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m
1 楼
吾友小胖，酷爱读书，尤爱《朱颜血》与《照日天劫》。某日：
小胖：最近无聊，推荐本小说读？
我：可以读读《围城》。
小胖：《围城》？一本黄书！听说过没读过。
我：……
小胖：听说一开始男主角就在船上搞。
我：……倒也没错……
后来他读没读《围城》，我并不知，只是对之前与他谈此书之人甚好奇。能把此书读出
情色味道的，定非常人。看过一些评价《围城》的文字，大多是批判完这个，又哀那个
不争。比方说，鸿渐是巨婴，孙小姐是小市民，知识分子多道貌岸然。这种读法，我是
不大同意的。把《围城》读成批判讽刺小说，这种读法非常坏，甚至比读成“黄书”更
坏。正如一把锁打开一扇门那样，不同的书，是有不同的打开方式的。《围城》这本书
，就不应该正襟危坐去读。对里面各色知识分子的经历，钱先生戏谑是有的，批判则言
重，恨铁不成钢就更谈不上了。写就之初只是游戏，写完之后也是本“无用”之书。想
要从中生搬硬套找什么“意义”，恐怕就是问道于盲了。我觉得，《围城》里有趣的片
段甚多，沙发上一躺，放松心情随意翻阅，看到精彩处会心一笑，可能更容易从书里读
出点有益的东西。
开篇写鲍小姐，说船上中国人叫她“真理”、“熟食铺子”，我认为描写得极接地气，
有“钱老夫子也年轻过”之感。即使过去近一百年，男同学、男同事们三两相聚时，也
是要七荤八素地讨论身边某位发育良好，衣着大胆的女孩子的。性感火辣的鲍小姐主动
出击，花点小钱就能到手，之后还不用负责，鸿渐若再不从她，就简直禽兽不如了。
鸿渐搭上鲍小姐让同船人羡慕嫉妒恨，离了鲍小姐，闪电般又把到苏小姐，真男神也。
他事业和爱情的顶点，都是和苏小姐在一起时到达的。只是桃花太旺，得意忘形，男神
人品败光变成了渣男，此后事业爱情都一路走低，跌到底谷。有人评鸿渐性格优柔寡断
，决定了后来越混越落魄。其实，普通人一个，谁没有软弱的时候，这没什么问题。记
得圆桌派里有一集谈渣男，蒋方舟说渣男分两种，第一种是自己就是故意渣，一个接一
个地玩弄女性；另一种是不自觉的渣，自身性格软弱。喜欢这个，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另
一个；伤害别人也被伤害，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我觉得后者说得甚好，形容鸿渐
或我们身边的渣男们，都很恰当。按当代标准，苏小姐这样的白富美加学霸来倒贴，是
被金苹果砸中。但鸿渐不做锦鲤，宁死不从，令我好生佩服。“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可我偏偏不喜欢”，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书中所说，苏小姐对鸿渐常常“恩威并施”，
让鸿渐害怕得想不了将来了。
苏小姐是白富美，又是学霸，她选择鸿渐的理由很简单：大龄剩女一枚，鸿渐是她圈子
中年龄与家庭背景最合适，卖相最好的男生。当时海归文科生是香饽饽，比当今毕业就
失业的文科小留可幸运多了。并且，城市与农村的沟壑远没有今天大，至少苏小姐不嫌
弃鸿渐没有市区户口，是个乡窝宁。鸿渐这样的前清乡绅地主家庭，和苏小姐这样的新
进商贾人家，是可以门当户对的。商人们心底里还是尊重知识，大都觉得方家是书香门
第，大可以亲近（例如点金银行周先生，花旗买办吉米张）。苏小姐两次和鸿渐勾搭上
，都是鸿渐主动去撩她。特别是第二次，特意登门撩拨。否则，即使苏小姐再有心，也
是放不下矜持去进攻的。没想到，鸿渐继续玩暧昧不挑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渣男
啊！鸿渐打电话给苏小姐挑明不爱她那段，写得实在太损，看一次，尴尬癌就犯一次。
最后苏小姐屈尊嫁给曹元朗，着实让我有“你又为何如此作践自己”之感。但从她后来
和鸿渐重逢时的冷嘲热讽看，本质还是low的，比表妹唐小姐俗了。
唐小姐是书里第一大美女，鸿渐对她一见钟情，唐小姐对鸿渐也非全无好感，如果没有
苏小姐这一层关系，其实大大有戏。不过唐小姐在整本书里的形象太飘太虚，是仙云笼
罩的神仙姐姐，过于完美，反而就立不起来，这个人物塑造，我认为是失败的。读的时
候，常恨钱先生太吝笔墨，不肯多赐些情节给她。唐小姐让我们想到生命中一个个只是
远观但从未走近的男孩女孩，是遥不可及的青春梦想。
若唐小姐是第一美女，那第二是谁？我以为是汪太太。因为辛楣对苏小姐是发乎情止乎
礼，对汪太太就没hold住自己，说明汪太太更美。当然，也可能汪太太是熟女是milf，
辛楣这样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没见过世面，被挑逗两下就方寸乱了。与吾友钦哥哥讨论过
一个问题：辛楣和汪太太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认为最多只能是爱的抱抱，kiss都谈
不上，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允许。辛楣和鸿渐一对“同情者”，谈天说地都很知心。两人
的惺惺相惜和互相扶助，是书中非常温暖的片段。至于后来终究有些疏远，也没什么。
人生下来当然不平等，在世几十年，一时的同行，互相都只是过客，不必太计较从前和
后来的你好我坏。并且，辛楣到底有份美国PHD文凭，家里又是做官的，当然要比没文
凭没背景的鸿渐容易往上走。鸿渐后来想去重庆投奔辛楣，被孙小姐嘲笑为辛楣的“走
狗”，这话说太重，要被记一辈子了。
孙小姐和鸿渐经历风雨共患难，终于日久生情。她各方面都不如苏小姐，唯胜在年轻。
和她在一起，鸿渐至少不会感觉到跟苏小姐在一起的压力，也比对唐小姐那样毫无保留
的爱情轻松许多。不能说鸿渐不爱她，只是对她的爱和对唐小姐的爱肯定不同。许多年
前看杨德昌的《一一》，看到Ng对老情人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同
看的姑娘义愤填膺道：那他老婆算什么？我倒是非常平静和理解，因为这里的“爱”是
少年时代全身心投入爱得痴狂，和年岁渐长之后平和而令人舒服的关系不是一回事。不
过，都好。念书时，吾邻唐老师与一姑娘谈恋爱，天天同进同出，看上去琴瑟和谐。某
日与他闲聊，问他觉得姑娘如何？他嚅嗫着说：我觉得，姑娘像孙小姐。我听罢暗想：
估计要黄。后来果然没成。可能我们最后相伴到老的都是孙小姐，但在恋爱中，只有觉
得对方是唐小姐，才是对的感觉。
《围城》是普通人的故事，里面有你有我。钱先生写《围城》是为有趣，我们读它，要
读出它的趣味。若是吾友小胖后来真去读《围城》，读到船上故事时，会心一笑，那就
算得着此书的真谛了。
小胖：最近无聊，推荐本小说读？
我：可以读读《围城》。
小胖：《围城》？一本黄书！听说过没读过。
我：……
小胖：听说一开始男主角就在船上搞。
我：……倒也没错……
后来他读没读《围城》，我并不知，只是对之前与他谈此书之人甚好奇。能把此书读出
情色味道的，定非常人。看过一些评价《围城》的文字，大多是批判完这个，又哀那个
不争。比方说，鸿渐是巨婴，孙小姐是小市民，知识分子多道貌岸然。这种读法，我是
不大同意的。把《围城》读成批判讽刺小说，这种读法非常坏，甚至比读成“黄书”更
坏。正如一把锁打开一扇门那样，不同的书，是有不同的打开方式的。《围城》这本书
，就不应该正襟危坐去读。对里面各色知识分子的经历，钱先生戏谑是有的，批判则言
重，恨铁不成钢就更谈不上了。写就之初只是游戏，写完之后也是本“无用”之书。想
要从中生搬硬套找什么“意义”，恐怕就是问道于盲了。我觉得，《围城》里有趣的片
段甚多，沙发上一躺，放松心情随意翻阅，看到精彩处会心一笑，可能更容易从书里读
出点有益的东西。
开篇写鲍小姐，说船上中国人叫她“真理”、“熟食铺子”，我认为描写得极接地气，
有“钱老夫子也年轻过”之感。即使过去近一百年，男同学、男同事们三两相聚时，也
是要七荤八素地讨论身边某位发育良好，衣着大胆的女孩子的。性感火辣的鲍小姐主动
出击，花点小钱就能到手，之后还不用负责，鸿渐若再不从她，就简直禽兽不如了。
鸿渐搭上鲍小姐让同船人羡慕嫉妒恨，离了鲍小姐，闪电般又把到苏小姐，真男神也。
他事业和爱情的顶点，都是和苏小姐在一起时到达的。只是桃花太旺，得意忘形，男神
人品败光变成了渣男，此后事业爱情都一路走低，跌到底谷。有人评鸿渐性格优柔寡断
，决定了后来越混越落魄。其实，普通人一个，谁没有软弱的时候，这没什么问题。记
得圆桌派里有一集谈渣男，蒋方舟说渣男分两种，第一种是自己就是故意渣，一个接一
个地玩弄女性；另一种是不自觉的渣，自身性格软弱。喜欢这个，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另
一个；伤害别人也被伤害，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我觉得后者说得甚好，形容鸿渐
或我们身边的渣男们，都很恰当。按当代标准，苏小姐这样的白富美加学霸来倒贴，是
被金苹果砸中。但鸿渐不做锦鲤，宁死不从，令我好生佩服。“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可我偏偏不喜欢”，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书中所说，苏小姐对鸿渐常常“恩威并施”，
让鸿渐害怕得想不了将来了。
苏小姐是白富美，又是学霸，她选择鸿渐的理由很简单：大龄剩女一枚，鸿渐是她圈子
中年龄与家庭背景最合适，卖相最好的男生。当时海归文科生是香饽饽，比当今毕业就
失业的文科小留可幸运多了。并且，城市与农村的沟壑远没有今天大，至少苏小姐不嫌
弃鸿渐没有市区户口，是个乡窝宁。鸿渐这样的前清乡绅地主家庭，和苏小姐这样的新
进商贾人家，是可以门当户对的。商人们心底里还是尊重知识，大都觉得方家是书香门
第，大可以亲近（例如点金银行周先生，花旗买办吉米张）。苏小姐两次和鸿渐勾搭上
，都是鸿渐主动去撩她。特别是第二次，特意登门撩拨。否则，即使苏小姐再有心，也
是放不下矜持去进攻的。没想到，鸿渐继续玩暧昧不挑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渣男
啊！鸿渐打电话给苏小姐挑明不爱她那段，写得实在太损，看一次，尴尬癌就犯一次。
最后苏小姐屈尊嫁给曹元朗，着实让我有“你又为何如此作践自己”之感。但从她后来
和鸿渐重逢时的冷嘲热讽看，本质还是low的，比表妹唐小姐俗了。
唐小姐是书里第一大美女，鸿渐对她一见钟情，唐小姐对鸿渐也非全无好感，如果没有
苏小姐这一层关系，其实大大有戏。不过唐小姐在整本书里的形象太飘太虚，是仙云笼
罩的神仙姐姐，过于完美，反而就立不起来，这个人物塑造，我认为是失败的。读的时
候，常恨钱先生太吝笔墨，不肯多赐些情节给她。唐小姐让我们想到生命中一个个只是
远观但从未走近的男孩女孩，是遥不可及的青春梦想。
若唐小姐是第一美女，那第二是谁？我以为是汪太太。因为辛楣对苏小姐是发乎情止乎
礼，对汪太太就没hold住自己，说明汪太太更美。当然，也可能汪太太是熟女是milf，
辛楣这样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没见过世面，被挑逗两下就方寸乱了。与吾友钦哥哥讨论过
一个问题：辛楣和汪太太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认为最多只能是爱的抱抱，kiss都谈
不上，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允许。辛楣和鸿渐一对“同情者”，谈天说地都很知心。两人
的惺惺相惜和互相扶助，是书中非常温暖的片段。至于后来终究有些疏远，也没什么。
人生下来当然不平等，在世几十年，一时的同行，互相都只是过客，不必太计较从前和
后来的你好我坏。并且，辛楣到底有份美国PHD文凭，家里又是做官的，当然要比没文
凭没背景的鸿渐容易往上走。鸿渐后来想去重庆投奔辛楣，被孙小姐嘲笑为辛楣的“走
狗”，这话说太重，要被记一辈子了。
孙小姐和鸿渐经历风雨共患难，终于日久生情。她各方面都不如苏小姐，唯胜在年轻。
和她在一起，鸿渐至少不会感觉到跟苏小姐在一起的压力，也比对唐小姐那样毫无保留
的爱情轻松许多。不能说鸿渐不爱她，只是对她的爱和对唐小姐的爱肯定不同。许多年
前看杨德昌的《一一》，看到Ng对老情人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同
看的姑娘义愤填膺道：那他老婆算什么？我倒是非常平静和理解，因为这里的“爱”是
少年时代全身心投入爱得痴狂，和年岁渐长之后平和而令人舒服的关系不是一回事。不
过，都好。念书时，吾邻唐老师与一姑娘谈恋爱，天天同进同出，看上去琴瑟和谐。某
日与他闲聊，问他觉得姑娘如何？他嚅嗫着说：我觉得，姑娘像孙小姐。我听罢暗想：
估计要黄。后来果然没成。可能我们最后相伴到老的都是孙小姐，但在恋爱中，只有觉
得对方是唐小姐，才是对的感觉。
《围城》是普通人的故事，里面有你有我。钱先生写《围城》是为有趣，我们读它，要
读出它的趣味。若是吾友小胖后来真去读《围城》，读到船上故事时，会心一笑，那就
算得着此书的真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