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记 (转载)#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z*i
1 楼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ianjin 讨论区 】
发信人: zli (茶众，not Tea Party), 信区: Tianjin
标 题: 逛街记 (转载)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Jan 15 11:31:25 2013, 美东)
发信人: aixiaoke (流浪者的乡愁),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逛街记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Jan 12 01:13:13 2013, 美东)
我梦里常逛的可不是一般的闹市街巷，那是天津的集市街！
集市街没有正规的名称，它们常常是居民区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条小街，因前后贯通、交
通便利成了约定俗成的市民自由市场——卖蔬菜瓜果的、卖清粥小菜的、卖熟肉副食糕
饼点心的、现烙煎饼果子打豆浆的、兜售针头线脑服装鞋帽的，摆化妆品摊的、租DVD
的、修鞋修电器印章刻字的，甚至平头整脸的便利店都来凑热闹，一条街从这头走到那
头，吃吃看看玩玩，总也逛不够。
街头必定是菜市。这家的茄子饱满形圆，与新下的白蒜加甜面酱刚好烹一盘烧茄子。那
几车有当季的水灵叶子菜，精神挺拔的小油菜、奶白菜和开点小黄花的芥兰不知该挑哪
个。最保险的永远是大白菜，春韭秋菘嘛，菜心凉拌，帮子醋溜、炒肉丝俱佳，要么放
点粗粉条进去和五花肉炖一锅也极下饭。豇豆角是百搭能手，炝锅时要记得放几块西红
柿提味。而要买柿子，就忘不了顺便拣几颗鸡蛋，一篮一篮堆在卖菜人的三轮车斗里，
红白辉映，当年在大学宿舍里偷偷用小电炉子煮方便面时可少不了它们。土豆与番薯从
不在地面的蓝塑料布上摊开，一来就是洋洋洒洒一大车。黄瓜、西葫、丝瓜、蘑菇则一
堆堆一朵朵摆放齐整，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目地等婆婆挑拣。偶尔会碰到卖韭菜、韭黄和
小茴香的，那日子就成了包饺子的日子。而除了菜蔬，瓜果也唱主角。北方城市没有那
么琳琅满目的时鲜水果，常见的不过苹果、橘子、黄桃与水梨，夏天则是西瓜的天下。
卖瓜人对自己的孩子都很骄傲，不吝切下一角让大家公开品尝，翠皮白底红瓤黑子，滴
溜溜的夏天在人声与蝉鸣中骨碌碌被赶着滚着往前跑。
菜市后一般是肉铺，中间夹杂着卖米面的。我出国后再没见过把大米直接摊在地面晾晒
的卖法，粒粒分明，颗颗闪着白光。我们跟人家合租小公寓共用厨房，连冰箱都没有，
每次只买半斤米，塑料袋一小袋拎在手里，回去用铁锅在小煤气炉上慢慢煨。棒子面（
玉米面）也常买，黄澄澄的装在袋子里，要多少卖家就用大铝勺子给挖一勺出来，回去
加点凉水和匀了往咕嘟嘟的开水锅里一洒，再滚个三五分钟就是一碗好粥。我爸说他下
乡时开梯田、背大石，但伙食只有这欠缺营养的棒子面糊糊和杂面馒头。我没经历过那
样的艰辛岁月，只觉粗粮清粥香得很，倒怪他嘴叼，不爱喝粥。
如今只去超市购物的小朋友大概并不知道真正的市井肉铺长什么样子了。集市街上的肉
铺大多只有个露天的破矮棚，一条条的里脊、一片片的五花、一块块的梅头肉用大铁钩
从棚顶吊下来，店家要握着蝇朴子不停赶蚊虫。看准了哪块就卸下来在老有年头的厚木
板上现切，肉馅也同样整肉现绞。排骨和肘子分堆另放，过年时偶尔还能看到猪头肉，
甚至整面猪脸，颇吓人。我逛肉铺子会常想起来中学语文课本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那段
，说实话心里是替镇关西鸣不平的。这厮当然不是好人，但被鲁智深那样先精肉、肥肉
臊子、寸金软骨的羞辱一番后再拳脚相加也太冤枉了。施耐庵的文笔倒是忒好，什么“
油酱铺”、“彩帛铺”、“全堂水陆的道场”，视听效果都极生动，惊吓指数远超过了
那些躺在案板上和挂在铁钩上的肉块。倒是红桥区靠近河北工大的集市街上有清真肉铺
，店前现宰活牛的，真吓人。门口的水泥石阶血流成河，阿訇穿着皮围裙与高筒雨靴用
黑粗的水管清洗地面，空气里弥漫着细密的血腥味。也有卖鱼的，带鱼、鲤鱼、鳎蟆（
比目鱼），一条条铺在塑料泡沫箱里的碎冰渣上，等人领回家红烧。
肉铺后是副食区，光景一概亮丽诱人。副食店大多是报刊亭似的活动铁皮小屋，半面玻
璃窗里是明亮的柜台和柜台里展示的各样开胃小菜：泡菜、辣白菜、海带结、豆腐丝、
炸小鱼儿、卤鸡腿鸡翅常年供应。柜台上吊着粗大的火腿香肠、灌肠，零整皆售。也有
简陋的副食摊子，一盆盆酱菜露天摆在铺了白塑料布的长条木凳子上，什么疙瘩头、榨
菜干、豆腐泡、腌雪里蕻，物美价廉。有几年流行烤鸡，就有好几家烤鸡店隔街打擂台
，果木烤鸡、电烤鸡、熏鸡、酱鸡琳琅满目，整条街都香得够呛。
和副食区混在一处的是面食点心铺子，间或夹杂卖炒面炒饭的小饭馆。在天津那几年让
我最佩服的一样吃食就是天津大饼。烙饼的小工把脸盆一样宽的生面胚铺在露天的炭火
黑铁饼铛上，急火怒烤，直到大饼从中分层，吸饱了热气，像个球一样在黑亮的饼铛上
神奇站起，直看得人瞠目结舌。这样的饼最好现烙现吃，软中带韧，就粥就菜都是绝配
。放过夜的饼第二日还可切角，从中顺着饼层半撕开，夹进摊得黄澄澄的一只鸡蛋，抹
面酱辣酱、洒葱花、榨菜丁、土豆丝和海带结做大饼鸡蛋。早饭点学生们排队等大饼鸡
蛋等得心急，就怕上课铃响，可又放不下早上这口儿，后面的一边跺脚一边嚷嚷：“介
（这）姐姐您了受累可快着点儿啊，后边儿可都窝（饿）啦。”
“介大哥您急嘛儿啊，马上就得，就得。”
除了大饼，我还爱吃麻酱烧饼。说是烧饼，但形状其实更像馒头，方底圆头，加了麻酱
的酥皮纹路分明，上淋芝麻白糖，不是点心胜似点心。烤麻酱烧饼的也烙小圆烧饼，蒸
馒头、花卷，甚至天津包子。蒸锅就在店门口，一屉笼一屉笼的小包子冒着白汽被老板
娘从黄白的屉布上取下来，十只二十只地装进塑料袋，热腾腾递给下班的人们。包子馅
当然不如“狗不理”那么精雕细琢，不过最家常的猪肉大葱或猪肉白菜，但踏实地道，
馅足皮暄，有真正市井味的舒服。
这些烙饼蒸包子的小店一到早晨就变早点摊，跟摊煎饼果子和做大饼鸡蛋的分庭抗礼，
豆浆、豆腐脑、嘎巴菜，悉听尊便。这嘎巴菜可是最有天津味的早点。绿豆干煎饼切成
柳叶细条配咸卤汤吃，这卤中有甜面酱、豆腐乳、香菜、香干，滋味独特，不是老天津
卫还真吃不惯。蒲松龄老先生在《聊斋志异》中的《煎饼赋》一篇说煎饼隔夜后有种吃
法是 “层层卷折，断以厨力，纵横历乱，绝似冷淘。汤合盐豉，末锉兰椒，鼎中水沸
，零落金绦”，听来很像嘎巴菜。冬天早上吃他一大碗也得确会“额涔涔而欲汁，胜金
帐之羊羔。”
天津人早点吃煎饼、大饼、鸡蛋、果子，但很少像欧洲咖啡馆那样吃糕饼点心。集市街
上烘蛋糕卖糕饼的铺子快到晌午才开张，不仅自烤点心，也收取微薄的制作费给家里没
有烤箱的主妇们烘烤蛋糕。这些小铺子烤出来的大多是简单的海绵蛋糕，其中我最喜欢
一种“香蕉条”，蘸白米粥就萝卜小咸菜吃最妙。当年南开大学小南门附近的南苑集市
上有几家糕饼摊学生们时常光顾，牛舌饼八毛一条，油炸豆沙团子一块钱俩，还有各式
各样的散装夹心饼干。买完点心也不忘去旁边的凉皮儿摊子叫一份儿酸辣凉皮装饭盒里
带回宿舍，炎炎苦夏我们就靠着它熬到暑假啦。
走过集市街上的食品区，接下来就是目不暇接的五金百货区，什么皮带、纽扣、内衣、
头绳、化妆品、袜子鞋帽、锅铲碗筷、螺蛳螺帽，电灯电泡，只要家里用得上，集市街
上就有的卖。质量不敢保证，但价格必定心动。还有DVD租赁店，30块钱包月，50张碟
片拼命看。小租书摊也有，言情武侠居多，杂志也不少。我们这群并不居家过日子的穷
学生们在这一片店铺逛得多，买的少，很快就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过。
集市街的另一头总会有两家修车铺和修鞋摊儿。修自行车的师傅多为年轻小伙或中年大
叔，手脚麻利，车胎浸水、打磨、粘补一气呵成。修鞋匠则老大爷居多，老花镜架在鼻
梁上细瞧慢看，边钉鞋掌边跟你唠嗑。要是在红桥，集市街口两边儿还常有扑克牌摊子
，一群无所事事的小轻年们蹲在四脚小矮桌边赌牌打发时间，城管来了便集体四下逃窜
。八里台街口两边都是小饭馆，火锅与羊汤羊蝎子的场子直排到天大。
这便是我梦里时常走过的街道，那个很多年前的天津，那个校门口三块五盒饭还加一个
卤蛋的地方，那个吃黄焖茄子与贴饽饽熬小鱼儿的地方，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大胡同的吆
喝，一根又一根滨江道上的小豆冰棍，那一座又一座海河上边儿的桥，一级又一级的经
院圆阶，那一场又一场外教一楼的原声电影，一本又一本占座的书，那些马蹄湖的荷花
，老图外的柳树，那一次又一次的青春，那些永不褪色的日子。
那真是个好地方。
发信人: zli (茶众，not Tea Party), 信区: Tian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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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逛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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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里常逛的可不是一般的闹市街巷，那是天津的集市街！
集市街没有正规的名称，它们常常是居民区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条小街，因前后贯通、交
通便利成了约定俗成的市民自由市场——卖蔬菜瓜果的、卖清粥小菜的、卖熟肉副食糕
饼点心的、现烙煎饼果子打豆浆的、兜售针头线脑服装鞋帽的，摆化妆品摊的、租DVD
的、修鞋修电器印章刻字的，甚至平头整脸的便利店都来凑热闹，一条街从这头走到那
头，吃吃看看玩玩，总也逛不够。
街头必定是菜市。这家的茄子饱满形圆，与新下的白蒜加甜面酱刚好烹一盘烧茄子。那
几车有当季的水灵叶子菜，精神挺拔的小油菜、奶白菜和开点小黄花的芥兰不知该挑哪
个。最保险的永远是大白菜，春韭秋菘嘛，菜心凉拌，帮子醋溜、炒肉丝俱佳，要么放
点粗粉条进去和五花肉炖一锅也极下饭。豇豆角是百搭能手，炝锅时要记得放几块西红
柿提味。而要买柿子，就忘不了顺便拣几颗鸡蛋，一篮一篮堆在卖菜人的三轮车斗里，
红白辉映，当年在大学宿舍里偷偷用小电炉子煮方便面时可少不了它们。土豆与番薯从
不在地面的蓝塑料布上摊开，一来就是洋洋洒洒一大车。黄瓜、西葫、丝瓜、蘑菇则一
堆堆一朵朵摆放齐整，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目地等婆婆挑拣。偶尔会碰到卖韭菜、韭黄和
小茴香的，那日子就成了包饺子的日子。而除了菜蔬，瓜果也唱主角。北方城市没有那
么琳琅满目的时鲜水果，常见的不过苹果、橘子、黄桃与水梨，夏天则是西瓜的天下。
卖瓜人对自己的孩子都很骄傲，不吝切下一角让大家公开品尝，翠皮白底红瓤黑子，滴
溜溜的夏天在人声与蝉鸣中骨碌碌被赶着滚着往前跑。
菜市后一般是肉铺，中间夹杂着卖米面的。我出国后再没见过把大米直接摊在地面晾晒
的卖法，粒粒分明，颗颗闪着白光。我们跟人家合租小公寓共用厨房，连冰箱都没有，
每次只买半斤米，塑料袋一小袋拎在手里，回去用铁锅在小煤气炉上慢慢煨。棒子面（
玉米面）也常买，黄澄澄的装在袋子里，要多少卖家就用大铝勺子给挖一勺出来，回去
加点凉水和匀了往咕嘟嘟的开水锅里一洒，再滚个三五分钟就是一碗好粥。我爸说他下
乡时开梯田、背大石，但伙食只有这欠缺营养的棒子面糊糊和杂面馒头。我没经历过那
样的艰辛岁月，只觉粗粮清粥香得很，倒怪他嘴叼，不爱喝粥。
如今只去超市购物的小朋友大概并不知道真正的市井肉铺长什么样子了。集市街上的肉
铺大多只有个露天的破矮棚，一条条的里脊、一片片的五花、一块块的梅头肉用大铁钩
从棚顶吊下来，店家要握着蝇朴子不停赶蚊虫。看准了哪块就卸下来在老有年头的厚木
板上现切，肉馅也同样整肉现绞。排骨和肘子分堆另放，过年时偶尔还能看到猪头肉，
甚至整面猪脸，颇吓人。我逛肉铺子会常想起来中学语文课本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那段
，说实话心里是替镇关西鸣不平的。这厮当然不是好人，但被鲁智深那样先精肉、肥肉
臊子、寸金软骨的羞辱一番后再拳脚相加也太冤枉了。施耐庵的文笔倒是忒好，什么“
油酱铺”、“彩帛铺”、“全堂水陆的道场”，视听效果都极生动，惊吓指数远超过了
那些躺在案板上和挂在铁钩上的肉块。倒是红桥区靠近河北工大的集市街上有清真肉铺
，店前现宰活牛的，真吓人。门口的水泥石阶血流成河，阿訇穿着皮围裙与高筒雨靴用
黑粗的水管清洗地面，空气里弥漫着细密的血腥味。也有卖鱼的，带鱼、鲤鱼、鳎蟆（
比目鱼），一条条铺在塑料泡沫箱里的碎冰渣上，等人领回家红烧。
肉铺后是副食区，光景一概亮丽诱人。副食店大多是报刊亭似的活动铁皮小屋，半面玻
璃窗里是明亮的柜台和柜台里展示的各样开胃小菜：泡菜、辣白菜、海带结、豆腐丝、
炸小鱼儿、卤鸡腿鸡翅常年供应。柜台上吊着粗大的火腿香肠、灌肠，零整皆售。也有
简陋的副食摊子，一盆盆酱菜露天摆在铺了白塑料布的长条木凳子上，什么疙瘩头、榨
菜干、豆腐泡、腌雪里蕻，物美价廉。有几年流行烤鸡，就有好几家烤鸡店隔街打擂台
，果木烤鸡、电烤鸡、熏鸡、酱鸡琳琅满目，整条街都香得够呛。
和副食区混在一处的是面食点心铺子，间或夹杂卖炒面炒饭的小饭馆。在天津那几年让
我最佩服的一样吃食就是天津大饼。烙饼的小工把脸盆一样宽的生面胚铺在露天的炭火
黑铁饼铛上，急火怒烤，直到大饼从中分层，吸饱了热气，像个球一样在黑亮的饼铛上
神奇站起，直看得人瞠目结舌。这样的饼最好现烙现吃，软中带韧，就粥就菜都是绝配
。放过夜的饼第二日还可切角，从中顺着饼层半撕开，夹进摊得黄澄澄的一只鸡蛋，抹
面酱辣酱、洒葱花、榨菜丁、土豆丝和海带结做大饼鸡蛋。早饭点学生们排队等大饼鸡
蛋等得心急，就怕上课铃响，可又放不下早上这口儿，后面的一边跺脚一边嚷嚷：“介
（这）姐姐您了受累可快着点儿啊，后边儿可都窝（饿）啦。”
“介大哥您急嘛儿啊，马上就得，就得。”
除了大饼，我还爱吃麻酱烧饼。说是烧饼，但形状其实更像馒头，方底圆头，加了麻酱
的酥皮纹路分明，上淋芝麻白糖，不是点心胜似点心。烤麻酱烧饼的也烙小圆烧饼，蒸
馒头、花卷，甚至天津包子。蒸锅就在店门口，一屉笼一屉笼的小包子冒着白汽被老板
娘从黄白的屉布上取下来，十只二十只地装进塑料袋，热腾腾递给下班的人们。包子馅
当然不如“狗不理”那么精雕细琢，不过最家常的猪肉大葱或猪肉白菜，但踏实地道，
馅足皮暄，有真正市井味的舒服。
这些烙饼蒸包子的小店一到早晨就变早点摊，跟摊煎饼果子和做大饼鸡蛋的分庭抗礼，
豆浆、豆腐脑、嘎巴菜，悉听尊便。这嘎巴菜可是最有天津味的早点。绿豆干煎饼切成
柳叶细条配咸卤汤吃，这卤中有甜面酱、豆腐乳、香菜、香干，滋味独特，不是老天津
卫还真吃不惯。蒲松龄老先生在《聊斋志异》中的《煎饼赋》一篇说煎饼隔夜后有种吃
法是 “层层卷折，断以厨力，纵横历乱，绝似冷淘。汤合盐豉，末锉兰椒，鼎中水沸
，零落金绦”，听来很像嘎巴菜。冬天早上吃他一大碗也得确会“额涔涔而欲汁，胜金
帐之羊羔。”
天津人早点吃煎饼、大饼、鸡蛋、果子，但很少像欧洲咖啡馆那样吃糕饼点心。集市街
上烘蛋糕卖糕饼的铺子快到晌午才开张，不仅自烤点心，也收取微薄的制作费给家里没
有烤箱的主妇们烘烤蛋糕。这些小铺子烤出来的大多是简单的海绵蛋糕，其中我最喜欢
一种“香蕉条”，蘸白米粥就萝卜小咸菜吃最妙。当年南开大学小南门附近的南苑集市
上有几家糕饼摊学生们时常光顾，牛舌饼八毛一条，油炸豆沙团子一块钱俩，还有各式
各样的散装夹心饼干。买完点心也不忘去旁边的凉皮儿摊子叫一份儿酸辣凉皮装饭盒里
带回宿舍，炎炎苦夏我们就靠着它熬到暑假啦。
走过集市街上的食品区，接下来就是目不暇接的五金百货区，什么皮带、纽扣、内衣、
头绳、化妆品、袜子鞋帽、锅铲碗筷、螺蛳螺帽，电灯电泡，只要家里用得上，集市街
上就有的卖。质量不敢保证，但价格必定心动。还有DVD租赁店，30块钱包月，50张碟
片拼命看。小租书摊也有，言情武侠居多，杂志也不少。我们这群并不居家过日子的穷
学生们在这一片店铺逛得多，买的少，很快就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过。
集市街的另一头总会有两家修车铺和修鞋摊儿。修自行车的师傅多为年轻小伙或中年大
叔，手脚麻利，车胎浸水、打磨、粘补一气呵成。修鞋匠则老大爷居多，老花镜架在鼻
梁上细瞧慢看，边钉鞋掌边跟你唠嗑。要是在红桥，集市街口两边儿还常有扑克牌摊子
，一群无所事事的小轻年们蹲在四脚小矮桌边赌牌打发时间，城管来了便集体四下逃窜
。八里台街口两边都是小饭馆，火锅与羊汤羊蝎子的场子直排到天大。
这便是我梦里时常走过的街道，那个很多年前的天津，那个校门口三块五盒饭还加一个
卤蛋的地方，那个吃黄焖茄子与贴饽饽熬小鱼儿的地方，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大胡同的吆
喝，一根又一根滨江道上的小豆冰棍，那一座又一座海河上边儿的桥，一级又一级的经
院圆阶，那一场又一场外教一楼的原声电影，一本又一本占座的书，那些马蹄湖的荷花
，老图外的柳树，那一次又一次的青春，那些永不褪色的日子。
那真是个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