呢。

发动机活塞在下行做功时，对气缸一侧产生很大的压力。当年Honda Accord 的设计，是通过主轴承润滑系统，利用活塞连杆一边的一个小孔，给受力大的这一侧气缸壁，强制润滑。在安装过程中，要是把活塞/连杆的左右位置颠倒了，强制润滑的油就喷到了不受力的那一侧。受力侧因为没有油，就会产生阻力，进而是高温，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气缸壁和活塞烧毁。我们在安装前读到这条要求，讨论清楚了为什么和重要性。可就是在安装这一缸的活塞时，不知什么原因，我彻底地“忘”记了！

等我们再次打开发动机时，看到的是熔化了半个面的活塞和划出深刻沟槽的气缸壁----想重修一次是不可能了；换句话说，这个发动机是彻底报废了。我们只好自己出钱，买一台旧发动机，给新车主装上。做为自费生的我们，这个打击是很大的。钱不仅没赚到，还白白赔进去了珍贵的时间。当然，我也从中学到了知识，在以后的生活中，会有收益。特别理解到的是， “天道”不仅酬勤，更是酬“精”，精益求精。修理匠，不能忘的，就真的不该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