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 （上）#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M*g
1 楼
Prologue: 这故事是读到Dude同学写的"新居"而想出来的。Dude同学写的很好。他很擅
长写看似平静的生活里的惊鸿一瞥。不过，从他的视角望去，我看到了我所看到的生活。
一栋白色的木房子，绿色的顶。在中国城市里的那些水泥大厦丛林中是找不到这样粗糙的
木制房子的。凑近了看，你甚至能看到深深浅浅的白漆下面浮动着深深
浅浅的木头纹路。特别是靠地基那一块儿，被雨水冲淡了的白漆趴在木头上象一块块零
落的鱼鳞。
就是这样一栋房子。它是我在美国那个大学城小镇的第一个落脚处。我姑夫安排的朋友
只负责把我送到住处就开车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跌跌爬爬地把两只大黑箱子沿着旧地毯
拽到二楼。路过二楼右手边的厨房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我的房东杰克躺在地上，仰着头，举着胳膊修炉子。红白格子的地砖上还躺着螺丝刀和
几样叫不上名字的工具。
杰克。你要把嘴张大了把中间那个元音夸张地吐出来，那样才过瘾。砂黄色的头发，汗
毛，以及汗毛下面干老得象牛皮一样的皮肤。杰克。你会忍不住想那双干粗活的手这辈
子触摸过的最细腻的东西是什么。
杰克身边有一双穿在白色坡跟凉鞋里的脚。然后是一截裹在白色牛仔裤里的短火柴棒。
再往上，有个扎眼的粉色头箍。只看她的身体与打扮不看脸，你会觉得如果那脖子上冒
出条红领巾那也是不为过的。你搞不清这个中国女人的年龄。白牛仔裤下面露出来的一
截黑黄色的皮肤，看上去挺可怜的还没发育开的身体，粉色的头箍，娇，还有与那娇不
相称的镇定；全在这一个女人身上。
我想我已经说了所有该说的。这就是我们那天相遇的场景。她是访问学者，江西来的，
比我早到一天。那时候我倚在门口，眼望着厨房里那台嗡嗡作响的冰箱，努力找话说。
我们构成了错乱而又完整的一幅图像。
渐渐地，我的房间里也有了些家具。其实我那张桌子作为书桌太小了，放盏台灯加上台
笔记本电脑就连张纸都放不下了。它倒是挺沉的，是实心木头的，叫几个男生花了好大
的力气才搬上来。而在搬上来以前，我们曾一起排在教会门口等着领家具。我们一边等
待一边热闹地讨论大学生活，从各自校门口的烤鱼，鸭血粉丝，谈到了苏打绿和梁静茹
。那时候其实只要稍稍走神一下，我们就能感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滑稽感。我们对中国
活色生香的回忆与现实中为我们的存在无动于衷的美国小镇，我们或者科学家或者研究
者的高学历身份与我们如同难民般地接受施舍；我们的骄傲，我们对辨别善意里所混杂的
贬低与怜悯的愚钝。
而事实上，我们连去哪里买家具都不知道。那会儿我们就是这样一群无知的陌生人。
你知道么，后来我看到动物频道上介绍某种苏格兰的狗至今有放羊的本能，我会想到我
们就是那一群羊，那群羊里的每一只都是我们。也很难说驱赶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因为
我们在大学里周围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出国，因为好像从小到大也只有学习是我们可以使
上劲的东西，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你就被甩在了群体之外，因为我们象羊一样，落单叫我
们恐慌。等我们真正踏在异乡的土地上了，我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却全是那个我们追
求离开的地方。
在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对不自由的感受无处不在的。
长写看似平静的生活里的惊鸿一瞥。不过，从他的视角望去，我看到了我所看到的生活。
一栋白色的木房子，绿色的顶。在中国城市里的那些水泥大厦丛林中是找不到这样粗糙的
木制房子的。凑近了看，你甚至能看到深深浅浅的白漆下面浮动着深深
浅浅的木头纹路。特别是靠地基那一块儿，被雨水冲淡了的白漆趴在木头上象一块块零
落的鱼鳞。
就是这样一栋房子。它是我在美国那个大学城小镇的第一个落脚处。我姑夫安排的朋友
只负责把我送到住处就开车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跌跌爬爬地把两只大黑箱子沿着旧地毯
拽到二楼。路过二楼右手边的厨房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我的房东杰克躺在地上，仰着头，举着胳膊修炉子。红白格子的地砖上还躺着螺丝刀和
几样叫不上名字的工具。
杰克。你要把嘴张大了把中间那个元音夸张地吐出来，那样才过瘾。砂黄色的头发，汗
毛，以及汗毛下面干老得象牛皮一样的皮肤。杰克。你会忍不住想那双干粗活的手这辈
子触摸过的最细腻的东西是什么。
杰克身边有一双穿在白色坡跟凉鞋里的脚。然后是一截裹在白色牛仔裤里的短火柴棒。
再往上，有个扎眼的粉色头箍。只看她的身体与打扮不看脸，你会觉得如果那脖子上冒
出条红领巾那也是不为过的。你搞不清这个中国女人的年龄。白牛仔裤下面露出来的一
截黑黄色的皮肤，看上去挺可怜的还没发育开的身体，粉色的头箍，娇，还有与那娇不
相称的镇定；全在这一个女人身上。
我想我已经说了所有该说的。这就是我们那天相遇的场景。她是访问学者，江西来的，
比我早到一天。那时候我倚在门口，眼望着厨房里那台嗡嗡作响的冰箱，努力找话说。
我们构成了错乱而又完整的一幅图像。
渐渐地，我的房间里也有了些家具。其实我那张桌子作为书桌太小了，放盏台灯加上台
笔记本电脑就连张纸都放不下了。它倒是挺沉的，是实心木头的，叫几个男生花了好大
的力气才搬上来。而在搬上来以前，我们曾一起排在教会门口等着领家具。我们一边等
待一边热闹地讨论大学生活，从各自校门口的烤鱼，鸭血粉丝，谈到了苏打绿和梁静茹
。那时候其实只要稍稍走神一下，我们就能感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滑稽感。我们对中国
活色生香的回忆与现实中为我们的存在无动于衷的美国小镇，我们或者科学家或者研究
者的高学历身份与我们如同难民般地接受施舍；我们的骄傲，我们对辨别善意里所混杂的
贬低与怜悯的愚钝。
而事实上，我们连去哪里买家具都不知道。那会儿我们就是这样一群无知的陌生人。
你知道么，后来我看到动物频道上介绍某种苏格兰的狗至今有放羊的本能，我会想到我
们就是那一群羊，那群羊里的每一只都是我们。也很难说驱赶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因为
我们在大学里周围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出国，因为好像从小到大也只有学习是我们可以使
上劲的东西，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你就被甩在了群体之外，因为我们象羊一样，落单叫我
们恐慌。等我们真正踏在异乡的土地上了，我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却全是那个我们追
求离开的地方。
在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对不自由的感受无处不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