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凤凰男的幸福生活# Midlife - 人到中年
x*1
1 楼
昨晚，老妈又双叒叕发微信来要钱，十万人民币。略过本人，直接发给我老婆。
是的，我就是传说中人人喊打的凤凰男，为了精准表达，前面还要加一个“老”字。
四十多年前，被上帝诅咒的我不幸出生在中国北方一个遥远的小山村，独男，行二，
上有姐下有妹。父为民办教师，母无业。
家里的窘迫非一个穷字了得。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常年穿着打补丁衣服，吃着苞米面
膜，夏天穿一双塑料凉鞋，有断裂的地方，就把炉钩子烧红了，烫一烫粘好，接着套在
脚上。猥琐程度无以复加。
可我又凤凰得不彻底，凤凰得自相矛盾。天生一副好皮囊，又好干净，再破的衣服也
必须整洁才肯穿，再蔽旧的房间也必须收拾得利利索索。用贫嘴张大民的话说，相当于
下水道里蹦出的卫生球。
好皮囊配合好成绩，加上叮当作响的穷，造就了一个独特的凤凰猥琐男，绝对骄傲又
绝对自卑，生性懦弱又被迫坚强。
上研究生那年，天上掉下来两次攀龙附凤彻底改变人生的婚姻机会。要说一点不动心
是不可能的，在社会最底层弓腰撅腚地爬着前行，早就遍体鳞伤，谁不想伸伸腰。
就在那时遇到了我老婆，一个城市平民家的女儿，接地气的大美女。我是个格局有限
的猥琐男，为贪慕红颜而放弃了乘龙快婿的机会。追求她时，喜欢的不过是她的脸蛋和
大长腿，没预料到以后，“当我靠近你，只想采撷一朵鲜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我和她出国读书。留学的第一年，接到爸爸一封长信，六页A4纸，洋洋洒洒，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主题只有一个：要钱，买楼。
那年我爸才退休，想从村里搬到县城去住。所求不多，一万美元，刚好够县城里一套
八十平的二手楼房。
我和老婆才到美国半年，省吃俭用，租住地下室，加上周末去中餐馆打点黑工，手里
有点余钱，正好一万美元。我爸真会要。
不敢跟老婆说。憋了两天，嘴上起一溜大泡。老婆追问下，才如实交代。
老婆极大度：“给他们买楼是早晚的事，晚买不如早买，这也值得你上火？”
一万块汇出，囊空如洗，从头开始。
和老婆在异国苦苦拼搏，慢慢有了工作，拿到绿卡，生了女儿，买了房子，凤凰男有
了幸福的家，而且人模狗样地添了两件巴宝莉，抖起来了。
每年春节都固定给爸妈汇钱，老婆经手。他们的生活也突然好起来，感谢共产党，我
爸当一辈子民办教师，临退休前转了正，从月工资一千元跃升到五千元，而且财政开资
，从不拖欠，生活水平有了质变。但他们仍隔三差五有些“急需”：妹妹要结婚，外甥
要大学学费，学习需要一台电脑，妈妈要做手术……我终于明白自己才不堪大用，只是
一个浅浅的钱袋子。
我开始学习说不。作为一个资深凤凰男，必须学会说不。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尽量满
足他们的需要。
老婆给钱痛快，是因为对我一往情深，怕我上火，绝不是对我爸妈有什么感情，更不
是为了搏一个“中国好儿媳”的名头，这个我心知肚明。老婆有时难免也有怨言，看电
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时揶揄我说：“这编剧太有生活了。”
我没向她说过凤凰男的心理，说了她也未必会懂。凤凰男蛮苦的，有苦说不出。苞米面
和塑料凉鞋，陪凤凰男走过童年和少年时代，却注定会影响凤凰男一生。
我懦弱敏感，事业无成，亲情疏离，唯一可资安慰的，是相依为命的老婆和女儿。我
把所有都给了她们，如果需要，我随时可以为她们奉献生命，她对我的心，亦如此。
今年早些时候，老婆和我商量，女儿大了，没几年就上高中，要早做打算，不如把现
有的房子卖了，换个好学区房。筹算一下，有几十万美元的缺口，把手头的存款和退休
金账户一股脑投进去，刚好填平。
老婆兴致勃勃地看了两个月房子，才要下单，昨晚老妈来了微信，说他们现有的房子
楼龄长，设施老化，上下楼颇感不便，想换一套带电梯的房子，县城里房价不高，原有
的房子这些年增值不少，卖了以后，再添十万人民币也就够了。
老妈知道我家里老婆管钱，索性直接发微信给她。老婆把手机给我：“你自己看吧。”
十万？我们现在水深火热，一块钱都算计着花，哪来的十万？
可老妈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七十来岁，每天爬楼梯确实吃不消。凤凰男，独子，全家
的骄傲，给爸妈换房子义不容辞，否则，就是千古罪人，可以上中华民族耻辱柱的。
老婆说：“他们就从来不想你的难处！”又说：“你这几年在《##报》开专栏的稿费
都在我建行卡上存着，有六、七万人民币，剩下的，我找**借点，凑够十万，给你妈转
过去，我们这边的钱不能动，要再多也没有了。“
今天上午，莫名地难过，莫名地感动，草草成文，以此记录一个老凤凰男的幸福生活。
是的，我就是传说中人人喊打的凤凰男，为了精准表达，前面还要加一个“老”字。
四十多年前，被上帝诅咒的我不幸出生在中国北方一个遥远的小山村，独男，行二，
上有姐下有妹。父为民办教师，母无业。
家里的窘迫非一个穷字了得。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常年穿着打补丁衣服，吃着苞米面
膜，夏天穿一双塑料凉鞋，有断裂的地方，就把炉钩子烧红了，烫一烫粘好，接着套在
脚上。猥琐程度无以复加。
可我又凤凰得不彻底，凤凰得自相矛盾。天生一副好皮囊，又好干净，再破的衣服也
必须整洁才肯穿，再蔽旧的房间也必须收拾得利利索索。用贫嘴张大民的话说，相当于
下水道里蹦出的卫生球。
好皮囊配合好成绩，加上叮当作响的穷，造就了一个独特的凤凰猥琐男，绝对骄傲又
绝对自卑，生性懦弱又被迫坚强。
上研究生那年，天上掉下来两次攀龙附凤彻底改变人生的婚姻机会。要说一点不动心
是不可能的，在社会最底层弓腰撅腚地爬着前行，早就遍体鳞伤，谁不想伸伸腰。
就在那时遇到了我老婆，一个城市平民家的女儿，接地气的大美女。我是个格局有限
的猥琐男，为贪慕红颜而放弃了乘龙快婿的机会。追求她时，喜欢的不过是她的脸蛋和
大长腿，没预料到以后，“当我靠近你，只想采撷一朵鲜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我和她出国读书。留学的第一年，接到爸爸一封长信，六页A4纸，洋洋洒洒，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主题只有一个：要钱，买楼。
那年我爸才退休，想从村里搬到县城去住。所求不多，一万美元，刚好够县城里一套
八十平的二手楼房。
我和老婆才到美国半年，省吃俭用，租住地下室，加上周末去中餐馆打点黑工，手里
有点余钱，正好一万美元。我爸真会要。
不敢跟老婆说。憋了两天，嘴上起一溜大泡。老婆追问下，才如实交代。
老婆极大度：“给他们买楼是早晚的事，晚买不如早买，这也值得你上火？”
一万块汇出，囊空如洗，从头开始。
和老婆在异国苦苦拼搏，慢慢有了工作，拿到绿卡，生了女儿，买了房子，凤凰男有
了幸福的家，而且人模狗样地添了两件巴宝莉，抖起来了。
每年春节都固定给爸妈汇钱，老婆经手。他们的生活也突然好起来，感谢共产党，我
爸当一辈子民办教师，临退休前转了正，从月工资一千元跃升到五千元，而且财政开资
，从不拖欠，生活水平有了质变。但他们仍隔三差五有些“急需”：妹妹要结婚，外甥
要大学学费，学习需要一台电脑，妈妈要做手术……我终于明白自己才不堪大用，只是
一个浅浅的钱袋子。
我开始学习说不。作为一个资深凤凰男，必须学会说不。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尽量满
足他们的需要。
老婆给钱痛快，是因为对我一往情深，怕我上火，绝不是对我爸妈有什么感情，更不
是为了搏一个“中国好儿媳”的名头，这个我心知肚明。老婆有时难免也有怨言，看电
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时揶揄我说：“这编剧太有生活了。”
我没向她说过凤凰男的心理，说了她也未必会懂。凤凰男蛮苦的，有苦说不出。苞米面
和塑料凉鞋，陪凤凰男走过童年和少年时代，却注定会影响凤凰男一生。
我懦弱敏感，事业无成，亲情疏离，唯一可资安慰的，是相依为命的老婆和女儿。我
把所有都给了她们，如果需要，我随时可以为她们奉献生命，她对我的心，亦如此。
今年早些时候，老婆和我商量，女儿大了，没几年就上高中，要早做打算，不如把现
有的房子卖了，换个好学区房。筹算一下，有几十万美元的缺口，把手头的存款和退休
金账户一股脑投进去，刚好填平。
老婆兴致勃勃地看了两个月房子，才要下单，昨晚老妈来了微信，说他们现有的房子
楼龄长，设施老化，上下楼颇感不便，想换一套带电梯的房子，县城里房价不高，原有
的房子这些年增值不少，卖了以后，再添十万人民币也就够了。
老妈知道我家里老婆管钱，索性直接发微信给她。老婆把手机给我：“你自己看吧。”
十万？我们现在水深火热，一块钱都算计着花，哪来的十万？
可老妈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七十来岁，每天爬楼梯确实吃不消。凤凰男，独子，全家
的骄傲，给爸妈换房子义不容辞，否则，就是千古罪人，可以上中华民族耻辱柱的。
老婆说：“他们就从来不想你的难处！”又说：“你这几年在《##报》开专栏的稿费
都在我建行卡上存着，有六、七万人民币，剩下的，我找**借点，凑够十万，给你妈转
过去，我们这边的钱不能动，要再多也没有了。“
今天上午，莫名地难过，莫名地感动，草草成文，以此记录一个老凤凰男的幸福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