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向我解释为什么让人高马大的 Z坐在我的
前头.
Z 从来不是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但是他特别特别爱讲话。初一刚开学第一天,他就跟班
里几乎每个人都说过一两句了。上课的时候,人家也闲不住,基本上是脸朝左或者朝右
,一只胳膊搭在椅子背上,完全是一付随时准备跟人开聊的姿势。
于是老师就把Z放在眼皮底下正对着讲台的位置。他的四周一直都是老实木讷不爱说话
的学生,以女生为主。有人在Z身边当了一阵子邻居不堪其扰,会向老师抱怨Z说话打断
了他们考虑问题的思路。于是老师不得不给这些可怜的孩子换座位,再做其他同学的思
想工作,让他们分担看管Z的重任。
新班主任从我以前的老师那里了解到,我是一个安静的内向的不苟言笑的乖孩子。于是
她对我给予重任,让我好好学习,尽量回绝Z和我聊天的企图,尽量用我的踏实用功来
影响和感化Z,让他的成绩也能更上一层楼。当然了,如果我受不了Z的干扰,她也会考
虑给我换座位的。
其实老师不用说这些,我也能猜得到,因为当天上午我就领教了Z的话唠。
Z最大的特点是脾气特别好,总是笑呵呵的。如果在自习课上你直白的告诉他,“别说
话了,我想写作业”,或者“我对这个没兴趣”,他会客客气气的向你道歉,转回身来
干自己的事。但是不出一刻钟,他就会寻找另一个潜在的谈话对象。
Z对我说的头几句话是“我早听XX老师和YY老师提起过你,你原来在AA中学吧?很高兴
今天见到你。我是Z,喜欢打排球,我还给班里写板报。你不学习的时候喜欢干啥?”
多年以后我在美国,听到有人在见到朋友的朋友的时候,会一边伸手过去,一边说"Hi,
my name is xxx. I've heard so much good things about you." 才明白这些话是最
经典最稳妥的自我介绍和开场白。在那个充满了geek的中学里,一个15岁的少年很自然
的说这些话,不知道是别人教的,还是天生interpersonal skill就强?
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老师叫我不要跟Z讲话,我也就尽量保持客气和缄默。再
说,从他讲的点点滴滴来判断,我们的生活和兴趣爱好真的少有交集。他在体育方面有
专长,身体素质好,人高马大,深秋了还只穿一件短袖;我则面色苍白,弱不禁风,在
我姐的厚毛衣下越发显得干瘦矮小。他热衷于武侠小说,我则牢记父母关于看闲书会上
瘾会玩物丧志的教诲。那时候我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谎称为了提高写作水平作文拿
满分,看了一堆琼瑶三毛席慕容汪国真还有翻译小说比如约翰克里斯多夫。
Z眼看和我共同话题不多,就要减少对我的“骚扰”了。有一天他提到一个小说人物的
名字,然后我问
“谁是黄蓉?”
Z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他不相信一个文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他的身后。按现在
流行的话讲,他应该这么问我“你是不是穿越来的呀?”
从此Z下了决心,一定要做我的武侠启蒙,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把青春单单浪费在家
长批准的活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