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g
1 楼
镇上我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每周二晚上有一个chess club。从没仔细打量过那些下棋的人
。有几个学生，那是肯定的。好象还有个白胡子穿牛仔背带裤的老头。都是些安静不爱
说话的人。不过若不是他们总是坐在那两张最宽畅灯光最集中我最喜欢的桌子旁下棋，
恐怕我连这点印象都没有。
不愿意和他们争桌子，所以周二晚上我都通常不去。这个周二，也就是今天，我过得很
累很支零破碎。于是傍晚的时候我在肚子里填了些速冻荠菜馄沌和酒，来到了咖啡馆。
桌子旁坐了一个人。桌子上摊着一幅棋盘。他看了看我。内向的眼光里带着些期待。我
突然意识到这个象棋俱乐部的人口可能是流动的。可能任何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就默契
地移动起白炮黑马来了。可能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所以他大概就把我当成了这样一个
棋友。我把电脑和书拿出来，暗示出我的不同类。本来想说道歉，不过想想既然未曾说
过你好，也就罢了。
他就这样坐在空棋盘前面。一个很瘦长而内向的年轻人。头发是棕红色的，乱蓬蓬的一
顶。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用手机查短信。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小心地把计时器和棋子
地放到袋子里。在中国古诗画意境里一个人面对着莫测的棋盘等待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实际上他和他不停歇的手机是焦灼的，而作为看客我是内疚的。我总觉得是我的出
现把他赶跑的。我的书和电脑衬托出他等待的荒谬。
有那么几秒我甚至想说：得了我陪你下吧。当然最后没说出来，是因为我的水平就是和
电脑下下level 2还很吃力的那种。棕红色的头发后来消失在了黄昏里。
自在了那么几分钟，另一幅象棋游荡了到我身边。刚看到这副沃儿玛里最常见的
纸盘象棋的时候，我是沮丧的：白天被分割了不算，就连晚上的时间也就眼见着这样没
了。可是我很快发现这个新棋友是叫人疑惑的。他看人的表情象孩子，说话迟疑而吞吐
，移动的步伐和姿势象个老人。他的眼睛透过一副远视镜极度失望地望着我，被放大的
是一对不对称的眼白。
等待的时间里，他把身后所有的广告一张一张仔细地研究了一遍。有好几次他不得不蹭
着我的桌子，高难度地斜着身子读那些教跳舞或者瑜伽的花花绿绿的poster。我躲闪的
时候想他要么是个有智障的人，要么是个象棋天才。怎么在我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
总是能遇到这样有趣的人呢？我闲下来的时光里他们都哪里去了？
然后另一个有趣的人出现了。一个年轻的亚洲女人，穿黄碎花连衣裙。从她的英文里我
听出她是台湾人。台湾女人冲着他喊：“Jean, since no one is playing with you,
let's go to the park. I'll give you 15 minutes.”这俩人什么关系？应该不是情
侣.她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让我奇怪地联想起小学里那些训斥捣蛋学生的中队长。有一
点得意，一点依仗声势地霸道，最后还有一点点母性。
Jean开始有些desperate了。他站起身，对每一个经过的男性发出探询的目光。喉咙里
模糊地咕噜出：“play? wanna play?”比乞丐还糟糕。如果你告诉我他象一个在酒吧里
半醉地用眼神交流暧昧的人，我是相信的。两者的脸上都写满了欲望。
不过还真给他找到一个。白的黑的混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Jean的脸上放着光。那个时
刻很难察觉出他的感情和表情同周围是格格不入的。得意的时候，他张开嘴笑,冒出空空
的声响，抽噎地颤抖着，象一只青蛙。
再后来，就没必要细写了。又来了个棋友。两个人轮流同Jean下，高的那个说自己是数
学系的硕士生，矮的那个说是大气系的博士后。再后来，我宣布今晚我同时间的搏斗是
失败的。我给两位知识分子棋友让了位子。离开咖啡馆的时候，看到台湾女人在同她的
朋友在另一个角落用中文热烈地聊着天。她大概早忘了15分钟这回事。
我走在夜幕里，想我应该去找那个红棕头发的下棋者。只有我们俩在这个晚上是失落的
。也许我们可以喝上一杯。也许他可以教我走出女人下棋容易陷入的被动进攻。也许那
时候我会忘记总也赢不过的时间。
。有几个学生，那是肯定的。好象还有个白胡子穿牛仔背带裤的老头。都是些安静不爱
说话的人。不过若不是他们总是坐在那两张最宽畅灯光最集中我最喜欢的桌子旁下棋，
恐怕我连这点印象都没有。
不愿意和他们争桌子，所以周二晚上我都通常不去。这个周二，也就是今天，我过得很
累很支零破碎。于是傍晚的时候我在肚子里填了些速冻荠菜馄沌和酒，来到了咖啡馆。
桌子旁坐了一个人。桌子上摊着一幅棋盘。他看了看我。内向的眼光里带着些期待。我
突然意识到这个象棋俱乐部的人口可能是流动的。可能任何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就默契
地移动起白炮黑马来了。可能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所以他大概就把我当成了这样一个
棋友。我把电脑和书拿出来，暗示出我的不同类。本来想说道歉，不过想想既然未曾说
过你好，也就罢了。
他就这样坐在空棋盘前面。一个很瘦长而内向的年轻人。头发是棕红色的，乱蓬蓬的一
顶。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用手机查短信。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小心地把计时器和棋子
地放到袋子里。在中国古诗画意境里一个人面对着莫测的棋盘等待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实际上他和他不停歇的手机是焦灼的，而作为看客我是内疚的。我总觉得是我的出
现把他赶跑的。我的书和电脑衬托出他等待的荒谬。
有那么几秒我甚至想说：得了我陪你下吧。当然最后没说出来，是因为我的水平就是和
电脑下下level 2还很吃力的那种。棕红色的头发后来消失在了黄昏里。
自在了那么几分钟，另一幅象棋游荡了到我身边。刚看到这副沃儿玛里最常见的
纸盘象棋的时候，我是沮丧的：白天被分割了不算，就连晚上的时间也就眼见着这样没
了。可是我很快发现这个新棋友是叫人疑惑的。他看人的表情象孩子，说话迟疑而吞吐
，移动的步伐和姿势象个老人。他的眼睛透过一副远视镜极度失望地望着我，被放大的
是一对不对称的眼白。
等待的时间里，他把身后所有的广告一张一张仔细地研究了一遍。有好几次他不得不蹭
着我的桌子，高难度地斜着身子读那些教跳舞或者瑜伽的花花绿绿的poster。我躲闪的
时候想他要么是个有智障的人，要么是个象棋天才。怎么在我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
总是能遇到这样有趣的人呢？我闲下来的时光里他们都哪里去了？
然后另一个有趣的人出现了。一个年轻的亚洲女人，穿黄碎花连衣裙。从她的英文里我
听出她是台湾人。台湾女人冲着他喊：“Jean, since no one is playing with you,
let's go to the park. I'll give you 15 minutes.”这俩人什么关系？应该不是情
侣.她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让我奇怪地联想起小学里那些训斥捣蛋学生的中队长。有一
点得意，一点依仗声势地霸道，最后还有一点点母性。
Jean开始有些desperate了。他站起身，对每一个经过的男性发出探询的目光。喉咙里
模糊地咕噜出：“play? wanna play?”比乞丐还糟糕。如果你告诉我他象一个在酒吧里
半醉地用眼神交流暧昧的人，我是相信的。两者的脸上都写满了欲望。
不过还真给他找到一个。白的黑的混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Jean的脸上放着光。那个时
刻很难察觉出他的感情和表情同周围是格格不入的。得意的时候，他张开嘴笑,冒出空空
的声响，抽噎地颤抖着，象一只青蛙。
再后来，就没必要细写了。又来了个棋友。两个人轮流同Jean下，高的那个说自己是数
学系的硕士生，矮的那个说是大气系的博士后。再后来，我宣布今晚我同时间的搏斗是
失败的。我给两位知识分子棋友让了位子。离开咖啡馆的时候，看到台湾女人在同她的
朋友在另一个角落用中文热烈地聊着天。她大概早忘了15分钟这回事。
我走在夜幕里，想我应该去找那个红棕头发的下棋者。只有我们俩在这个晚上是失落的
。也许我们可以喝上一杯。也许他可以教我走出女人下棋容易陷入的被动进攻。也许那
时候我会忘记总也赢不过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