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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序
我们印行《约翰·克利斯朵夫》这个定本①的时候,决定采取另外一种分册的方法。
以前单行的十卷,实际是归纳为三大部分的:
①《约翰·克利斯朵夫》最初陆续于《半月刊》上发表,以后又出十卷本的单行本,
又合成三册本与五册本的两种版本。此四册本的版本,作者称之为定本(édition
définitive)。
一、约翰·克利斯朵夫:1.黎明;2.清晨;3.少年;4.反抗。
二、约翰·克利斯朵夫在巴黎:1.节场;2.安多纳德;3.户内。
三、旅程的终途:1.女朋友们;2.燃烧的荆棘;3.复旦。
现在我们不以故事为程序而以感情为程序,不以逻辑的、外在的因素为先后,而以艺
术的、内在的因素为先后,以气氛与调性(tonalité)来做结合作品的原则。
这样,整个作品就改分为四册,相当于交响曲的四个乐章:
第一册包括克利斯朵夫少年时代的生活(黎明,清晨,少年),描写他的感官与感情
的觉醒,在家庭与故乡那个小天地中的生活,——直到经过一个考验为止,在那个考验中
他受了重大的创伤,可是对自己的使命突然得到了启示,知道英勇的受难与战斗便是他的
命运。
第二册(反抗,节场)所写的,是克利斯朵夫象年轻的西格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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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达生和叙德仍然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七月里他们到三十里以外的双塔镇寻找一个绰号叫和尚的武师,但是双塔镇上并没有
这个人,双塔镇只有两巫年久失修的木质古塔,两个城市少年怀着怅然的心情登上塔端,
发现此处的天空高于香椿树街的天空,此地的天空也蓝于香椿树街的天空。是叙德先忘了
受骗后的不快,叙德的双脚轮流敲踢着木塔顶端的栏板,他把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塔下陌
生的小镇喊,李达生,李达生是个鼻涕虫。达生也不甘示弱地如法炮制,他尖着噪子喊,
沈叙德是堆臭狗屎。
被喊声惊飞的是双塔镇的鸟群,香椿树街远在三十里外的地方,站庄小镇的木塔上眺
望北部的城市,看见的只是横亘天地的水稻田和银色的水光粼粼的河汉沟渠,城市只是意
味着视线尽头的天空颜色发生了变化,那里的天空沉淀了一片烟雾的灰黑色。
达生难忘那次无功而返的夜途,从双塔镇通往城市的黄泥路变得黑暗而漫长,他们看
着浓重的夜色一点点地堆积在自行车的轮子前面,他们想象了各自的母亲在家门口守望和
咒骂的情景,叙德对达生说,你娘肯定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你啦,达生说,我才不管她呢
。叙德猜笑着又说,你不管她她管你,她把你管得像只小猫一样乖。达生说,你放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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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5周岁以前,我和我母亲的生活是比较轻松、简单的。我们清苦,没有多余的零花
钱,粮食和全国城市人口一样也是限量的,而且在定量里有一定比例的粗粮,比方红薯面
要占据成人定量的百分之五。我母亲是个粗粮细做的巧手,她会把红薯面外边包一层白面
擀成饼来吸引我的食欲。在冬天,她还会做一种名叫"果子干"的大众冷食。她把柿饼、黑
枣、杏干、山里红用凉开水泡成糊状,盛入搪瓷小锅放置户外,吃时搅拌上奶粉和白糖,
"果子干"就成了。每天晚上我们从幼儿园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洗过脸洗过脚,我们围坐
在炉边,我母亲往炉盘上烤几粒红枣,为的是熏出一屋子枣香。我守着热炉子,吃着冰凉
的果子干,我们娘儿俩再一块儿说一阵子我父亲的坏话,然后刷牙,然后就上床睡觉。一
般是由我母亲开头说我父亲的坏话,我是坚决的随声附和者。我母亲说我父亲是天下少有
的暴君,我就说:"暴君!"我母亲说我父亲和她打架的时候那种抓起什么摔什么的行为简
直能把人气死,我就说:"气死我了!"我母亲说像他这样的人谁还敢再跟他结婚呢?我就
说:"谁还敢呢!"我母亲说什么人跟他结婚也不会好的,我就说:"不会好的!"每到这时
我母亲反而冲我笑起来,说我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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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黄山官邸。这里生机盎然,空气清新,一到春天就是满山的桃红和火焰般的山茶花
。自南京陷落以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这里是蒋介石委员长的住处。当时蒋在重庆有四
处官邸,这是其中之一。领袖的官邸,与国家沦陷、国家强弱没有关系;这里既不比南京
的几处官邸差,也不比美国的白宫、英国的唐宁街十号逊色。领袖总是领袖,只要能当上
领袖,不管当上什么肤色、民族的领袖,都可以享受到世界一流的衣、食、住、行。虽然
所统治的民众大相径庭。所以,我历来赞成各国领袖之间握手言欢,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
阶级兄弟;各国民众之间,既不必联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即使发生战争,也不可怕,
世界上最后一颗炮弹,才落在领袖的头上。如果发生世界性的核战争,最后剩下的,就是
各国的几位领袖,因为他们这时住在风景幽美的地球上空,掌握着核按钮。掌握按纽的人
,历来是不会受伤害的。黄山官邸以云岫楼和松厅为中心结构,蒋住云岫楼,仪态万方的
宋美龄住松厅。当然,夜间就难说了,如果两人有兴致的话。在两处住宅之间的低谷里,
专门挖有防空洞,供蒋、宋躲他们阶级兄弟日本天皇陛下的飞机。至于蒋、宋的日常生活
,这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反正整日的吃喝,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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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场雷阵雨。清晨上工时,人们看到工地上的石头子儿被洗得干
干净净,沙地被拍打的平平整整。闸下水槽里的水增了两拃,水面蓝汪汪地映出天上残余
的乌云。天气仿佛一下子冷了,秋风从桥洞里穿过来,和着海洋一样的黄麻地里的窸窣之
声,使人感到从心里往外冷。老铁匠穿上了他那件亮甲似的棉袄,棉祆的扣子全掉光了,
只好把两扇襟儿交错着掩起来,拦腰捆上一根红色胶皮电线。黑孩还是只穿一条大裤头子
,光背赤足,但也看不出他有半点瑟缩。他原来扎腰的那根布条儿不知是扔了还是藏了,
他腰里现在也扎着一节红胶皮电线。他的头发这几天象发疯一样地长,已经有二寸长,头
发根根竖起,象刺猬的硬毛。民工们看着他赤脚踩着石头上积存的雨水走过工地,脸上都
表现出怜悯加敬佩的表情来。
"冷不冷?"老铁匠低声问。
黑孩惶惑地望着老铁匠,好象根本不理解他问话的意思。"问你哩!冷吗?"老铁匠提
高了声音。惶惑的神色从他眼里消失了,他垂下头,开始生火。他左手轻拉风箱,右手持
煤铲,眼睛望着燃烧的麦秸草。老铁匠从草铺上拿起一件油腻腻的褂子给黑孩披上。黑孩
扭动着身体,显出非常难受的样子。老铁匠一离开,他就把褂子脱下来,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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