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猪人 | 足球是谁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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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熟悉的消息，又是熟悉的措辞：
北京时间1月25日0点，亚洲杯1/4决赛第二场进行，中国男足对阵伊朗队。最终中国0-3负于伊朗，无缘亚洲杯4强。
笔者其实并不是球迷，尽管上学期间随大流也曾跟着起哄、踢球、看球，但其实并不能说是“热爱”，但这么多年下来，也至少算是一直在关注着。总体印象是，一辈不如一辈。
20年前我上学的那个时候，男足尽管进世界杯不容易，但在亚洲也算是一流球队，除了“恐韩”，并不惧任何其他国家队。解说员常说：
我们对日本有优势，历史战绩胜多负少；西亚球队脚法比较细腻，但身体不行，打沙特我们一般都能赢。
卡塔尔这样的业余人员组成的球队更是小菜，偶尔来个黑色几分钟也纯属意外。
但自从1998年在大连金州原本2:0领先伊朗，最后被翻盘2:4惨败之后，似乎大赛中就没再赢过伊朗；2004年甚至还拿过亚洲杯的亚军，但之后路就越走越窄，韩国就不用说了，日本足球崛起了就不说了，沙特、伊朗甚至卡塔尔随便虐我们，甚至连以前随便收拾的东南亚都常会爆冷。
按说，一个14亿人的果加应该不难找出11个会踢球的人，可是事实并没有放过大果人的大脸。
比较常见的一个解释是说，我果人体质适合体操游泳跳水女排射击尤其是乒乓球，但就是不适合足球——有点道理，但何以日本韩国的足球每次都能进世界杯呢，日韩与我同种啊。还有人说，我果缺少足球文化，足球运动不够普及，不像巴西街头到处是踢球的孩子，我们学校课程太重孩子没有精力踢球。这个话说对了一半，我们缺少足球的土壤，但问题是，这个“土壤”我们就没有呢；不少孩子确实被课业压倒，但各地从不少见不爱学习甚至辍学的问题少年。
还有人说是因为教练不行，于是我们先后重金聘请洋教练，从是拉普钠到神奇教练米卢，再到里皮，规格越来越高，薪金越来越高，成绩却越来越差，搞得洋教练们灰头土脸，中国足球成了他们执教生涯中的“滑铁卢”，无一例外。
还有人认为，是足球市场化、职业化害了中国足球，90年代之前举国体制时代，中国足球比现在不知强了多少倍。
没错，我果早在20年前搞职业足球之后，球星大腕身价越来越高，足球市场相当火爆。但是，笔者认为，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因为“职业化、市场化”，而恰恰是真正“职业化、市场化”的缺失。

拿我们比较熟悉的英格兰足球来说，全英格兰的联赛，就有11级。最高的是英格兰“联赛”，共4个级别：“英格兰超级联赛”，然后是“英格兰冠军联赛”、“英甲”、“英乙”，除英超共有20支球队之外，其他三个级别各有24支球队。然后从第5级到第11级是“非联赛”（也是全英格兰的）：
第5级，22支球队 （也是纯职业球队，）
第6级，共44支球队（从第6级开始，后面的级别逐渐从职业过渡到业余球队）
第7级，共66支球队
第8级，共132支球队
第9级、10级、11级…抱歉笔者没有查到数据
上面所说的还仅仅是全英格兰层面的赛事，而各个地区内部还有自己的区域性赛事（有些地方多达20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更多数量的业余球队）。
仅就上面已知的数据，即可知，仅仅全英格兰的职业联赛就有多达92个球队；非联赛的从第5级到第8级，就有264支球队。而地方的赛事与球队更是多如牛毛。据笔者所查阅的一份2015年的资料上说：
虽然英国总人口只 有6000万，国土面积约24万平方公里，但英国的足球运动，有700万民众参与（11.7%），有500万学生参与（8.33%），50万足球志愿者，拥有37500个足球俱乐部。
—— 卞新芳.英超足球职业联赛的特点及对我国的启示[J].体育成人教育学刊,2015,31(06):17-20.
因此，每一个顶级联赛的球队俱乐部都会持续地从这些低等级联赛、业余赛事以及地区性赛事中去挖掘人才、培育未来的球星，这些低等级赛事既为顶级联赛源源不断地输送了人才，成了顶级联赛的坚实土壤，也培育了庞大的足球市场。所以，英格兰的足球市场系统，完全是一个金字塔型的结构，塔尖上的每一位球星，都是从庞大的职业足球从业者群体中选拔而出的；而每一个低等级的职业球员都是从更为庞大的业余足球爱好者中选拔而出的——反过来说，为数众多的业余足球爱好者是低等级职业球员的塔基；而低等级职业球员是顶级联赛球员的塔基。
如此一个繁复庞大的足球王国的体系，是谁来组建的？英格兰足协么？这个足协得有多大的力量、经费、多高效的行政手段啊？！ 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任何一个官方组织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财力物力与高效，这是民间自发的力量，是自由市场的力量。
源自民间的足球爱好者自发地成立、运转足球团体，不需要zf审批，不需要财政拨款、不需要具有官方背景的足协监管。足球运动是市民生活的一部分，老百姓通过足球活动彼此熟识、交往、集结，形成民间团体。这些热爱足球运动的人，年轻时为足球运动提供球员，年纪大了之后就成了足球的消费者，构成了庞大坚实的市场需求。民间团体？这在我大果是一种不要多想的东西，无论足联还是作联都必须有官方背景。英国足球的这种基于社会大众的模式，实与其地方自治的社会结构密不可分，融为一体；而一个中央集权的果加则只适合搞举国体制，市场与我们的模式天生不具有兼容性。
在英格兰，低等级的职业球员，尽管不如顶级联赛球星那样超高的收入，但收入仍较为可观，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因此，年轻人只要能够成为职业球员，就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出路，为青少年提供了更多的就业选择——尤其是那些不喜欢、不擅长学习的孩子，他们有了另一种职业生涯的出路，而不至于论文社会无业青年、社会不稳定因素。
反观我果，除顶级赛事球员之外，低等级球员收入并不高，且十分不稳定，除非成为极少数的幸运儿爬到顶层，否则不要说养家，连糊口都成问题。所以成功的概率非常低，但凡有点“正事”的青年不可能考虑这样一条前途渺茫的人生道路。所以，我果在顶级职业联赛之下，并不存在英格兰那样的深厚“土壤”，无此土壤则不可能有足球的盛况。
英格兰足球的这一切，都是以自发、自由、健康的足球市场为前提。而一个非自发的、不健康的足球市场系统，则是弊病从生。与任何健康的市场一样，健康的足球市场的操纵者，是“无形之手”，而我果尽管也有足球市场、也有职业足球，但遗憾的是，把持这个市场的，是一个“有形之手”。
这也是90年代以来我果经济改革的特点。92年邓公南浔，经济改革重启，当时就有吴市场与厉股份之争，吴敬琏以市场化为高，而厉以宁以股份制为纲。乍一看去，二者似乎没有区别，但在操作层面上则有了细微却本质性的差异——市场化是要充分排除zf对市场的操纵，还自由于社会；而股份制则更易为zf所操纵，进而控制经济运转。因此之后的经济改革中，吴市场被有限地采纳了，而厉股份则成为重点。
此道是一以贯之的，今日大果之股市，恰犹今日大果之足球；而今日证监会之于股市，其实就是足协之于足球。管理股市的“有关部门”是如何掌控着股市准入的审批权，足球市场的“有关部门”就如何掌控着球队进入联赛的审批权。
甚至，足协的权力还要更大，比如前年去年强制执行的“引援调节费” —— 足协发布的“关于2017年夏季注册转会期收取引援调节费相关工作的事实意见”中规定：
为限制职业足球俱乐部追求短期成绩、高价引援，规范球员转会行为，维护职业足球联赛市场秩序，促进职业足球健康稳定发展…特制定…相关实施意见：
引入外籍球员支出超过4500万元rmb/人、引入国内球员支出超过2000万rmb/人的，俱乐部应等额缴纳引援调节费用。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俱乐部想要买一个外籍球员如果超过4500w、买一个国内球员超过2000w的话，那么你买这个球员花多少钱，就要拿出等额的钱来，放足协那。比如你想花1个亿把马拉多纳买过来，那你就再拿一个亿放足协那；你想花3000w把孙继海买过了，对不起，请您先拿3000w放足协那。当然，这笔钱绝不是用于足协官员的请客吃饭买房买车泡妞跑马，而是用于“自助中国足球公益活动、支持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促进普及足球….”等等扯淡的名义。
法国大革命时期罗兰夫人说：
“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凡是罪恶，总有借口。
这是一种怎样的罪恶？想一想如果证监会说，股票价格如果超过100块钱，你每买一股股票，就要交给证监会等额的钱——这是黑涩会么？绝不是，哪有这么霸道的黑涩会？
不知足协这样的规定有何法理依据，但我们知道，不可能有任何一家俱乐部敢去跟专管自己的“父母官”打这个官司。
足球的失败，其实与足球本身没有多少关系；正如股市的可笑，其根源也并不在上市公司。其根源在何处？在中果模式。前几年“中果模式”响遍全球，成了大果的名片；但我所说的却不是它，而是真正的“中果模式”。这种模式有着神奇的力量，它可以化神奇为腐朽；将其用于足球，则成为“中国足球”；用于股市，则成为中国股市（连续两年跌幅全球第一）；用于教育，则是中国式教育；用于医疗，就是特色医疗产业；用于文艺，则有了春晚神剧与——xx年之后动物不得成精...
今日中国的足球，是zf（quan li）的胜利，是社会（ren min）的失败。
一目了然。

@匹夫无谋 2019-01-27 08:42:23
如此好文无人顶……
先生有理有据，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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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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