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芸芸众生,总有些人会遭遇坎坷、不公。有被冤杀的,有被错案毁了一生的。有被错划右派或土改等其他运动中定成“地富反坏”,自己倒霉还株连家人的。
但有一类遭遇,却让人实在无言,无法抱怨。家人除了跟着承受另一种痛苦,世人除了寄于同情外,都难施援手替代或挽回减轻哪怕一星半点!
以前,单位里有位老同事,脑子特灵光,很“会事”。那些年,计划经济,市场短缺。他却能变戏法一样整来单位和领导急需的紧缺物资。比金子还难到手的飞机票,他也没让领导失望过。为此,他特受领导青睐。人们都说他,人得命得,前程远大。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地区有一项全省甚至全国瞩目的重点工程上马,项目建设指挥部需要从各单位抽调人力。单位领导鼎力推荐他出去,担任办公室主任,以利其增加资历,负重锤炼。听说,还内定工程结束再把他要回单位,根据情况提拔重用。 他老婆也特漂亮,是我们市里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家里有了10多岁的儿子。工作、生活都是蒸蒸日上,各方面都顺畅得令人羡慕。
不承想,有一天晦气就上了身。并且缠绕着他,不愿放手似的。还一匝紧似一匝,把他缠入绝境!
那是他从重点工程建设指挥部返回单位不久,又被安排下乡一年,这期间就出事了。有天,他和几位乡干部和专业人员去看个拟建水库的现场。一行人开个吉普车,走的是山区便道。眼看快到现场了,都平安无事。这时,大家发现车前方不远处有片水汪着,驾驶员以为只是点路面水渍,不介意。不承想,水面淹盖了个锅底一样的坑。车轧过去,一侧的轮子猛地下落,又被其它三个轮子带起,猛跳。一车的人随着车子颠起,头都顶到了顶棚上。别人颠起又落下,都没啥事。可我这位同事出事了,顿时冷汗就冒出来。大家见他难于支持,只好丢下工作,赶忙送他去县城医院。一检查,是腰锥有了问题,被闪坏了。不得不住院治疗,一治就差不多半年。出了院,来单位上班,走路还不正常。旁人留心一看,发现他的两肩似乎不平,有点倾斜,腰锥也不能垂直,其延长线明显不在两腿之间,走路自然失去了些许平衡。时间长了,还是肩斜如故,走路有点拗着拗着,头也有点晃。
我一见到他走路时那不平衡的背影,老替他难过,可又实在是爱莫能助。
再过一久,猛然想起,竟有几周没见他上班了,我估摸着会是他的腰情恶化了。一打听,更吓一跳。原来是他又被诊断出脑瘤,正住院呢。我的心一紧,正打算去看他,却又听说转院北京了。原来,这哥们早在上次下乡前,在市里飞机场扩建改造指挥部干过,认识国家民航局的人。那边知道他得了险症,帮助联系进京,到全国出名的大医院手术除瘤。他老婆陪着进京护理,不久也就手术结束后回来了。
总以为他又熬过一难,可以消停余生了。
不想,2008年,他因儿子大学毕业,活动工作的事,上省城奔波。事毕回家,本来想乘飞机。他平时上省城,或公或私,都是非飞机不动身。好几回为坐飞机的事,也没少和单位闹过憋扭。可那天偏偏没了机票,又是私事出行,可能是心里一睹气,他就改乘夜班客车返回了。
班车走了全程快四分之三了,正值雨夜凌晨,驾驶员可能是疲劳驾驶,竟把车开进了几十米下的山洼。全车三十多人,一下子跌落地狱。当场多数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还死去五人,就包括我这老同事。
我这老同事,却形成了个最坏的结果。头部得了致命伤,最后都没留下点声息,就这样走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