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原道》（中国式的百年孤独）

简介：神秘赊刀人出现，乡间呈现神秘色彩。火流星出现，天象示警，人们处于恶劣的环境里。晋太元中，东海劳山桃花村人家园被毁，村民成为流民。他们不愿意继续忍受乱世之苦，“南渡”避乱，想要寻找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行。他们千里之行，既魔幻又现实，演绎着中国式的百年孤独。
本书分“南渡篇”，“北归篇”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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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东晋十六国时期，晋廷偏安江南，北方五胡争霸，中原处于黑暗大动乱中。广大民众似被历史遗弃在风雨中的孤儿，站在丘岗上寻觅，总想找个安定之处避雨栖身。
东海劳山附近有一个小村庄，村子前临湖水，后靠大山，山水之间是一片肥沃的良田。春天，小村庄周围桃花盛开，一片艳红，小村庄得名桃花村。村民把村前的湖水叫南湖，把村子后的大山叫北山。北山林木茂盛，山涧泉水涓涓，甘甜的泉水顺势而下，汇成小溪，流入南湖。泉水形成溪水为村民的命脉，它灌溉农田，滋润桃花村人。
北山半山腰，有一座道观，规模不大，却也齐全。走进道观，依次为山门，院落，殿堂。殿堂供奉的是天官、地官、水官，实际上代表的是上古时代的尧、舜、禹。时值乱世，道观不盛，只有一个道人在这里修行。道人看似形影孤单，显得寂寂寞寞。道人在这里修行多年，有了道行，外人说他察阴阳之变，识天道定律，特别是他所学之术与诸葛孔明同宗，懂八卦迷魂阵法，会封印术。因此，人们便称他为“迷魂阵道长”，简称为“迷道长”。
迷道长有了些道行，本来应该庆幸，但他却自叹不已： 人说乱世道士下山，我却守着道观清静修行，惭愧啊惭愧！这样一来，道人心中不免有些茫然。就像泉水声响，掩饰不了山林的寂寞。
一日，一位劳山道士云游路过北山道观，进们拜访迷道长。云游道士和迷道长见面，二人各报道号，行礼问候 。说话间来至殿堂，宾主入坐。道人坐在一起，免不了品茶论道。两人先是说些天道、地道、人道，后便说到世道。当时，中原处于黑暗大动乱时期，堂堂华夏中国沦落如此，不免让人叹气。
主人问：“天道飘飘，地道渺渺，人道茫茫，该如何修行？”
客人答：“修行至清静无为，就不会有飘飘、渺渺、茫茫之心。”
主人点头，又问：“世道黑喑动乱，该怎么去面对？”
客人答：“世道之上，还有天道，地道，人道。天道有天道之光，地道有地道之光，人道有人道之光。或天道之光，或地道之光，或人道之光，这些金光必将照亮黑暗。所以，在黑喑的世道里，要看到天道，地道，人道，要看到世道之上的金光 。”
主人再问：“人们等了又等，金光为何迟迟不来？”
客人道：“天地之大，金光照亮黑暗有时候会漫长，甚至漫漫长。
主人追问：“漫长或漫漫长是多长？”
客人沉吟，不必细问。“或许是几百年，几代人的时光。谁知道呢？天地之道，只有天知地知。”
四周已是夜色迷茫，只听到山风吹过，呜呜作响。
云游道士在北山道观住了一宿，便告别离去。他见主人茫茫然的样子，连连说：“不要惑！不要惑！许多道，以后自然明白的。”
迷道长沉吟着，想要说些什么，云游道士和他的声音已经飘然而去。
北山道观下面的桃花村，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民风淳朴。
村里有一名乡绅，姓王，人称王绅人。王绅人是村里的富裕人家，有良田百亩，又有酒坊一个。酒坊造出的酒在附近乡村小有名气，收入颇丰。他的夫人姚氏，纤细柔弱，心地善良。王夫人初胎分娩生产时，痛苦难忍，迷迷糊糊，只觉得眼前雪花飞飞。她心随雪花，盯住一朵大大的雪花，暗暗祈祷，待眼前这朵大雪花飞落到地上，我的孩子就会呱呱落地。可是，雪花在空中飞来飞去，久久不落地。看着雪花飞飞不落地，她不免着急，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晕厥过去。随着她用尽全力的大喊之声，女儿呱呱坠落。呆在外屋的王绅人听到夫人的大喊声，慌忙进到产房，见到夫人晕厥，慌乱不已。 又过了二年，王夫人二胎分娩，又是痛苦难忍，迷迷糊糊，只觉得眼前雪花飘飘。她还是心随雪花，盯住一朵大大的雪花，暗暗祈祷，待眼前这朵大雪花飘落到地上，我的孩子就会呱呱落地。可是，雪花在空中飘来飘去，久久不落地。看着飘飘雪花不落地，她不免着急，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晕厥过去。随着她用尽全力的大喊之声，女儿呱呱坠落。王绅人带着大女儿进内屋看望夫人，产后的王夫人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他心疼夫人，问候道：“您辛苦了！”夫人微微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我本以为生二胎会比较轻松，想不到还是和初胎一样幸苦，出现的幻境也一样。于是，他向丈夫述说了两次分娩时出现同样的幻境。她有些惑：我的意念，那朵大雪花就是我们即将出世的儿女，他们为什么飞飞飘飘不落地？
王绅人听后也觉得奇怪，心中暗想，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他一边安慰夫人，一边建议：“我们不如就应了这个幻境，给二个女儿取名雪飞、雪飘。”王夫人点头称是。夫妻两人望着二个孩子，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桃花村有一位孤独老人，自己能够劳作，又经常得到本地村民的帮扶，所以日子还过得下去，贫而不困。只是有一点不足，老人年早已过半百，膝下无儿无女。这日，老人挑一担新鲜疏菜到镇上去卖，走在江边听到婴孩啼哭声。他举目张望，发现江水中漂着一只木盆，木盆里盛着一个婴孩。老人一惊，木盆里啼哭的婴孩必为弃儿！这边的人抛弃婴孩，常常将婴孩放在木盆里，随江水漂流而去。老人口中念着“作孽”，赶紧抛了担子，下河将婴孩捞起。仔细查看，发现是个男婴，于是又叹息：这是什么世道，男婴也遭人抛弃！老人把弃婴带回家抚养 。
孤独老人抚养捡来的孩子，虽然艰难，到也顺利。可惜好景不常，孩童两岁时，老人逝去。村里人办完老人的后事，又为他留下的二岁孤儿踌躇不已。若是挨家抚养，让孩儿吃百家饭，这可行，但不是个好办法。有人出主意，趁此何不把他送到北山道观去收养，孤儿在道观成长或许能学些东西，如果长大成才，岂不是一场功德？大家觉得也是。
于是，一行人带着孤儿，来到北山道观见道长。他们吵吵嚷嚷说明情况。
迷道长没听清楚他们吵吵嚷嚷说些什么，但也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他看看孤儿，又看看村民，说了一句：既然来了道观，那便留在道观。”待众人静下来，他又问，这孩儿可有名字？村民们摇头，不曾取名。他们说，烦请道长为他取个名字。迷道长说，我知道孤儿的来历，就叫他江流儿吧？村民听了，都说好。江流儿这名字，既有“孤儿自江水中飘来”之源，又有“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意。
迷道长收留孤儿在道观，把他当成徒儿对待。他教他识字习文，闲余之时，也带他到山上采菇拾柴。在寂静的森林里，常常看到他们的身影。
不知不觉，就到了晋太元中期。此时东海劳山附近的桃花村归北方（后）燕国统治。

《原道》上卷：南渡篇
第一章，神秘赊刀客
一
这一日，北山道观迷道长早早起来，他头挽道髻，身着八卦道服，立在院子里望着山下，目光凝定。小道人江流儿也起来了，他身着青衣小道袍，束发，显得眉目清秀。江流儿见师父立在院子里，赶忙过来见师父，陪笑问：“师父，早饭吃什么？我这就去做。”迷道长说：“煮点稀饭，放点菜叶就行。”江流儿点头，准备离去，又听到师父吩咐，“吃完早饭，你下山到桃花村去一趟，把前些时候赊村民的米面钱还了。”
原来，道观平时会向桃花村的村民赊些米面油盐等生活用品，季末一起付钱。
江流儿赶紧答应着，心里暗暗高兴：这是清闲的好差事。办完事 ，还可以到王绅人家去见见雪飘姑娘，约她出来的逛一逛。 江流儿和雪飘姑娘年龄相仿，小时候一起在村里学堂念书，一起玩耍长大，情投意合，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迷道长和王绅人关系甚好，经常往来，也为他们两人交往提供了方便。
想着想着，江流儿开心的笑了笑。转而，他发现师父正望着他，便赶紧收住笑意，转身奔厨房做早饭去。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江流儿向师父道别，下山到桃花村去。
江流儿来到了桃花村北路口，看见路口围了一圈人。什么热闹之事？他好奇地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村里来了神秘的赊刀客，赊刀人正在摆摊赊卖菜刀等物品。
赊刀客背着一包剪刀、菜刀、铁锅等生活用品，站在村北路口摆摊售卖。赊刀客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四处游走，把刀以赊账的方式售给人们使用，当时分文不取，只是口中留下一个预言，约定等预言实现了，再回来收钱。
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预言都相当邪乎，比如“等到米价从现在的八十文降到十八文时再过来收钱”，要知道米价卖八十文，要降价到十八文，那要降多少？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有些人便会买赊刀客的菜刀等生活用品回家使用，等到赊刀客的预言实现再给钱。如果赊刀客的预言不实现，就一直不用给钱，东西相当于白用。人们都有占便宜的心理，有这么好的事，白用谁不用？所以，赊刀客的生意还是可以的。
但是，桃花村的人们不一样，这里民风淳朴，谁都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因此，他们一般不拿赊刀客的东西回家。他们觉得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预言过于邪乎，有些预言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样，拿赊刀客的东西回家用，就有占他便宜的嫌疑。他们是“识天道之人”，不贪小便宜。
赊刀客将包袱摊开在地下，都是些剪刀、菜刀、铁锅等生活用品，任人挑选。他自己怀抱双臂，迷着眼立着，不言不语。这哪里像生意人？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天空很蓝，蓝得很高深；白云很白，白得不可测。迷着眼立着的赊刀客在蓝天白云下更显得得出神神秘秘。
有人在翻弄赊刀客的东西，看看都有些什么，质量好不好。他们只是看看，并不想买。
还有人问旁边的人，赊刀客这次留下的预言是什么，邪乎不？被问的人摇摇头。没有人买东西，赊刀客口中就没有留下预言。
围观的人本来就是看热闹的，他们对赊刀客的剪刀、菜刀、铁锅等东西不感兴趣，他们对赊刀客留下的预言颇有感兴趣。人们互相打听，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预言是什么？是不是真的邪乎？大家都摇头，没有人知道。
有人便直接问赊刀客，你这次留下的预言是什么？
赊刀客不理会。他还是那样，怀抱双臂，迷着眼立着，不言不语。
江流儿看着赊刀客摊开在地下的东西，发现有一把小刀十分精致。那是一把匕首，刀鞘和刀柄整体呈古铜色，光泽幽暗。他被古铜色的匕首吸引着，挤过去，蹲下来，把匕首拿在手上想仔细看看。
江流儿正拿着匕首，边上就有人问他：“江流儿，你师父呢？你师父下山来了吗？我想找他谈谈道经。”他赶紧放下匕首，答道：“我师父在道观，没有下山来。我独自下山，受师父之命来村里还米面钱。” 那人的“哦”了一声，说，那你忙你的吧。
江流儿想到师父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办，便放下匕首，起身离开。他觉得还是先办完事情，再玩。于是，他到村民家还米面钱去了。
江流儿先在村北一户人家还了米钱，又来到南湖边上一户人家还面钱。每次还钱时，村民总要客气地推让一番，“就这点钱还还什么还？就算我捐给道观得了！”江流儿见别人客气，便很认真的说：“那怎么行，师父交代，借了多少米面就该还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别客气了。”这样，他就把钱还给了村民。村民接过钱，小声嘟嚷着，“这个小道士办事忒认真了。”
出了湖边村民家，江流儿又遇到了那个赊刀客。
赊刀客还是那样，包袱摊开在地下，剪刀，菜刀，铁锅等摊一堆，好让人观看挑选，自己则怀抱双臂，迷着眼站着，不言不语，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江流儿望着这个赊刀客，觉得有些缘分：刚进村时在村北遇见过他，这会儿在村南又遇见了他。
他又看了看赊刀客摊在地上的东西，发现那把古铜色的匕首还在那里。古铜色的匕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幽暗的光芒，引诱着他。他想，“师父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正好自己清闲，现在可以好好看看这把匕首。”
他蹲下来，拿过匕首，准备好好看看。这把古铜色的匕首，刀鞘上有细小花纹，刀柄上镶有一颗小红宝石，十分惹人喜爱。
江流儿正拿着匕首，边上有人对他说话了，“小道士，不可以玩刀，师父知道了要罚你抄道经。你应该‘近诗书，远刀剑’。”这人故意大声地说着，在场的人听见了，都看着江流儿哈哈笑。
江流儿红着脸，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那把精致的匕首，转身离去。离开时，他对赊刀客说：“这里人不占别人的便宜，没有人会买你的东西。你们的预言太邪乎，不好实现！”赊刀客好像没听见似的，或许听见了但并不搭理。
江流儿来到王绅人家找雪飘姑娘。他穿过大厅，来到了后屋，在她闺房外轻轻地叫了几声。王绅人的小女儿雪飘姑娘出来了，她见是江流儿，有些意外，问：“你怎么下山到村里来了，师父呢？”江流儿摆摆手，把受师父之命下山，来村里还米面钱之事告诉了她。雪飘姑娘听了很高兴，说：“你单独来的呀？这样很好！师父觉得你长大了，可以独自下山办事了。”江流儿也觉得是。这些年，他都是随着师父下山的，独自下山办事，这是第一次。于是，他挺了挺胸，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雪飘姑娘身着淡蓝色衣裙，细腰束带，长发用发带扎束，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如溪水般清澈。江流儿瞧着她，说：“天气晴好，我们到南湖边上去逛逛。”雪飘姑娘点头同意。
这时，王绅人的大女儿雪飞从房屋出来了。江流儿赶紧打招呼：“雪飞姐姐好！”
雪飞姑娘身着粉红色衣裙，细腰束带，长发用二根发带分两股扎束，面色红润，眼睛大而明亮。她说：“小道士不在道观学道经，在这里和小妹妹瞎聊天干吗？小心我告诉你师父，罚你抄道经。”
妹妹雪飘冲姐姐雪飞嚷嚷，“你别叫他小道士。江流儿不是小道士，他才不是道士呢。他是孤儿，被道观收养而已。”
雪飞姐姐嘻嘻一笑，“哦，他不是小道士，难道他是多情公子？”
雪飘妹妹有些生气，拉了一下江流儿的衣袖，“我们走，别理她。”
江流儿和飘雪姑娘走出王家大门。
外面阳光灿烂。雪飘姑娘的心情像这天气一样，又变得晴朗了，俩人高高兴兴。
出了大门，江流儿又见到了那个赊刀客。
赊刀客在王家大门外摆摊。他还是那样，把包袱摊开在地下，剪刀、菜刀、铁锅等堆一堆。自己则怀抱双臂，迷着眼站着，不言不语。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蓝天白云下的赊刀客还是那样神神秘秘。
江流儿这已经是第三次遇见这个赊刀客了，他有些疑惑，心想：“莫非这个赊刀客跟上自己了？”
他悄悄地把情况告诉雪飘姑娘。雪飘姑娘想了想，说：“也许是正常的巧合。第一次遇见赊刀人在村北路口，那是人们进出村的地方；第二次遇见赊刀人在村南湖边，那是人们聚集休闲的地方；第三次遇见赊刀人在我家门外，这里是大户有钱人往来的地方。这些地方人气旺，是比较好做买卖的地方。在这些地方遇见赊刀客，也很正常。”
江流儿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心里变得坦然了。他用眼光扫视赊刀人摊开放在地上的东西，发现那把古铜色的匕首还在那里。匕首在光线的照耀下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引诱着他。他有些心动，暗想：“自己并不是个喜欢刀剑之人，怎么就对这把古铜色的匕首情有独钟，难道是有缘？缘分这个东西真说不清楚。”他忍不住过去蹲下来，拿起匕首观看。
雪飘姑娘在旁边，见江流儿拿起匕首仔细看，猜想他是喜欢这把匕首，便对他说：“喜欢就买下，反正赊账，以后给钱。”
江流儿正拿着匕首，听见雪飘姑娘对他说话，手一抖，心想：“怎么每次我拿起这把匕首，就会有人跟我说话？”他有些惊慌，回头呆呆地望着雪飘姑娘。
雪飘姑娘以为他拿不定主意，又催促道：“喜欢就买下！别犹犹豫豫。”
江流儿定了定神，听了她的话，哭丧着脸，说：“喜欢也没有用，师父不让我玩刀剑。”
雪飘姑娘靠近他，轻轻地说：“我们买下来藏着，别让师父发现。”转而，她又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主见。”
江流儿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便点点头。他环顾四周，看看无别人在边上，便小声地和赊刀人商量赊买这把古铜色的匕首之事。
赊刀客口气淡淡地说了刀的价钱。江流儿望望雪飘姑娘，见她点头，便也点点头同意。然后，赊刀人留下了一个预言，约定预言实现时，再来收钱。他口中留下了一个相当邪乎的预言：“等到华夏中国王朝大一统，女子当了皇帝时，再来收钱。”他望着他俩，十分肯定地说：“到时候会有人找你或你的家人收钱！”
他俩听了 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预言，不禁目瞪口呆：这么邪乎的预言？
江流儿拔出匕首，但见刀刃十分锋利，透出一股寒气，寒气逼人。他赶紧把刀入鞘。雪飘姑娘见刀柄上镶有小红宝石，觉得十分好看，便从他手中拿过匕首仔细观看，说：“这匕首真好看，还镶有红宝石呢。”江流儿“嗯”了一下，说：“这匕首的刀刃太锋利，透着寒气，所以要镶红宝石，吸收寒气。免得它寒气伤人，不利于携带者。”
雪飘姑娘点头，也许如此！江流儿见雪飘姑娘也喜欢这把古铜色的匕首，便要把匕首送给她。雪飘姑娘推辞，说：“这匕首是因你喜欢才买了，所以还是你留着。女子不近刀剑，我留着也不便。”
江流儿想了想，仍然把匕首递给雪飘姑娘，说：“还是暂且先放在你那里保管。我不能带匕首回道观，万一给师父发现了，那就麻烦大了。你先收着，等我方便携带时再给我。”雪飘姑娘听了，觉得有理，便接过匕首，“那我就先收着，等你方便携带时再给你。”
他俩收好匕首。抬头，再看赊刀人，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又看四周，也没有他的踪影。这个赊刀客神神秘秘，来去匆匆。 他俩呆呆的望着空荡的远方，耳旁回响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邪乎预言：等到华夏中国王朝大一统，女子当了皇帝时，再来收钱。

二
江流儿回到北山道观，已近傍晚。迷道长正在院子里看书，他赶紧过去见师父，把到村里还村民米面钱的情况回报了师父。说完，就要离开，到厨房做晚饭去。师父问他中午在哪里吃的饭，他答，在王绅人家吃的饭。师父“哦”了一声，继续看书。
江流儿简简单单把饭做好了，叫师父过来吃饭。吃饭时，他把村里来了赊刀客的事情讲给了师父听。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在赊刀客那里买匕首之事。他说，“这些赊刀客有些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透，真是怪得很！”
迷道长说，“传说赊刀客是鬼谷子的一派门徒，他们本来就是一些神秘高深之人。”
江流儿又告诉师父赊刀客留下的的预言，这么邪乎的预言怎么可能实现？
迷道长说，“天也无常，地也无常，人也无常，一切都是有玄机的。”
江流儿其实很想和师父说说赊刀客之事，但又不敢多说，他怕言多有失，让师父知道他赊买匕首之事。
吃完饭，收拾完锅碗。江流儿来到师父身边，想陪着师父习习道经。师父说，你忙乎了一天，也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听地师父这样一说，江流儿便感觉有些累，有些困。他向师父告安，回房休息去了。进了房间，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赊刀客口中留下的预言：“等到华夏中国王朝大一统，女子当了皇帝时，再来收钱。”他想，这么邪乎的预言怎么会实现？他不仅在心里调侃起来：这个赊刀客要么是大神，要么是神经病。观天下大势，五胡乱华，中原黑暗大动乱。晋廷偏安南方，苟且残喘。华夏中国 ，处于多国并存战乱状态，哪里有王朝大一统迹象？女子当了皇帝时更邪乎，自古以来更没有女子当皇帝的道理，汉朝吕太后那么强势，也没有当皇帝。天下男子争夺王权已经大乱，如果女子也参与进来，岂不是要毁灭？但是，赊刀客似乎很有信心：到时候会有人找你或你的家人收钱。他怎么这么肯定？
这样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江流儿做了个梦。天空很蓝，蓝得很高深；白云很白，白得不可测。蓝天白云下他怀抱双臂，不言不语，迷着眼站着。雪飘姑娘来了，她问：你迷着眼睛干什么，眼睛进了沙子吗？他摇了摇头：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有点神秘，像不像赊刀客？她看看他，“噗嗤”一笑，说：形似神不似。赊刀客的神秘，是职业性的，不是我们能学的。他觉得有理，不仅笑了起来。
这样笑着，他从梦中醒来了。
醒来后，他又发现了问题：如果赊刀客的预言不能实现，就收不到他的刀钱。这样，他岂不是占了赊刀客的便宜？这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里有些茫然了。
月儿在云端时隐时现，飘飘渺渺。
这些天，桃花村的人都在谈论赊刀客之事， 神秘的赊刀客出现，总会给人们带来闲聊的话题。
有人说，赊刀客神秘的很，他们进村时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出村时又悄无声息，眨眼就不见了。他们匆匆忙忙，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也有人说，赊刀客怪的很，他们背着一包剪刀，菜刀，铁锅等生活用品四处游走售卖，摆摊时则迷着眼站着，不言不语，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不像买卖人，很高深的样子。
还有人说，赊刀客总是留下一些相当邪乎的预言，像是占卜预测。
有人自认为是明白人，解释说：赊刀客是道教人士，是鬼谷子的一派门徒，他们通晓阴阳术，有占卜预测未来的本领 。他们的预言看起来十分邪乎，却很准确，往往都会实现，最后确实能把钱收回来。
有的村民则比较精细，分析说：赊刀客就算能把钱收回来，他们的营利还是微乎其微的，参考时间、物价的变化，他们甚至还是赔钱的。
这样，又绕回来了，既然不赚钱，他们何苦这么辛苦走村窜巷？赊刀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或许，他们另有神秘目的呢。难道他们真是鬼谷子的后人，以赊刀的名义，为民占卜生死，预测兴亡？于是，人们便感叹，许多神神秘秘之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乎只有天知地知。楚辞有《天问》，云：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神秘的赊刀客和他留下的邪乎的预言搅动了乡村人心。
赊刀客有一个考究，他们只出现在民风淳朴之地。由于他们的预言常常完成周期太长，民风淳朴地方的人，自然不容易逃债。所以，桃花村人的淳朴，是得到了外人认可的。

三
时维一月，序属孟春，这天是立春日。
在人们的心里，立春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节气。吃了立春饭，一天暖一天，野外鸟语花香，人们耕耘播种。北方的立春日，天气略显寒冷，但人们对立春节日的热情却很高涨，各种活动正常进行。
上午，太阳高照时，有人牵来一头健壮的耕牛，放置在田头。不久，村民陆陆续续来到这里聚集，大家推选出一位老者“打春”，就是用鞭子象征性地打耕牛三下，意味着一年的农事开始，俗称“打春”。这次大家推选出来的老者，年纪比较大，他接过人们递过来的鞭子，听着大家的喝彩，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只见这位老者，高高举起鞭子，“啪”地一声响，重重地打在耕牛身上。耕牛觉的痛，“嗷”叫一声，不安定了。人们也有些发楞，心想，真打呀！老者再次高高举起鞭子，又是“啪”地一声响，狠狠地打在耕牛身上。耕牛不干了，“嗷”叫一声，转身跑开，离着老者远远地。老者举着鞭子，够不着耕牛，只好追了过去。耕牛见老者举着鞭子过来了，转身又跑，还是离老者远远地。大家哄堂大笑，高声叫喊：“快追上去，打第三下！打第三下！打了三下，‘打春’才圆满。”老者气喘吁吁，举着鞭子追，耕牛机灵地躲闪。无论老者多么努力，就是够不着耕牛。耕牛家的主人从人群里跑了出来，牵过耕牛来到老者身边，埋怨道：“谁叫你使劲，把它打痛了，它当然躲。”老者也觉得把耕牛打痛了，有些过分，便用手摸摸耕牛的头，表示歉意。然后轻轻地杨鞭，象征性地打在耕牛身上。大家一阵叫好，圆满完成了“打春”活动。
立春这一天，民间习惯吃萝卜、姜、葱和的面饼，称为“咬春”。村里王绅人家里正在“咬春”，家里其他人都吃完了，唯有小女雪飘姑娘皱着眉头，不动筷子。雪飘姑娘其实吃饭不怎么挑剔，就是不爱吃姜、葱，所以对姜、葱和面的面饼很反感。王绅人比较迷信，觉得只有全家人都吃完了，“咬春”才算圆满。于是，全家人不下桌，等着雪飘姑娘把面饼吃完。王绅人、王夫人边耐心等待，边哄女儿吃面饼“咬春”。
雪飘姑娘说：“做面饼时不放姜、葱不行吗？”
王夫人说，不放萝卜、姜、葱做的面饼，不是“春饼”。不吃春饼，不为“咬春”。
姐姐雪飞则不耐烦，冲妹妹大声说：“快点吃了你那份面饼，我等着下桌出去玩呢！”
妹妹雪飘回道，“你凶什么凶？”
姐姐雪飞大怒，“你还嘴硬，看我把面饼塞进你嘴里。”
王夫人赶忙叫姐妹俩人不要吵，然后继续哄小女雪飘吃面饼。雪飘姑娘见全家人都在等着，只好委委屈屈，慢慢吞吞，小口小口吃自己那份面饼，慢慢地，到底吃完了。王绅人很高兴，全家人都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面饼，这样“咬春”才算圆满。
吃完面饼，雪飘姑娘松了一口气，她说：“明年‘咬春’，大人吃大饼，小辈吃小饼，面饼不要都是一般大。”雪飞冷冷一笑，接过话，“明年你又大了一岁，该给你一个比今年大的面饼。”
有人来到王绅人家送小泥牛。
立春日，乡村手艺人会制作许多小泥牛，称为“春牛”，送往各家，谓之“送春”。雪飘姑娘接过小泥牛，十分欢喜。雪飞从妹妹手里要过小泥牛，仔细看，但见小泥牛约五六寸大，栩栩如生，充满灵气 。她不仅赞道，“今年的‘春牛’可是好得很！”王绅人把“春牛”拿过来，供在神案上，双手合一，行了拜礼。然后吩咐夫人给“送春”人赏钱。
“送春”人从王夫人手中接过赏钱，连声道谢！
四
不久，桃花村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骑马人骑着白马穿越雾团离奇失踪了。
村里有一名男子名叫守仁，是位仙人信仰者。他常对人念叨：“民生各有所好兮，余独好修以为常。”村民平时忙于农活，没有人热衷和他谈仙人之事。于是，他便孤独地骑着白马，到处游逛。久而久之，人们便叫他“骑马人”。
这天，江流儿捧着一盆菊花草，和雪飘姑娘一起，往王绅人家去。他们在路上遇到了骑马人，江流儿听说他是仙人信仰者，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便停了下来，想跟他说说话。他说：“你骑着白马，很有仙气。”
骑马人勒住白马，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哦，你是在和我说话。”
江流儿问：“你为什么喜欢骑着白马到处游逛呢？”
骑马人反问：“你为什么捧着一盆菊花草下山呢？”
江流儿心想，这个仙人信仰者有些怪，和他说话真费劲。他说：“这是墨菊花苗，名贵菊花草，待到秋天会开墨菊花。师父叫我送给王绅人的。在路上，正好遇到雪飘姑娘，一起到她家去。”
骑马人点点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墨菊花草，好得很。”他看看他们俩，一个叫江流儿？一个叫王雪飘？
江流儿不解，都是一个村的，你早就知道的。
骑马人不禁叹息一声，你们俩在一起？
雪飘姑娘白了他一眼，我们俩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骑马人收住眼神，自言自语，你们俩的名字都没有根，注定要漂泊。
雪飘姑娘听了这话，急了：你才没有根，你才注定要漂泊！你骑着白马，到处游逛，天天在漂泊！
江流儿木然地站着，惊讶不已。
雪飘姑娘也觉得骑马人很怪，不想和他交谈，便拉了拉江流儿，我们走。
他们俩正要走，骑马人冲江流儿道：“你师父在道观吗？我想去拜访他。”
江流儿答：“师父在道观，你去吧！”说罢，和雪飘姑娘离去。
江流儿和雪飘姑娘在大门口碰见雪飞姑娘。雪飞姐姐问：“你们捧着一盆破菊花草回来干什么？”妹妹对姐姐说：“这是墨菊花苗，秋天会开墨菊花，名贵得很。他从山上道观送来的。”雪飞“哼”了一声说：“小道士偷了师父的墨菊花草送人，真可恶。”妹妹回了一句：“你才可恶！” 便不再理会她，进大门去了。
骑马人骑着白马，到北山道观，去拜访迷道长。走在十分熟悉的山路上，他觉得心神十分平静。
到了北山道观，骑马人下得马来，把马拴在门口，徒步走了进去。他看见迷道长正在院子里，便上前施礼。道长赶紧回礼。
骑马人说：南湖白雾漫漫，北山金光闪闪。守着这么好的地方，修道不如修仙也。
迷道长答：人生飘飘渺渺，何不清静无为？
说完这些话，二人都不再言语。
守仁抬头眺望前面的南湖，又回首仰望北山，向迷道长施个礼，出道观，骑着白马默默离去。
迷道长望着骑马人和他的白马，默默目送他离去。直到白马消失在幽静的森林里。
天气晴好，天空飘着一些云彩。南湖边聚集着不少村民，他们在在温暖的阳光下修整农器，不久就要开始忙农活了，放了一个冬季的农器该好好修整了。大家相互招呼，说说笑笑，一派祥和气氛。
骑马人骑着白马来到了南湖边，他和往常一样，骑着马“哒哒，哒哒”在湖边上游逛。
守仁骑马经过村民身边时，人们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和往日不同，这时的守仁比较矜持。他经过第一位村民身边时，村民和他打招呼，“今天天气不错！”他点点头，还是骑马前行。他经过第二位村民身边时，第二位村民和他打招呼：“今天天气真不错！”他头也不点，不言不语，继续骑马前行。他经过第三位村民身边时，第三位村民和他打招呼：“今天天气真的真的不错！”他不仅不点头回应，还轻轻地“哼”了一声，骑着白马加速前行。
这时的守仁显得有些怪异，他加速前行时，并不看边上的人们，而是冷眼望了一下天空。天空出现了大团乌云，压迫在头顶。
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太阳雨。阳光里，雨点很大，噼噼啪啪，打在人的脸上冰凉。人们纷纷收拾农器，找地方避雨，嘴里骂着该死的天气。场子上收拾东西，奔跑的人们一片慌乱。
骑马人依旧保持矜持的神态，骑着马在太阳雨下前行。雨滴好像没有打在人和马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平稳而又安静。
太阳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一会儿，雨便停了，天空依旧晴朗，露出蓝天白云。
远处出现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缓缓地向这边压了过来。雾团渐渐变大变暗，挡在骑马人的前面。雾团迷迷茫茫，深不可测，雾团经过处笼罩着一切，掩埋着一切。雾气翻腾，波涛汹涌，像怪物在作法一样，有些吓人。
骑马人继续前行，就要进入雾团。远处的村民见状，有些惊讶，他们觉得雾团正张口大口，似乎要把他吞噬。他们不禁对守仁高喊：“绕过去，绕过去，不要走进迷雾里。”
太阳雨过后的天空虽然蓝天白云，湖边地面却迷雾漫漫。
人们的喊叫无济于事，骑马人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又好像听见了也不在乎。在接近雾团时，他突然发力，杨鞭策马，快速朝着雾团冲了过去。转眼工夫，骑马人和白马就被汹涌的雾气吞噬，消失在迷雾里。
湖边的雾团翻腾了一阵，慢慢平息。不久，迷雾渐渐散去，前面变得空荡荡，十分清晰。人们发现，骑马人和他的白马不见了，和迷雾一起消失了。
起初，人们对骑马人的消失了并不在意，以为他穿越迷雾，扬鞭策马，跑到别的地方游逛去了。这个怪人来去无踪，人们经常见不到他的身影。直到几天后，守仁出嫁的妹妹带着外甥过来看望哥哥，找不到人。人们才发现他消失不见了。
入夜的乡村，透着寒气，外面静悄悄地，守仁家的房屋亮灯光。屋里聚了不少人，守仁的妹妹正在哭泣，乡亲们都来看望她，说些安慰的话语。
守仁妹妹哭着说，“他就我这么一个妹妹，没有其他亲人，他能到哪里去呢？”突然，她跑出房屋，大声地呼喊哥哥的名字。声音在深夜的旷野里回荡，却不见她哥哥的身影。
房屋里的人赶快追出来，把她拉住。夜露打在人们的身上，透出丝丝寒意。
就这样，骑马人不见了。这位仙人信仰者，骑着他的白马穿越迷雾而去，像南湖的白雾一样飘散无影，像北山的金光闪过一样闪过，他消失。
后来，人们谈到守仁之时，总会忆起他失踪时的情景：晴朗的天空下起了太阳雨，骑马人骑着白马进入雾团，消失在蓝天白云下的迷雾里。细想之下，大家默默无语。
北山道观里，江流儿显得心绪不定，他告诉了师父骑马人失踪之事，他说：“一个大活人和一匹大白马，就这样消失在迷雾里，真不敢相信。”他又怪怪地说：“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总是让人心烦。”
迷道长见徒儿神经兮兮，便安慰他说，“守仁为仙人信仰者，他的失踪，可能是仙人把他接走了。”他说，不要在心里老时纠缠那些神神秘秘之事，趁年少时光，多看书学习，将来好好修行。
江流儿听了师父的话，点点头，回屋看书去了。
迷道长独自伫立在院子里，望着山下的村庄，心有所思：乡间呈现神秘色彩，人心开始浮动。

第二章，天现火流星
一
桃花村南湖边上有一块巨石突兀地立着。巨石低部周围有十几尺长，高一丈多。大大的石头立在湖边的空地上，显得十分威武。传说，太上老君就曾在这个巨石上修炼过，所以，人们称这块巨石为老君石。后来，太上老君升仙了，到天上修炼去了，这块巨石便闲置着。有劳山道士经过，感觉到了这块巨石的灵性，在这里举行过“释道”活动，后来，村民便把这里当成了“问道”的场所。这样，老君石就变成了问道台。
在村民心里，问道台神圣无比，充满了灵气。
问道台是桃花村人的骄傲。不少外地人也慕名而来，观看巨石，瞻仰道台。有村民便会叫他们摸摸巨石，沾点灵气。村民指着巨石告诉外来人：“这是太上老君修炼过的地方，这是劳山道人释道的地方，也是我们修行问道的场所。”末了，还要骄傲对外地人说：“我们是识天道之人。”
外地人问：“识天道之人又怎么讲?”
村民回答：“识天道之人，修心实腹，不与人争。”
于是，外地人不再言语，默默地望着巨石，仿佛感觉到了太上老君正在天上注视着他。于是，他赶紧向天上作揖行礼。夕阳西下，湖水鳞鳞，巨石的投影映在湖水中，像太上老君的头像一般，显得深沉。
? 湖边的老君石也是村民的修心之地。每当村民有了迷惑心生苦恼，都愿登上巨石，坐在道台上。他们像道人一样，盘双腿，结手印，面向湖水，静心入定。他们发现这样静坐在巨石上，呼吸会变得平顺，精神会变得安宁，心灵会得到净化。这样静心入定，可以让人从迷惑苦恼之事中解脱出来。
老君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多少年来，无论风雨雷电的侵袭，老君石坚如磐石。
过些日子，迷道长就要来桃花村给村民讲道了。这时候，却发生了滚地雷攻击老君石之事。
今年天气怪的很，雨水来得早，还不到惊蛰日，便渐有春雷。南湖边上高大的老君石也显得湿漉漉的，巨石下面长了不少苔藓。这天傍晚，黑压压的乌云从村子西南方向飘过来，隐隐约约传来雷声。不久，天空变得昏暗，使人感觉有点窒息。人们意识到，暴风雨要来了。外面的人纷纷躲进家里。有几个小孩在外面玩耍，也被大人吆喝了回去。
天空乌云密布。一会儿，狂风大作，吹的树枝“哗哗”响。狂风吹一阵就过去了，接着是倾盆大雨，雨点又大又急，打在地面水花溅起。突然，空中一声爆雷炸响，仿佛空气都在颤抖一样。一个发光火球出现在南湖岸边，在近地面闪跳了一阵，又围着湖边的老君石旋转，飘来飘去。火球耀眼夺目，这是一个球状闪电，俗称滚地雷。球状闪电主体呈橙红色，闪跳着蓝白色和绿色的光环，色彩斑斓。
滚地雷像幽灵一样，围着湖边的老君石不停地旋转飘浮，不肯离去。它似乎把巨石当成了自己攻击的目标。 滚地雷一会儿在地面翻滚，一会儿在近地空飞旋，发出“滋滋”的声音。滚地雷在飞行中碰到物体，发出电击“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紧。老君石地面上的草木被闪电点燃，生起阵阵浓烟，巨石也在球状闪电的反复触击下，不断爆出火花。滚地雷随着气流不断起伏，最后悬空停滞了一下，然后呼啸着，迎面快速碰向巨石。“砰”的一声巨响， 地雷爆炸了，消失了。
南湖边的人家，人们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滚地雷对老君石的攻击。闪电“滋滋”的电击声让人着急。人们在心里发问：闪电呀闪电，你为什么像幽灵一样围着老君石不肯离去？我们识天道之人，修心实腹，不与人争，你为什么要与我们过不去？难道你是魔鬼的化身，肆虐成性？老君石是神圣的，你不知道这是太上老君曾经修炼过的地方，你胆敢对老君不敬？
人们焦急的望着湖边巨石，心系老君石，直到滚地雷消失。
次日，风住了，雨停了，大地变得平静了。村里主事人谢亭长带着业余捕快大生和小生来到南湖岸边，查看滚地雷攻击老君石造成的伤害情况。
谢亭长，是个精明强壮之人，早期曾经在琅琊阳都做过九品小官门亭长，因和上司不和，辞官回乡。谢亭长辞官回乡后，受到了村民的尊敬，被村民推举为村里的主事人，相当于村长。当然，人们还是习惯的称他为谢亭长。
大生是个猎人，主要在村里北山狩猎为业，一年四季除了春天禁猎期外，都在干着猎杀动物的勾当，村民都叫他“大杀生”。小生是个渔民，主要在村里南湖捕鱼为生，一年四季除了春天禁渔期外，都在忙着捕杀鱼蟹，村民便叫他“小杀生”。后来，人们觉得“杀”字太凶，不好听，便改变了叫法。人们把他们名字中的“杀”字去了，叫猎人“大杀生”为“大生”，叫渔民“小杀生”为“小生”。 谢亭长为村里的主事人后，命大生和小生为业余捕快，负责村里的治安事情。
王绅人也来了，他体态略显肥胖，眼睛小但很有神。他走的有些喘气，一过来便焦急地问谢亭长：“怎么了？怎么了？老君石有没有受到伤害！”
谢亭长答，“还不知道，正准备查看呢。”
王绅人和谢亭长都称自己是名门世家。王绅人称自己和王导家亲戚关系，谢亭长称自己和谢安家也有亲戚关系。王导和谢安是晋朝大人物，王、谢两家是名门望族。 王绅人和谢亭长能和他们联系到一起，攀上亲戚关系，那真是很了不起。后人有诗感叹王、谢两家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大生和小生为平民世家，他们对王绅人和谢亭长的名门世家有些反感。大生问小生：“你相信他们与王导、谢安有关系吗？”小生微微一笑：“大家喜欢攀龙附凤罢了，何必当真。” 确实，晋人喜欢攀附名门世家，时代风气如此。
大生穿着一件县衙捕快制服，高大的身板显得魁梧；小生也穿着一身捕快制服，瘦小的身板显得有些单薄。他们都是村里的捕快，负责村里的治安事情。谢亭长从县衙里弄来了几件捕快制服，发给大生、小生，叫他们参加村里活动的时候穿上，增加威严。
谢亭长在离巨石几丈远处停住，吩咐大生和小生维持秩序，不让村民靠近。自己和王绅人来到巨石下，查看老君石的伤害情况。他们二人围着巨石仔细观看，但见地面一片草木灰烬，乃滚地雷在地面翻滚燃烧所致；巨石表面上留下了不少焦痕，乃球状闪电电击所致。其它方面无碍。总的来说，滚地雷对的巨石侵袭在表面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老君石安然无恙。
谢亭长松了一口气：“幸亏老君石无恙！”
王绅人也松了一口气：“幸亏老君石无恙！”
不少村民过来围观看热闹，他们被大生小生拦住，不让靠近老君石。
雪飞姑娘也来了看热闹，她往前挤了挤，问：“干嘛拦着，不让我们靠近？”
大生见是雪飞姑娘，赶紧笑脸迎上去，“雪飞来啦，你站着累不累？那边有凳子，我搬过来你坐。”
小生看见雪飞姑娘，也赶紧笑脸过去，“雪飞来啦，你渴不渴？那边有茶，我端一碗过来给你喝。”
雪飞姑娘冲他俩笑了笑，说：“我不累，也不渴。我想看看滚地雷电击老君石的情形。你们干嘛拦着，不让我们靠近？”
大生说：“谢亭长和你爹正在查看情况，吩咐我们维持秩序，不让人们靠近老君石。”
雪飞姑娘皱着眉头，“我们在这么远，也看不明白呀！”
小生推开大生，讨好地对雪飞姑娘说：“是呀，要靠近巨石才看得明白。你要过去便去，我们不拦着。”
雪飞姑娘嫣然一笑，“还是小生懂事，我过去了。”说完，朝老君石走去。
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见小生放雪飞姑娘过去了，便嚷嚷：“凭什么她可以过去，我们不可以？”他们推开小生，一起拥向老君石而去。小生不提防人们推他，跌倒在地。大生在边上也不上前扶起小生，他望着混乱的场面，干着急，不知道如何处置。
谢亭长不知道人们为何乱哄哄地过来了，有些慌乱，急忙对人们说：“大家别慌，大家别慌。老君石无恙！老君石无恙！”
王绅人也急忙对人们说：“大家别慌，老君石无恙，不影响迷道长来讲道。”
人们到了巨石边上，指指点点，仔细观看，发现老君石确实无损害，不禁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唠唠叨叨：幸好无事！幸好无事！
滚地雷消失了，但是滚地雷闪电的光环像幽灵一样，萦绕在人们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二
时维二月，序属仲春，这天是惊蛰日。
惊蛰日，天气转暖，春雷响起 。雷声惊醒蛰居的动物，冬眠中爬虫走蚁应声而起，四处觅食。所以惊蛰日，人们会手持艾草，熏家中四角，以香草味驱赶爬虫走蚁，也驱赶霉味。
王夫人叫雪飞姑娘到野外去采些艾草，作为家里驱虫、驱赶霉味之用。雪飞姑娘不愿意，让母亲叫妹妹雪飘去。王夫人说，“你是姐姐，理应比妹妹多分担些家里的事。”雪飞姑娘无奈，只得照办。
雪飞姑娘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遇见了大生。大生正在起劲地敲锣，口中念念有词：“仲春之时，林木茂盛，口啄尚柔，不能捕鸟。”中国古代不少地方在春季有禁渔，禁猎禽兽的规定。古人认为，春季动物有孕，不可以捕杀。大生既为猎人，又为森林看护员，禁猎期经常在路上转悠着，宣传春天禁捕鸟之事。
大生见到雪飞姑娘，停住敲锣，笑着问她干什么去？雪飞姑娘告诉他自己要到野外去采艾草。
大生说：”我知道哪里艾草长得茂盛，我陪你一起去。”雪飞姑娘高兴地点点头。
雪飞姑娘和大生二人出了村子到了野外，迎面遇到了小生。
小生背着满满一竹筐艾草，见着他俩在一起，瞪大个眼睛，问他们俩人到那里去？
大生得意地回答：“我陪雪飞姑娘采艾草去，我知道哪里艾草长得茂盛。”
小生听了轻轻一笑，告诉他们，“不用去了！我采艾草时特意多采了一些，给雪飞姑娘留了一份，正准备送过去。在这里遇见你们正好，雪飞姑娘到我竹筐挑一些拿回家去。”
雪飞姑娘大为高兴，说：“这样倒省了我不少事，我就不必到野外去采艾草了。”她又夸赞：“还是小生心细，考虑周全，会办事！”于是，三人返回村里。
一路上，雪飞姑娘和小生不停地说说笑笑，大生则闷闷不乐。大生心想：“小生真可恶，好向雪飞姑娘献殷勤，事事抢在自己前面。”
村子的小溪边，有人在“打小人”。惊蛰日，民间有“打小人“的习俗，用意在于拍打代表仇家的纸小人，驱赶霉运，宣泄内心的不满，同时希望身边的小人知难而退。这位妇人一边用木拖鞋拍打纸小人，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说咒语：“打你个小人脚啊，让你没鞋穿呀；打你个小人嘴啊，让你不亲嘴呀；打你个小人头啊，让你发抖不害人呀。”
他们听着妇人打小人的词，觉得有趣。小生笑嘻嘻地说：”别打小人嘴呀，打得人家没办法亲嘴多不好。”雪飞姑娘听了“咯咯”笑，“打小人嘴确实有点狠。”大生不笑，他觉得他们这样说话有点轻浮。
雪飞姑娘笑罢，问他们二人：“你们打小人了吗？今年准备打那个小人？”小生说，“今年事事顺心，不打小人，也没有什么小人要打。”大生心想，“你小生事事顺心，我大生可是不顺心。你对雪飞姑娘好献殷勤，就是我最大的不顺心。”当然，他没有言语。他觉得自己应该打小人，驱赶霉运，宣泄内心的不满，最好把小生做成小纸人，打一打：“我打你个小人头啊，打得你远离雪飞姑娘不回头呀！”不过，他又觉得自己若是这样做，过于歹毒，也于心不忍。想到这里，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雪飞姑娘没有注意到大生的的情绪，她继续说：“惊蛰日‘打小人’活动，总是要做的。打一打，可以抒发自己内心的不忿。”
但是，问题来了，打谁的小人呢？他们又没有仇人。
雪飞姑娘想了想，接着说：“干脆，我们打王母娘娘这个小人。”
小生吓一跳，问雪飞姑娘：“你和王母娘娘有仇？”
雪飞姑娘说：“我为牛郎、织女抱不平，谁叫她阻碍牛郎、织女相亲相会。”
小生觉得有道理，表示赞同。
大生则觉得不妥，这样做太大胆了。他担心地说：“王母娘娘是天上仙人，神通广大，我们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见。她知道了我们打小人，打她，还不发难？那样，我们就惨了！”

三
每年春夏秋冬四季的季节，迷道长都要下山，到桃花村及附近的村子为村民讲道。迷道长讲道，以“天道”为主。所谓天道，即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一切事物皆有一定的规律。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人之身心，唯有感悟一途，此乃天道也！所以，识天道之人，修心实腹，不与人争。
又到了迷道长下山为村民“讲道”的日子。他离开道观前，对徒儿江流儿说：“为师下山到桃花村去讲道，你自己安安分分留在这里。道观也无多少杂活要做，你自个清静时多学习，温习道经。你学习老君的《道德真经》也有八章了，不知到你领悟的怎么样，待我讲道回来，考考你。”江流儿听师父下山去讲道，习惯性的“哦”了一下回应。但是，听说师父回来要考他，便觉得头大，心虚。于是，低头默默不语。迷道长继续说：“你心智愚钝，本来无学‘道’潜质。奈何你是孤儿，被道观收养，又与‘道’有缘，总该学习一些道经。”
迷道长见徒儿耷拉个脑袋，叹了口气：“你别老是想着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唯有静心才可习好道经。但愿你是大智若愚又或大器晚成之人。”说罢，下山去了。
迷道长进入桃花村，遇到了谢亭长和王绅人，他们在村口迎候着。大家见面，拱手行礼，互为问候致意。接着，他们往南湖边巨石走，来到老君石旁。
湖边老君石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见迷道长来了都抢着和道长打招呼，迷道长也点头拱手向他们一一致意。
迷道长登上道台准备讲道，村民各自找好地方准备听道。
谢亭长和王绅人等乡绅贵人，前排居中就坐。其余村民则找好地方或坐或立。附近的村子也来了一些村民，他们和本地人混在一起，大家寒暄着，等待听道。天气虽然为阴天，道场气氛确热烈。
大生和小生穿着捕快制服负责维持秩序。雪飘姑娘过来了，问他们，江流儿随迷道长来了吗？大生说，没有来！小生也说，没有来！他又说，小道士可能被师父关在道观罚抄道经。雪飘姑娘白了他一眼。小生问：雪飞姑娘来了吗？雪飘姑娘望左边指了指，雪飞在那里。
大生、小生看见了雪飞姑娘了，赶紧靠拢过去。他们到了雪飞姑娘身边，也不维持秩序了，围着她说说笑笑。
迷道长见时辰已到，便在老君石上盘腿坐下。只见他双腿自然盘，双手结手印，微目微吸，渐入佳境。巨石下面的人，有来感悟道义的，有来听道的，也有看热闹的，各形各色。悟道人为了表示虔诚，也和台上迷道长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双手结手印，表示全心全意。其他人或站或坐，也都变得安安静静。外围带小孩的大人都看管住小孩，不让他们吵闹。
入定静心过后，迷道长微开双目，和睦地对着台下的人们微笑，开始颂道。他先念《易·谦》:“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变盈而流谦。”再读《书·汤诰》:“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台下熟悉经书者一起跟着道长颂道，道声郎朗。 颂道完毕，迷道长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看着听道的人们，开始讲道。他讲“由天道感悟修身之道”：“诸子百家，大都讲究天道也。天道来自于神明，天道下济而光明。天道和人事是相互感应的，天象的变化是由人的善恶引起的，也是人间祸福的预兆。”
迷道长开始了侃侃而谈，听众似懂非懂，有些茫茫然。但是人们的热情不减，他们边听边议论交流，对迷道长的讲道称赞不已。
只听见迷道长用重重的语气说：“识天道之人，修心实腹，不与人争。”讲到这里，他停住话语。人们透过道长的目光，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人们一片寂静，似乎人人都在感悟修心之道。
远处几条大黄狗奇怪地望着这边的人群，狗狗们好像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此时也不叫不闹了。
天气阴沉。突然，远处高空传来了阵阵闷雷的声音，巨大的响声破坏了道场的气氛， 接着，从头顶传过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声音凄厉，有点吓人。人们情不自禁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一个大火球，拉着一条长而发亮的尾巴，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像箭一般地掠过长空，往西北方向飞去。强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一片血色。火球在不远处落地，发出巨响，天崩地塌般，似乎发生了地震。那里烟气灰尘涌起，一片茫茫昏黑如夜。暴炸完了，那种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也随之消失了。 迷道长在高台上，看见此情此景，不禁暗暗吃惊，“火流星出现，天象示警，乃凶兆也。”火流星在古代也被称为“贼星”，人们认为，出现贼星为天体异象，天象示警，乃凶兆也。贼星坠地发生大爆炸，更是大凶兆。
道场上的人们目睹了火流星现象，心生恐惧。他们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怪事。场地上那些盘腿而坐，双手结手印的人，也都惊得站了起来。不久，发呆的人们惊醒过来，开始骚动，他们呼唤着家人，返回家去。场面开始混乱，大人喊小孩叫，闹声不停。远处的大黄狗也不安分了，漫无目的地“汪汪”叫唤个不停。
迷道长在台上，摊开双手，往下压了压，叫村民不要惊慌。他说，“火流星爆炸，是贼星坠地上而为，是天体现象。”
有人慌慌张张的问凶吉，迷道长说，天象自有天道也！人们没有心思听道长的话，乱哄哄地散去。
师父迷道长在村里讲道，徒儿江流儿则坐在北山道观的院子里读《道德经》。他翻到第八章，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读了一遍，心有感叹：“老君呀老君，你干吗写这么长这么难涩的东西为难后人呢？”转而，他又觉得还是自己笨，要是雪飘姑娘学这么久，早就倒背如流了。他想，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怪的很，师父讲道，唠唠叨叨烦的很，可是有人就喜欢听。附近乡村经常有人请师父去讲道，师父忙得很。他又想到赊刀人留下的预言：“等到王朝大一统，女子当了皇帝时再过来收钱。”这么邪乎的预言能实现吗？要过多久才能实现？赊刀人说，到时候有人会找你或你的家人收钱！他怎么这么肯定呢？就算预言能实现，可是时间久了，他们怎么找我收钱呢？
天空阵阵闷雷声，打断了江流儿的思绪。接着出现了尖锐刺耳的呼啸声，江流儿寻声望去，只见天空一个大火球，拉着一条长而发亮的尾巴，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往西北方向飞坠而去。 火球先是照的天空一片红亮，随后传来爆炸声。爆炸过后，尖锐的呼啸声也没了，一切归于寂静。
江流儿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太阳坠地爆炸了？他抬头在天空寻觅一番，天气阴沉，不见太阳。他赶紧拿着书跑回房间，又慌慌张张地到殿堂找师父。找不到师父，他才想起师父下山讲道去了。他赶紧离开道观，急急忙忙下山，到村里去找师父去。
天现火流星，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人们都散了。谢亭长和王绅人急忙引迷道长到村公所议事。到了村公所，谢亭长又吩咐大生、小生守在门口，闲人免入。
村公所在村子的南湖旁，离老君石不远，是一栋有大厅带偏房和院子的房子。房子由王绅人捐钱修建。房子的大厅为议事厅，为村里办公之用；偏房为学堂，村里的学童都在这里习书认字；院子是孩童们学习之余的活动场地，同时，教书先生也种了一些蔬菜，作为家用。
迷道长在村公所议事厅坐下，谢亭长和王绅人怔怔的望着他。
迷道长知道他们是为了天现火流星之事，于是明明白白的说：“火流星为贼星，贼星出现，天象示警，乃凶兆也。”
谢亭长说：“当今天下已经大乱，贼星出现，更加添乱，该如何是好？”
王绅人哀叹：“乱上加乱，莫非天道如此？”
大家觉得心寒，都不作声。
还是迷道长打破沉默，说：“天道之事，不可改变，我们不必议论。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到火流星爆炸的现场去看一看，看看有没有造成人畜伤亡，财产损失？进行必要的处置。”
迷道长的话让大家醒悟过来。谢亭长忙说：“对，我们赶快到火流星暴炸的现场去看一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处置。余事后议。”
大家觉得有理，于是，匆忙往火流星爆炸的地方去。
桃花村西北十多里的地方，是火流星坠落的现场，那里是荒野地带。爆炸点外围一里内的树木全部倒伏，树皮都被脱去，朝大坑反方向倾倒，大约是由于火球坠地爆炸产生强大的冲击波形成的。爆炸点有一个十丈多宽，一丈多深的大坑，大坑旁边数丈内的大树全都被连根拔起，树根向上。大坑呈规则的圆形，土质疏松，碎石遍布。环顾周围，并未发现死伤动物的痕迹，也没有人员财产损失。
大家仔细查看了现场，长出了一口气。谢亭长说：“幸亏火流星坠落于荒野，没有炸倒房屋，也没有伤及到人蓄，万幸！”
王绅人也连声说：“没有财产损失，也没有伤及人员，万幸！万幸！”
大生附和着说：“还好没有落到北山炸掉禽兽，万幸！不然，我就无法狩猎。”小生也附和着说：“还好没有落到南湖炸掉鱼蟹，万幸！不然，我就无法捕鱼。”
迷道长也松了口气：“没有人员财产损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虽然火流星爆炸现场没有造成伤害，但是大家心情并不轻松。天现火流星，终归是凶兆，后面会有什么灾难发生？这些，到底让人心生不安。
迷道长觉得不能让悲观情绪蔓延。他想了想，说：火流星出现，天象示警，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也。但是，天道有玄机。
大家问，什么玄机？
迷道长说：天地之大，凶兆不一定就会落在我们这里。就算不幸要落在我们这里，也可以化解也。”
大家忙问，怎么化解？
迷道长说：既然天象示警，我们就要重视。大家要尊循天道，规规矩矩行事。这样就可以化解凶兆，灾难就不会降临。 所谓顺天者昌。
大家听了这些话，心中一亮：原来如此！天地之大，凶兆不一定落在我们这里。就算不幸要落在我们这里，只要大家重视，尊循天道，规规矩矩行事，也可以化解凶兆也。
道理明了。这样，大家心情变得轻松了。
谢亭长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大家都说，回去吧！于是，他们返回。
快到桃花村，王绅人笑着说：“我们来回走了二十多里，大家都比较辛苦。正好我的酒坊了出了头道新酒，大家一起到我家去聚一聚，品品新酒，压压惊。”
大家都说，这样甚好。
进村后，王绅人对大生和小生说：“现在为春天禁猎禁渔期，你们也没有活鲜的山味、河味，但是干货总该有一些。你们不如回家拿点腊鹿、腊鱼来，晚上我们品酒吃腊有味。”
大生和小生点头答应，和他们分手，各自回家取腊鹿、腊鱼去了。迷道长、谢亭长二人则随着王绅人到他府上喝茶聊天。 天现火流星着实把江流儿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下山，来到村里来找师父。他到了南湖边的道台，人们早已散去。他向人们打听师父消息，有人告诉他，迷道长他们到火流星坠落现场去了。江流儿一时见不到师父，便转而来到王绅人家找雪飘姑娘。
江流儿进了王家，来到雪飘姑娘的房前，转到窗户下，先轻轻地敲敲窗户，然后压低嗓音叫到：“雪飘！雪飘！”很快，窗户开了，露出雪飘姑娘的脸，然后窗户又合上了。一会儿，雪飘姑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江流儿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往边上走。雪飘姑娘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江流儿放下雪飘姑娘的手，低低的声音说：“不得了，出大事了。太阳落到地上爆炸了。”她不相信，说：“太阳怎么会落到地上爆炸，你糊涂了？”江流儿连忙把自己在山上看见火流星飞坠爆炸的情形说给她听，又忧心忡忡地说，“你看天上，现在太阳也没有了。”
雪飘姑娘觉得好笑，现在是阴天当然没有太阳。她对他说：“你看到的是火流星。我也看见了，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不是太阳坠地爆炸。”末了，她说，“你怎么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你别老是想着那些神神秘秘的事。”
外面传来了王绅人的声音。江流儿知道他们从火流星爆炸现场回来了，便急忙过去见师父。
迷道长在厅堂坐着，见徒儿过来问候，便应了一声，又说：“你在这里正好，我们留下来吃晚饭。”说完，挥手让他去，自己继续和谢亭长他们喝茶聊天。
江流儿听说留下来吃晚饭，当然高兴，他告退，又回到后院去找雪飘姑娘。刚进后院门，便遇到了雪飞姑娘，他便赶忙施礼问候：“雪飞姐姐好！”
雪飞姑娘应了一声，正准备走，又停了下来。她问江流儿：“你师父他们回来了， 怎么不见大生、小生？”江流儿连忙说：“大生、小生各自回家取腊鹿、腊鱼去了，晚上一起在这里吃饭。”雪飞姑娘听了，“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
晚上吃饭，原本这样安排：王绅人、谢亭长、迷道长、大生、小生、江流儿他们坐大厅，为正席。王夫人同女儿雪飞、雪飘坐小厅，为偏席。
迷道长不让江流儿坐大厅正席，对他说：“你年纪小小，也不喝酒，就和王夫人他们坐一起吧。”江流儿巴不得和雪飘姑娘在一起，于是，高高兴兴答应着，坐在偏席。
雪飞姑娘不愿意坐小厅偏席，使着性子吵着要坐大厅正席。大厅人多，喝酒，热闹，她喜欢。王绅人见女儿不停的吵吵，也就随她。雪飞来到大厅正席，和小生并排一起坐。
这样，王绅人、谢亭长、迷道长、大生、小生、雪飞他们坐大厅正席。王夫人、雪飘、江流儿坐小厅偏席。
菜上齐了，共有十二道菜。炖菜二道：鹿筋炖猪蹄、冬菇炖老鸭。干蒸菜四道：蒸腊鹿肉、蒸腊板雁、蒸酒糟鱼、蒸乌鱼子。水蒸菜二道：野菇肉丸、银鱼蛋羹。水煮菜四道：水煮肉片藕片、水煮鸡汤青菜、水煮鸭血豆腐、水煮花生莲子。酒是王家酒坊新出的头道糯米酒。都是些实惠的乡间菜酒，也显得丰盛。各位看官，晋朝还没有使用平底铁锅，国人烹饪以蒸、煮、炖为主。炒菜到了宋代以后才出现，所以王绅人的家宴不会有炒菜。
王绅人作为主人请客吃饭，自然要举杯说几句，他说：“天现火流星，着实让人惊心。我们来回几十里，查看爆炸现场，确实辛苦。王某匆忙备了简单的饭菜，请大家用膳，表示慰问，还有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说完把杯中酒喝了。
大家表示谢意，也都把酒干了。
小生和雪飞姑娘并排坐，嘻嘻笑。大生看着心里来气。他想：在桃花村， 王绅人、迷道长和谢亭长他们是乡绅名流，不好比。小生和自己一样是平民，应该差不多，凭什么小生得意自己失意？
大生生着气，便多喝了几杯酒，人变得有些恍惚了。他又觉得世道不公平，他问王绅人：“我们都是乡里人，为什么我和小生平民，你们却是乡绅名流？”
王绅人觉得大生喝高了，“哈哈”一笑，说：“有些人因为品德高尚，在乡村有功德，所以受人尊敬，有了声望，成为乡绅名流。比如迷道长，道行高深，察阴阳之变，识天道定律，很有名气，所以受人尊敬。又如谢亭长，不事权贵，辞官回乡，具有严子陵的风范，便有了声望。还有我王某人，乐善好施，赈灾救人，做了许多公益之事，是个有功德之人。这样，我们得到了人们的信任，成为乡绅名流，人们也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由我们处理。”
雪飞姑娘插话，“严子陵的典故，大生也不懂。”
大生不言语，他确实不懂严子陵的典故。
王绅人说：“严子陵是东汉著名高士。光武帝刘秀授严子陵谏议大夫官，严子陵不肯接受，归隐富春山，耕读垂钓。后来，人们便把严子陵当作辞官归隐的楷模。”
大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文化，不仅叹了口气：至少，绅士名流都是有文化的人
雪飞姑娘口气一转，笑嘻嘻地说：“大生也别看轻自己，你是北山猎人，谁要吃个野味不要找你？”
谢亭长也说：“大生、小生都别看轻自己，桃花村人吃野味、鱼鲜都要靠你们，村里办招待也得找你们。“
大家都笑了。
大生也高兴了，他情不自禁唱起了歌谣：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

晚安了。

四
天现火流星的异象，不仅惊动了桃花村的人，也惊动了周围乡村的人，造成东海劳山附近的人们人心惶惶。人们想到了北山道观的迷道长，这个道人道行高深，察阴阳之变，识天道定律，大家都想听听他的见解。于是，东海劳山附近的乡绅们纷纷来到北山道观，拜访迷道长。
寂寞的北山道观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让江流儿不知所措。迷道赶紧叫徒儿烧水泡茶招呼客人。
乡绅们摆摆手，道长不必招呼，我们有事请教。
迷道长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你们有事。”
乡绅们也点头，这样甚好，还请道长明示。
迷道长说：“今天下已经大乱，贼星出现，更加添乱？这些当然让人心忧。但是，世道之上，还有天道，地道，人道。天道有天道之光，地道有地道之光，人道有人道之光。或天道之光，或地道之光，或人道之光，这些金光必将照亮黑暗。所以，在黑喑的世道里，要看到天道，地道，人道，要看到世道之上的金光 。”
迷道长看了看众 乡绅们，继续说：“火流星出现，天象示警，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也。”
乡绅们点头，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也。
迷道长又说：“但是，天道有玄机。”
乡绅们急忙问，什么玄机？
迷道长说：“天地之大，凶兆不一定就会落在我们这里。就算不幸要落在我们这里，也可以化解也。”
乡绅们都瞪着大眼，怎么化解？
迷道长说：“既然天象示警，我们就要重视。大家要尊循天道，规规矩矩行事。这样就可以化解凶兆，灾难就不会降临。 所谓‘顺天者昌’就是这个道理。
乡绅们心里明了，原来如此！
他们又问，尊循天道行事，具体些怎么讲？
迷道长说：“火流星在五行中属‘火’，火位大凶。所以人们要小心烟火。特别是在寒食节期间，一定要恪守规矩，小心烟火。过了寒食节期间，凶兆自然会消失。”
听到这里，乡绅们都松了口气。他们拱手向迷道长告辞向迷道长告辞，回到各自乡里。
“顺天者昌”，乡绅们把这个精神传到了各地，周围乡村人们的情绪开始稳定了。《诗经》有云：山川悠远，维其劳矣。人们相信，劳山之地是古老文明之地，必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火流星的凶兆应该不会应验在这里。当然，人们也都十分重视此事，他们规规矩矩行事，特别小心烟火。桃花村有个妇人特别迷信，又胆小。她不敢动火，也不开火做饭，扭扭捏捏到亲戚邻里家拿些冷面馒头回来为食。惹的他丈夫破口大骂，“又不是寒食节，天天吃冷食怎么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虽然平平淡淡，却也正常。
乡绅们走后，迷道长心情起伏，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天象示警，人们处在恶劣的环境里。

第三章，王爷生日面
一
一位瞎子艺人，根据“天现火流星”之事，编了一出新曲《精卫填海》，到处传唱。故事是这样的：炎帝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儿，叫女娃。女娃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很新奇，她非常想到东海去，看一看太阳升起的地方。可是炎帝忙于公事，没有时间带她去。这一天，女娃自己一个人驾着小船向东海太阳升起的地方划去。不幸的是，海上突然发起了狂风大浪，海浪把女娃的小船打翻了，女娃不幸落入海中，被大海吞没了。女娃死了，她的精魂化为了一只小鸟，发出“精卫、精卫”的悲鸣，人们便称此鸟为“精卫”。小鸟精卫痛恨大海夺去了自己的生命，她要报仇。因此，她不停地从她住的地方衔上一粒小石子，展翅高飞，一直飞到东海，把石子投下去，想把大海填平。大海嘲笑她，“小鸟儿，你这样就算干上千年、万年，也休想把我填平！”精卫回答：“哪怕是干上万万年，干到天地的尽头，我终将把你填平的！”大海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呢？”“因为你夺去了我的生命，你的狂风大浪将来还会夺去许多人的生命。所以，我要把你填成平地。”精卫来回飞翔，衔石子扔进大海，从不停息。这天，精卫可能有些累了，在飞过东海劳山附近桃花村上空时，嘴里的石子没衔住，掉了下来，于是石子便化作火流星飞坠落地。据说“精卫填海”的石子为神石，乃宝物，拥有这个神石宝物者可以获得无穷的法力。
瞎子艺人传唱的新曲《精卫填海》，把“天现火流星”传唱成了“天降宝物”，精卫填海的神石化作火流星飞坠落在了东海劳山桃花村附近。于是，民间关于天上人间的杂事就多了起来。人们不再关心天上的火流星是不是凶兆，而是关心天降宝物的地方，急切地想知道火流星坠落的地方。
人们开始打听宝物的消息，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窃窃私语，“在哪里？在哪里？火流星坠落在哪里？”
“桃花村，桃花村，宝物落在桃花村北山附近！”
人们的目光聚焦桃花村，远远地朝着那边张望。有人醒悟道：“怪不的桃花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原来为宝物的灵气滋润。”火流星乃天降宝物的传说引得无数人跃跃欲试，大家都想寻宝、挖宝。
民间的舆情传到了官府，官府赶紧向上面报告。燕王接到报告，怕宝物有失，不敢怠慢，命人张贴出告示：“天降宝物为国家所有，任何人不得觊觎，违者灭九族。”同时，急忙派王爷和天师带人去看个究竟。
于是，大道上出现了燕王的寻宝队伍，一百来人，排场很大：前面打十三棒锣开道，高举回避、肃静仪仗，旌旗飘飘；中间队伍里两名官员各骑着高头大马，目空一切，威风凛凛。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一位是燕国慕容机天师，但见他尖腮上一对三角眼，目光总是阴沉沉的。另一位是燕国慕容王爷，但见他肥头上眯眯双眼，似睡非睡样；后面卫队手持刀枪，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机天师放下阴沉的脸，笑着对王爷说：“寻宝这么重大之事，燕王派王爷来办理，可见大王对王爷的信任。”
王爷睁了睁似睡非睡眼，答：“谁知道有没有宝物呢？这一路走来，也够辛苦的。”
豪华的队伍行走于乡间，引得乡人远远地驻足观望。各地官员殷勤接待，不在话下。

二
时维三月，序属季春，这天是寒食节。
寒食节在冬至后一百零五日，清明前一二日。古代也叫“禁烟节”，家家禁止生火，都吃冷食。
今年这个寒食节，劳山附近的人们都十分小心谨慎。由于天现火流星，火流星在五行中属‘火’，火位大凶，所以大家格外小心烟火。各村各户，人们互相告诫：顺天者昌，一定要尊循天道行事。
寒食节虽然家家禁止生火，都吃冷食，但是人们还是显得比较忙乎，因为寒食节的次日是清明节。清明节为重要的祭祀日子，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按照习俗，人们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扫墓，所以之前要有所准备。同时，清明节又叫踏青节，正是阳光明媚，草木吐新的时节，也是人们踏青的好时候。清明是我国二十四节气之一，是农民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农谚云：清明前后，点瓜种豆。
寒食节这天早上，王爷的寻宝队伍来到桃花村。谢亭长、王绅人等人赶紧来到村口迎接，机天师向他们介绍了王爷的身份，大家赶紧向王爷行礼，表示敬意，然后引领队伍来到村里的村公所。
王爷和机天师下马，进入到大厅当中就坐。燕国卫兵持刀枪列队警戒，只允许谢亭长、王绅人进入大厅，垂手立于两旁听令，其他人员都被档在屋外。
机天师开口直奔主题：“天空出现火流星，火球飞坠在桃花村附近，坊间纷纷传说是精卫填海的宝石落到人间。此事燕王非常重视 ，派王爷和我来看个究竟。官府已经出了告示，‘天降宝物为国家所有，任何人不得觊觎。’想必你们也都清楚。现今天下大乱，中原列国纷争，大燕国也面临着各种势力的挑战。北方拓跋珪正在复兴拓跋氏，存有取代我大燕之心；中原秦国符坚日益强大，有平定中原之势。所以，天降宝物万万不可以落到他们之手。”
王爷睁开了迷着的睡眼，说：“我们奉燕王之命来看个究竟，到底有没有宝物。有宝物就收为燕国所有，带回去。”
谢亭长、王绅人面面相觑，说：“火球飞坠，炸了个大坑，并无宝物。”
机天师说：“究竟如何，我们还是到现场去探个明白。”他指了指谢亭长和王绅人，“有劳你们二位陪同前往，再找几个村民前头带路。”
谢亭长、王绅人只好叫上大生和小生，领着王爷、天师他们一行人前往火流星飞坠的地方探个究竟。
往西北走了约十多里地，来到了火流星坠落地。谢亭长指着大坑告诉机天师：这就是火流星爆炸的现场。
机天师环顾四周，又朝前看了看，只见外围树木连片倒伏，中间有一个十丈多宽的大坑，旁边数丈内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树根向上。他不禁暗暗吃惊：“这得用多大的法力，才能造成这样巨大的破坏呀？”
机天师安排一队士兵在外圈搜寻，从外围一里外林木倒伏的地方向里搜；又安排一队士兵在里圈搜寻，在大坑旁边数丈内大树被连根拔起的地方搜；再叫几名士兵和大生、小生一起在大坑中挖掘。
大生、小生和几名燕兵一起在大坑中挖掘。坑中土质疏松，尘土飞扬，挖了半天，不要说宝物，一块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挖到。又挖了一会儿，松土挖尽，露出潮湿的底土。底土又粘又硬，很不好挖。士兵都累了，停下来休息，望着大坑上面的王爷。大生、小生也停了下来。这时，里圈搜寻的士兵报告，搜寻完毕，什么也没有发现。又过了一会儿，外圈搜寻的士兵也报告，搜寻完毕，什么也没有发现。
机天师用手捻了捻胡须，望着王爷：“看来坊间关于‘天降宝物’的传闻为虚，草民讹传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王爷迷着昏睡的眼：“哦，没有宝物，那就返回吧。”于是，下令收队，一行人返回桃花村。 回到桃花村已经是午后时分，谢亭长请机天师和王爷到村里村公所去休息。机天师摆摆手：“王爷习惯在帐篷里休息。所以，我们就不打搅村民了，我们的兵士会自己搭帐篷宿营。你们弄点食物，犒劳兵士就行。”谢亭长略显为难，解释说：“今日为寒食节，忌烟火，村里人格守规矩，都不开火烧灶，怕只弄的到一些冷面、馒头。”机天师楞了楞，眨巴眨巴三角眼，“寒食节这么讲究？”又摆摆手，“那就将就些，先弄一点冷面、馒头来充饥吧。”
于是，谢亭长便安排大生和小生到村民家里去收集冷面、馒头，拿来犒劳兵士。机天师、王爷则带领兵士在村北靠山处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搭帐篷宿营。
不大工夫，燕国兵士便搭好了宿营帐篷。一共有七个帐篷，呈七星拱卫中央帐篷排列，帐篷连营，挨的很紧。王爷不吃午饭，在中央帐篷里小息，睡着了。机天师和一名兵士小头目在边上帐篷里聊天。又过了不久，谢亭长、王财主领着大生和小生背着犒劳兵士的冷面、馒头来了。他们问了卫兵，找到了机天师，把冷面、馒头送上。机天师叫兵士小头目收下食物，拿去发放给众兵士吃。
谢亭长、王绅人等人见事情办妥，便向机天师施礼，想要告辞。
机天师摆手制止，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们商议，有劳你们暂留片刻。”
谢亭长、王绅人只得留住。谢亭长说：“有事还请天师吩咐。”
机天师说，既然这样，我便直言：“一个是我的私事。我和北山迷道长师出同门，他是我师兄。按理，我应该到北山道观去拜访他，怎奈公务在身，要陪同王爷，离不开，不可以因私忘公。所以烦请村里派人到北山道观去一趟，请我师兄迷道长下山，到此一叙。”
谢亭长答：“这个方便，我这就派人去请迷道长。”于是差大生去北山道观，请迷道长下山。
机天师接着说：“还有一个是大事。今天是王爷生日，按惯例，得准备一碗长寿面为王爷祝寿。”谢亭长说：“这个应该，我们这就去操办。”
机天师摆手制止他们，“且慢！听我细说。”谢亭长小心地问：“此事莫非有什么讲究？请天师明示。”机天师先是“嘿嘿”一笑，又一本正经地告诉谢亭长他们：这碗长寿面有讲究，而且大有讲究。王爷的长寿面是一碗卧蛋汤面，却不是简单的汤面。制作过程十分繁杂，要这样，这样。
一，煮蛋：四畜生蛋，所用食材为二兽二禽。宰杀一头未成年骆驼，开肠破肚，掏空内脏，洗净待用。宰杀一头羊羔，开肠破肚，掏空内脏，洗净待用。宰杀一只肥鹅，开肠破肚，掏空内脏，洗净待用。宰杀一只仔鸡，开肠破肚，掏空内脏，洗净待用。找正在生蛋母鸡，杀鸡取卵，取二枚成形的蛋卵待用。把二枚蛋卵放进宰杀的仔鸡肚内，缝合肚子？再把仔鸡放进宰杀的肥鹅肚内，缝合肚子。再把肥鹅放进羊羔肚内，用尖刀穿刺，取洗净的羊肠子，缝合羊肚子。再把羊羔放进宰杀的小骆驼，用尖刀穿刺，取洗净的骆驼肠子，缝合小骆驼肚子。用大蒸笼把骆驼等叠加兽禽先大火，再小火蒸煮，煮熟后，再分别开膛，取出二枚蛋卵，作为长寿面的用蛋。
二，熬汤：四味生汤，所用食材为二山珍二海味。取一个红皮南瓜，切开盖子，掏空瓜瓤，洗净待用。取一个霜皮东瓜，切开盖子，掏空瓜瓤，洗净待用。取山珍猴菇、燕窝，冷水发泡洗净待用，取海味鱼翅、鲍鱼，冷水发泡洗净待用。取山泉水用九层细纱布过滤。把猴菇、燕窝，鱼翅、鲍鱼放入掏空瓜瓤的红皮南瓜中，加入过滤过的山泉水，盖上瓜盖，放入小蒸笼碳火慢炖。五成熟后，把南瓜中的食材和汤水取出，再倒入掏空瓜瓤的霜皮冬瓜中，盖上瓜盖，放入小蒸笼碳火慢炖。十成熟后，取炖好的清汤为长寿面用汤。红皮南瓜温性，去寒，霜皮冬瓜凉性，去火，经过南瓜、冬瓜蒸炖出的汤不寒不火。
三，作面：制作“一根面”。先选面，选当年新麦磨面，用筛子筛出第一道面粉，再用细筛对第一道面粉反复筛选，出细面粉。十斤新麦可得一斤细面汾；再制面，细面粉和过滤后的山泉水混和，经过搂面、醒面、搓面制作出一根面。这根面又细又柔，要九尺九长，意长久；后抛面，大锅水烧到沸腾，煮面师傅灵活稳当将九尺九长的一根面抛向大锅，煮熟后迅速捞出，装入碗中。
其它方面也有讲究，比如盛面用器：长寿面必须用金碗装盛。
这样看来，王爷的长寿面确实是一碗比较讲究的面。谢亭长他们听得咋舌，虽然都是些常用食材，但用料多，制作过程繁琐，确实不一般。
机天师问：“这些食材、烹饪技艺、器皿办的全吗？”
谢亭长望着王绅人。王绅人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说：“大部分能办到，但不能办齐。”他把不能办齐之项列出：食材方面，缺禽畜骆驼；烹饪技艺，缺能制作出九尺九长一根面的师傅；器皿，缺盛面金碗。
机天师听后，说:“如果只缺这几样，到也不难。我们仪仗队有禽畜骆驼，本是驮仪仗棒锣、牌匾、旌旗之物的，可宰杀之用；县城里有面点师傅会做‘一根面’，我现在就派快马去请，顺便在县衙把金碗办齐带来。”
谢亭长、王绅人一起说：“这样甚好，那就有劳天师了。”
机天师摆摆手，说：“今日为寒食节，我知道你们要守规矩，忌烟火，不杀生。所以，你们把食材、器皿等东西送到帐营里来，让我们兵士来操办。我们北国人不过寒食节，没有忌讳。”

三
一些燕国兵士们到北山伐木为薪，猎杀禽兽为晚上食物。有村民在后山劳作，见状，告诉燕国兵士，现在为春天禁猎期，也是动物孕期，不可以猎杀动物。话没说完，遭到兵士一阵殴打，村民抱头逃回村里。另一些兵士在帐营外架锅搭台，开火烧灶，宰杀禽畜，开始为王爷操办长寿面。
不少村民在外围远远地观望，他们指指点点，感到惊讶：寒食节也叫禁烟节，燕兵这样大弄烟火，没有禁忌吗？村民只是在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机天师在边上帐篷里迷着三角眼喝茶，不久就有了些昏睡的感觉。一名卫兵闯进帐篷报告：“北山迷道长已经请到了。”
机天师赶忙抖抖精神，出帐篷迎接师兄。
外面，迷道长皱着眉头看着燕国兵士开火烧灶，宰杀禽畜。
机天师见到迷道长，满面笑容，躬身拱手施礼：“师兄别来无恙？”迷道长也躬身拱手回礼：“托天师福，身处乱世，暂时还能苟且偷生。”两人相视，哈哈大笑。机天师前面引路，迷道长后面跟随，两人走进帐篷。
机天师和迷道长两人在帐篷里坐定，卫兵献上热茶水。迷道长摆手，“寒食节日，不喝热水。” 机天师哈哈一笑，我们北国人不讲究这些。他挥挥手，叫卫兵退下。
同门师兄弟相见，免不了要叙旧，谈过去。机天师说：那时师兄可是聪明的很。迷道长也说：那时师弟却是精明的很。两人呵呵一笑。又聊了聊离别以后的情况，谈到现在。
机天师说：“常言道，盛世道士深山归隐，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现今天下大乱，师兄理应下山施展本领安天下，为何还在深山归隐？不符合道也。”
迷道长答：“天下大乱，乃天下人功利熏心所为。草民想立功封爵，豪强窥视皇权，这些都是导致天下战乱的原因。所以，只有天下人奉行‘清静无为’的思想，世道才能太平。乱世道士不必拘于下山救世，也可以传道、解惑，使人们明天理，守本份，从而达到安天下的目的。”
机天师说：“师兄不下山可惜了一身本领。师兄所学之术与诸葛孔明同宗，通五行八卦之术，懂迷魂阵法，会封印。既然有诸葛亮聪明之心，何不怀孔明封相之志？这也符合道士背剑救苍生之理。”
迷道长说：“师弟言之差已！修行之人，本不该有红尘之志。况且贫道的道术，雕虫小技也，怎敢和诸葛孔明相比？我既无诸葛亮聪明之心，也不敢怀孔明封相之志。”
慢慢的，他们发现，师兄弟二人分别多年，已经志向不同了，往日的情谊也慢慢淡去了。再聊下去，已经话不投机了。
这时，一名卫兵闯进帐篷报告：“派去县衙快马已经回来，面点师傅请到了，金碗也带来了。”机天师吩咐：“赶快安排面点师傅制作‘一根面’，要九尺九长的一根面。”卫兵答应，施礼告退。
迷道长趁机告辞，机天师客气相送。
他们走出帐篷，遇见了王爷。机天师和王爷打招呼，又介绍了迷道长。
王爷在中央帐篷睡了一觉，觉得精神爽快了许多，便踱歩走出帐篷。他看见机天师他们，便停下来，见机天师和自己打招呼，便应了应。 王爷听了机天师的介绍，用眯眯眼看着迷道长，说：“先生道行高深，为什么不投靠大燕国，寻求荣华富贵呢？我可以向燕王推荐你。”
迷道长回答：“贫道山野之人，学些雕虫小技而已，怎敢有非份之想？不必劳烦王爷。”
王爷并不勉强，他说：“你看这宰禽杀畜，蒸煮烹饪，多么热闹。先生何必急着走，不如留下来共进晚餐。”
迷道长环顾四周，说：“这些燕兵忙着开火烧灶，宰杀禽畜。寒食节也叫禁烟节，你们何必如此？”
王爷哈哈大笑，“寒食节？我们北国人不讲究这个。”
迷道长摇摇头，说：“大家都应该按天道行事。”然后告辞离去。
王爷望着迷道长的背影，也摇摇头。他对机天师说，你的师兄有点不识抬举。
机天师在边上只好嘿嘿一笑。
王爷见兵士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生日面，饶有兴趣，便站在那里观看。面点师正在制作“一根面”，经过搂面、醒面、搓面制作出的一根面又细又柔，似乎很有嚼劲。他看的高兴，说，一定要九尺九长。面点师答，保证九尺九长，不差分毫。
傍晚，天色昏暗下来了，燕国兵士在宿营帐篷外的空地上，燃起了堆堆篝火，并且搭上了支架，烧烤在后山猎杀的禽兽。空气中弥漫作一股禽兽肉焦味。围观的村民早已纷纷离去。 王爷的长寿面烹饪完成，献面祝寿仪式开始 。
中央帐篷左右门帘卷了起来，王爷朝外端坐中央，面前放着一张供桌。机天师立在旁边。兵士们列队整齐，朝王爷施礼，高喊祝寿口号。仪仗队鼓乐齐鸣，旌旗招展，甚是热闹。只见面点师将九尺九长的一根面抛向烧开汤的大锅，煮熟后迅速捞出，用金碗装盛，放在托盘上。托盘由一个年轻兵士稳稳端着。负责炖汤的兵士揭开小蒸笼盖，再打开冬瓜盖，用银汤勺从冬瓜里舀出清汤，倒入金碗。负责大蒸笼的兵士迅速用刀划开缝合的小骆驼肚子，再划开缝合的羊肚子，用刀拨开肥鹅的肚子，再拨开仔鸡肚子，用银勺子捞出二枚蛋卵，放入金碗。金碗盛着卧蛋汤面，也就是王爷的生日长寿面，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的光，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年轻兵士稳稳端着托盘，走进中央帐篷，下蹲，高举托盘，把长寿面献给兰国舅。旁边的机天师接过托盘，放置在王爷面前的供桌上，端托盘的兵士施礼躬身退下。
王爷取过托盘上的银筷子，在金碗中夹起一颗蛋，咬了一小口，嚼一嚼，点点头；又夹起面，咬一小段，嚼一嚼，又点点头；再端起金碗，喝一小口汤，大大地点了点头。这是他要的长寿面，这才是王爷的生日面。
王爷满意的笑了。兵士们再次高喊祝寿口号，仪仗队依然鼓乐齐鸣，旌旗招展。
王爷吃完长寿面，祝寿仪式结束了。燕兵们开始忙碌自己的吃喝了，他们散坐在帐篷里，或围在篝火旁，开始吃烤禽兽肉。中央帐篷内，桌子上也摆了些禽兽烤肉，供王爷和机天师吃。他俩边吃边聊，王爷眨眨眼，“听说这村里王绅人家酒坊的酒不错，我们弄点来试试？”机天师点点头，“应该弄点来试试，不然，可惜了这些禽兽烤肉。”于是，他喊卫兵小头目过来，吩咐他带些人到王绅人家酒坊取酒去。
卫兵小头目带着一队人马来到王绅人家酒坊，直接砸开酒坊大门，冲了进去。他对惊恐不安的酒坊伙计说：“我们奉天师之命，到此取酒为王爷祝寿。你们不得阻拦。”说完，指挥手下搬酒。一个酒坊伙计小心地问兵士头目；“我们东家是否知道此事？”话音未落，该伙计马上遭到了燕兵的一顿拳打脚踢，“王爷要酒，还需经过你们东家？”酒坊伙计抱头而逃，去找王绅人报告此事。其他酒坊伙计见势不妙，怕挨打，也纷纷逃离。兵士们继续搬酒，他们扛着一缸缸酒满意离去。
帐篷外的其他燕兵见王爷的卫兵取酒来了，一哄而起，也纷纷来到酒坊抢酒。
王绅人来到酒坊，只见酒坊大门被砸烂，屋内酒器也毁坏了不少，成品酒基本上被搬空了。他既心痛又气愤，冲着离去的燕兵大骂，一群强盗，一群强盗！同时又无可奈何。接着，他叹气道，这就是乱世，真是乱世啊！酒坊伙计纷纷附和，这就是乱世，真是乱世！
燕兵们扛着一缸缸酒来到宿营地，堆放在地上。那些散坐在帐篷里或篝火旁吃烤肉的燕兵看到了酒，欢乎雀跃，冲着酒缸一拥而上。他们有的用碗装酒，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有的用皮囊灌满酒，几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吃边饮；更有甚者，干脆抱着酒缸豪饮。
不久场面出现混乱，兵士们骂骂咧咧，争抢打斗不断，不胜酒力者则趴地昏睡。王爷和机天师见掼了这些，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二人用杯筛酒，就着烤肉，斯文的慢吃慢饮。 下午，江流儿本来随同师父一起下山去见机天师的。进村后，迷道长又改变了主意，叫江流儿在村里玩，自己单独去见机天师。江流儿暗自高兴，本来就不想去见什么天师。
江流儿和师父分开后，便去了王绅人家找雪飘姑娘。雪飘姑娘和王夫人在一起，见江流儿来了，招呼他过来坐下，三人高高兴兴聊天说笑。
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江流儿怕师傅找不到自己，便急忙向王夫人和雪飘姑娘告辞。
雪飘姑娘怕他们师徒二人的晚饭有没有着落，便到厨房包了些菜团、米糕交给江流儿，嘱咐他：“天黑了，别在外面耽搁，见到师父早点回道观。”江流儿点点头，接过包裹，往村口走。他在村口遇到了大生，问大生见没见到师父？大生摇头。江流儿不知道师父回没回道观，想了想，还是到村北燕兵营帐去找师父。 到了村北燕兵营帐，江流儿问喝酒的兵士看没看见他师父？兵士摇摇头，继续喝酒。他又问机天师在哪里，兵士醉熏熏，茫然一指中央帐篷，便不再理会他。江流儿只得向中央帐篷走去。
机天师和王爷在中央帐篷边吃边聊。他们又谈到了迷道长，机天师说，“我师兄道行高深，十分了得。他察阴阳之变，识天道定律，所学之术与诸葛孔明同宗，通五行八卦之术，懂迷魂阵法，会封印。”王爷哼了一声，说，“虽然如此，他可是高傲得很。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江流儿来到中央帐篷，向守卫的兵士说要找机天师，卫兵通报后让他进去。江流儿进入大帐，见到天师，躬身施礼，叫了声师叔，说明来意。机天师见是江流儿，告诉他：“你师父早就回道观去了。”又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江流儿摇摇头，准备离去。王爷听说他是迷道长的徒儿，叫他且慢走，他有些醉意地说：“我要写一句话送给你师父。”
王爷吩咐手下人员取出笔墨，铺开纸，写下二行大字。再叫手下把纸叠齐，交与江流儿。江流儿接过，施礼告辞。
江流儿回到道观，看见师父端坐在院内，望着山下燕兵的篝火亮光发呆。他来到迷道长身边叫了声师父，师父点头答应。
寒食节，道观不开火，也不点灯，外面院落比殿堂里光亮一些。
江流儿从包裹里拿出雪飞姑娘给的菜团、米糕给道长吃，转身又到厨房倒了一碗水端给道长喝，自己也陪在道长身边吃了些。吃罢，他取出王爷的信纸，交给师父。
迷道长展开信纸，就着微弱光，看清楚了信上的两行大字：“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四
迷道长给江流儿解释说：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这句话出自《庄子》，本意是说，鱼在江湖水中悠哉，会忘掉自己的本性。人有了一些本事，就会忘乎所以。王爷这是在警告我，不要以为自己有些本事就忘乎所以。
江流儿望着山下燕兵的篝火，恨恨地说，他们才是忘乎所以！
村北，燕兵营帐处篝火通明，喝醉了的兵士们散乱地睡在帐篷里或露天睡在篝火旁。也无人照看篝火，供烤肉用的木支架倒入火中，贱出一片火花，发出“啪啪”响声。
夜深时，起风了，篝火中烧着的碳火随风翻滚，兵士们睡的正酣，无人理会。烧着的碳火随风翻滚，引燃了篝火旁的柴堆，柴堆的碳火随风翻滚，烧着了边上的帐篷。这是个堆放仪仗物的帐篷，帐篷中堆放着开道棒锣，回避、肃静木牌，彩色旌旗等物，这些东西被火烧的呼呼响，燃起了更大的火。一时间，火势大了起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势，火焰串起一丈多高，碳火随风翻滚，引燃了更多帐篷。帐篷是兽皮的，被火烧得呼呼响。由于帐篷连营，挨的很紧，很快，帐篷一个接一个烧了起来，营帐陷入一片火海中。
火烧牛皮帐篷浓烟滚滚，散发出恶臭味。有兵士惊起，还没有清醒就被热浪、浓烟，毒气呛得窒息。有喝醉了的兵士被火烧着，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人神志不清地在火中乱扑腾。火势由两边帐篷向中央帐篷蔓延。机天师和王爷正在中央帐篷就着兽皮席熟睡，两名卫兵靠着帐篷似睡非睡。卫兵被嚎叫声惊醒，一看火烧连营，吓到慌忙进入帐篷里背起王爷、拉着机天师往外跑。机天师醒过来了，被烟熏的不停咳嗽，他边跑边挥舞腰刀，砍开拉扯、档道的伤兵。好不容易，他们冲出了火海。
王爷也醒了，他惊恐地望着火中翻滚挣扎的兵士，吓得说不出话来。热浪、浓烟、毒气逼得他们又往后退了几丈，大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陆续有一些燕兵跑了出来，他们咳嗽着，喘着气，显得惊魂未定。
没有人想过救火，也没有人敢去救火，热浪、浓烟、毒气让人生畏。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他们就这样站着，看着营帐大火渐渐熄灭。火灭了，浓烟慢慢飘散，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味。机天师叫卫兵清点人员。一会儿，卫兵过来报告，兵士死伤过半。死者大部分是醉酒酣睡，口鼻灌入浓烟、毒气窒息而亡。机天师望着惊魂未定的王爷，建议尽快离开这个不祥之地。王爷答应着，却站着不动，眼光贪婪地望着烧毁的营帐不吭声。机天师明白他的心思，他还惦记着那只金碗。于是，大家又等了一段时间。等到浓烟散尽，卫兵进入烧毁的连营，在废墟中找到了金碗，擦拭干净，带过来交给王爷。王爷拿着金碗看了看，然后揣入怀中。接着，他迷起了眼，下令收队。深夜，一行人惊恐不安的走了，返回国都中山。
天亮后，有村民早起，路过村北燕兵营帐，发现已是一片废墟，烧焦的尸体横陈。村民急忙跑去报告谢亭长。
谢亭长赶到现场，也是大吃一惊，慌忙叫村民通知其他管事人到现场来。 王绅人等人很快就赶到现场。大家看到眼前的惨状，不忍目视。王绅人本来看到被烧死的燕兵惨状，怀有同情之心，但是想到燕兵抢夺自己酒坊，打伤酒工的情形，又十分愤恨，他连声说道：“报应呀，报应，这是上天对强盗的报应！”
现场聚聚了不少村民，谢亭长叫大生、小生维持秩序，划定区域不让他们进入。
雪飞姑娘和雪飘姑娘也在现场。雪飞姑娘吆喝着，帮助大生、小生维持秩序。雪飘姑娘则在左顾右盼找人，她发现江流儿陪着师父迷道长也来到现场，便向他招手。江流儿看见雪飘姑娘招手，便离开师父，赶紧靠了过去。
由于现场人多吵杂，谢亭长他们便离开火灾现场，转到村公所议事。
村民们在现场议论纷纷：天现火流星，显示凶兆，这是天道。可是燕兵违背天道行事，他们在寒食节时，杀生弄火，伤人抢劫，罪恶累累终于遭到了报应。也有人感叹：天现火流星的凶兆到底还是应验了，火烧营帐，报应落在了作恶的燕兵身上。 谢亭长等人到了村公所，坐下，大家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他们讨论善后之事，先是对燕兵入村造成的影响进行了一个综合评估：
一、村民财产损失：为王爷生日面提供了物资，有羊、鹅、仔鸡等禽畜；有猴菇、燕窝、鲍鱼、鱼翅等食材；有大小蒸笼、银勺银筷、锅碗瓢盆等器物；还有，王财主酒坊被抢，酒器毁了不少，成品酒基本上被抢空。
二、后山环境破坏：燕兵伐木为薪，一面山坡林木被毁；燕兵猎杀禽兽，杀死草鹿、野兔、山鸡、山鹰无数，许多是带孕动物。
三、人员伤害：燕兵在伐木猎兽时，殴打村民多人；在酒坊抢酒时，又殴打酒坊伙计多人。
四、火灾：火烧连营帐篷，留下一片废墟待清理，燕兵死亡尸体待掩埋。
这些事都要村里处理。大家感慨了一番，又开始研究筹集人力、财力清理废墟，掩埋尸体之事。这天是清明节，本来村民都要忙乎自己家里的事情。但是，发生了火烧王爷连营的事故，大家只是放下家事，先忙于清理火灾现场，掩埋燕兵尸体。谢亭长带着村民忙碌了大半天时间，总算清理干净火灾现场，掩埋好烧死的燕兵。
谢亭长他们为烧死的燕兵堆墓立碑，又进行祭拜，曰：“天为至尊，人为渺渺。天现火流星，显示凶兆，这是天道。违天道者，必遭报应，这是世道。尔等燕兵在寒食节日，杀生弄火，伤人抢劫，作恶累累。火烧营帐，让你们失去了生命，这是上天对你们罪恶的报应，你们化为鬼魂也要接受这个悲惨的教训。我们进行祭拜，为你们的安魂。呜呼，愿你们好好安息，规规矩矩。”

第四章，突发泥石流
一
清明过后，村民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开始整地，育苗，播种春麦或高粱。北山禁猎期结束了，南湖禁渔期也结束了。大生、小生又可以大杀、小杀了。
大生在北山射杀了一只野兔。他拎着野兔到谢亭长家去，见着谢亭长，他把拎着的野兔交给他，说：“北山禁猎结束了。我刚刚到北山巡了一下，猎获了一只野兔。现在禽兽肉质鲜嫩，我特意带来给亭长尝尝。”谢亭长接过野兔，道声谢。 大生说：“和往年一样，村里办招待需要山味告诉我一声，我的猎物活鲜。”谢亭长忙说，这个一定，一定。
小生在南湖网了一些螃蟹，鱼虾。他挑选了一些大螃蟹放入鱼篓中，拎着鱼篓，往王绅人家去。见着王绅人，他把装着螃蟹的鱼篓交给他，说：“南湖禁渔结束了，我刚刚在南湖起了些网笼，收获一些螃蟹。现在螃蟹肉质鲜嫩，我特意带来给您尝尝。”边上的雪飞姑娘接过鱼篓，冲着王父亲说，“你看小生多懂事，知道拿开湖的螃蟹孝顺你。”王绅人道声谢。 小生说：“家里办酒宴需要河鲜告诉我一声，我的鱼虾鲜活。”王绅人忙说，这个一定，一定。
人们都在忙活，王家小姐雪飞和雪飘却清闲的很。雪飘姑娘安安份份，陪着母亲聊天做针线活儿。雪飞姑娘则闲不住，喜欢到处走动。
这一日，雪飞姑娘逛到南湖边的荷塘旁看荷花。正好小生撑着小船捕鱼回来，她便招手喊小生。待小生过来了，她问：“湖中荷花淀的荷花是不是也开了？”小生答，“荷花淀的荷花早开了。
雪飞姑娘又问：“荷花淀的荷花是不是比湖边荷塘的荷花好？”小生答，“荷花淀水深面大，荷花自然必小荷塘的好。”他殷勤地问：“荷花淀的荷花好，要不要我给你采一些？” 雪飞姑娘摆摆手，“荷花是要结莲蓬的，采了多可惜。不如你划船带我们到荷花淀里，观赏观赏那里的荷花。”小生赶忙答应：“好呀，好呀！”于是，他们约定叫上大生，一起乘船去荷花淀里看荷花。
次日，雪飞姑娘与大生、小生三人一起去湖中荷花淀看荷花。小生把鱼船洗的干干净净，迎他们上船。他叫一声，坐好了，然后用竹篙撑开船，后退几步，双手握着竹篙往前助跑，竹篙点地，撑杆跳上小船。一连串动作，十分优美。
雪飞姑娘不断拍手，连连叫好。
大生则不言语，望着别处，装着没看见。
小生跳上船，用竹篙撑船前行，不久就到了荷花淀。
南湖荷花淀，远看一片碧绿，圆圆的荷叶一片一片挨挤在一起，阵风吹过，翻起绿色的波浪，让人心旷神怡；靠近了看，荷花从荷叶中冒了出来，粉红，淡白，娇艳妖娆。雪飞姑娘掐一支粉花举在手里，大生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小生也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小生顶着荷叶撑船，一摆一动，荷叶顶不住，从头上掉了下来，落到水中，引的鱼儿竞相追逐。湖里空气清新，荷香醉人。玩耍了一阵子，小生撑船返回。
小生撑船，大生和雪飞姑娘并排坐在一起。小船在湖中缓缓前行。
大生稳稳地坐着，唱起了歌谣：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
小生见大生唱着歌谣，决定趁他不注意，捉弄他一下。他脚蹬着船边，暗暗一使劲，小船突然摇晃起来。他想晃着唱歌的大生，让他出洋相。那知道大生坐得稳，倒是雪飞姑娘坐不稳，她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边上的大生。大生下意识地用手紧紧地搂住雪飞姑娘，生怕她掉到水里。
小生见此情此景，不禁目瞪口呆。缓过神来，便冲着大生说：放手，放手，别搂住雪飞姑娘。大生松开手，冲他得意的一笑。
雪飞姑娘也缓过神来了，她冲小生大叫：“你怎么撑的船，想害我掉水里呀?”
小生赶紧让船平稳。他无精打采撑着船，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弄巧反拙，让大生抱着雪飞姑娘，占了大便宜。 船到岸边，前面就是巨石道台。夕阳西下，湖水中映着老君石的倒影。
他们上岸后遇见了谢亭长。谢亭长问，干什么来呢？雪飞姑娘笑嘻嘻地说，到荷花淀看荷花来呢！荷花淀的荷花开得正艳。谢亭长点点头，荷花开得好！待他们走了，他望了望湖水远方的荷花淀，心想：桃花村暂时还是安定的。可是，在乱世里，这份安定注定不能长久，就像荷叶露珠一样，不经风动。

二
时维四月，序属孟夏，这天为立夏日。立夏标志着盛夏正式开始，万物繁盛，农作物加速生长。
早上，王绅人一家围坐在一起吃“立夏饭“。立夏要吃“立夏饭“，乡间用赤豆、黄豆、黑豆、青豆、绿豆等五色豆拌合白粳米煮成“五色饭”，为“立夏饭“。雪飞、雪飘俩人很快就吃完了，王绅人、王夫人也不紧不慢也吃完了。大家放下饭碗，立夏饭吃的圆满，顺顺利利。
大生来了，提了一小篮子红蛋，送“立夏蛋”来了。他笑着对王财主说：”立夏吃蛋，石头踩烂。”立夏日，民间有用红茶或胡桃壳煮蛋，称“立夏蛋”，除了自己家用，还有相互馈送得习俗。
王夫人接过小篮子，对大生说：“谢谢你的一番心意。”雪飞姑娘看了看篮子里的蛋，笑了，她说：“这些蛋一个个也太小了。是不是你把大的留下了，小的送我们？”雪飘姑娘看看篮子里的蛋，拿起一个托在手上，说：“你送的‘立夏蛋’的确是小了点。”
大生送来的“立夏蛋“比正常鸡蛋小许多。他”嘿嘿“一笑，说：”这是锦鸡蛋，乃山上野鸡蛋，它比一般的鸡蛋小一些，但味道好极了。“
雪飞姑娘听说是锦鸡蛋，觉得稀罕，赶紧拿了一个小蛋剥了壳，吃一口，”嗯，确实味道好极了。“雪飘姑娘也把手中的小蛋剥了壳，吃了，“真的和普通的鸡蛋味道不一样。”
王夫人把篮子放到桌子上。雪飞姑娘凑过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更小的蛋，”咦，这又是什么蛋？“大生笑着说：”那是斑鸠蛋，乃山上野鸽子蛋，味道比锦鸡蛋还要鲜美。”雪飞姑娘也把手中的小蛋剥了壳，放入口中吃了，点头：”确实味道十分鲜美。“
王绅人十分高兴，他拍了拍大生的肩膀，说：”你送的立夏蛋都是珍品，难得你这么用心。”王夫人对大生说：“你这么早出来送立夏蛋，还没有吃饭吧？不如就在这里吃一碗立夏饭。”不待大生推辞，雪飞姑娘飞快的添了一碗立夏饭，递了过来。大生只好接过饭碗，吃了。
通常，吃过“立夏饭“，人们会聚在一起“斗蛋”。斗蛋是立夏日的一个习俗游戏，斗蛋人各拿一枚煮熟的蛋，相撞，蛋壳被撞破则负；蛋壳坚而不破为赢。雪飞姑娘十分热衷斗蛋游戏，每年这时都要拿一篮子熟蛋去和别人斗蛋。今年也一样，雪霏姑娘用小篮子装一篮子煮熟的蛋，要去找人斗蛋。正好大生在她家送“立夏蛋”，她便叫大生陪同前往。
雪飞姑娘在路上和几个小孩子斗蛋，互有胜负。这时传来消息，村里有个叫二狗子的人，拿了一箩筐蛋来和人斗蛋，他在南湖边摆擂，扬言要打败所有的斗蛋人，成为斗蛋王。玩斗蛋游戏的人，心态各异：一般人拿几个蛋，玩玩而矣，为普通斗蛋游戏参与者；像雪飞姑娘这样，拿一篮子蛋找人斗蛋的，为斗蛋游戏热衷者；像二狗子这样，拿了一箩筐蛋来摆擂斗蛋，乃斗蛋游戏的狂热者。
听说二狗子在南湖摆擂斗蛋，雪飞姑娘和大生赶紧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大生要分开众人，让雪飞姑娘上前。其实大家见雪飞姑娘拎一篮子蛋来斗，已经纷纷让开，散户让大户，VIP优先。
二狗子见是雪飞姑娘，笑了：“斗蛋大户来啦？我正等着你。”雪飞姑娘则说，“我还怕你不成？”二人不再费话，摆开架势，开始了斗蛋。斗了一阵子，雪飞姑娘一篮子蛋被撞破了三分之二，剩下兵力不多了。大生在边上干着急，看看对手，还有大半箩筐完整的蛋。
二狗子情绪热情高涨，每次斗蛋前都大叫“必胜 ”，每胜一次都大喊“统杀 ”；反之，雪飞姑娘则显的士气低落，不多言语。很快，雪飞姑娘一篮子蛋都被斗破了，全军覆没。她很失望，拎着一篮子破蛋离去。大生还有事，也告别离去。
二狗子得意的不断挥舞双手，围观的的人们一片欢呼。
雪飞姑娘拎着一篮子破蛋，情绪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叫她，她也没注意。小生来到面前，问她：“叫你呢，怎么不做声？”雪飞见是小生，停住脚步，“对不起，没注意到你。”小生又问：“这么早就回家？不斗蛋了？” 雪飞姑娘指了指一篮子破蛋，说：“失败了，就回家了。”小生连忙说，“我这里还有一篮子蛋，正要给你送去。拿着，找二狗子继续斗蛋去。”雪飞姑娘信心不足，“二狗子有一箩筐蛋，而且蛋壳坚硬，有备而来。我们这一篮子蛋，怕也斗不过，无济于事。”
小生嘻嘻一笑：“何必长他人志气。”他悄悄告诉她说：“我这一篮子蛋与众不同，乃南湖芦苇荡里的野鸭蛋。这些野鸭蛋经过茶煮上色，外观和普通蛋无异。野鸭蛋的蛋壳比家禽蛋坚硬，且这些蛋都经过我的精心挑选，质量好的很。拿这些野鸭蛋斗蛋，必胜！”
雪飞姑娘听了大喜，又激起了斗蛋的热情。她责怪道，“你怎么不早点把蛋送来？”小生说：“在家里选蛋，煮蛋，上色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知道你有这么早。” 他们边说边转身往南湖边去。
南湖边二狗子摆擂斗蛋的地方，二狗子正在洋洋得意发出感慨：“对手呢？怎么就没有对手呢！”一些小孩手里拿着斗败的破蛋，羡慕地望着他。
雪飞姑娘咯咯笑，“对手来了，我们继续。”
二狗子见是雪飞姑娘，呵呵一笑：“不愧是王家大小姐，这么快又整了一篮子蛋来了。”
二人摆开架势又开始斗蛋。
二狗子神态轻松，觉得刚刚打败过雪飞姑娘，具有心理优势。雪飞姑娘则专注斗蛋，心无杂念。这样斗了十多回，二狗子败多胜少。继续斗下去，二狗子不淡定了，雪飞姑娘的手里的蛋总能以一当三或以一当五地胜出。他疑惑地看着雪飞姑娘，又疑惑地看了看她篮子里的蛋，“你这个蛋？”雪飞姑娘说：“我这个蛋怎么了，要不要吃一个？”说完，拿一个蛋剥了壳，递给二狗子。二狗子把蛋吃进嘴里，他嗓子发干，嚼了嚼，没有咽下去。他把嘴里的蛋吐了，叫道：“我们继续斗蛋。”进行最后一博，
野鸭蛋确实坚硬，不久，二狗子箩筐里的蛋全部斗破，雪飞姑娘取得了胜利。
观众哈哈大笑，二狗子怏怏而去。
小生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蛋，剥了壳，咬一口：“好吃，这是胜利的蛋。”雪飞姑娘则悄悄地对他说：“保守野鸭蛋的秘密，明年斗蛋继续胜利。”

三
立夏过后，天气反复无常，多暴雨。这天，天色灰暗，村外的大道上来了大队杂乱的人马，燕王爷和机天师领着七、八百败兵，溃逃来到了桃花村。燕秦发生战争，王爷和机天师押运粮草时，遭到秦国军兵的袭击，溃败而逃。
王爷带着溃兵进驻到村里的村公所，占据了议事厅和学堂。这些兵士衣衫褴褛，疲惫不堪，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躺在地上，他们眼睛阴沉沉、直钩钩地盯着王爷，看的王爷心里发毛。
王爷觉得心里郁闷，在村公所感到压抑，便带着几名卫兵离开驻地，来到南湖边上透透气。湖边本来有一些村民，他们见到了燕兵，便赶快离去了。王爷来到了巨石旁，望望问道台，心中生气。他觉得问道台又高又大，盖过了王爷的风头。他指挥卫兵，“砸，把这个问道台砸碎。”卫兵们见王爷气急败坏，心想他一定昏了头，便敷衍了事，用刀对着巨石砍了砍。坚硬的巨石，怎么砸得动？千百年来，风雨雷电无数次的对它侵袭，它依然屹立着，坚如磐石。卫兵们砍了几下，看了看刀石间溅出的火花，便作罢。任由王爷生气。
王爷呆呆地看着巨大坚固的问道台，一时无语。他在南湖边上走了走，感觉还是压抑，便带着卫兵返回。
路上已经不见村民了，人们看见溃兵进村，都闭门躲在家里。走在清冷的道路上，王爷心神不定，总感觉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想着寒食节在这里火烧连营的情景，心惊不已 。他认为，桃花村是个不祥之地。
王爷回到村公所，见到机天师，说：“ 在这里，我总感觉到心神不定。桃花村是个不祥之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返回国都中山去。”
机天师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挥手让卫兵退下，然后对王爷说：“我们这次领兵押运粮草，被秦军袭击，损失惨重，回到中山都怎么向燕王交待？”
王爷说，“损失过重，不好交代。”
机天师继续说：“我们损失过重，不好交代。燕王必然生气，朝廷中小的人必然谗言，欲置我们于死地。”
王爷也觉得了危机，问：“那该怎么办？”
机天师说，“我们需将功补过，平息燕王的雷霆之怒，堵住小人的谗言。”
王爷点头称是，但又犯愁，“如今溃败，兵士气低落，战不能战，逃不能逃，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将功补过？”
机天师踱着方步，沉吟不语，急得王爷跟着他团团转。
过了一会儿，机天师停下脚步，望着王爷说：“还记得上次寒食节，我们到这里寻宝之事吗？”王爷说：“当然记得。火烧营帐，差点烧死我们，我现在还后怕。”机天师摆摆手，说：“不谈火烧营帐之事，是寻宝之事。”王爷说：“我们到过现场，不是没有宝物吗？”机天师眨眨眼，缓缓地说：“天现火流星，降落宝物，不一定就在暴炸现场。宝物或许落在别的地方。”王爷“哦”了一声，那会落在哪里？
机天师走到屋外，望着北山。“桃花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都是受宝物的灵气滋润所致。我师兄迷道长长期隐居北山，十分可疑，说不定是为宝物而为。我听说北山上常有金光闪现，或许这就是宝光闪现，宝物应该就在北山矣。”
王爷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机天师眼睛放光，“只要我们找到宝物，献给燕王，燕王必然欢喜。”
一席话点醒了王爷，他连连点头称是。他说：“只要我们找到宝物，献给燕王 ，燕王不仅不会怪我们兵败之过，还会奖赏我们献宝之功。这样，朝廷中的小人也无话可说。”但是，王爷又忧，“其一，我们士气低落，兵士恐怕不肯出力呀。其二，北山那么大，林木茂盛，怎么寻找宝物？”
机天师阴阴一笑，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自有办法。他说：“兵士的士气，靠激励，只要许以高官厚禄，兵士就会争先恐后的卖力。北山虽大，林木茂盛，却经受不住烈火的炽烧。我们放火烧山，毁尽林木，就可以一览无余。只要有宝光闪现，就可以发现。”
王爷听了，觉得有理，连称：“妙计，妙计也！”他眼珠一转，心生歹意，说：“我看这个桃花村，村民富裕，特别是王绅人，是个富豪。我们放火烧山后，不如放任兵士，抢掠一番。一来犒劳兵士，提升士气；二来也可以弄些财物，不虚此行。”
机天师听了，心想：“这个王爷够狠毒。”他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主意已定， 王爷、机天师集合溃败军兵，进行寻宝动员。燕兵们或坐或躺，冷漠地望着天师。机天师说：“兵士们，王爷给你们一个不打仗就有加官封赏的机会。”
听到有加官封赏的机会，燕兵们都坐了起来，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机天师激励兵士：“天现火流星，是上天为燕王送宝物也，宝物就藏在桃花村北山。我们的任务，就是放火烧山，毁尽林木，好为燕王寻找宝物。各位兵士，寻到宝物者，加官封赏。机会难得，这是你们在战场上掉十次脑袋也换不来的立功机会。”
燕兵都站了起来，有些兴奋。
王爷继续鼓动兵士，说：“连日征战，帐篷辎重损失贻尽，大家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各位兵士，放火烧山回来后，你们不用风餐露宿了，晚上到村民家借宿，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拿取。”
这些溃败兵士听了王爷的话，兴奋不已。他们明白意思，这不就是放他们抢掠吗？他们一个个眼睛发红，恨不得抢掠立即开始。 王爷、机天师看到兵士被鼓动起来了，便立即行动。他们拿着点燃的火把，乱哄哄地往北山走去，放火烧山去！ 溃兵来到桃花村，村民们都惊恐不安。谢亭长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便赶紧通知村民来议事，又派人请迷道长下山，共商对策。由于王爷队伍扎营在村公所，占据了议事厅，所以他们便在村北大生家里议事。
迷道长带着江流儿急忙下山，在村口，被等候在外面的大生迎进了屋里。来了不少的村民，大家聚集着，议论应对之事。 不久，王爷和机天师领着兵士，举着点燃的火把路过此地。村民们疑惑地望着这些兵士，不知道他们大白天打着火把干什么。谢亭长他们在屋里听到外面乱哄哄地，也都出来了。
谢亭长迎了上去，向王爷和机天师拱手施礼，说：“敢问大人，你们带着兵士，白天打着火把，不知要干什么去？”王爷不屑地望了望村民，傲慢地回答：“我们放火烧山去，我们要把北山林木烧尽，为燕王寻找宝物。”
谢亭长听了，大吃一惊，说：“你们要放火烧山？放火烧山，林木尽毁，那样会导致禽兽灭亡，泉水干枯。没有泉水就没有溪水，没有溪水就没有湖水，这样，就毁了桃花村人的生存之本。烧山毁林，万万不行。”
村民也说，烧山毁林，万万不行。
王爷把眼一瞪，喝道：“混蛋，是燕国的江山重要，还是你们小小的桃花村重要？我们为燕王寻宝，毁了一个村庄算什么？”
王爷的话激起了桃花村人的强烈愤怒。燕兵烧山毁林，终将毁掉他们的家园，他们不得不反抗。村民操起农具，拿着弓箭、鱼叉，堵着山路，不让燕兵过去。燕兵也举着刀、枪与村民相对。双方摆出了拼杀之势。
大生把弓箭对准王爷，说：“燕王寻宝，凭什么毁我们家园？慕容燕国的江山，关我们桃花村人什么事。”
小生也举着鱼叉对着王爷，说：“山是我们的山，水是我们的水，凭什么让你们烧山毁水？”
王爷见大生和小生用弓箭和鱼叉对着自己，吓白了脸，赶忙躲到卫兵后面。
机天师上前，冷冷一笑，对村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这里是燕王治下，你们难道想造反吗？”他见迷道长也在场，又对迷道长说：“师兄是个明事理之人，望你审时度势，劝这些村民让开，别逼我们动武。” 他拱拱手，说：“人在朝廷，身不由己，望你们体谅我等受命之难。” 迷道长迎上前去说：“我想先劝劝你们，再劝村民。天地之间，人是渺小的，所以应该敬畏天地，切莫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善恶之报，如影随行，你们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寒食节期间，你们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发火烧连营，害了自己。今天，你们放火烧山，毁坏村民的家园，又是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这样，难道就不怕遭受天谴吗？”
村民也都冲着燕兵高喊：“ 善恶之报，如影随行。”
一些燕兵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茫然，他们放下举着的刀枪。另一些些燕兵则看着王爷。
机天师哈哈一笑，说：“寒食节火烧连营，不过是意外之事，与善恶无关，师兄何必拿它说事。我只知道，天地之间，王者独尊。寻宝是燕王之事，想必天地也要迁就一番。况且我们也是为他人办事，就算有天谴，也算不到我们的头上。”
王爷躲在后面，扭曲着脸，连连嚎叫：“又不是风雨交加的日子，那来的天打雷劈？什么天谴，一派胡言。我只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再不让开，别怪我大开杀戒！”那些放下刀枪的燕兵，听到王爷的嚎叫后，又把刀枪举了起来。
迷道长看着凶残的王爷，长长叹息。他制止住村民，劝说：“他们都是一些疯狂的豺狼，由他们去吧！”
村民们听了迷道长的话，默默地退到两旁。 燕兵拿着刀抢，举着火把，一拥而过。
燕兵过去了，谢亭长等人慌忙进屋继续商量对策。
谢亭长担忧地说：“这些燕兵疯狂至极，我怕他们会将坏事做尽。”
王绅人问：“此话怎讲？”
谢亭长说：“这些燕兵放火烧山后，我怕他们回村会做出烧杀抢掠之事。”
迷道长点头，有此征兆，我们不得不防。其他村民也说，我们不得不防呀。
王绅人问：“哪该怎么办？”
大生、小生愤怒而起，我们和他们拼了。
迷道长摆手，制止人们激动。他说：“人不要和豺狼去拼命，我们要保全村民。为了防备燕兵烧杀抢掠。我们要在他们回村之前，转移村民。大家暂时离开村里，待燕兵离去以后，方可返回。”
议事的人都说行。大家显得很无奈，只有转移离开这些豺狼，才有安全。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组织村民转移。谢亭长对大家说：“你们告诉大家收拾细软，或找地方躲避，或投亲靠友而去。动作要迅速，不可耽搁，在燕兵回村之前，转移完毕。待燕兵离开村子后，方可返回。”迷道长也嘱咐王绅人：“千万不可留恋家财，免得耽搁时间误事。收拾好细软，带领家人迅速离去，越快越好。”王绅人苦着脸：“只好如此。”
迷道长对江流儿说，“你到村里各家各户去看一看，发现有耽搁滞留的村民劝他们迅速离去。我在湖边道台等你。现在燕兵在北山放火，道观我们是回不去了，待村民转移毕，我们往南湖对面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江流儿叫师父多加小心，便离开师父去了。
不久，陆陆续续有收拾好细软的村民，往南边行。他们或找地方躲避，或暂时投亲靠友而去。村民撤离时，有走小路绕南湖而行的，也有走水路坐船渡湖而行的。小生摇船，一趟又一趟把渡湖的村民送离。
迷道长来到南湖巨石旁，缓缓走上讲道台，盘腿端坐，双手自然结，目送村民慢慢远去。
北山大火熊熊，浓烟滚滚。燕兵三人一组，分成许多小队，分散开来，疯狂地放火。王爷和机天师带着卫兵，边放火边行，来到了半山上的道观。道观一片肃静，院落旁种满了各种花草，鲜花怒放。卫兵从殿堂里搬出二个凳子，请王爷和机天师就坐。王爷坐在凳子上休息，他打量道观四周，说：“道观建在这里，倒是个清净之地，迷道长挺会找地方修行。”机天师不坐，也不言语，他在道观到处转悠，东看看，西摸摸，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又什么也没有找到。王爷斜着眼看了看走来走去的天师，不再搭理，转头开始和卫兵说笑。卫兵围着王爷拍马奉承，逗的他“哈哈哈”笑个不停。
将近傍晚时分，兵士们疲惫不堪，陆陆续续地来到道观，向王爷报告放火情况。整个北山已分片点燃，满山遍野大火熊熊燃起，火过之处，林木尽燃，地上一片焦黑。
天空阴沉，刮起了大风，风助火势吞食着林木，山中烟雾弥漫，禽飞兽突，仿佛地狱般。
王爷坐在半山的道观里，望着满山遍野的大火，觉得有点心惊肉跳，他起身走到机天师身旁，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机天师望望道观外面，说：“这么大的山火，又有风的吹助，很快就会把林木毁尽。不久，北山将变为穷山秃岭，放眼望去，一览无余。到时候，只要有宝光闪现，便可以找到宝物也。”
听了这话，王爷眼发亮，仿佛宝物就在眼前。
机天师又说：“当然，现在不行。要等山火熄灭，方可行事。”他望了望远处的大火，说：“我看这火势，估计得等到半夜以后，方可以熄灭。所以，寻宝之事，只好等到明天再进行。”
王爷说：“既然寻宝之事要等到明天再进行，我们还是回村去吧。山火猛烈，太吓人了。兵士们放火烧山，累了一天，也有点精疲力尽了，他们颇有怨言。我们还是收队回村，放他们抢掠去。”
机天师点头，王爷说的有道理。于是命令收队，下山回桃花村去。
王爷和卫兵拖在后面，待要离开道观，又停住了。他望着道观牌匾，仿佛看到了迷道长，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善恶之报，如影随行。”
王爷突然感觉到迷道长在诅咒他们，那些村民也在诅咒他们。一时间，他勃然大怒，嚎叫起来：“给我砸，把这里砸烂。”卫兵们听到命令，不敢怠慢，开始打砸，把道观能砸坏得东西都砸烂了。王爷也动手砸了几下，累得气喘吁吁。他还不解恨，又叫，“给我烧，放火烧了这里。”卫兵们又在道观放火，一时间，道观火光冲天。王爷恨恨地说：“我烧了道观，看你怎么修行。”
燕兵下山回到桃花村，发现村民早就逃光了。他们也不等王爷发话，队伍一哄而散，开始了抢掠。
燕兵冲向民宅，砸门破窗，闯入房屋，翻箱倒柜，寻找财物。在一户民房里，一名兵士从窗户上的暗墙里翻出来一个精致得木匣，木匣掉地，散落出金耳环、银发叉等首饰。该兵士大喜，弯身去捡拾金银首饰。另一名兵士看着闪光得金银首饰，眼睛发红，一刀砍倒正在捡拾首饰的兵士，把首饰夺过来，揣入怀中，杨长而去。在另一户民房里，几名兵士从阁楼上找到一个精美的木箱，大喜，以为发大财了，他们砸开木箱，发现都是些诗经、道经书籍。兵士大怒，点火烧书，让这些诗经、道经等在火中化为灰烬。可是大火烧着了阁楼，引发恐慌，大家拥挤跳下阁楼，摔断腿摔伤胳膊多人。
抢掠在村子里到处进行，兵士们打砸放火，相互打斗，闹腾着，场面一片混乱。王爷和机天师在卫兵的护卫下向王绅人家大院走去，遇到打斗的兵士，见惯不怪，懒得理会。一阵凉风刮过，机天师打了个冷颤，他望着着火的民房，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卫兵说：“叫他们不要放火了，留些房屋晚上住人。”王爷则说，“进了王绅人家，不要打砸放火，我们要把他家的古董字画收了去。” 天完全黑了，燕兵们白天放火烧山，晚上打砸抢掠，都累的慌，而且感到又冷又饿。于是，他们拆下房屋的门板，搬出村民的家俱，把门板、家具砸烂为木柴，燃起堆堆篝火。他们又宰杀村民的鸡鸭猪羊禽畜，就着篝火烧烤食用。有几个兵士在酒坊发现有酒，便搬了几坛到外面去喝。其他兵士看见了酒，问了来路，都纷纷冲进酒坊抢酒，他们在酒坊又打成一团。
燕兵们三五成群围在篝火旁，席地而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副不醉不罢休的样子。不久，就有人酣醉，喝醉的兵士不时发出鬼哭狼嚎声，煞是吓人。 风停了，但天气发闷，天空阴沉沉地，似乎要下大雨，远处出现了电闪雷鸣。王爷、机天师吃了一些烤肉，喝了一些酒，都感到十分疲倦，他们相互告辞，找房屋睡觉去了。外面一堆堆篝火还在燃烧，兵士们大多都喝的烂醉，头枕抢掠来的包裹，倒地而睡。
乌云挤压着天空，电闪雷鸣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眼前。不久便下起了雨，一道电闪掠过，伴着雷鸣，大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冷冷的雨水打在人的在脸上，惊醒了倒地而睡的兵士，他们惊呼着爬起来，拎着包裹，拿着刀枪，急急忙忙跑入附近的民房避雨。外面的篝火一会儿就被雨水淋灭，冒着丝丝热气。跑入民房的兵士满身泥水，咒骂着老天，一会儿，大家都挡不住醉意和困意，又纷纷倒在屋里睡下了。
电闪雷鸣越来越猛烈，仿佛停在北山上空，炸个不停。暴雨哗哗的下着，北山的草木已被燕兵放火烧尽，青山已经变成穷山秃岭，大雨冲刷泥土，变成浑浊的流水，汇聚成了山洪，奔流而下。山洪夹杂着泥石，填没堵塞着小溪，山洪失去了河道，冲进了田野，冲向了村庄。
迷道长坐在湖边问道台上，目送村民离去。待村民都离开了村庄，他才离去。由于燕兵在北山放火烧山，北山道观去不了，他便带着徒儿坐着小生的小船往南撤离。小生父母双亡，姐姐远嫁，孜身一人无处可去，便随同迷道长一起。迷道长不愿远去，渡过南湖之后，便在荒野一颗大树下歇息。歇了半晌，吃了点干粮，眼见天要下雨，他们三人便又转移，找到了一处茅棚歇息。夜深了，暴雨越下越大，天塌了似的，地面水流成河。江流儿和小生已经睡着了，到底是年轻人，忙碌了一天，累了贪睡。迷道长却睡不着，透过大雨，望着北山上空的电闪雷鸣，心中隐隐不安，感觉天灾将要降临。 桃花村里，燕兵们都在昏睡着。他们放火烧山，打砸抢掠，酗酒斗殴，折腾了一整天，确实很疲惫。他们都累得很，带着醉意“呼呼”大睡不醒。
电闪雷鸣持续着，暴雨下个不停，仿佛苍天愤怒不已。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过，照的大地惨白，伴着一声巨雷炸响，天崩地塌般。北山山体失去了植被的保护，地表水流汇成了山洪，奔流而下，传出轰鸣的巨响声。由于地表水流对失去林木保护的山坡和沟床不断地冲蚀掏挖，造成山体不断出现崩塌滑坡，泥石流爆发了。大量的沙土岩石，汇成巨流，在自然力的作用下，滚滚奔流而下。泥石流带着轰鸣的巨响声奔腾前进，所到之处地面颤动。奔腾的泥石流从农田、村庄掠过，流进了前湖。大量的沙石瞬间填塞了道路溪流，於埋了农田，於埋了村庄。桃花村瞬间被奔腾的泥石流摧毁。
天灾降临，泥石流大爆发，於埋了睡梦中的燕国兵士，也於埋了王爷、天师。他们躺在在泥石流里，再也不会放火烧山、打砸抢掠了。

四
迷道长听着泥石流轰鸣的巨响声，急得不得了，又毫无办法。他知道天灾降临了，天灾造成祸害将带给人们什么损失？
天亮后，雨停了。迷道长带着江流儿和小生匆匆忙忙返回。离村庄半里路，便无法再往前行走。眼前的景象令人吃惊：到处是泥浆岩石，田地村庄被掩埋，形成一片起伏的土石渣。泥石流的泥浆土渣推进到了湖边的巨石道台旁方才停止，问道台伫立在泥浆与湖水间显得更加突兀，透出荒凉的景色。小生说：“还好泥石流的泥浆土渣没有推进到南湖，湖水还在，还可以打渔弄虾。”迷道长摇头叹息：“北山已成穷山秃岭，泉水干枯了，溪水断流了。这里的湖水无补充之源，不可持久，湖面终将枯竭。” 陆陆续续有不少村民返回，同样离村庄半里远，便无法前行。人们被眼前到处是泥浆岩石的情景震惊，大家聚在一起，望着废村，哎声叹气。
北山成了穷山秃岭，溪水断流了，南湖也终将枯竭。泥石流毁了村民的家园，他们今后将如何生存？
迷道长、王绅人和村民聚在一起，大家分析泥石流对生存环境的破坏情况，商量重建家园之事。
王绅人说：“重建家园，只有从清理泥浆土石渣开始。”望着眼前一片泥浆土石渣的情景，他又显出为难之色，说：“这么巨量的泥浆土石渣，掩埋了茫茫一片土地，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完呀？”大生说：“这些巨量的泥浆土石渣，靠我们这些人力清理，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可能需要一年又一年。”
迷道长说：“北山已成穷山秃岭，泥石流会不断地爆发，於埋清理出来的土地。泉水干枯了，溪流断了，就算清理出来了土地，也无灌之本。”末了，他长叹一息，说：“只有靠自然力，经过数十年或百年的恢复，这里才会有生机。”
这样就难办，上百年的时间，谁等得起？
不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大家举目望去，一名官差骑着马过来了。
官差望着泥石流堆积的泥浆土石惊愕不已，他问：“桃花村在哪里？”村民告诉他，桃花村被毁了，在泥浆土石里。官差楞了楞，自言自语：“这样，我的告示贴哪里？”原来， 官差是下到乡村来贴官府告示的，通知征兵征粮之事。他环顾四周，见湖边的巨石问道台突兀，便走了过去，把告示贴在了问道台上。
谢亭长从外面来了，见到官差便迎了上去打招呼。二人认识，官差便向谢亭长说了官府征兵征粮之事。
村民听说官府要征兵征粮，气愤不已。我们家园被毁，生存都有问题，拿什么完成官府的征兵征粮之事？官差也显得无奈，他说：“连年战争，燕国缺兵少粮。所以，燕王下令全国大规模征兵征粮。”他指着大生、小生说，像这样的年轻人都要当兵打仗去。他又指着王绅人说，像你这样要加倍纳税纳粮。
官差向谢亭长拱了拱手，“这是燕王的命令。王命不可违，否则，大家都有罪。”说完，骑马离去。
情况变得更加悲观了。村民的家园被毁，燕王还要征兵加税，人们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势？
风雨已过，但是并没有雾散云开，仿佛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谢亭长站了出来，悲情的说：“桃花村已经被毁，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们生存，大家离开，另谋生路去吧。”
这时，村民真正感受到了乱世的沧桑。大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失去了家园，另寻生存之地，才是继续生存之道。
先前转移时，他们或找地方躲避，或投亲靠友，有个暂时的安身之地。现在要彻底离开这片土地了，必须作长远之计。于是，大家急忙离去，找家人商量这个大事。
谢亭长和村民告别，他要携家人到琅琊阳都安居去。离别时，他向大家深深地躬身施礼，人们也都向他拱手送行。
村民纷纷离去，大生小生还在叹息。大生说，北山成了穷山秃岭，我也无禽兽可猎了。小生说，南湖慢慢枯竭，我也无鱼虾可捕了。大生父母住在琅琊阳都大哥家，他觉得嫂嫂势利，不肯去。小生父母双亡，姐姐远嫁，孜身一人无处可去。江流儿拍了拍他们，想什么呢？还想着打渔猎兽，燕王要你们当兵打仗去。
王绅人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土地。
迷道长过来问：“王大人何去何从？”
王绅人说：“我这样的乡绅，自然不甘寄居人下，所以，不想去投亲靠友生活。可又该如何？”
在空旷的原野里，他们是一些孤苦的人。家园被毁，燕王还要征兵加税。他们必须离开，另寻生存之地。
迷道长说：“与其继续忍受乱世之苦，不如去寻找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大家都觉得迷道长的话有道理。但是又有疑问：乱世里，哪里有安定之处？
迷道长说，离开燕国，边走边寻。天地之天，总有安定之处。
王绅人觉得行，大生、小生也觉得行。边上几个村民却摇头，在动乱的年代里，哪里找得到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与其像流民似的在外漂泊，不如在这劳山附近找个地方苟且残喘。这几个村民摇着头，也离去了。
剩下还有八人：王绅人夫妇及二个女儿，迷道长师徒二人，大生、小生二人。他们不愿继续忍受乱世之苦，要去寻找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在动乱的年代里，人们的梦想是安定。可是，天地虽广，这条路却难行。

第五章，强盗的逻辑
一
泥石流大爆发，摧毁了桃花村人的家园，村民各奔东西，寻找生存之地。迷道长、王绅人他们不愿继续忍受乱世之苦，结伴远行，去寻找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世外桃源。他们向故乡施礼告别，尔后急急忙忙西行，他们的初行是要离开（后）燕国管辖之地。
这些本来在家乡安定生活的人们，现在似流民。他们受奔波劳累之苦，还显得十分狼狈。
乡间的小路，留下了他们孤苦的身影。
走着，走着，只听雪飞姑娘“哎呀”地叫了起来。大家吓了一跳，赶紧问她怎么了？雪飞姑娘哭丧着脸说：“我的腿痛得不行，不听使唤，可能断了。”王绅人说：“你的腿在脚上好好的，没撇没摔，怎么就断了？”雪飞姑娘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腿痛得不行了。”小生、大生关切的围着她。雪飞姑娘坐在地上，脱鞋褪袜，只见脚底血水模糊。原来是脚底起水泡了，水泡磨破出血。
王绅人说：“大家都是这样。走的多了，脚底磨起老茧，就没事了。"
迷道长指着前面一颗大树说，大家走得十分吃力，脚上的水泡磨破出血，痛苦不堪。我们到树下休息休息，也可以避一避烈日。大家觉得是，赶紧朝大树走去。
大家到了大树下，也不讲究，纷纷席地坐下。
雪飘姑娘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说：“走累了，坐在地上，比床上还舒服。”江流儿赶紧附和，是呀，是呀，比床上还舒服。
雪飞姑娘瞟了雪飘一眼，说“那你就以地当床好了！小道士也可以以地当床。”大生、小生附和着呵呵笑。
迷道长起身，说：“大家走的脚底血泡都磨破了，痛苦不已。我去寻一些草药来给大家敷上，既可以治疗，又可以止痛。这样好得快。”
大家觉得行。雪飞姑娘催道：“道长快去，快回。寻到了草药先给我敷上。”江流儿要跟师父一起去，师父摆摆手，你歇着吧，我很快就回。
迷道长去寻找草药了。其他人坐在大树下休息。
不久，迷道长采到草药回来。他把草药捣烂，先给雪飞敷上，叫江流儿帮着用布带绑好。又给其他人敷上，也用布带绑好。草药清凉的麻麻的，具有很好的止痛治疗作用。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前行，沿途都是凄凉之景：茫茫荒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王绅人不仅感叹：这真是典型的乱世情景。迷道长也感叹：无处不凄凉。
不知不觉，他们走进了干旱的荒原地带。太阳当日，天气炎热。大生大口喘气，说道：“渴死了，渴死了。”大家先是觉得累，听大生这么一说，又都觉得渴了。口渴似乎也有传染，一群人只要有一人感到口渴了，边上的人也会感到口渴。
在野外，人们感到口渴就要寻找干净的水源喝水。在东海劳山桃花村，那里林木茂盛，溪水众多，人们在野外渴了，捧一手清澈的溪水喝就行。可是在这里，他们处于干旱的茫茫荒原，到哪里去寻找干净的水源？
他们困在荒原，处于又累又渴的境地。
大生望着天，说：“老天下点雨就好，雨水也可以解渴。”蓝蓝的天空飘着白云，没有一丝雨水的痕迹。
迷道长和王绅人走在一起。迷道长说：“你背着那么大的包袱，里面肯定有不少宝贝。有水珠吗？”王绅人悄悄答道：“我的包袱里只有一些金银珠宝，没有水珠之类的宝贝。”
江流儿耳尖，听到了。他好奇地问道：“什么水珠宝贝？”
王绅人说：“传说水珠是个宝贝，有一种神奇的功力。在沙漠里或缺乏水源之地，只要在地上挖出一坑，把水珠埋在土中，顷刻之间便有泉水涌出，可供人们饮用。”
江流儿说：“这个水珠宝贝太妙了。”
王绅人笑了：“水珠为宝珠，是龙宫的宝物，不是我们凡人可拥有的。”
几个人都笑了。
突然，王夫人惊悸地大叫一声。大家朝她看去，只见离她不远处有一具死人白骨架，白骨森森，看着瘆人。王夫人浑身哆嗦，心态一下子崩溃了。她“哇”地一吐，晕了过去。雪飞和雪飘喊着母亲，赶紧过去搀扶着她。
王绅人见夫人晕了，急的不行。迷道长懂医术，赶紧对王夫人进行救治。一会儿，王夫人醒过来了。大家围着她，说些安慰的话，稳定她的情绪。
迷道长站了起来，对大家说：“我们困在这里晕晕糊糊不行，得打起精神来，赶紧走出这片荒原。”
于是，大家强打着精神，想要走出这片荒原。但是，他们迷路了，发现方向不明了。该向哪边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有些茫然。
迷道长环顾四周，这片荒芜之地土地贫瘠，稀稀拉拉长了一些小草和灌木。他指着草木相对茂盛的一边说：“我们朝这边走。”
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着迷道长指的方向，往草木相对茂盛的一边走。万幸，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他们又走了大半天，终于走出了荒原。
出了荒原就有树木和溪水。大生见到溪水，急奔过去，他扑到溪水旁，手捧清凉的溪水，还没喝一口，心里便感受到了无比的甘甜。
大家都来到溪水旁，喝水、休息。大家又关心王夫人，见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了。
大家不渴了，也不是很累了。但是，又感到饿了。
他们没有干粮充饥，只得忍饥挨饿，继续前行。只有找到住户人家，才能解决吃的问题。
雪飞姑娘感觉头发晕，眼发花。她边走边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大生说：“再走走，再走走就会有住户人家。”
小生也说：“找到了住户人家，就会有吃的。”
雪飞看着大生和小生，感觉来气：“你们一个是猎人，一个是渔人。你们不会打个野兔，捕些鱼虾来吃吗？”
大生尴尬的说，没有守猎工具呀。小生也说，这里也没有鱼虾。
雪飞仰天叹息：“我怎么这样倒霉？和猎人、渔人在一起竟然会挨饿，还饿得不行。真是奇葩！”
妹妹雪飘觉得姐姐过份了，她冲雪飞说：“你不是饿得不行了吗？怎么数落起别人来特有劲。”
江流儿看着她俩不做声。
风停了，似乎在歇息，旷野一片寂静。可是，他们得继续前行。他们就这样走着，尽情体会路难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望见了住户人家。远处有几栋草木房，屋顶上还冒着渺渺炊烟。大家高兴，有了些精神，赶紧向草木房走去。草木人家虽然简陋，但是却很实在，那里可能就是他们吃住的客栈。
到了一户草木房前，大家停下。迷道长进屋，见过主人，说明来意。屋里有两位老人，为一对夫妇。但见两位老人衣衫褴褛，面露饥色，却有善意。男主人地打量着迷道长，又看看门外的人们，发现他们是一些脸色憔悴，疲惫不堪的行人。他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迟疑地说：“就一些水煮野菜，不知道你们能否下咽。”迷道长忙说：“我们乃是天涯沦落人，饥肠辘辘路过此地，能有野菜汤果腹已经属于万幸，哪里还有挑剔之道理。”
男主人点点头，招呼外面的人进屋来，又吩咐自己的女人添些野菜下锅，先煮与客人吃。
王绅人进来了，说：“我们饿及了，麻烦你多煮些，我们会付银钱给你。”
女主人便把家里所有野菜下锅，重煮野菜汤，招待客人。
主人客人边煮野菜，边聊天。男主人问：“看你们虽然饿及了的样子，但衣着鲜艳，不像穷人，何故沦落于此？”迷道长一声叹息，便把家园被毁，村民各奔东西，去寻找生存之地的事情说了。男主人听后很是同情，他说：“我们这里也一样，官府不断征兵征粮，弄得民不聊生。”
不久，野菜汤就煮好了。女主人拿些木碗盛与客人吃。王绅人端着木碗，吃一口野菜，喝一口汤，虽然苦涩，但是可以下咽。他很快就把一碗野菜吃完了，端着空完，哭丧着脸说：“我现在饿的连野菜也可以吃得下，桃花村的大乡绅，没想到沦落如此！”雪飘姑娘望着碗里的野菜，想到以前在家里“咬春”的情景，那时不爱吃姜、葱和面的面饼，多么娇气。现在连野菜也能接受，多么伤心。大家吃着野菜，喝着菜汤，默默无声。
吃完水煮野菜， 王绅人拿些银钱给男主人，付饭钱。大家都对老人表示谢意。男主人不肯接受，说：“区区一些野菜，何足挂齿。” 王绅人说：“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吃野菜如珍馐。你给了我们野菜吃，就是最大的善意。这是十分珍贵的，我们一定要表达谢意。”迷道长他们也劝老人收下银钱，算是表达谢意。
男主人见对方真诚，只好收下银钱。同时，为他们安了住宿。
晚上，迷道长和王绅人在屋外交流。迷道长说：“现在还是我们的初行，又累又渴又饿，十分艰辛。这才刚开始，以后还会有许多困苦经历。”
王绅人望着前面的暗处，说了句：“这条路难行，但总该走下去。”
迷道长点头，路要走下去，但是，我们也要总结经验教训。
王绅人也觉得有道理。他们总结经验教训，商定：下次出发时，要带好备用水和干粮。少进荒野之地，尽量沿着道路行，这样遇到了村子或住户可以解决吃住的问题。
次日，他们离开草木人家，继续前行。

二
现在，他们不进荒野之地了，尽量沿着道路行。走在道路上，比走荒野之地轻松了许多。 但是，乱世所见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所以，尽管他们沿着道路行，有时候也要走很久，才能见到住户人家。
这天，他们走的脚酸腿软，总算看到了一个村子。大家高兴，赶紧到村子里去。
进到村里，感觉冷清，眼前一片荒芜、破落的景象，没有什么生机。到了村子中心，也不见人影。他们边走边寻，总算在一处大宅子旁，发现一名老人。老人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
迷道长上前，向老人施礼，寻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附近可有客栈或人家可以食宿？
老人望着他们，叹口气说：“这里是关前村，本来你们远道而来，找地方食宿不成问题。但是，如今村子有情况，不可能留你们食宿。”
迷道长问：“这是为什么？”
老人不情愿的回答：“这里许多人都染上了疾病，卧病不起。所以，不方便留下你们。”他又说：“村南五里外有一片瓜地，瓜地有瓜棚可以休息，你们可以到那里去住一宿，明天赶紧离去。”
王绅人听到这里人染上了疾病，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迷道长离开村庄。其余人急急忙忙跟着他们。
到了村外，王绅人说：“疾病太可怕了，我们赶快离去。”其余人也觉得疾病太可怕了，于是附和：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迷道叫大家长沉住气，不要惊慌。他说：“你们到村南瓜地的瓜棚去休息，我回村里去看看，观察病情。生病的村民可怜，我懂医术，或许能够帮帮他们。”他又对江流儿说，“你也随他们一起去，待用得着你的时候，再叫你。”
这样，迷道长一个人回到关前村去，察看村民的病情。
王绅人他们知道迷道长热心救治病人，谁也阻止不了，便由着他去。他们在村南走了五里多远，来到一片瓜地，找到几个瓜棚休息
傍晚，迷道长从村子返回，来到了瓜棚。
王绅人他们见迷道长回来了，都围上去，寻问情况。迷道长说：“这里的村民患上了热毒病，不是很厉害，只是没有医治，所以许多人卧病不起。这种病好治，用针灸开穴，金银花草药汤解毒就行。我们在这里停留几日，我要为村民治病。”
王绅人他们理解迷道长行为，也觉得这样是应该的。大家都说行。
次日，迷道长带着徒儿江流儿进村，准备为村民治病。有几个热心村民听说道长要给村民治病，早早就守在村口迎候。他们帮着引路，提供协助。
村民见到迷道长，有些激动，说：“我们关前村是偏僻乡村，这里无医无药，村民得了病无法医治。现在道长经过，热心救治病人，实属可贵，我们十分感激。”
迷道长摆摆手：“医者父母心，我将尽力而为。”他说，我们还是到病人家里去看病吧。
村民推荐说，赵大人是我们的村长，要不先到他家去，帮他家的病人医治？
迷道长觉得不妥。治病救人，村长、村民一视同仁。
村民又说，钱财主是村里的大户人家，要不先到他家去，帮他家的病人医治？
迷道长还是不行。治病救人，富人、穷人一视同仁。
他对村民说：“病人不分高低贵贱，按秩序来，由村头到村尾一家一家来，烦请你们引路。”
村民自言“惭愧”，忙把迷道长引到村头第一户人家。
在病人家里，迷道长先用银对病人进行开穴针灸，再吩咐江流儿用金银花草药汤给病人解毒。这样，疗治效果很好，只是病人较多，慢一点。
有个病人是教书先生，他说：“我看透了世道的黑暗，已经不再留恋，何必要为我治疗？”
迷道长说：“你心系黑暗世道，不知道世道之上还有天道、地道、人道。天道有天道之光，地道有地道之光，人道有人道之光，这些光芒必将照亮黑暗世道。”
村民把这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高兴：这样，村子将会恢复生机。
几天时间过去了，村里大部分病者都得到了医治。但是，迷道长仍然不敢怠慢，还在挨家挨户对病人进行医治。江流儿一直随着师父。
在一户人家门口，引路村民对迷道长摆摆手，叫他不要进去。他低声的说：“这户人家是强盗人家，兄弟两人经常干些劫道的勾当，村民都不待见他们。他们染病了，活该，不用医治他们。”
迷道长确认：“他们都染病了吗？”村民点点头。
迷道长说：“病人不分高低贵贱，强盗有病也应该治疗，人道也。”他走进了强盗人家，江流儿也跟了进去。
引路村民止住脚步，等在外面。他们都不进强盗人的家门。 强盗人家有兄弟两人，哥哥是个大个子汉子；弟弟是个小个子汉子。两人都患上了热毒病，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
迷道长走到他们身边询问了病情，拿出银针对他们进行针灸。又叫江流儿给他们药汤解毒。
经过医治，兄弟两人都缓过劲来了，他们先是眼睛直直的望着迷道长，然后表示感激。小个子说：“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做狗回报。”大个子也说：“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做狼回报。”
江流儿觉得好笑，这都是些什么话？
迷道长收拾好针灸用的银针，对他俩说：“贫道不图回报，但愿你们往后走上正道。”
又过了几天，村里的病人全部医治完了，迷道长长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迷道长医治过的病人病情明显好转，不少人开始在户外活动，村子慢慢恢复了生机。

三
时维五月，序属仲夏，这一天为芒种日，“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芒种，是麦类等有芒作物成熟的意思。在民间，这一日有三大习俗活动：安苗、送花神、煮梅。
关前村的村民热情邀请迷道长他们参加芒种日的活动。迷道长他们接受邀请，来到了村里。
王夫人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情绪稳定了，身体也健康了许多。她也同大家一起来到村里，散散心。
在天神庙，村长正带着村民举行祭祀，进行安苗活动。农家用新麦蒸发包子，用蔬菜汁上色，作为祭祀供品。农民拜祭天神，祈求风调雨顺，禾苗茁壮成长，秋天有个好收成。农耕活动是封建社会人们经济的根本，村民对安苗活动很重视，祭祀活动都十分虔诚。
迷道长和王绅人也加入了村民的祭祀队伍，参加安苗活动，他们也虔诚敬天神。
大生、小生、江流儿在外围看热闹。小生问大生，你怎么不参加安苗活动？大生答，我本是个猎人，又不种地。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参加安苗活动？小生答，我本是个渔人，也不种地。他们又问江流儿，你呢？江流儿答，我在道观长大，不事农事。他们一边吃着新麦包子，一边嘻嘻笑
另一处，村里的年轻女子正在进行了送花神活动。她们打扮的娇媚动人，或用花瓣编成轿，或用柳枝编成马，或用织锦叠成旗，使丝线系在花枝及树上。送花神活动现场，一片绣带飘飘，花枝招展的景象。
雪飞姑娘和雪飘姑娘陪着母亲王夫人观看送花神活动。雪飘问母亲，为什么要送花神？王夫人笑了：“芒种之后群芳摇落，花神退位，人们隆重地为它送行，表示感谢。”
进行完安苗、送花神活动，人们都回家煮梅，喝梅子汤。
煮梅的方法有很多种。北方产乌梅，人们便将其与甘草、山楂、冰糖一同煮，比较考究的还要在里面加人紫苏，制成了酸梅汤。酸梅汤是古人的消夏佳品。
村长把迷道长、王绅人他们请到家里喝酸梅汤，又留他们吃晚饭。大家热热闹闹自不必提。
在回瓜棚住处的路上，迷道长对王绅人说：“我们在这里停留已有半旬，该走了。”王绅人点头，“是呀，该走了。”于是，他们商量行程。关前村离燕门关不远，出了燕门关就离开了（后）燕国，进入了（前）秦国。这样，他们继续西行，就将逃离（后）燕国。
在出行之前，他们还要做些准备工作，主要是补充药品和生活用品。迷道长对大家说：“南边几十里外有个小镇，应该可以买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我带大生和小生去小镇买东西，王绅人陪着夫人，好好休息。”他又对江流儿说：“前些天你随师父治疗病人，比较辛苦，也留下来休息，帮着王大人照顾女眷。”
大家觉得行，都答应着。

四
第二天一大早，迷道长带领大生和小生到外面的小镇购物去了。王绅人他们留在瓜棚里休息。
江流儿来到了王绅人他们住的瓜棚，和雪飘姑娘坐在门口聊天。王绅人、王夫人和雪飞姑娘则在里面休息。
雪飘姑娘悄悄拿出那把古铜色的匕首，递给江流儿，说：“这是我们在赊刀人那里买的刀，我保管了许久，现在给你。你带着或许有用。我们现在流离在外，情况特别，师父发现了也不会怪你。”江流儿有些意外，“你把刀带出来了？”同时，他又觉得她的话有理，便接过了匕首。
江流儿拿着匕首，又发愣，他说：“现在我们远离故乡，不知道落根何处，如果赊刀人的预言实现了，他到哪里找我们要刀钱？”
雪飘姑娘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沉思了片刻，说：“赊刀人说得那么肯定，到时候会有人找你或你的家人收钱。这里面必有玄机，我们不必纠结。”
江流儿觉得应该是这样，便不再纠结了。他把古铜色的匕首藏在了身上。
外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过来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两个人，一高一矮，前面是小个子汉子，后面是大个子汉子。马匹在王绅人他们休息的瓜棚旁停了下来，马上的两个人望着茅棚里的人阴阴一笑，转而又哈哈大笑。坐在瓜棚门口的江流儿望着来人，觉得不太对劲，雪飘姑娘也感到不安。
果然，来人露出了凶劲。
小个子跳下马来，挥着刀，冲着茅棚里面大喊大叫：“起来，起来，我们是强盗，打劫了！”
小个子的喊声惊吓到了茅棚里的人们，他们听说打劫，吓了一跳，望着刀光闪闪的强盗，一阵慌乱，然后就不敢动弹了。
小个子强盗嬉笑着说：“我们是附近村子的大小二煞，也就是俗称的强盗，在这里专收买路钱。凡是要从这里经过的人，都必须留下买路钱。要钱要命，自己选择，要命就留下钱走人，要钱就没了命，一刀结果了。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了？“
江流儿看着强盗，很惊讶！他认得，这两人强盗就是关前村那户强盗人家的两兄弟。前段时间，他们染上了热血病，他和师父到了他们家为他们治病。
他觉得不可思议，前段时间他们还躺在床上“哼哼呀呀”一副死样子。现在，病好了，马上就出来抢劫？这么可恶！
江流儿冲着两位强盗笑了笑，说：“我们又要钱又要命可以吗？”
小个子强盗乐了，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江流儿问：“两位大哥，难道不认识我吗？”
小个子强盗答：“认识，你是帮村民治病那个道人的徒儿。”
江流儿心想，认识就好，他说：“我们为你们治好了病，你们可不可以不抢劫我们？”
小个子强盗拉下脸，当然不可以，我们来这里就是抢劫你们。
怪不得村民叫师父不要进强盗人家给强盗治病。治好了他们的病，他们就要害人。
江流儿说：“你们这样非君子之道。”
小个子强盗反驳：“强盗是强盗，君子是君子，强盗本来就不是君子。强盗有强盗之道，君子有君子之道，强盗不可能行君子之道。”
大个子强盗骑在马上说：“不要把治病和抢劫放在一起论。你们给我们治病是行医之本，我们抢劫你们是行盗之本。大家各行其事。”
强盗还有强盗的逻辑？
江流儿急了：“你们说过要报答我们，这么快就忘了？”
小个子强盗说：“我们强盗也是说话算数的。我记得我们说的是’来世做狗做狼报答你们’，你要我们报答，等来世吧。”
大个子强盗点头，他对小个子强盗的机智感到满意。
江流儿觉得无话可说。
强盗的本质就是抢劫，这就是强盗的逻辑。
大个子强盗骑在马上，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不必再啰嗦了，君不闻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接着，他高声喝道，“把钱拿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
王绅人壮了壮胆子，对强盗说：“你看我们都是流民，凄凄凉凉，哪里有钱财？放过我们吧。”
大个子强盗“哼”了一声，说：“你们没有钱财，谁信？你们衣着鲜艳，透着贵气，我们这里谁能跟你们比？”
小个子强盗连声和附和，是呀，是呀。芒种日送花神活动，我看见王夫人珠光宝气，高贵的很。特别是她头戴金钗，耀眼闪光。那可是金钗，不是一般人家有的。我们这边大户人家的夫人，没有人戴得起金钗，有银钗就显富贵了。
江流儿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小个子强盗点头，谁叫你们引人注目。他又感叹，强盗也不容易，强劫也要费心计。
大个子强盗也感叹：强盗生活在乱世也不容易。你看我俩，衣着破旧，面有饥色，哪里还有强盗的尊严？乱世人们普遍贫穷，抢不到钱财，抢劫也难。现在，难得遇到你们这些有钱人，岂可放过？我看你们还是把钱财交出来，成全我们。”
王绅人脸色苍白的说：“天道赏善罚恶，抢劫是会受到天谴的。你们还是别做强盗，改恶从善为好。”
强盗觉得好笑，这些人怎么这么迂腐？怪不得他们免费为别人治病，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大个子强盗调侃地说：“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想改恶从善，可是我的兄弟不肯呀！”
王绅人望着小个子强盗，“你为什么不肯？”
小个子强盗拍拍自己的刀，说：“是我们的刀兄弟不肯。”
两个强盗哈哈大笑，还没有笑完，大个子强盗把脸一沉：“别再废话了，快把钱财拿出来！不然，把你们全砍了。”
站在地上的小个子强盗，举着刀，凶巴巴地来到王绅人身边，一把拽过他的包裹，扔到了瓜棚外的马蹄下。“哗啦”一声，包裹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散落于地上。但听见叮当乱响，散落于地的都是些金银珠宝。这些金银珠宝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诱人的光芒。
两个强盗望着地上的东西，觉得光芒刺眼，他们大吃一惊，这么多金银珠宝？
强盗心想，遇到了大大肥羊。
小个子强盗迷着眼，自言自语：“原本以为是个小买卖，没想到这么肥。”大个子强盗眼睛发直，嘟嘟嚷嚷：“乱世干强盗，温饱都混不上。没想到呀，今天遇到了大大肥羊，大发了。”
两个强盗不禁仔仔细细打量着王绅人他们：这是些什么人呢？怎么这么有钱？
小个子强盗把目光停留在雪飞和雪飘身上，又惊叹：“这两个小女子太漂亮了，姿色太好了。”
大个子强盗赶紧盯着雪飞和雪飘看，也惊叹：“这两个小女子姿色太好了，太漂亮了。”
两个强盗一会儿看看地上闪闪发亮的金银珠宝，一会儿瞧瞧雪飞和雪飘两个美人，既惊叹又兴奋。
站在地上的小个子强盗按耐不住，急急对骑在马上的大个子强盗说：“大哥，我们发了，发大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大个子黑脸强盗点点头，从来没有过的。他不禁感慨：有了这些金银财宝，有了这么漂亮的美人，真不枉一辈子！
小个子强盗兴奋的要跳起来，说：“哥呀，快动手吧。金银一人分一半，美人一人抱一个。我们离开这里，不做强盗了，去都城过快乐神仙的日子。”
骑在马上的大个子强盗有些心慌，他用眼光对散落在地上的金银珠宝扫了又扫，又对雪霏和雪飘姑娘看了又看，心有不甘：“这些金钱与美人，难道还要和他人均分？”此时，他头额青筋暴起，眼睛发红，只觉得血往上冲。突然，他一咬牙，手起刀落，砍死了小个子强盗。那是他的亲兄弟。
一切都是瞬间。
瓜棚里的人看见大个子强盗手起刀落，砍死了小个子强盗，不禁都一愣。但见小个子强盗身首分离，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身颈鲜血四溅，场面血淋淋。雪飞和雪飘姑娘吓得尖叫，浑身颤抖。王夫人则脸色惨白，一下子晕了过去。王绅人赶紧抱住夫人。
大个子强盗骑在马上，望了望地上同伴的尸体，“哼”了一声：“金钱与美人，岂能与他人均分？”转而，他又有些感慨：“常言道，兄弟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真是这样呀！”
江流儿木木地望着大个子强盗：“你怎么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了？”
大个子强盗轻松地一笑，说：“兄弟如手足，金钱如父母。为了金钱，只好对不起兄弟了。”
江流儿说，岂有此理！
大个子强盗说，这也是我们强盗的逻辑。
接着，他骑在马上，开心不已：“兄弟走了，不唠叨了，清净了。没有人跟我分金银财宝了，没有人跟我分美人了。这里的金银财宝都是我的了，这里的两个美人也是我的。好极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江流儿心生愤怒，“去死吧，强盗！雪飞姑娘不是你的，雪飘姑娘更不是你的。”他偷偷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乘强盗还在开心大笑之际，一咬牙，猛扑向强盗，挥刀刺了过去。
江流儿扑过去没有刺到强盗，却一刀刺在了马身上。马被刺伤，痛的大声嘶叫，疯狂了，它高高跃起，把骑在背上的强盗掀落到地，然后落荒逃去。大个子强盗冷不防，被马掀落到地，摔断了腿骨，躺在地上痛的嗷嗷叫唤。
江流儿手握匕首，满头大汗。他望着摔断了腿的强盗，不知所措。这是江流儿第一次使用匕首。
茅棚里，王绅人和雪飞、雪飘围着王夫人忙乱不已。江流儿收好匕首，赶紧过去。大家手忙脚乱，进行救治。
迷道长他们从镇上买药品回来了，看到瓜棚外一死一伤的两强盗，大吃一惊，感觉出事了。他们赶紧进入瓜棚，查看情况：看见王绅人他们都在，方才安心，又发现王夫人昏迷不醒，不免揪心。
迷道长一边对王夫人进行救治，一边听他们说发生的情形。不久，王夫人醒过来了。她显得十分虚弱，咳嗽几声，吐一口血，又晕厥过去。
王夫人病情极不稳定，时晕时醒。大家都急得不行。迷道长说：“王夫人病重，情况危急，得找名医对她进行救治。我听说燕门关外有个万埠镇，镇上有个名医华先生是神医华佗的传人，医术十分高明。我们得到万埠镇去请华先生对王夫人进行救治。”
大家都慌了神，赶紧忙碌着准备出行。
大生、小生听到外面摔断了腿的强盗还在叫唤，不觉大怒，他们拿起木棍要到外面去找强盗算账。迷道长急忙制止，说：“识天道之人，修心实腹，不与人争。强盗作孽，已摔断了腿。由他去吧。我们赶紧忙自己的事。”
准备完毕，他们出发，往燕门关外的万埠镇去。
行前，迷道长他们把小个子强盗进行了掩埋，又把摔断了腿的大个子强盗抬回了他家去。江流儿心里怪师父：君不闻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路上，遇到了一些村民，迷道长便和他们道别。
关前村的村民得知迷道长他们要走，都赶过来来送行。他们千恩万谢，感谢迷道长治病救人之恩。村长拿着一些钱，要给迷道长他们作盘缠，说是村民的心意。迷道长坚决不受，“这些钱，还是你们留着生活，乱世不易。”
又村民见大生背着王夫人，行动不方便，便叫他们稍等。不久，有人送来了推车，让大生把王夫人放在车上，推着前行。这样方便省力。
村民拥着迷道长他们走了很远，迷道长叫他们留步。他向村民拱手告别，村民向他躬身施礼致谢。
关前村的村民从热血病中解脱了，村子恢复了正常秩序。和原来一样，村民不进强盗家门。那个摔断了腿的大个子强盗被躺在床上嚎叫不停。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去帮助他。慢慢地，强盗的嚎叫声渐渐变弱。又过几日，强盗的嚎叫听不到了。

今天星期一，上班走起。

第七章，误入忘忧谷
一
迷道长他们过了燕门关。
燕门关为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的国界，地势并不险峻，到了秦汉以后，慢慢废弃。出了燕门关，便离开了（后）燕统治区，进入了了（前）秦管辖地。
此时，中原社会处于黑暗动乱期，一片混乱，（前）秦管辖地也一样。人们受战乱之苦，到处逃难，道路上有许多流民。
大生、小生推车载着王夫人前行，江流儿搭手帮忙。休息时，小生悄悄地问江流儿：“你师父也算医术高明之人，他都治不好王夫人，到万埠镇找华先生能行？”江流儿不知道如何回答，便默默无语。
不久，他们到达了万埠镇。
万埠镇是个古朴的小镇。镇上的房屋皆为青砖白墙，粉墨水彩色样。街巷青石板铺道，街道路面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石板自然地拼放在一起，高高低低却错落有致。磨损的青石板留下了凝重沧桑的痕迹，长长的巷子深不见底，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街巷有一些商铺驿馆，人们进进出出，却也不显冷清。
迷道长他们推车推着病危的王夫人，走在深深的巷子里，心情沉重又焦急。
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儿，他们找到了客栈，赶紧住了下来。
大家小心地把王夫人抬进客房，让她卧床休息。王夫人病情处于恶化状态，时昏时醒。王绅人陪在旁边，焦急万分。
迷道长问客栈老板到哪里去请名医华先生？。客栈老板见客人心急，便赶快告知，又怕他们找不到地方，叫伙计带他们去。
没费什么周折，迷道长便见到了华先生，赶紧说明情况。华先生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长衫，看上去面善，他听了情况后，便随迷道长他们来到客栈。
华先生见到王绅人，又问了王夫人的近况，便准备进行诊疗。他先要对王夫人进行把脉诊断，他对王财主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准备用悬丝诊脉的方法对病人进行把脉诊断。只是若病人体质太差，脉象过于微弱，悬丝诊脉会感觉脉象差，影响诊断。”王绅人哭丧着脸说：“情况紧急，望先生不要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习俗。按正常的程序来，赶快对夫人进行救治。”华先生点点头，开始诊疗。
江流儿问师父，什么叫悬丝诊脉？迷道长告诉他：“悬丝诊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男医生给女病人把脉诊病不好肌肤接触，就把丝线的一头搭在女病人的手碗上，另一头由医生掌握，医生凭借丝线上传过来的手感，感觉病人脉象，诊断疾病。”江流儿觉得不思议，这都行？师父说：“只有医术高明之人，才有悬丝诊脉之技，看来华先生不简单，医术高明。”
华先生忙了一阵后，从里屋来到外屋。大家赶紧围了过去，寻问情况。华先生摇了摇头：“王夫人已是心衰力竭，难以救治了。”
王绅人听了，差点晕厥过去。他拉住华先生，流着眼泪说：“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华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绅人放声大哭，冲华先生喊叫：“你不是神医华佗的传人吗？你难道不会起死回生术吗？你一定要救救她。”
华先生看看这些风尘仆仆，吃了不少苦的人们，又望了望里屋的病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理了理自己的粗布长衫，难过地他们告辞，也不收诊银。
众人进到里屋看望王夫人。
王夫人从昏迷中醒了，她看着王绅人，艰难的说：“我走不了了，不能陪你到世外桃源。”
王绅人悲伤凝噎。
王夫人又看雪飞和雪飘，充满怜爱，“我的儿呀，这些年你们似大雪花，在我心里，飞来飞去，飘来飘去。你们要飞到哪里？飘到哪里？为娘的担心不已！”
雪飞、雪飘紧紧拉住母亲的手，我们永远在一起。
黑夜在他们心中是这样的漫长，似乎没有尽头。
又过了二日，王夫人病亡了。这个传统的女人，本应该在家里过着安逸的生活，却在乱世里飘零。这个善良的女人，就像秋天的黄叶一样飘落了，留给人们一声叹息。
王绅人号啕大哭，满腔悲情化为了哭声。雪飞和雪飘也痛哭不已，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慈母陪伴她们。
迷道长几个人也伤心垂泪。 接着是办理后事。古人客死它乡，一般进行火化，骨灰由亲人带回家乡。
王夫人火化后，王绅人紧紧抱着骨灰罐不放，虽然不能把她带回家乡，但总可以一直留在身旁。
王夫人病亡，对王绅人打击很大，他的身心受到极大的伤害。迷道长建议在小镇多住几日，调整心态。大家都表示同意。

问道？

二
时维七月，序属孟秋，这一天为立秋日，“立秋”为二十四节气之一。立秋后，暑去凉来，寒蝉凄切。民间在“立秋”日有吃大肉“贴秋膘”的习俗，这天要吃大肉，炖肉、烤肉、红烧肉等，以肉贴膘，增加营养，一是补偿夏天人体的损失，二是为过冬储备能量。
一大早，客栈老板就过来问迷道长，今天正餐要不要为他们多上些大肉，贴秋膘？迷道长摇摇头，王夫人病逝，大家尚在悲痛之中，食欲都不好，哪里有心情吃大肉贴秋膘？他对客栈老板说：“立秋气后干燥，你可以为我们办些润肺生津食品，百合、莲子、山药等。还可以准备些生鲜瓜果让我们吃，起生津、止渴作用。”客栈老板点头，“道长所言极是，我这就叫伙计去办。”
这时，天气晴好，出了太阳。雪飘姑娘和江流儿赶紧忙碌，把大家的衣物清洗，晾晒一番。他们长时间在外面漂泊，衣物没有彻底清洗过，脏得很。两人洗洗晒晒忙碌一番，累得够呛。
江流儿见雪飘姑娘两眼发黑，满脸倦意，便关心她怎么了。
雪飘姑娘说，这些天失眠，睡不好。
江流儿觉得失眠是个十分痛苦的事，又爱莫能助，不仅叹息：“若是在桃花村，我就可以到北山摘些‘梦花’给你助睡。”
雪飘说：“什么‘梦花’可以助睡？你心里别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江流儿急忙分辨，讲了自己奇遇的事：
以前在北山道观生活，闲暇时，他会拿着道经，找个清静的地方学习。有一次，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学习，发现边上泉水叮咚，附近鸟叫鹿鸣，一点也不安静。
于是，他起身往深处走，想换个地方学习。
又走了一程，面前有一片草坡地，他觉得这里好，便坐在草地上歇息。周围静悄悄的，没有鸟叫鹿鸣的声音。一切都在安静中，连风也不吹了。他觉得奇怪，环顾四周，前面有一处密密的灌木丛，人样高，深不透底。
突然，他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仔细看，又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揉揉眼睛，感觉闪光应该来自灌木丛中。是不是宝光闪现？他来了兴趣。听人们说，北山山上有宝物，宝物隐藏的聚集宝气，会有宝光闪现。他精神大发，靠近灌木丛，想看个究竟。
灌木枝叶茂盛，丛中开满了红花，红花花盘硕大，十分鲜艳。他认识这些花叫一丈红，俗称“梦花”。奇怪的是，花丛中栖息着不少小鸟，不动不响，似睡梦状。边上还有几头草鹿也趴着，熟睡状。怪不得这里这么安静，动物们都在花丛中熟睡。
他有点懵，大白天，小鸟小鹿怎么都在睡觉？他看着灌木丛的红花，心想这些“梦花”难道真有助睡入梦的作用？他悄悄靠近花丛，又恐惊醒小鸟，静静地坐下，有些发呆。
和煦的山风拂面，吹的人有些迷糊。迷迷糊糊之际，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轻气的说话，是几只花仙子精灵在说话，“在这里，在这里，这些红花就是梦花。快摘梦花给花神送去。有了梦花，放在枕头里，花神就可以睡的安稳。”花仙子声音悦耳动听，像唱歌一样。他不禁赞叹了一声。花仙子大惊，只见它们身影淡化，变成了透明，最后像薄雾一样，渐渐飘散。他急忙上前，想拉住它们，却拉了个空。
他的身体一动，醒来了，原来是个梦。清风吹动着红花，传来了淡淡的清香。他回味梦境，再看灌木丛，发现小鸟和草鹿都在定睛地望着他。他伸手摸了一下红花，惊的小鸟扑扑飞离，草鹿也飞快的跑了。
他想，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莫非是“梦花”助我入睡？他心一动，就依花仙子所言，采些“梦花”回去，放在枕头下，也许可以睡觉安稳。
他摘了几朵红花，用手绢包好，藏在衣袖里，带了回去。师父说过，山中草木皆有灵性，不得随意采摘。所以，他也不敢声张。
雪飘姑娘眨了眨眼睛，真神奇！
江流儿说，确实神奇。把“梦花”放在枕头下，枕着睡，真的睡觉安稳。
午后，大家都在屋里休息。天气转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雷声。雪飞和雪飘都没有睡，她们怕要下雨，赶忙出屋收衣物。江流儿他们也出来了，帮着收衣物。
迷道长听着雷声，不禁叹息：雷打秋，冬半收。
江流儿问师父什么意思？迷道长说，立秋如果听到雷声，冬季时农作物就会欠收。

三
小生问大生：“天天待在客栈，闷的慌，要不要上街去逛逛？”小生答：“正有此意！应该出去逛逛，散散心。”他们找雪飞姑娘，邀她一起去。
雪飞姑娘心领他们的好意，也想出去走走，调节心情。便答应着。
他们三人离开客栈，在小镇的街道巷子里游逛。这天天气比较好，又逢集市日，街上的行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吵吵杂杂。街中心，有许多乞丐。一个瞎子坐在街边，拿着一把又脏又破的二胡，“吱吱呀呀”地拉个不停，不知道拉什么曲子。瞎子面前放个破碗，碗里有几文铜钱，但是，许久没有看到有人往那个破碗里扔钱。瞎子的左边有一个拐子，蓬头垢面，一副可怜相。他驻着拐杖，伸着肮脏的手，向经过的人讨钱，“行行好，给点小钱。”瞎子的右边有一个哑巴，也是乞丐。他“哇呜，哇呜”地随着行人，缠着乞讨，跟着别人一段路后，转身，又回到起点。
雪飘姑娘皱了皱眉头，街上这么多乞丐，大煞风景。转而，她又觉得乞丐可怜。她想给拐子乞丐几文小钱，又见他肮脏无比，有些嫌弃，便转身走向拉二胡的瞎子，她觉得还是把钱给瞎子比较好。这样想着，她从衣袖里掏出几文钱，扔到瞎子的破碗里。本来是想掏几文小钱扔到破碗里的，却不小心带出了一块碎银子，也掉入了破碗里。银子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引的瞎子乞丐一激灵，停住了拉胡琴。边上的拐子乞丐和哑巴乞丐似乎也有感应，齐齐地望着这里。
雪飞姑娘见银子掉到了破碗里，想从碗里拿回银子，又不好意思，满脸通红。小生说：“我们的银子，不小心掉到了碗里，应该拿回来。”说着便伸手到破碗里去拿银子。瞎子乞丐又快又准，用二胡弓玄一点，准确地点住了小生的手腕，他的弓玄很有力度。小生只觉得手碗发麻，咧开嘴，张手放开银子。瞎子收住弓玄，小生把手收回。小生对瞎子说，想不到你还是个高人。瞎子不言语，毫无表情。
大生在边上大怒，他一把推开瞎子，抓起银子，对小生和雪飞说：“我们走。”
哑巴乞丐见状，大声叫喊：“抢钱了，抢钱了，有人抢钱了。”拐子乞丐扔掉拐杖，撒腿追上了大生，揪住他不放。瞎子乞丐拿着弓玄过来了，指着大生他们说：“你们衣着光鲜，不像穷人，怎么好意思抢乞丐的钱？”大生争辩说：“谁抢乞丐的钱？这是我们的银子，不小心掉到你的破碗里。”哑巴乞丐在边上“嘿嘿”一笑，到了乞丐碗里的东西，就是乞丐的东西。
小生见拐子揪着大生，便扳开他的手，别揪着我兄弟。他问瞎子乞丐：“你不是瞎子吗，怎么又看得见了？”瞎子平静地说：“我这是见钱眼开。”小生又问拐子乞丐：“你不是拐子吗，怎么跑的贼快？”拐子跳动一下：“我是飞天拐子。”小生又问哑巴乞丐：“你不是哑巴吗，怎么说话了？”哑巴笑了，“我是见钱开花（话）。”
雪飞姑娘赶紧说：“算了，算了，把银子给他们。”
大生很不情愿地把银子扔在地上。瞎子眼急，飞快地从地上把银子检了起来。
雪飞姑娘觉得又气又好笑，瞎子看的见，拐子跑得快，哑巴会说话，他们都是一些假残疾。早知如此，何必同情，几文小钱也不应该给他们。
边上看热闹的人都笑了，当地人都知道这些乞丐的本质，他们专骗你们外地人。
雪飞他们回到客栈，把在街上遭遇假残疾乞丐的情形说给店里的人们听。客栈老板告诉他们：由于乱世，小镇的乞丐特别多，他们是有丐帮组织的，不要去招惹他们。一般的残疾乞丐，大多是假扮的，装可怜。他们是牛鬼蛇神，不值得同情。
有人说笑：“小偷偷乞丐的钱包，被瞎子看到了，哑巴大吼一声，把聋子吓了一跳，拐子飞起一脚，踢倒小偷。”
大家笑一笑，又不禁感叹：乱世，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晚上，迷道长他们和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吃了饭，又喝了茶，闲聊一会儿，便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呵呵

四
半夜，王绅人惊醒了。他坐了起来，心里想着夫人，不免有些难过。他想，反正也睡不着了，外面安安静静，不如到外面去走走。他轻轻起床，蹑手蹑脚出了房间，离开了客栈。
王绅人沿着空空的巷子行走，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觉得走累了，心里才会得到安宁。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踩着青石板，“的哒、的哒”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前面有一座高高的亭子。亭子下边拴着一匹白马，亭子上面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在悠闲地喝酒，看过去似仙人。
王绅人停下脚步，看看仙人。仙人也态度和蔼望着王财主，热情的招呼他，请他到亭子里坐坐。王绅人不好意思拒接别人的好意，便进到亭子里坐下。
仙人说，我看你风尘仆仆，愁眉苦脸，必定是遭受了苦难之人。
王绅人满腔悲情，欲说却又凝噎。
仙人倒满一碗酒，态度恭敬的捧到王绅人面前：“先生请饮。”王绅人正感到口喝，接过酒碗，一饮而下。仙人问，味道怎么样。王绅人答，有点苦涩。仙人摇摇头：“此乃甘苦，非苦也。此苦非苦也！”王绅人疑惑地望着仙人。
仙人指着亭子边上拴着的白马问：“这是一匹马吗？”王绅人点点头，“当然是马。”仙人摇摇头：“此乃白马，非马也。古人云，白马非马也！”王绅人瞪大个眼睛：“白马非马也？哪个古人这么糊涂？”仙人又摇摇头，“先生认识肤浅。古人公孙龙有《白马论》曰：白马非马也。‘白马’分开来就是‘白’和‘马’或是‘马’和‘白’。比如说你要白马，我随便给你一匹马，给你黑马、黄马行吗？当然不行。所以，白马和马不是一回事，白马非马也。”
王绅人听得糊涂，觉得有道理，似乎又没有道理，仿佛坠入了迷雾中。
仙人又倒满一碗酒，捧到王绅人面前，先生再请饮。王绅人接过酒，一饮而下。仙人问，味道怎么样？王绅人答，有点甘甜。仙人点点头，又问：“刚才见你满面愁容，不知有何隐情？”王绅人说出了自己的悲情：乱世失去家园，遭遇强盗，夫人不幸病亡。
仙人听了，连声“可惜，可惜。”表示同情。他再倒满一碗酒，捧到王绅人面前，先生请饮第三碗。王绅人接过酒，毫不犹豫，一饮而尽。仙人问，味道怎么样？王绅人答，感觉到晕晕乎乎，有些飘飘然。仙人微微一笑，说：“你喝的是忘忧花酒。这种酒用忘忧花酿造而成，具有神奇的作用，初喝有点苦涩，再喝变得甘甜，喝三碗后便会觉的飘飘然。喝了忘忧花酒，人变得轻轻松松，无忧无愁。”
他又问：“你们远行，有什么打算？”王绅人答：“我们想寻找安定之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仙人哈哈大笑，“这就对了，遇见我是你的造化，我知道世外桃源在那里，我可以为你指路。”
王绅人醉眼朦胧，听到世外桃源，心中大喜。
仙人指着亭子外的一条小路，告诉王绅人：“由这条路一直往里走，可以进入忘忧谷，那里是世外桃源。那里的人们轻轻松松，无忧无虑。”
王绅人向仙人道谢，走下亭子。经过白马身边时，白马望着他，似乎神秘的一笑。他赶紧念道：白马非马也。
王绅人按仙人指路，一直往前走。不久，就看到一块巨石，石头上有刻有“忘忧谷”三个大字。巨石似一道界门，里面是一个大峡谷。峡谷口有人，问王绅人：“你要进来吗？”王绅人点头：“这里是世外桃源吗？我想进去。”那人作欢迎状，“进来吧，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王绅人进入峡谷，继续往里走。峡谷里到处盛开着忘忧花，鲜艳无比，鲜花散发出浓浓的香味，熏得人醉。峡谷里有很多人，他们满面红光，衣服飘曳。他们或席地而坐，喝着忘忧酒。或手舞足蹈，唱歌跳舞。这些人看过去轻轻松松，无忧无虑。他们是一群快乐的人。
王绅人感到心动，总算找到世外桃源了，回去后要把其他人带进来。
他边看边走边想，就这样走到了花谷的尽头。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宫殿，宫殿外立着一位衣着妖艳的妇人，她正在向欢乐的人们挥手。
王绅人靠近宫殿，妖艳妇人看见了他，招手叫他过去。人们纷纷让道。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妖艳妇人问王绅人，你是新来的？王绅人点头，由仙人指路而来。妖艳妇人热情的请他进屋去坐坐。人们一阵欢呼。
王绅人进到宫殿，妖艳妇人招呼她坐下，而后就不见了。出来了一位绿衣娘娘，她盛着茶，态度恭敬的捧到王绅人面前，请他喝。王绅人有些渴，接过，一饮而下。茶水仙露一般，很是爽口。绿衣娘娘说：“这是忘忧花茶。喝了忘忧花茶，就会忘记一切忧愁。”
王绅人感觉飘飘然。
绿衣娘娘摆上鲜美果子，端上佳肴请他一起吃。王绅人正感觉饿，便不再拘束，大口吃了起来，觉的味道好极了。
王绅人头脑麻木，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抓住绿衣娘娘的手，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太多的不幸在心头。绿衣娘娘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话，安慰他。不久，王绅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绅人醒来，已是天明时分。他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袋还有一点点昏沉。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茅棚里的破席子上，傍边坐着一位穿着破烂绿衣的老妪，她正看着自己。他惊讶地坐了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穿着破烂绿衣的老妪瘪瘪嘴告诉他：“这里是忘忧谷，这里就是你要找的世外桃源呀！你不记得了？”王绅人彻底清醒了，他回忆着，问：“我不是在宫殿里吗？我不是和绿衣娘娘在一起喝茶，吃美味佳肴吗？”老妪笑了笑，告诉他：“这里就是宫殿，我就是绿衣娘娘。你看我不是身着绿衣吗？”老妪向王财主展示着自己破烂的绿衣服，然后指着一些烂果子和残羹剩饭说：“这就是我们吃的美味佳肴，味道好极了。”绿衣老妪接着说：“昨晚你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抱着你的头，你就睡了，你睡的真香。”王绅人望着肮脏丑陋的绿衣老妪，看着那些烂果子和残羹剩饭，突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他赶紧起身，走出茅棚，在外面呕吐起来。绿衣老妪也跟着出来，问道，”你怎么了？“王绅人看着老妪，大叫一声，夺路而逃。茅棚外几十个身着破烂的乞丐，或立，或坐，惊讶地望着他。这时，来了一位衣着妖艳的妇人，该妇人虽然衣着妖艳，但也是蓬头垢面，肮脏无比。她招呼着其他人，靠了过来，围住王绅人。
王绅人被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鲜艳的忘忧花散发着醉人的花香，让人头晕。妖艳妇人上前说：“你为什么要跑？在这里品忧花茶，喝忘忧花酒，轻轻松松，无忧无虑，不是很好吗？你看大家多么快乐。”王绅人哭丧着脸说：“可你们是乞丐，我不想做乞丐。”妖艳妇人说：“你那是偏见。乞丐多好，不用做工劳累，不用从军受死，不受物资困惑，不受精神约束。我们讨一口吃的，然后席地而卧，无牵无挂。这样简简单单生活不好吗？”
王绅人还是不肯。妖艳妇人脸一沉，冷冷一笑，“再说，进了忘忧谷，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这时，绿衣老妪过来了，她端着一碗忘忧谷花茶，态度和蔼的对王绅人说：“喝吧，喝了这碗茶。这是忘忧花茶。喝了忘忧花茶，就会忘记一切忧愁。”王绅人不喝。绿衣老妪继续说：“这里的人们品忧花茶，喝忘忧花酒，所以轻轻松松，无忧无虑。这就是世外桃源生活。”王绅人不喝，哇哇大叫：“我不做乞丐，我不留在这里。这不是我要的世外桃源生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妖艳的妇人紧盯着他，众乞丐也直直地望着他。王绅人”嗷“叫一声，用头撞倒前面的人，然后拼着命往谷外跑。
乞丐们都愣住了。转而，他们喊，不要跑，不要跑。在后面追着。
王绅人发疯似的在前面跑，边跑便叫：“我不做乞丐，我不做乞丐！”后面一群人在追，边追边喊：“快回来，快回来！”
不一会儿，王绅人跑到了忘忧谷口，他停了一下，看了巨石上的“忘忧谷”三个大字，然后，又接着跑。
后面的人追到了忘忧谷口，便停了下来，他们望着王绅人的背影，不追了。
王绅人出了忘忧谷，继续往前走，到了小镇边上，又看见了高高的亭子。亭子下边拴着白马，亭子上边坐着仙人。他不敢看白马，也不看仙人，低着头想要过去。
仙人冲他叫了一声，站住！声音低沉有力。王绅人心一惊，停下脚步，不动了。仙人端起一碗酒，对他说：“过来吧，喝了这碗酒。喝了忘忧花酒，你就会有所悟。”王绅人感到哆嗦，又有些迷糊了，他想过去。 有人高喊： “不要过去！”原来是迷道长的声音。王绅人发现，迷道长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早上大家发现王绅人不见了，急得很，赶紧分头寻找。大生、小生、雪飞一组往东去，迷道长、江流儿、雪飘一组往西来。迷道长他们走到了巷子的尽头，远远看见了王绅人站着，便赶紧过来。
王绅人见到迷道长，变得清醒了，赶紧来到他们身边。雪飘姑娘紧紧地拉着他。
迷道长向亭子上的仙人施个礼，说：“这位先生是我们的朋友，我要把他带回去。”仙人沉着脸，不言语。迷道长又说：“还请仙人行个方便。”然后，带着王绅人他们离去。
回到客栈，王绅人坐定，雪飘姑娘泡好茶水，端给他用。王绅人喝了几口茶，神情方才安定。
另一组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在客栈看见了王绅人，都松了一口气口。雪飞姑娘冲父亲道：“你怎么乱跑，让人担心。”王绅人歉意的笑了笑。
大家聚在一起，听王绅人讲误入忘忧谷之事。
王绅人便把自己深夜睡不着，在街巷行走，看见亭子遇到仙人的事说了。然后是喝忘忧花酒，谈白马非马，由仙人指路进入忘忧谷。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忘忧谷开满了忘忧花，花香熏得人醉。人们品茶喝酒，无忧无虑。花谷里面有宫殿，有绿衣娘娘，还有美味佳肴。他喝了花茶，吃了佳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可是，醒来以后，一切都变了样，宫殿变成了草棚，绿衣娘娘变成了老妪，美味佳肴变成了残羹剩饭。那里的人都是乞丐。他想离去，然而人们不让他走。他拼着命才跑了出来。
说了这些，王绅人心有余悸。大家听了，唏嘘不已，怎么有这等事？
迷道长说，忘忧花茶和忘忧花酒都是麻醉品，它能麻醉人的神经。人们喝了这个茶酒，被麻醉，就会产生幻觉，见到一些虚幻之事。王大人在忘忧谷以草棚为宫殿，以老妪为绿衣娘娘，以残羹剩饭为美味佳肴，就是因为喝了忘忧花茶酒，产生幻觉所致。他说，忘忧花茶酒其实就是毒品，它毒害人的神经摧残人的意志。忘忧谷的人们精神恍惚，面目憔悴，就是过多饮用忘忧花茶酒所致。他们被毒害了。
大家听了，咂舌不已。
雪飞姑娘说，“我们以后要多加注意，这里到处是乞骗子，不要上当受骗。”
雪飘姑娘也说：“这里到处是忘忧花茶酒，人们饮用毒品上瘾，我们要小心谨慎。
王绅人自责，“都怪我寻找世外桃源心切。”
大生、小生、江流儿也觉得这里充满了险恶。忘忧谷的人们忘忧，全靠饮用忘忧花茶酒麻醉自己。那不是世外桃源生活。
迷道长说，“这里比较混乱，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去。”
大家都觉得这里不是好地方，应该赶快离去。

这么少人。

第六章，仁义楼倒塌
一
王绅人误入忘忧谷，让人惊心，他们不敢在万埠镇久留，简单整备一番后，便匆匆离去。
他们行在路上，所过之处，依然是灯火稀，人烟静。王绅人说，我们出了燕门关，离开了（后）燕国，来到了（前）秦国，所闻所见，并无异样。迷道长说，中原乱世，大抵一致。
这天，他们到了一个叫小河村的地方。迷道长说，这个地方有些烟火气息，我们找个地方住宿休息。
小河村有个章琴师，琴艺高超，在这十里八村颇有名气。迷道长他们进村时，章琴师正在村口大槐树下弹琴，琴声悠悠扬扬。他们被琴声吸引，走了过去。待琴师一曲弹罢，迷道长赶紧上前致意，请问村里可有租住之地。章琴师见他们是外来人，礼貌的站了起来，说：“村公所有几间空房，可以租住，你们去找村长问问。”
迷道长他们道谢，告别琴师，找到村长，说明来意。村长想，那些个房子空着也是闲着，租几日也无妨。便点头答应了。这样，迷道长他们便在小河村住下了。
小河村西边有个河西镇，那里是个药材交易中心，南来北往的药材都在这里集散交易，号称小药都。
这一日，河西镇谭三老差人拿着大红请柬到小河村请章琴师。河西镇“仁义楼”落成，谭三老要搞个庆典，请章琴师去参加庆典，弹一曲“颂歌”，增加喜庆的气氛。
古代皇权不下县，朝廷行政权利到县一级就结束，乡里由三老或宗族代治。三老是掌教化的乡绅称呼，并不是指三个人。秦汉时期置乡三老，掌乡里教化，到东晋十六国，许多地方还在沿用。
谭三老是河西镇掌教化的乡绅。他推行仁政，以仁义道德教化乡民。河西镇修建“ 仁义楼”，就是要立牌坊，大力宣扬仁义道德，这是个好事。
章琴师点头答应，对来人说：“你回去告诉谭三老，庆典时我按时到达。”
迷道长听说河西镇是个药材交易中心，颇有兴趣。他对王绅人他们说：“我们出燕门关，到这里已有时日，包袱里所带药材消耗将尽。在万埠镇我就想补充药品，可是那里多是忘忧花类的麻醉品，其它药材不全，我就作罢。现在到了小药都，得把药品补充好。所以，我要到河西镇去一趟。”王绅人觉得补充药品比较重要，便问：“要不要叫那个陪同你前去？”迷道长说：“不必。药品不是重物，我自己能搞定。你们留在这里休息。”
章琴师到河西镇去参加庆典，路上遇到了到河西镇去购药的迷道长。他们有过一面之交，算是认识；又是同路，所以就结伴而行。
章琴师抱着瑶琴，迷道长背着包袱，两人边走边闲聊。
天空阴沉，让人觉得闷气。他们走了五、六里路，行程已过大半。他们走得有点累了，正好路边有一个亭子，便进到亭子里休息。
这是一个风雨亭，为石质结构，虽然有些破旧，但也显得古典端庄。章琴师指着外面的大道告诉迷道长：“这条大道为驿道，十里设一亭，方便往来行人休息。晋朝廷统治时，这里商旅繁忙，所以官府修建驿道，利于交通。现在处于乱世，驿道上人马稀少，显得败落了。”
迷道长连声说道，可惜！可惜！
此时来了三个带刀人，匆匆忙忙进到凉亭。有一个带刀人推开章琴师，进入到亭子里面的石条上去坐。
章琴师正和迷道长说着话，不堤防被人推了，手一滑，“砰”的一声，琴掉在了地上。他很生气，责问到：“干什么呢？”那个推章琴师的人不做声，也不理会。
章琴师生气地看着对方。
另外两个带刀人手握刀柄，狠狠地瞪着章琴师，“你他妈的找死，敢对我们队长无礼？”这三人明显是军兵，带着刀，一身霸气。乱世里军爷不好惹！
迷道长见状，怕章琴师吃亏，赶快过来打圆场：“大家都别生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同为路人，能在一个亭子里休息，这是难得的缘份。”
军爷队长并不做声了，另外两个带刀人“哼”了一下，也不再做声。他们三人都坐在亭子边的石条上休息。
章琴师也知道带刀的军爷不好惹，便不再做声。他从地上捡起瑶琴，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打开包琴的绸布，检查了一番。瑶琴完好无损，只是琴玄有点松动。
迷道长对章琴师说，你这瑶琴看上去不错，不知道音色怎么样，可否让我帮你调调玄，试试音？
章琴师点头，“原来道长还是个懂音律之人。”
迷道长回答：“早年习过六艺，对音律略知一二。”
迷道长很快就调好了琴玄，又拨了拨琴玄，说：“此琴音质脆亮，音色纯净，好琴呀！”
章琴师微微一笑，“道长果然是个懂琴之人。我这琴虽然比不上号钟、绕梁，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琴。”他试弹了几个音符，说："道长调玄准确，琴音丝毫不差。”
迷道长也微微一笑，“好琴配好师，恰巧大家都在亭中休息，公子何不弹奏一曲，让我们欣赏欣赏高雅的音律。”
章琴师说，“知音难觅，既然遇到了道长这样知琴懂音的人，弹奏一曲又何惭？”
三位带刀军爷坐在那里，冷眼望着他们，并不做声。
章琴师用绸布手巾擦了擦手，抚一抚琴弦，然后坐下，开始弹琴，他弹了一曲《沧浪歌》
迷道长理了理衣服，凝神定气，坐下恭听。
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出自《楚辞》，表达了顺流、逆流不同的意境。“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琴声清新，悠扬。
军爷队长黑着脸，突然发怒：“草民不知亡国恨，真该死！”
另外二名带刀军爷拔出刀，一跃而起，分别把刀架在章琴师和迷道长的脖子上。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刀光透出阵阵寒气。
但是，冰冷的刀架在脖子上，并不影响章琴师弹琴，也不影响迷道长听音。只见章琴师不慌不忙地拨动着琴弦，迷道长平平静静地听着音律。
一曲终了，章琴师平静地抬起头来，神态自若。迷道长则轻轻地击掌。他们似乎不知道刀已架在脖子上。
军爷队长示意同伴把刀收起。他对章琴师和迷道长说：“我们乃南方晋朝的兵士，深入江北刺探情报。晋廷虽然南渡江南，却不失北伐收复中原之心。”接着，他训斥道：“你们这些江北草民不该沉迷于音乐，消磨意志。大家应该振奋起来为朝廷北伐出力。”
另两个军爷也帮着吆喝，大家应该振奋起来为朝廷北伐出力。”
章琴师、迷道长看着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
军爷队长看了看天气，对同伴说：“天色昏暗，要下大雨，我们走。”
三个带刀军爷匆匆离去。路上，队长不做声，另外二个人就刚才的事说事，一个说：“我们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吓蒙了，一个傻傻的弹琴，一个呆呆的听音。”另一个说不是的，“我们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毫不在乎，继续弹琴听音，分明是小瞧我们。”两人争论不休，问队长孰是孰非？队长冷冷一笑：“人家那是达到了境界，虽然刀在脖子上，却十分淡定。高人也！”
章琴师收拾好瑶琴，迷道长背好包袱，二人继续赶路。不久，他们就到了河西镇。

今天有事

二
河西镇举办“仁义楼”落成庆典，热闹的很。谭三老的管家候在进镇的路上，迎接宾客。他见章琴师来了，赶忙上前施礼，笑着说：“能请到章琴师，实乃我们的荣幸。”章琴师微微一笑：“管家过奖了。”
管家又问：“边上这位道长何许人也？”章琴师答：“他乡之客，北山迷道长也。” 管家认为迷道长乃普通道人，便不甚热情，平平淡淡地说：“恰逢盛事，也请道长一起参加庆典。”
迷道长答：“管家不必客气，我为过客，还要忙于购药之事。”
管家呵呵一笑，“这样，那么道长就请便。”
迷道长和章琴师告别，到镇上药店买药去了。
街上昏昏暗暗，似黑夜降临。管家望望天空，说：“天气有些反常，大白天变得这么昏暗，似乎要下暴雨了。我们赶紧到庆典现场去。”
管家把章琴师等宾客领到了“仁义楼”。“仁义楼”为两层建筑，下层四方飞檐，上层四角挑尖，颇有古典韵味。楼墙内壁刻有浮图，宣传当地乡绅官员的仁政。“仁义楼”为小镇的高楼，登楼而望，小镇风光尽收眼底。
“仁义楼”庆典活动开始，参加活动的宾客主要是附近的乡绅名流，以及文人墨客。还有一些下人在边上听候服务。
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观众，旺盛的人气，更加增添了喜庆气氛。
贵宾们齐聚于楼下。谭三老发表庆典讲话。他满口仁政，教化乡民要有仁义道德之心。
这时，天色昏暗昏暗，似乎进入了黑夜，让人感到惊心。围观的人们担心暴风雨来临，纷纷散去，场面一下子就变的冷清了。谭三老赶紧发表完讲话，吩咐管家把宾客迎进“仁义楼”里。
宾客进到楼里，发现屋内更加昏暗，使人感到压抑。大家上到二楼，也是如此。管家吩咐下人点灯，下人忙把桌台上的几支蜡烛点起。
管家热情的招呼宾客落坐，又隆重地介绍章琴师。其实不用介绍，大家都认识。管家看了看谭三老，得到示意后，便盛情章琴师弹一首“颂”曲。章琴师表示“荣幸！”净手焚香，调好弦音，整备弹琴。宾客们整理衣服，安静地坐定。
谭三老皱了皱眉头，灯火不明，这样气氛不行。他问管家：“怎么不把楼里各处悬挂的宫灯点亮？”
管家尴尬的回答：“没有准备那么多蜡烛。谁知道白天变得这么昏暗，似黑夜般。”
谭三老“哼”了一声，有些生气。
管家赶紧说：“我这就分咐下人去取蜡烛，点亮各处宫灯，保证灯火通明，极具气氛。”说完，他吩咐下到店里去取蜡烛。
空隙时间，使女们端来茶酒，招待宾客。于是，大家品茶喝酒，相互闲聊，气氛轻松。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喘着气，眼睛直直地望着管家。
管家问：“怎么慌慌张张地，蜡烛拿来了吗？”
下人声音颤抖：“有鬼，外面有鬼。”
管家大怒，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个狗东西，怎敢胡言乱语，大白天怎么会有鬼？”
下人一手捂着被打的脸，一手指着外面嗷叫：“有鬼，外面真的有鬼！”
下人的嗷叫声惊动了宾客，他们看看他，又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望去。外面黑黑如夜，大白天怎么会这样暗？
有人惊呼，鬼火！外面有鬼火！ 其他人也看到了，外面鬼火点点，隐隐约约，不少呢。
楼里的人们惊恐不已。
一点鬼火就是一个鬼魂，外面鬼火点点，有不少鬼魂。鬼魂过来了，围着“仁义楼”旋转，发出凄厉的声音，似哭似泣。
谭三老站起，叫大家不要慌张。他说，这里是“仁义楼”，我们是仁义道德之人，量鬼魂也不敢侵犯。他冲着外面说：在仁义道德面前，鬼魂也得让三分。
管家也壮着胆子朝外面喊，“现在是白天时间，不是你们捣乱之时，鬼魂不可以出来，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去。”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的鬼魂便朝他发出凄厉的声音，仿佛要冲进来，扑向他。吓得管家赶紧退到房子中央。
鬼魂凄厉的声音使人们更加惊恐。
章琴师说，看来外面的鬼魂怨气很重，还是让我弹奏一曲，安抚它们。他抱琴来到楼边，把琴放好，双手合一，冲着外面行了个礼，说：“外面的鬼魂，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方的精灵，且听我弹奏一曲，安抚你们。”说罢，他拨动琴弦，弹起了“安魂”曲。琴声悠悠扬扬飘进黑暗里，外面的鬼魂沉默着，不再发声。
楼里的文人墨客不免叹息，章琴师本来是为庆典弹奏“颂”曲的，现在却为精灵弹奏“安魂”曲，反差太大了。
曲罢，章琴师双手合一，冲外面又行了个礼。
管家见外面的鬼魂安静了，壮了壮胆，上前，冲外面喊：“章琴师是有名的琴人，他为你们弹“安魂”曲，给了你们很高的礼遇，你们还不速速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安静的鬼魂听到了管家的声音，又愤怒了，冲他发出着凄厉的声音。管家缩着脖子，赶紧退步。
仁义楼里的乡绅官人、文人墨客挤在一起，在凄厉的鬼声中瑟瑟发抖。
章琴师问外面的鬼魂：“你们怨气很重，不肯离去，究竟为什么？不妨诉说，吐出怨气。”他又回头对楼里的人们说：“外面都是厉鬼，怨气很重，只有让他们吐出怨气，或许可以离去。”
外面的鬼魂不再发出凄厉的声音，但还是紧紧围住仁义楼。有鬼魂开始泣诉。
鬼魂泣诉之一：胡乡绅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他的儿子结婚后头胎生了女儿，引的他很不安。胡乡绅很渴望生孙子传宗接代，这种渴望很强烈，于是，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来，因为他家头胎生的是女孩，他便用针刺女婴，长期扎，有的针长期留在女婴体内，说是这样能把投胎的女魂吓跑，不敢在他家投胎，儿媳下一台就能生男婴。女婴的母亲不忍心自己的孩儿受摧残，不让这么干。于是，胡乡绅恼羞成怒，骂她想让胡家绝后，唆使儿子把媳妇暴打一顿，关了起来，不让她和婴儿见面。最后，女婴因摧残致死，孩儿的母亲忧愤而亡。
被折磨致死的母女成了怨鬼，他们的鬼魂随着胡乡绅而来。
人们听了啧舌，做杂务的下人都忍不住说，这个胡乡绅够狠，连自己家的婴儿母女都能摧残。
胡乡绅翻翻白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针刺女婴又算得了什么。
鬼魂泣诉之二：涂官人是官户人家，和官员交往密切。有一次，都城太尉路过河西镇，受到涂官人盛请招待。涂官人得知太尉喜欢吃清蒸河豚，便请人烹制这道菜。河豚美味，但毒性大，烹制处理不当，可能造成食者中毒身亡，所以有“冒死吃河豚”之说。河豚烹制好了，大家终归不放心吃，涂官人说，何不盛一碗拿给外面的乞丐吃，试一试。说着，便命人端一碗河豚给大门口的乞丐吃。门口有正好有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正饿得慌，见了施舍的食物，大喜，抢着吃，很快就把河豚吃完了。可惜，河豚烹制不当，有毒，一老一小两个乞丐中毒身亡。
被毒死的老少乞丐成了怨鬼，他们的鬼魂追着涂官人而来。
人们听了又啧舌，文人墨客也免不了议论，草菅人命，这个涂官人够毒。
涂官人辩解，为了保证太尉不发生吃河豚中毒，死几个乞丐算的了什么。
鬼魂泣诉之三：河西镇是这方圆几百里的药材交易中心，南来北往的药材都在这里集散。镇上原来有二大药庄，分别是谭三老的谭药庄和吴财主的吴药庄，他们是药材交易的主要贸易体，两家竞争激烈。谭三老心黑，私下找到虎将军，行贿万两银子，污蔑吴财主有反叛之心，他的庄人都是逆贼。虎将军带着军队来讨伐，对吴药庄进行大屠杀。可怜吴药庄大小三十多人，全部成了冤死鬼。吴药庄垮了，谭三老的谭药庄没有了竞争对手，垄断了河西镇的药材交易。
被屠杀的吴药庄三十多人成了怨鬼，这些鬼魂冲着谭三老而来。
人们听了大吃一惊，想不到谭三老满口仁义道德，却做出这么罪恶之事，这个谭三老够恶。
谭三老发现人们异样的目光，十分不屑，“哼”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有鬼魂直言，河西镇的罪恶何止这几桩？那是道不完，说不尽。许许多多受害的冤魂，化为怨鬼，都集聚在这里。
管家壮着胆子问：“你们围攻仁义楼要干什么？”
鬼魂答：“善恶有报，受害人化为鬼魂也要讨个公道。”
章琴师感到震惊，想不到谭三老这些乡绅官人这样：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阴险狠毒。
人们窃窃私语。
谭三老怕人们看轻自己，不禁怒言：河西镇的乡绅官人谁是清白的？在这黑暗的世道里，那个不做恶事？
乡绅官人听了，都低头不语。
外面的厉鬼又发出凄厉的声音，围着“仁义楼”旋转。楼里的人们又紧张起来了。
章琴师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鬼魂报仇是有目标的。”他又说：“没有作恶害人，就不必害怕鬼魂，自然可以离去。”
说完，他抱着瑶琴，默默走出了“仁义楼”。
鬼魂闪开，让章琴师过。
仁义楼里面的人看见章琴师走出去了，开始骚动，人们各怀心事。
做杂务的下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我们是受气之人，没有作恶害人，鬼魂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于是，他们也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文人墨客检讨自己，有的想过偷看邻居小寡妇洗澡，不过没有看到；有的思念别人的娘子，不过没有勾引到。这些算不算作恶害人？他们想，鬼魂有大怨气，也许不会计较这些破事。快走吧，这里太可怕了。文人墨客一个一个战战兢兢地溜了出去。
剩下一些乡绅官人，忧心忡忡，失去了走出去的勇气。他们互相看了看，谁是清白的？外面的鬼魂更加凄厉，增添了恐怖气氛。
谭三老稳定住情绪，说：“现在不过是天气反常，白天黑如夜，鬼魂才趁黑出来了。马上就要下雨，雨过天开，天色就会恢复正常。天亮，鬼魂自然离去。”
大家点头，言之有理。
有人问：“万一这些厉鬼马上冲进来怎么办？”
有乡绅说：“这里是仁义楼，我们是仁义道德之人，鬼魂不敢进来。在仁义道德面前，鬼魂也得让三分。”
大家觉得可笑，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这些话是用来骗别人的，怎么好骗自己？
外面的鬼魂依旧发着凄厉的声音，围着"仁义楼"旋转，气氛恐怖。人们感觉鬼魂就要攻进来了，吓退到中央，挤在一起。
谭三老望着挤在一起的人，冷冷一笑，“我想鬼魂是不敢攻进仁义楼的。建造此楼时，我就有防范，防止妖孽作怪。我请道人在画梁上安装了照妖镜，在立柱上刻有驱鬼符，在楼檐角上挂了摄孽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个鬼魂敢进入阁楼，保叫它魂飞魄散。”
乡绅官人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大家放心了。他们夸赞：胡三老考虑周到，确实高明！
外面的鬼魂依然发出凄厉的声音，围着楼房旋转。
胡员外望着外面凄厉的鬼魂哈哈大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个敢进来？就算是厉鬼，又奈我何？”
天气反常至极，白昼犹如黑夜。突然，狂风暴雨大作，冰雹也砸了下来。
仁义楼似乎处于暴风雨的中心，冰雹打的木楼乒乓响。楼房在恶劣天气的侵袭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一切，让人感到惊心。
管家心里不安，在筹备“仁义楼的过程中，胡三老侵贪了不少银子，建造楼房时中又偷工减料。许多事情都经过了他之手，他心里有数。心想：这样的建筑质量难保，会不会有问题，是一栋危楼？
外面狂风暴雨加冰雹实属罕见，天塌下来似的。“仁义楼”在风暴的肆虐下，承受不住，开始发生摇晃。瓦片纷纷掉落下来。
楼房摇晃，掉物，让里面的乡绅官人大为惊慌。他们心知肚明，在仁义楼的运作过程中，大家都贪污了不少银子，此楼本身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这样，仁义楼是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它是会倒塌的。
想到这里，他们感到了危险，就想往外跑。可惜晚了，“轰”的一声巨响，“仁义楼”倒塌了。
章琴师抱着琴在雨中行走，突然，身后传来楼房倒塌的巨响，他回头望，“仁义楼”已是风雨中的一片废墟，不禁惊愕不已。
迷道长在河西镇逛了不少药铺，买了不少好药。看着天色阴沉，他便赶紧往回走。到了风雨亭附近，暴风雨来了，他便跑到亭子里躲雨。
章琴师抱着琴，浑身淋透了，在雨中行走。他沿道路往河东村去。经过风雨亭时，也不想着进去躲躲雨。
迷道长看见了雨中的章琴师，赶紧叫他。
章琴师听到了叫声，停下来看，见是迷道长，便走了过去。
迷道长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章琴师，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章琴师两眼发直，声音微弱：我看到“仁义楼”倒塌了。他的手一滑，“砰”的一声，琴摔到了地上。
迷道长吃惊不已。他摇摇头，人可以超越自己，却超越不了这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