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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因为在前两篇文里,我对沈从文沈先生颇有微辞,许多人便以为我是不爱沈先生的——
此言差矣。我非常喜欢沈从文沈先生的文章,我买了他的全集;但这并不妨碍我质疑他
的一些其它方面,比如他在外面偷吃时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苦苦追求张兆和的。
我再怎么对沈先生有微辞,都比不上刘文典。而且和我不同,我质疑的是沈先生的人品
,刘文典质疑的是沈先生的文章。刘文典和沈从文在西南联大有一段短暂的共事时光,
联大里那么多教授,他公开骂过、最最看不起的就是沈从文。1943年7月,沈从文被联
大中文系聘为教授,刘文典还为此勃然大怒:“陈寅格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
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沈从文只该拿四块钱!但我不会给沈从文四块的,他要是教授,
那我算什么?”在刘文典眼里,国学才是真正的学问,新文学根本是该被扫进垃圾堆里
的东西。
当时还有一个段子流传甚广。大家应该看过汪曾祺写过的《跑警报》(没看过的人建议
去读一下,汪先生这篇文章妙趣横生,堪称所有立志写散文灵长类动物的教材)。1940
年左右,日本的飞机经常轰炸昆明,西南联大的师生根据防空警报,常常要跑到郊外避
难,这便是“跑警报”。一次刘文典在跑警报的人流中看到了沈从文,很有点落井下石
地讥讽说:“我跑是为了保存国粹,学生们跑是为了保留下一代的希望。可是该死的,
你干嘛跑啊!”
无独有偶。在民国,不仅是刘文典看不起沈从文,很多国学、历史学家都很新文学文人
有过扯破脸皮撕逼的经历。这种争论并非是文绉绉的,而是直接撸起管子骂街,跟泼妇
一样。周作人说章太炎的徒弟、著名国学家黄侃就是“攻击异己者的方式完全利用谩骂
,便是在讲堂上的骂街”。
黄侃是四川按察使黄云鹄的小儿子。按察使按现在的级别就是正部了,说他是出身名门
的官二代也不过分。黄侃曾留学日本,师从章太炎,国学底子非常深厚。只是他学问大
,脾气更大,22岁的时候就敢顶撞当时名满天下的陈独秀。某次陈独秀去拜访章太炎,
两人闲聊时谈到国学,陈独秀打笑说清代汉学家还是苏皖一代多,四川湖北这边就少了
。祖籍湖北、生于四川的黄侃听到这话坐不住了,当场从里屋跳出来说,四川湖北学者
少,不是有我吗?江苏安徽学者多,也未必就是说您了。听到这话,陈独秀当场黑脸,
拂袖离去。无独有偶,10年后黄侃受聘到北大教书,当时他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国学家了
;而当时陈独秀正好是北大的文科学长,主编《新青年》,大力倡导白话新文学,风靡
一时。一次北大聚会,大家咏诗,风头正劲的陈独秀说了一句:“毁孔子庙罢其祀”,
满满流露出对国学的不屑,黄侃当场不给他台阶下,应了一句:“八部书外皆狗屁。”
八部书指的是《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
《汉书》和《文选》,意下就是,你陈独秀的白话文就是狗屁。两人的梁子自此越结越
深,闹得北方文坛沸沸扬扬。
当时有很多国学家都是黄侃一样的守旧派,非常看不惯蹦跶正欢的新文学那一派,一有
机会就要喷。不仅陈独秀,黄侃还喷过胡适:“你口口声声要推广白话,那你为什么要
叫胡适?怎么不叫去哪里?”说得胡适非常难堪。胡适写《中国哲学史大纲》只写了一
半,下半迟迟都写不出来,黄侃就借题发挥,在中央大学的一次课上说,昔日谢灵运为
秘书监,今日胡适可谓著作监。在场的学生不懂,就问他为什么,黄侃笑着说,监者,
太监嘛。太监什么?下面没有了。
当时的国学大师,像辜鸿铭、章太炎、刘文典、黄侃这样的,都有个特点,就是为人狂
妄,出口毒辣,尤其是对当时风行的新派文人、新派文学,眼里简直揉不得沙子。历史
学家吴宓曾说,像辜鸿铭这样的学者,“……深痛中国国弱民贫,见侮于外人,又鉴于
东邻日本维新富强之壮迹,于是国家之观念深,爱中国之心炽,而阐明国粹,表彰中国
道德礼教之责任心,乃愈牢固不拔,行之终身,无缩无倦……故生平痛恨中国人之吐弃
旧学,蔑视国俗……”说通俗点,他们就是自带干粮的五毛狗,一生都致力于弘扬国学
,同美分党和公知孜孜不倦地作斗争;战斗力又爆表,彼时的公知因为没有微博和朋友
圈这两大吸粉利器,还极少有能喷过他们的。
但有一场国学家和新文人的对战,是新文人赢了——很简单,赢的那个人叫鲁迅。这是
一场比较莫名其妙的战争,因为战争的另一方,顾颉刚为人还是比较新派温和的,我看
过他的一些旧照,长得也还不错,不至于那么惹人讨厌。顾颉刚对自己和鲁迅之间的骂
战就非常沮丧,曾说他一生中碰过的最大钉子,就是鲁迅跟他过不去。
顾颉刚和鲁迅结怨于同在厦门大学任教时。林语堂当时是厦门大学的文科主任,为了充
实这所新建大学的师资力量,他凭借一张老脸在北平大挖墙角,从清华北大师大到处挖
人,聘来了沈兼士、孙伏园、鲁迅、顾颉刚等一批知名教授。一开始顾颉刚和鲁迅还是
相处得不错的,毕竟两人不同行,又没有夺妻杀父之仇。有次顾颉刚找《封神榜》的古
籍,鲁迅还托了日本的朋友帮忙。
但这种友好关系没有维持很久,起因是因为顾颉刚受林语堂之托,从北京帮忙挖人来厦
大。鲁迅的学术文章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至于他的人际关系,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顾
颉刚和鬼见愁的鲁迅不同,他为人比较软,和胡适、钱玄同这些当时混得飞起的名家关
系都不错,于是就凭着一些人脉帮林语堂挖墙角。厦门大学的创始人陈嘉庚比较土豪,
他放话,只要来我厦大教书,钱根本不是问题!事实证明他没有瞎BB,顾颉刚当时的月
薪是四百块——要知道,狂人陈文典不是说过,自己拿四十块就够了吗,他还抽大烟呢。
顾颉刚这个人比较憨,找他推荐介绍工作的,他一般不会拒绝。随着顾颉刚推荐来厦大
的人越来越多,鲁迅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大。鲁迅曾在给许广平的信里面写,他觉得这
是顾颉刚在“安插羽翼”——尤其是,顾颉刚引荐的这些人与“现代评论派”都有着这
样那样的关系,尤其是顾颉刚在北大的老师胡适,更是“现代评论派”的绝对领袖。而
鲁迅在文坛的一大公敌,就是“现代评论派”。
所谓“现代评论派”,是一群以胡适为中心,主力成员大多为欧美学成归国年轻教授的
新派文人。因为他们活跃的杂志为《现代评论》,所以称“现代评论派”。这个派与鲁
迅结仇的点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就是发生于1924年的师大女学生抗议事件。什么?你没
听说过?你就不怕刘和珍君晚上爬你床吗!
鲁迅对学生运动的支持态度路人皆知,但现代评论派的陈源曾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粉刷茅厕》,对学生运动持反对态度,大意是说学生们脑洞开太大,闹太过了;这倒
还是其次,真正让鲁迅气得跳脚的,是陈源后来公开指责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抄袭
日本学者盐谷温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鲁迅对《史略》一书爱惜如手脚,看了那篇
文章后怒不可遏,和现代评论派众人的矛盾从此浓得如同雀巢咖啡一般,根本化不开。
鲁迅因为不满顾颉刚在厦大“安插羽翼”,便于1926年提出辞呈,南下广州赴中山大学
任教。不是冤家不聚头,当时中大的文科学长傅斯年也于同年向顾颉刚发出邀请,让他
来中大教书!说到底顾颉刚还是个呆子,虽然当时已经和鲁迅闹僵,但他觉得,只要自
己不计前嫌,到中大与鲁迅共事,就可以证明清者自清。鲁迅一听顾颉刚要来,顿时火
冒三丈,放出狠话说有他没我,只要他敢来,我就辞职!
鲁迅当时在中大的学生中非常有人气,听说鲁迅要走,竟然用罢课的方式来挽留他,搞
得学校和顾颉刚本人都尴尬无比,下不了台。当时的广东是国民革命和新浪潮的中心,
也不知道是抓到了小辫子还是纯粹的气话,鲁迅在跟友人的信中写说,中山大学怎么能
聘用像顾颉刚这种反对革命、反对民党的人,简直是瞎了眼云云。后来鲁迅还调侃说,
也许是因为顾颉刚口吃,又有酒槽鼻(鲁迅一直用“红鼻”来代指顾颉刚),厦大和中
大就喜欢用这样的人吧。
饶是顾颉刚好脾气,看到这里也坐不住了,说鲁迅这是人参公鸡,要把他告上法庭云云
。鲁迅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回信讽刺说,听说您要告我,我都吓尿了。只是呢,我已
经要离开广州去上海了,这两地的法律体系不太一样,不知道你准备在哪里告我?到时
你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奉陪,只是好像您还欠了好几大千大洋的债,这个诉讼费您打算
怎么出呢……
打官司这事后来当然不了了之,因为顾颉刚到中大的时候,鲁迅已经辞职走了。但鲁迅
对顾颉刚一直难以忘怀,后来多次在自己的小说中温柔地写起了他,还有藏在他背后的
大boss胡适。比如在《阿Q正传》里就写道:“……只希望有‘历史癖与考据癖’的胡
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鲁迅和顾颉刚的恩恩怨怨爱
恨情仇是一桩无头公案——历史证明了,鹬蚌相争从来都是渔翁得利,厦大和中大的中
文系,倒是因此变得非常有名。
此言差矣。我非常喜欢沈从文沈先生的文章,我买了他的全集;但这并不妨碍我质疑他
的一些其它方面,比如他在外面偷吃时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苦苦追求张兆和的。
我再怎么对沈先生有微辞,都比不上刘文典。而且和我不同,我质疑的是沈先生的人品
,刘文典质疑的是沈先生的文章。刘文典和沈从文在西南联大有一段短暂的共事时光,
联大里那么多教授,他公开骂过、最最看不起的就是沈从文。1943年7月,沈从文被联
大中文系聘为教授,刘文典还为此勃然大怒:“陈寅格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
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沈从文只该拿四块钱!但我不会给沈从文四块的,他要是教授,
那我算什么?”在刘文典眼里,国学才是真正的学问,新文学根本是该被扫进垃圾堆里
的东西。
当时还有一个段子流传甚广。大家应该看过汪曾祺写过的《跑警报》(没看过的人建议
去读一下,汪先生这篇文章妙趣横生,堪称所有立志写散文灵长类动物的教材)。1940
年左右,日本的飞机经常轰炸昆明,西南联大的师生根据防空警报,常常要跑到郊外避
难,这便是“跑警报”。一次刘文典在跑警报的人流中看到了沈从文,很有点落井下石
地讥讽说:“我跑是为了保存国粹,学生们跑是为了保留下一代的希望。可是该死的,
你干嘛跑啊!”
无独有偶。在民国,不仅是刘文典看不起沈从文,很多国学、历史学家都很新文学文人
有过扯破脸皮撕逼的经历。这种争论并非是文绉绉的,而是直接撸起管子骂街,跟泼妇
一样。周作人说章太炎的徒弟、著名国学家黄侃就是“攻击异己者的方式完全利用谩骂
,便是在讲堂上的骂街”。
黄侃是四川按察使黄云鹄的小儿子。按察使按现在的级别就是正部了,说他是出身名门
的官二代也不过分。黄侃曾留学日本,师从章太炎,国学底子非常深厚。只是他学问大
,脾气更大,22岁的时候就敢顶撞当时名满天下的陈独秀。某次陈独秀去拜访章太炎,
两人闲聊时谈到国学,陈独秀打笑说清代汉学家还是苏皖一代多,四川湖北这边就少了
。祖籍湖北、生于四川的黄侃听到这话坐不住了,当场从里屋跳出来说,四川湖北学者
少,不是有我吗?江苏安徽学者多,也未必就是说您了。听到这话,陈独秀当场黑脸,
拂袖离去。无独有偶,10年后黄侃受聘到北大教书,当时他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国学家了
;而当时陈独秀正好是北大的文科学长,主编《新青年》,大力倡导白话新文学,风靡
一时。一次北大聚会,大家咏诗,风头正劲的陈独秀说了一句:“毁孔子庙罢其祀”,
满满流露出对国学的不屑,黄侃当场不给他台阶下,应了一句:“八部书外皆狗屁。”
八部书指的是《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
《汉书》和《文选》,意下就是,你陈独秀的白话文就是狗屁。两人的梁子自此越结越
深,闹得北方文坛沸沸扬扬。
当时有很多国学家都是黄侃一样的守旧派,非常看不惯蹦跶正欢的新文学那一派,一有
机会就要喷。不仅陈独秀,黄侃还喷过胡适:“你口口声声要推广白话,那你为什么要
叫胡适?怎么不叫去哪里?”说得胡适非常难堪。胡适写《中国哲学史大纲》只写了一
半,下半迟迟都写不出来,黄侃就借题发挥,在中央大学的一次课上说,昔日谢灵运为
秘书监,今日胡适可谓著作监。在场的学生不懂,就问他为什么,黄侃笑着说,监者,
太监嘛。太监什么?下面没有了。
当时的国学大师,像辜鸿铭、章太炎、刘文典、黄侃这样的,都有个特点,就是为人狂
妄,出口毒辣,尤其是对当时风行的新派文人、新派文学,眼里简直揉不得沙子。历史
学家吴宓曾说,像辜鸿铭这样的学者,“……深痛中国国弱民贫,见侮于外人,又鉴于
东邻日本维新富强之壮迹,于是国家之观念深,爱中国之心炽,而阐明国粹,表彰中国
道德礼教之责任心,乃愈牢固不拔,行之终身,无缩无倦……故生平痛恨中国人之吐弃
旧学,蔑视国俗……”说通俗点,他们就是自带干粮的五毛狗,一生都致力于弘扬国学
,同美分党和公知孜孜不倦地作斗争;战斗力又爆表,彼时的公知因为没有微博和朋友
圈这两大吸粉利器,还极少有能喷过他们的。
但有一场国学家和新文人的对战,是新文人赢了——很简单,赢的那个人叫鲁迅。这是
一场比较莫名其妙的战争,因为战争的另一方,顾颉刚为人还是比较新派温和的,我看
过他的一些旧照,长得也还不错,不至于那么惹人讨厌。顾颉刚对自己和鲁迅之间的骂
战就非常沮丧,曾说他一生中碰过的最大钉子,就是鲁迅跟他过不去。
顾颉刚和鲁迅结怨于同在厦门大学任教时。林语堂当时是厦门大学的文科主任,为了充
实这所新建大学的师资力量,他凭借一张老脸在北平大挖墙角,从清华北大师大到处挖
人,聘来了沈兼士、孙伏园、鲁迅、顾颉刚等一批知名教授。一开始顾颉刚和鲁迅还是
相处得不错的,毕竟两人不同行,又没有夺妻杀父之仇。有次顾颉刚找《封神榜》的古
籍,鲁迅还托了日本的朋友帮忙。
但这种友好关系没有维持很久,起因是因为顾颉刚受林语堂之托,从北京帮忙挖人来厦
大。鲁迅的学术文章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至于他的人际关系,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顾
颉刚和鬼见愁的鲁迅不同,他为人比较软,和胡适、钱玄同这些当时混得飞起的名家关
系都不错,于是就凭着一些人脉帮林语堂挖墙角。厦门大学的创始人陈嘉庚比较土豪,
他放话,只要来我厦大教书,钱根本不是问题!事实证明他没有瞎BB,顾颉刚当时的月
薪是四百块——要知道,狂人陈文典不是说过,自己拿四十块就够了吗,他还抽大烟呢。
顾颉刚这个人比较憨,找他推荐介绍工作的,他一般不会拒绝。随着顾颉刚推荐来厦大
的人越来越多,鲁迅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大。鲁迅曾在给许广平的信里面写,他觉得这
是顾颉刚在“安插羽翼”——尤其是,顾颉刚引荐的这些人与“现代评论派”都有着这
样那样的关系,尤其是顾颉刚在北大的老师胡适,更是“现代评论派”的绝对领袖。而
鲁迅在文坛的一大公敌,就是“现代评论派”。
所谓“现代评论派”,是一群以胡适为中心,主力成员大多为欧美学成归国年轻教授的
新派文人。因为他们活跃的杂志为《现代评论》,所以称“现代评论派”。这个派与鲁
迅结仇的点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就是发生于1924年的师大女学生抗议事件。什么?你没
听说过?你就不怕刘和珍君晚上爬你床吗!
鲁迅对学生运动的支持态度路人皆知,但现代评论派的陈源曾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粉刷茅厕》,对学生运动持反对态度,大意是说学生们脑洞开太大,闹太过了;这倒
还是其次,真正让鲁迅气得跳脚的,是陈源后来公开指责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抄袭
日本学者盐谷温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鲁迅对《史略》一书爱惜如手脚,看了那篇
文章后怒不可遏,和现代评论派众人的矛盾从此浓得如同雀巢咖啡一般,根本化不开。
鲁迅因为不满顾颉刚在厦大“安插羽翼”,便于1926年提出辞呈,南下广州赴中山大学
任教。不是冤家不聚头,当时中大的文科学长傅斯年也于同年向顾颉刚发出邀请,让他
来中大教书!说到底顾颉刚还是个呆子,虽然当时已经和鲁迅闹僵,但他觉得,只要自
己不计前嫌,到中大与鲁迅共事,就可以证明清者自清。鲁迅一听顾颉刚要来,顿时火
冒三丈,放出狠话说有他没我,只要他敢来,我就辞职!
鲁迅当时在中大的学生中非常有人气,听说鲁迅要走,竟然用罢课的方式来挽留他,搞
得学校和顾颉刚本人都尴尬无比,下不了台。当时的广东是国民革命和新浪潮的中心,
也不知道是抓到了小辫子还是纯粹的气话,鲁迅在跟友人的信中写说,中山大学怎么能
聘用像顾颉刚这种反对革命、反对民党的人,简直是瞎了眼云云。后来鲁迅还调侃说,
也许是因为顾颉刚口吃,又有酒槽鼻(鲁迅一直用“红鼻”来代指顾颉刚),厦大和中
大就喜欢用这样的人吧。
饶是顾颉刚好脾气,看到这里也坐不住了,说鲁迅这是人参公鸡,要把他告上法庭云云
。鲁迅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回信讽刺说,听说您要告我,我都吓尿了。只是呢,我已
经要离开广州去上海了,这两地的法律体系不太一样,不知道你准备在哪里告我?到时
你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奉陪,只是好像您还欠了好几大千大洋的债,这个诉讼费您打算
怎么出呢……
打官司这事后来当然不了了之,因为顾颉刚到中大的时候,鲁迅已经辞职走了。但鲁迅
对顾颉刚一直难以忘怀,后来多次在自己的小说中温柔地写起了他,还有藏在他背后的
大boss胡适。比如在《阿Q正传》里就写道:“……只希望有‘历史癖与考据癖’的胡
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鲁迅和顾颉刚的恩恩怨怨爱
恨情仇是一桩无头公案——历史证明了,鹬蚌相争从来都是渔翁得利,厦大和中大的中
文系,倒是因此变得非常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