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百草园------蟹山
新会三江近海,墟镇在蟹山和蠝山之间,虽说不是地杰人灵,但山明水秀,人丁兴旺,因为人多地少,许多人很早就走南闯北,飘洋过海另谋出路,纽约唐人街很早就有个三江祥光堂(三江最早的祠堂,后来文物鉴定说是按王家格局建造)的同乡会,以镇为名的同乡会相信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以前三江人在纽约落脚,祥光堂有一个月包住宿。
蟹山在三江墟镇中心,因像只蟹而得名,曾是个小公园。我记忆中那公园已不存在,荒草杂木丛中,还能看到一些旧亭址。大人很少光顾这荒废了的公园,我们小孩得以尽兴玩乐,极其最大的破坏力量。我一生最多的时光是浪费在这小山头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中,那是我的乐园。
蟹山虽小,但有大小七条路爬上山,整个山多以参天大树为之,灌木都在边缘。榕树、凤凰树、水涌树、雀屎榕、合欢树、石栗树和油加利树种满山头,层次有序,看来前人在此花了不少心血。蟹山有六棵大榕树,最大的在蟹钳(那里有一块高出地面的红石,后来生产队建猪栏而铲平了,蟹山就成了单钳之蟹,山顶有一块差不多一样的红石),树围要七、八人才能合抱,夏天老人就聚此优闲休息。七六年,周、毛逝世前夕,百鸟聚榕,吵了好几天才散去,生活在三江十多年,从没见此现象,也不知那些鸟从何而来。榕树是常绿无花果科,每年夏天结小指尖大小的果,熟时深紫色,满树都是,很甜,那时我们就爬到树上和小鸟争食。如用刀或石头在榕树身上弄些伤口,那些流出来的乳白的树脂是我们用来粘蝉的好材料。雀屎榕是寄生树,气根多,生长快,也是夏天结果,但不甜,树皮和麻差不多,很易扒,玩打砣螺时就用雀屎榕皮做鞭。
风凰树是蟹上的另一特色,共有七棵,夏天花开时满山通红,凤凰子很硬,落地有金属声,我们用来赌博,凤凰豆荚也是玩具,有人用之做成口琴。秋天我们将凤凰的落枝收集起来,几分钱卖给五保户。油加利的叶很厚,入秋转红,女孩用万金油的盒盖Cut成圆片,作过家家的钱币,后来生产队造船砍了,还有户人将树头锄起当柴,留下一个很大的深坑,,成了个临时水池。
蟹山的野果很多,蛇巴卜、蛇果仔、油柑仔、山桔、石栗、假牛葂、沙卜仔、榕树果仔和一些不知名的浆果等一年四季不是这种吃得就是那种。石栗和假牛葂都有微毒,吃多了头会晕。石栗树很高,树枝很脆,爬上去摘果有很大的难度,一般是用弹丫射下来,果壳很硬,用大石砸才取到那雪白的果肉。山崖那边的假牛葂不常去,崖下的老太太不喜欢小孩在那里玩,有一年几个稍大孩童带我们小的去摘来吃,我吃后觉得有点晕,有几个吐了,以后我们都不吃这个了。假牛葂是无花果类,开始树干长满青青的果,如果在这时去摘,断口处会像流泪一样流白乳树汁,假牛葂叶是治猪屙稀的灵药,百试百灵。
除了凤凰花,蟹山还有不少其他的花草和中药材。合欢花树很高大,要两三人合抱,弄伤树皮有血红的树汁流出来。我们常常用牵牛花的藤做伪装帽,咸虾花是止血的良药,头晕花多色,香味太浓,闻多了会不舒服,太阳花春天时开满山头,金银花和野菊花采回家当药材,假红蓝(真红蓝的叶用来做粽子,放在粽的中间做红心粽,真红蓝的梗是四方梗,假的是圆梗)和大红花的花汁很甜,蝴蝶花引来不少竹蜂,有次捉竹蜂取蜜,被针了一下,羊角扭的长藤被用来做鞭,秋天如碰到刚裂开的羊角扭,里面一肚雪白的降落伞,我们就将之吹得满天都是。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蟹山无鼠无蛇,满山跑遍,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蛇洞、鼠洞。鸟可不少,有麻雀、燕子、白头翁、斑鸠、和黄灵仔,有几年流行养黄灵仔(黄绿羽毛的小鸟),叫声清灵响脆,这种鸟也很好斗,人们养来不但斗声也来斗鸟。
山上昆虫很多,我们常常捉来玩,竹牛、深树牛、屎克郎是小孩们的最爱,青蜓有很多种,红的青的,小的只有火柴大小,大的有拇指那样大。找蜗牛时,很多时碰上大蠄蜍,往往被吓了一跳。山头的土地很肥沃,蚯蚓有拇指大,有一年有人搞副业捉地龙当药材买,在山上药蚯蚓,他在山上采些茶仔草,泡在水里搓几搓,然后就浇在地上,不一会蚯蚓就全爬出来,他捡了些大的,回去处理 晒干卖给药材铺,那时觉得很新奇。
林业队经常在山上种些外来的树种,但很快就成为我们的枪棍兵器,从没有一棵长成的,2001年回乡,找路爬上蟹山(路都不见了),山顶的变化不大,但2006年带大儿上山,山上全是外来树种,面目全非,指着一些还熟识的环境讲下我顽皮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