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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100个邪邪的小故事,给你——《红酥手二更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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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100个邪邪的小故事,给你——《红酥手二更茶》

红酥手贱
1楼
一楼喂涯叔,时隔多年重回天涯,祝大家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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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楼
蚌精
我小时候很喜欢喝蛤蜊汤。那种旧版一角硬币大小的蛤蜊,花灰的外壳,家乡人称为“ben”,不知道这个读音对应的是怎样一个字,很多乡音是只能是口口相传的。
那时我不过七八岁,瘦得正面像竹竿,侧面像纸片。但是我很能吃,简直嗜蛤蜊如命。一开饭先咕嘟咕嘟灌下去两大碗汤。盛在青花大盆中的白汤,餐餐都是用蛤蜊和葱花呛了锅,有时放一两片豆腐,有时甩进一个鸡蛋,舅妈的手艺清淡到极致,却又无比鲜香。那时的汤都是比着家里的人口做的,至今我不知道自己餐餐多喝的那碗汤,是谁让给我的。可能是外公外婆,也可能是舅妈,但绝不可能是小表哥。
我和小表哥简直不共戴天。他不过大我两岁,对于一个剥夺了他老幺地位和全部宠爱的小丫头,怎么能不恨之入骨?我们一天要打上几百架。小表哥比我还要瘦,掰腕子常常输给我,高出我一个头的优势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只有午后那场雨过后,我们才会有短暂的和平时光。去游泳。这是家长们明令禁止的。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都不会差。可是,危险往往来自大意。在对街小阿丽溺水后,家长们管得更严了。但是再严,他们也是要歇午觉的。十次有八次,我们能从舅妈那半开半闭的眼皮底下溜出来。
小表哥水性极好,一口气能憋几十分钟,至今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小时候他骗我说自己长着腮,可以在水里呼吸,我深信不疑。
我的泳衣是鲜红的,只有那一件。从水里出来,找块干净的石头把它铺上去,几分钟就干透了。抖抖上面的盐花儿,第二天继续穿。那时不知道海水是有腐蚀性的,慢慢地红色褪了,布料也变得像用旧的抹布一样萎靡不振了。
那泳衣是母亲从城里带给我的,四根长长的交叉绑带,是小渔村没有的洋气。母亲很少回来,人们都说她在城里做着大生意,外婆一家的开销,多多少少是仰仗着她的。我有些怕她。她总是穿着套装,画着红嘴唇,见我要往她身上猴,就轻轻地皱眉头。
我的水性并不好。很多年后,我在朋友们的怂恿下,跳进了儿童泳池,浮力一袭来,我顿时四肢僵硬,灌了一肚子水,最后还是被救生员拖出来的。
算起来,八岁生日后我就再没有下过水。
那一天,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午后那场雨,下得时间长了点儿,雨后虽然放了晴,阳光却有些疲懒。
那天我有着奇怪的遭遇:早上我醒来时,胳膊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非常粗壮的蚱蜢腿,捋直了比我的手掌还要长。断掉的地方甚至还渗着透明的体液。按小渔村的说法儿,这是要遇到白事的征兆。我的心砰砰直跳。外婆的气喘病已经拖了很久,我那天早上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不过,到底是孩子心性,到了午饭后,我就把早上的奇怪事件忘了个一干二净。
照例溜去游泳。系泳衣带子的时候,一根带子被我扯断了,半天绑不上。小表哥已经下了水,我索性把所有带子在身后胡乱一挽。
那天的水,比平常要凉一点,但是绝对不刺骨,反而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小表哥教我在水下睁眼睛,我已经学了很久而不得要领,可是那天突然就开窍了,一个全新的水底世界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们潜泳到了一排排巨大的网格箱那里,那是邻村黎伯养珍珠蚌的地方。这地方是被大人们明令禁止接近的,据说有着蚌精守护。可是又有什么能阻挡小孩子的好奇心呢?
珍珠蚌很大,肉很厚,可惜是不能吃的。有时候我的背上晒破了皮,舅妈就从黎伯那里讨来一点珍珠粉末,和蛋清一起和匀了给我涂上,一两天就痊愈了,而且也不留疤。
有一个网格箱破了一个大洞,很新的洞口,应该是刚被大鱼咬过。小表哥钻了进去。我也在后面跟了进去。午后的珍珠蚌,都半敞开了壳晒着太阳。我和小表哥数着里面的珍珠,一排排的很难数清。
过了一会儿,我得去换气了,于是就向破口游过去。突然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破口不见了,我们被关在了网格箱里!慌乱中,我一下子吐出一大串空气,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小表哥游了过来,显然他也发现了破口不见了,眼睛瞪得溜圆,也是一下吐出一大串空气。
我的眼睛又酸又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就在这时,小表哥扳着我的脸,给我度了一口气。他照列促狭地指指耳后,意思是告诉我他在用腮呼吸。
又能看清东西了,这时我才发现破口就在那里,而我身后的泳衣带子,和破口的绳子死死地搅在了一起。
小表哥用力地脱着我的泳衣,我感觉到他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背。终于,泳衣脱了下来,我从破口游了出去。
一转身,我看到了这辈子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破口又不见了,小表哥在网格箱里,朝我咧嘴笑着,打着手势让我赶紧去换气。
来不及多想,我飞快地游上去,在肺泡破裂前,呼吸到了救命的空气。缓了十几秒,我又一次潜到了水底,虽然我感觉自己是直直下去的,可是水下的景象却大有不同:网格箱仿佛在几百米之外,只能远远地看到一片轮廓。
我从来没有游过那么快。等游到了地方,我完全傻了:我的泳衣缠在网格箱上飘着,根本没有什么破口,也没有了小表哥。
我在那片网格箱附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到有些抽筋了,才不得不向岸上游去。
家里的屋檐已经能够看到了,我想象着小表哥也许已经自己回了家,现在正在被舅妈罚跪。罚跪,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我愿意替他跪上七天七夜。
可是那时的我也明白,他是不可能不等我自己回家的。
看到披头散发满身血痕赤身裸体的我,家里人都惊呆了。我顾不得这些,声嘶力竭地问他们:寸寸呢?寸寸回来没有?
寸寸是小表哥的小名。
全村人找了十几天。黎伯甚至把所有的网格箱都捞了出来仔细查看。我的红泳衣终于证明了我没有说谎。
小表哥就这样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外婆是一个多月后走的,外公紧随其后。
接着,舅妈的脑子慢慢地不太清楚了,常常忘了时间,呆坐在海边。
母亲把舅妈送去了医院,把我接回了身边,我的童年结束了。
我坐在城里明光瓦亮的六层楼的教室里,手里拿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想着小 表哥和他最后的笑,我终于明白了,人是没有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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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楼
更新啦~
你们还欠我三块
阿章真是小气,不过借了他一百块,总是催着要。连“妹子出事了”这种理由都编得出来!
他前脚出了门,后脚大家就抱怨起来。
如果有钱,谁愿意借钱呢?大壮嘴里含着半颗卤蛋,瓮声瓮气地说道。
明明知道我们没有钱,还总是逼着还。小鬼头说着,狠狠吸了一口烟屁股,差点烧到手。
钱是我出面借的,因为我和阿章是同乡。但是花却是大家一起花掉的——买了啤酒、花生和
香烟什么的,还有每人一个鸡腿儿——再穷也得吃喝啊!
刚才大家凑了半天,也只凑到了九十七块。阿章站在门口,我总感觉他在发抖。他说,你们
还欠我三块,一百块还了九十七,还差三块!念叨了好几遍。
大家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有人搭理他的话茬儿。他站了一下,最后犹豫着走了。三块钱
,真是小气啊!
晚上就听到了他出事的消息。是大壮带来的消息。他和小鬼头被工头派去收尸了,是真正的
收尸,收的正是阿章的尸体。
据说他那心智不全的妹子偷拿了人家胖老板柜台里的银戒指。
到底是不是偷,谁也说不清楚。那妹子平时手脚挺干净的。后来有人说看到了,妹子给了一
百块,胖老板拿着钱进了后屋,出来又管妹子要钱。
阿章赶去交钱,却被告知要三倍罚款——银戒指是33.3元,三倍就是99.9元,而他只有97块
。三言两语不合,两个人打了起来。
我们听到这里都嗤笑起来,阿章那小眼镜也能打架!果然三两下他就被打倒在地上,眼镜也
摔碎了。
这时他那妹子也去扑打那首饰店老板——你别说,那个妹妹虽然是个白痴,长得却真是不错
。那脸盘、那身段,要不是怕生出小白痴,我真想讨她做老婆——那老板估计也是临时起意
,不过在她胸前抓了几把,却被阿章扎了个透心凉,十几个血窟窿。他一定顶后悔放那么长
一把刀当装饰。这下好,没镇住店子,倒招来了黑白无常。
阿章估计是杀红了眼,竟然把他妹子也顺道抹了脖子。最后,给自己也来了个干净痛快的。
真是条汉子!我想起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过多读了几年书,就被工头要去记账了,再不
用像我们一样苦生活。一个村的,凭什么就你出息?从那时起,我就总找他借钱。
他说,我妈活着的时候,你总帮她挑水,还帮她找过猪,我记得,这恩,我会报。
猴年马月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不过,既然他要报恩,那我就多找他借钱,让他好好报,谁
让他每月比我多赚300块呢。
更何况,他妹子也领着一份工资。
他那瞎眼的妈死了以后,他的妹子也跟着我们住在工棚的宿舍里。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干活
儿却很好使。从他妹子来了,我们总能穿上干净衣服鞋袜,睡上干净被褥。一进门壶里总是
满满的热水,饭菜都打好了摆得整整齐齐。我们是真心把她也当了妹子了。出了这样的事,
再回到冷锅冷灶的宿舍,谁都不免叹息起来。
不过工头来了,带来了这个月的工资,大家又都活泛起来。工头给了我两千块钱,还有阿章
兄妹的骨灰,让我带回老家去。唉,工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我把那两个小罐子放在了自己的铺上。其他几个人顿时都躲到了一边。是啊,谁愿意沾染这
晦气呢?不过他们是不知道,阿章家里再没人了。他爹死得早,他妈慢慢哭瞎了眼睛,他考
了几年大学都没考上,妹子又是个白痴。本家亲戚都几十年没来往了。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
该回一趟村里,就把骨灰撒到他们家的破院子里吧。
我们都睡下了,突然一阵吵闹。一个肥女人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愣头青的小子。她说自
己是首饰店的老板娘,看上去却像跟那胖老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点名找着我,说我是阿
章的表哥,要我赔钱、偿命。
我不是他表哥,我是他同乡。我跟她好声好气地解释。她却杀猪一样叫得更响了。大家听不
过去,发一声喊,都从铺位上起来,涌到门口。愣头青们害怕了,那肥女人气焰也顿时短了

工头披着衣服,匆匆赶过来,把那肥女人连哄带劝弄走了。
总算睡了个囫囵觉,大家都睡得又沉又实。
第二天还迷糊着,小鬼头又吵闹起来。他手里拿着一把票子,非说有人偷了他的钱。
整整齐齐的八百块,现在只有七百九十七了!到底是谁拿去买烟了?他满屋乱翻着,大家为
了证明清白,都坐着不动让他翻。
一买两盒,花我的钱不心疼是吧?翻了一圈没发现,小鬼头说着,快哭了。
大壮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瞧你那出息,你叫声哥,我给你三块!
哥!哥!亲哥!小鬼头还挂着泪,就笑了。大家一阵哄笑。
大壮骂骂咧咧地翻着裤兜。
我操!突然他骂了起来,到底谁他妈手脚不干净?老子也只剩七百九十七了!
他一说,大家都翻起裤兜来。
居然每个人的八百块,都变成了七百九十七!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一个寒噤。
你们还欠我三块!——这是阿章最后的一句话。
大壮请了个婆子,在工棚里烧了些纸钱,把两罐骨灰也寄存到了她那里,就再没出过奇怪的
事。
胖女人又来闹了一次,听我们说了闹鬼的事,吓得丢下一百块钱,屁滚尿流地跑了。
接下来赶进度,整整一个月,我也没来得及回村里。
又发了工资。
又是第二天起床,小鬼头惨叫。
又他妈的每人少了三块!
大家骂着那婆子不灵,有人说,明明只欠了三块,还了都十几个三块了!这死人的钱真是还
不清!
结果说完,他就闪了舌头,肿了半边脸,看上去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大家都说我得赶快回一趟村里了。我就找工头请了假,没想到工头竟然说要开车送我回去。
天上掉馅饼了,我赶紧给他买了一盒八块的白沙。要知道车票可比这盒烟贵多了。
工头和婆子嘀嘀咕咕了半天,我在一边抱着两个沉甸甸的骨灰罐子,等得都尿急了。
到了村里,我顾不得看爹妈,先和工头去了山后面阿章家的破院子。
远远地有个人影在屋前的地里忙着。我使劲一看,感觉裤裆里一热。好像是阿章他妹子!
走近了一看,真是那个傻妹子!脖子上缠着纱布,见了我,咧嘴一笑,地上却是有影子的。
我抱着两个罐子,感觉要往后倒,工头一把扶住了我。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阿章走了出来,也是脖子缠着纱布,见到我们也是咧嘴一笑。
我算是个胆大的,这会儿也是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工头和阿章握着手。阿章把我们往屋里让。
喝着热茶,我才反应过来,这他妈是狸猫换太子啊,值,看了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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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4楼
格式怎么好像有问题?有个句号都占了一行...还能改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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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5楼
@我爱乔巴1030 2017-04-13 19:51:00
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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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更完了,其实这个故事里没有鬼,是人心里有鬼。工头导演了闹鬼的故事,救下了阿章和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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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6楼
@zhanchenyu乖乖 2017-04-13 19:53:00
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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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里,小表哥死了,他和蚌精达成了某种“协议”一类的东西,用自己的死交换了妹妹的生;
第二个故事里其实没有鬼,是人心里有鬼。“我们”是俗人,工头是好人。工头导演了闹鬼的故事,救下了阿章和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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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7楼
@大眼糖糖 2017-04-13 21:32:00
第一个故事太令人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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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以它是第一个哦~里面有我一些童年经历~但是99%是纯属虚构的~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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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8楼
@耍流氓123 2017-04-13 21:52:00
继续啊楼主。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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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您的鼓励!
每天更新一篇。
说的是二更茶,但也不一定就是晚上九点多更新,主要是看我什么时候写完~
再次感谢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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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9楼
@耍流氓123 2017-04-14 00:25:00
哦那么只能数数日子等更了。。说实在现在你故事点击蛮好。应该趁热多更。等有固定读者基础了,就算几天一更也会有人等着啊。最好想想怎么保持热度。你知道的。酒香也怕巷子深。
希望多多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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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您的提点和称赞。
主要是这个系列刚开始写,手里存稿不多,哈哈,一不小心就说了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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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0楼
更新一篇~
蘑菇精
少年的脸上还有一丝稚气,可他已经是个老练的猎人了。
他跟了几个钟头,终于射杀了一只肥美的母狐。
狐狸肉是不能吃的,他就地飞快地剥着皮子。突然一阵风吹过,一旁的小洞中,仿佛有什么在狺狺叫着。他扒开洞口的土,一只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幼狐瑟缩着。细若游丝的叫声,拿到手里一看,是一只小母狐。
少年带回了小火狐,灌它狗奶,给它煮碎肉粥,养到一岁多,它跑了。
过了两年,少年长成了青年,也有了两情相悦的姑娘。
他和姑娘常常去草原深处的一个蘑菇圈玩,那种珍稀的蘑菇,是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人们都说长那种蘑菇,一定是出了蘑菇精。
姑娘不怕,她采了又采,那蘑菇圈一直疯长。头天采完,第二天又长得又满又圆。
晚上他和姑娘在毡房里喝着浓浓的蘑菇汤,姑娘的脸红扑扑。
又过了几年,他身边没有了姑娘,却有了一个小小姑娘,那姑娘只当了一天的娘。
小小姑娘用力拉紧他做的小弓,稳稳地射着小小的金花鼠。
他带小小姑娘去了蘑菇圈。看着她欣喜若狂,看着她采了又采。他就模糊了双眼。他躺下来望着天,出神了。
晚上他和小小姑娘在毡房里喝着浓浓的蘑菇汤,小小姑娘说,真鲜,小脸红扑扑。
小小姑娘自己跑去蘑菇圈玩,丢了。人们都说是蘑菇精作祟。他整日整夜待在蘑菇圈里,喝得烂醉。有个晚上,他一翻身看到蘑菇都长大了,长成了一张网包裹着他,网外面是很多双幽绿的眼睛,他知道那是些跟他有宿怨的狼。他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他梦见了什么。第二天开始拿了工具,疯狂翻地,方圆十几米的蘑菇圈被他翻了五六米深。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狐狸洞,里面有只刚睁眼睛的小火狐,长得跟当年那只跑掉的小母狐一模一样。他唤它小小姑娘的名字,小火狐就用尖细的狺狺声答应,一面翻身打滚,一面用下颚一个劲儿地蹭他的手。
他把那小火狐抱回家,逢人就说那就是他的小小姑娘。
蘑菇圈被翻过之后,就下了暴雨。很多地方被淹了,他带着小火狐也搬走了。
过了几年,他追着一群黄羊的踪迹,带着已经长得威风凛凛的火狐跑了很远。天边突然出现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他走近一看,竟是当年的蘑菇圈,已经长得连成了片。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个影子,一晃而过。他大叫一声,像疯了一样用手扒土,火狐见状,也帮着他扒。
他们扒出了一个巨大的狐狸洞。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蜷缩在里面,四肢着地,凶狠地呲着牙。
他伸手去抱,被咬、被抓,鲜血淋漓。火狐冲上去撕咬,却被他喝退。
他唱起曾经唱给小小姑娘的歌,半大姑娘怔怔地听着,终于安静下来。
他卖了所有的羊和皮子,带着半大姑娘去北京看病。大医院的大夫都摇头,只说是自闭症。半大姑娘一刻不停地要扯掉身上反穿的衣服,对所有人呲着牙。
他又把半大姑娘带回了蘑菇圈。看着她熟练地打洞、敏捷地捕猎、狼吞虎咽地吃着滴血的肉。
他把帐篷安在了蘑菇圈边上,和火狐一起守着她。
他煮好了蘑菇汤,和火狐一起喝着。半大姑娘闻到了味道,只是皱了皱鼻子。
圈里的蘑菇长得像疯了一样。
他采下、晒干、卖掉;再采下、再晒干、再卖掉。
人们都说,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的蘑菇汤。
蘑菇精,比味精更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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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1楼
@nhred 2017-04-14 19:04:00
哎,来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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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上杯清茶,您前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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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2楼
@凱云2013 2017-04-15 09:04:00
很有意思的故事,耐人寻味。楼主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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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您的鼓励~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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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3楼
更新一篇~
指尖灵火
我是个混日子的魔术师,这并不是什么谦虚的说法。跟着这个剧团已经七年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基本也跑遍了。当然,我们去的地方都是些小县城、小乡镇。说实话,大城市的人不爱看我们这些过时的玩意儿。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排过新节目了。不过,就算这样,我也稳坐这个剧团的第一把交椅。我有绝活儿。每次演出,压轴都是我。那些露着大白腿的舞蹈姑娘们,总是缠着我,想要学一招半式。怎么可能!绝活儿这东西,不是谁腿长谁就能学会的。
就连方方我也没有教过她。方方是我的搭档,我变兔子,她负责吸引视线;我换牌,她继续负责吸引视线。遗憾的是,她不是双胞胎。要知道,不是双胞胎很多魔术就变不了。不过,这姑娘很聪明,我也没有换掉她的打算。
我最喜欢她的,还是懂事。七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剧团,之前那个被炒掉的魔术师刚坏了场子,方方坐在那儿,还打着石膏,整个人小小一只,仿佛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梨花带雨地看了我一眼,长长的睫毛,大眼睛。那眼神,小鹿一样柔弱。我的心狠狠跳了几下。团长等着我说话,我说,就她吧,不换人了。
她松了口气,眼泪渐渐就蓄满了眼眶。这行的规矩,搭档是不轻易换的。因为有些节目是很危险的,彼此之间建立起信任很不容易,别人的搭档更是不敢轻易用。我之前没有搭档,可以说是个独行侠。这辈子我就跟方方合作过。
方方的机灵,三两句话说不清。第一次跟她排节目,我一个眼神,她就到位了,默契得仿佛老夫老妻。
也不是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她长得不赖。不过,认识她那年,她十五岁,我都三十三了。她一开始叫我叔,过了好几年才改口叫哥。到今年我已经整四十了,她却是枝头开得最艳的年纪。合适吗?团长说,有什么不合适?这行,不是夫妻档,做不长久。我却要脸,心思动过,从没有行动过。
更何况,我有个秘密,从没告诉过人,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做了夫妻,不免要睡一张床,那我一定会露馅儿。
这秘密也不是没告诉过人。我告诉过来弟,后来她死了,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了。来弟是我的亡妻,听她的名字,你就能大概知道她一生的故事了,造化弄人,她只有两个姐姐,却没有弟弟。
来弟死于难产,母子都没保住。
好了,说说这秘密吧。其实很简单,我的手指能冒火。只有右手的食指有这个功能。冒出来的火是冷冷的,油绿的火苗,跟打火机的力度差不多,也不会烧焦皮肉,但是能点燃一切易燃物。
十三岁那年夏天,一个黑洞洞的晚上,我把来弟堵在村后的麦垛堆里,扳开她的手亲了她。她闭着眼睛,小脸火烫。不料还没来得及回味初吻的滋味,我就发现她靠着的那麦垛着火了。再一看,我的右手食指也着火了。我吓得使劲甩手。所幸新麦垛返潮,火没有着起。来弟睁开眼睛,沉着冷静地爬到麦垛堆上,撒了一泡尿。
第一次的偷尝禁果,就在心惊肉跳中结束了。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回想着她轻轻闭着的大眼睛,扇子一样垂下来的睫毛,我仰躺着伸出手去,仿佛她的脸就在我面前。突然我眼前一亮,油绿的火苗从我的食指尖喷发出来。我吓得鬼叫一声。
适应这个“特异功能”,我花了好长时间。终于我发现,只要一想来弟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的手指就会冒火。有一次我梦见了她,醒来的时候差点儿被浓烟呛死——除了我自己没被烧焦,我那小屋里的一切都成了焦炭。我被爹打得鬼哭狼嚎。后来我就每天带上打农药用的橡胶手套睡觉,弄得浑身总是一股毒药味儿。不过那东西能隔绝空气——特异功能也得符合物理定律啊。
不怕你笑话,我现在都是戴小号的安全套睡觉——我是说戴在食指上。
有了被爹毒打的经历,我这个特异功能没怎么显摆过,我怕爹知道是我放的火,毕竟我把责任全推给了大黄,而大黄已经被我们炖了汤。
只是跟来弟表演过几次,这丫头向来沉着,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更关心她妈把鸡蛋给谁吃了——她家三个孩子三只鸡,却总有一只偷懒的,经常一天只能收到两只鸡蛋。
对了,这秘密是还有一个人知道的,我怎么把他忘了呢?
那是我十五岁的夏天,初中毕业了,我和来弟都没考上高中,已经在家里闲待了一个多月。
一个晚上,我和来弟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去看马戏表演。说是看,其实是偷看,我们是买不起五毛钱票的——那时鸡蛋才两毛一个。
我跟着她,占据了一个绝佳地形——村口最高的那颗歪脖子树。两米多高的布围墙内,几个孩子翻着跟头,像是一群猴子,远远看不清楚。来弟不屑地说,我比他们翻得好多了。
这时一个老头在树下喊我们,让来弟给他翻几个跟头。来弟也不怯场,前空翻,后空翻,侧手翻,几个动作就震住了老头。等她站定,老头又仔细瞅了瞅她。
后来这老头就去了来弟家,要收她去马戏团。给一千块。那时的一千块我觉得得有现在的十万块那么多。他爹妈立刻同意了。
我急了,也闹着要去。老头说也让我翻跟头看看。我说那个不会,我给你来个稀奇的。绿油油的火苗一亮,老头的眼睛直了。
稀里糊涂就拜了师父。爹妈说实话不是很情愿,爹原本想让我去大队当会计,已经送了一块表给村长。不过,师父除了那一千,又多给了爹妈一千。还承诺每个月都让我往家里寄钱。
那师父是个很老派的魔术师,教我的东西非常学院派。总拿着戒尺,一个动作不到位就是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背地里给他起外号叫“老杂毛”。
但我基础很扎实,登台也很早,师父是尽心尽力的。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了也就两年。来弟怀孕了——要骂我的话先留着,让我把故事讲完。
师父领着我们扯了证,又给我们办了婚礼。来弟是不高兴的,她一直说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师父领着照了B超,是个男孩。他就不许,我也不许。后来就生了。生了三天生不下来,那时正是寒冬快到腊月,我们在内蒙一个小屯子里,雪封了路。眼看着来弟要没气了,脸煞白。她让全屋人都出去,只留下我。贴着耳朵给我讲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死了,死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
三天后,马戏团着了火,师父被烧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来弟那句话还像伴着那屋里四面漏进来的风在我耳边回荡:这孩子可能不是你的,可能是老杂毛的!
后来我就一个人游荡了很多年。也先后跟了好几个班子。发现都是换汤不换药。没人知道我的秘密,我也远着所有人。感觉要瞒不住了,就走人。
现在这个剧团并不是马戏团,有歌舞、有曲艺,我一开始不过打打酱油。这行观众说话,渐渐地我就火了,后来人人都叫我大哥,连拉琴的老区,背都佝偻了,也跟着叫我大哥。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现在的状态,累。安安静静做个边缘人才符合我的想法。不过方方很有面子,从“丫头”慢慢地熬成了“方姐”,也算是值了。
出事那天,我并没有喝多。多年来我克制着自己,因为喝多了我总梦见来弟。那天是除夕,也是方方的生日——这丫头的生日也真是别致。团长让把食堂的桌子拼起来,大家吃火锅。
那天的饭桌上只有方方一个女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那天格外地“闹”。先是指定让团长给她取蛋糕去,团长坳不过她,去了;又让我给她买冰棍儿去。我说,这冰天雪地的,能买到冰棍儿?就不想去。她竟拉了脸,说出了一个三条街远的地方,卖她爱吃的那种冰棍儿。不想让寿星生气,我只好去了。
等我两手空空地回来,发现整个宿舍成了火海。方方站在宿舍外面,看着冲天的火势。我冲过去,发现门反锁着,外面还抵了搭舞台的架子。
方方泪流满面。她说,哥,你这个办法还真管用。
我一下子呆住了。回想这七年的点点滴滴,我终于知道了,这世界上不只我一个人有特异功能。
方方,不是我们说的那种“能看透人心”,她是真能看透人心。
房子终于塌了。方方举着一张纸,要往火堆里扔。我抢过来,发现是一张人工流产的报告。她望着火堆,眼睛里火苗跳动着。她说,孩子,你的爸爸们都给你陪葬了。
团长提着个蛋糕,远远赶了过来,我连忙把那纸条扔进了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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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4楼
@大眼糖糖 2017-04-15 23:14: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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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抓住糖糖亲一下~~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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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5楼
@大眼糖糖 2017-04-16 17:02:00
@大眼糖糖 2017-04-15 23:14: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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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1楼 2017-04-16 11:28:00
嘿嘿~抓住糖糖亲一下~~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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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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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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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6楼
@大灰狼斗喜羊羊 2017-04-16 17:35: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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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您捧场,欢迎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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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7楼
更新一篇~
笔精
雪已经停了,街上人不多。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零零星星的炮竹声,还有一些来自那些性急的孩子的笑闹声。
几个路人围着,他不停地写着。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这是平常人家最喜爱的,雅俗共赏,加个“花好月圆”就齐活儿了。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家里有老人的,偏爱这一幅,就是拿不定主意,是要“四季平安”还是“五福临门”呢?
他的手上满是冻疮,挑剔的女主顾提醒他,不要把手上的脓血弄到自家的春联上,他连忙拿起一旁的破布擦擦手背。
他一边写着,一边就有些神游了。如果要给自己写一幅对子,应该怎么写呢?
“半生飘零无片瓦遮身,一世糊涂有万般余恨”,对的不工,但意思不错,再来个“罪有应得”,他想着,一大颗浑浊的泪滴啪地摔在了已经写了一半的春联上。
那女主顾顿时跳了起来,竖起眉毛把一堆脏字吐在了他的脸上。
他慌忙搁下笔,用衣袖去拂拭。女主顾已经扭着身子走远了。围观的路人们也仿佛生怕沾染到他笔下的晦气一般,突地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茫然地望着,突然发现那女主顾的棉袍背后,被甩了长长一道墨印子。他低头望向那慌乱中搁下的笔,那只笔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一定是神思昏沉的缘故。他飞快地收拾着摊子,盼望着能在那女主顾发现之前逃掉。
积雪很厚,他的鞋已经湿透了。他还穿着长衫,虽然补丁摞着补丁,到底是读书人的样子。头发半白了,背有些弓。十年了,碧云走的那年,他是二十三。为什么就有了风烛残年的感觉了呢?
碧云。他把两个字在唇齿间慢慢地咀嚼着,走得踉踉跄跄。
十年前,不,故事开始得要更早。那天,那桃园,那微风,那张桃花般绽放的笑脸,让他十七年来的所有记忆都黯然失色了。
求着爹差人打听,名叫碧云,是个小绸缎商家的女孩,却是已经有了人家。他发火,摔了一屋能摔的东西。娘心疼独子,查清了许了的那家,磨着爹,使了许多手段,硬是叫退了婚。爹说,当了这么多年宰相,干的最亏心的,就是这件事了。他不理,笑得像个傻子。
碧云要进门了,爹却说只能做偏房。原来皇帝早已乱点了鸳鸯谱。指给他的是兵部徐家的长女英华,大了他足足五岁。他又要闹,这次被爹捆起来揍了个半死。
后面的事每一件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他来不及思考。碧云进了门,成了二少夫人,虽然大少夫人还待字闺中,她也只能屈居第二。碧云的性情,却是极好的,爱笑,虽然是女孩,却也是从小请了先生,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他握着她的手写字,她爱娇地说,想被他永远握在手中。他的心满得要溢出来。
日子过得像踩在云上一样,轻飘飘的。可是不到三个月,徐英华就进了门。英华是极端庄的,他觉得新奇。讨她一笑,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渐渐地,英华爱笑了,碧云却没了笑容。
接着就是春闱,他莫名其妙就中了会元,开始准备殿试。什么英华、碧云,此时都成了浮云。爹给他请了名儒做先生,借口家里人多纷乱,把他送到了京郊的宅子里。
大家都盼着他连中三元。
皇帝的前两个题目,他都对答如流。可是就在皇帝出第三个题目的时候,他突然隐约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是碧云,又像是英华,他的心一下乱了。
最终只得了一个进士出身。
回到家,碧云不见了。娘说,是得了急病。他去找,只找到一座新坟。英华回了娘家,说是时气不好。霎时间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开始整日地醉,爹打,娘哭,都没了效果。
后来糊里糊涂就去了拈香楼。第一次去,手忙脚乱。事毕,伺候他洗漱的小丫头一抬头,他的酒顿时全醒了。正是碧云从娘家带来的采菊。
碧云还活着。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正妻英华,竟已让碧云一家家破人亡。
他终于找到了碧云,在她奶娘乡下的家里。他骑了好久的马,坐了好久的车,又翻了几座山。不料碧云反锁了房门不见他。
他求了又求,又急又怒。就在那时,兵部带人围了院子。谋反,他才知道,一个小绸缎庄的老板,竟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株连九族。碧云就是那漏网的鱼,也是英华最想要生啖的那一尾吧。
徐家来的是英华的二哥。一开口,他双腿就软了。他的爹娘,想当反贼还是宰相,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一念,他选了爹娘。
吱嘎一声,碧云反锁的房门开了,她走了出来。只见她整个人都枯萎了,只有肚子大得出奇。
不待他说什么,碧云拿出背在身后的匕首,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肚子。一刀,一刀,又一刀,终于,她倒在了地上。
七天后,英华难产,血崩而亡。
妻、妾、儿、女,他差一点都要拥有的东西,都失去了。
徐家难泄其愤,他的爹娘终于也“谋反”了。他的小厮拼了命送信给他,才逃过一劫。
从此,他隐姓埋名,落拓江湖。
入夜了。破庙里的人们划分好了地盘,终于相安无事了。他借着月光,从怀里掏出了那只笔,摩挲着。曾被她握在手中的它,曾被他握在手中的她。
那笔,总是温热的。
他的右手心,从不曾长过冻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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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8楼
再更一篇~这篇稍微长一点儿~
我没有说谎(上)
那天买了那张彩票,完全是心血来潮。
跟阿哲吵了架,其实也没有吵得多凶。他又提起接他妈妈来住的事,我只是委婉地提醒了他一下,上次他妈妈来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比如说买便宜菜害全家中毒进医院啊、坐地铁迷路被警察送回来啊之类,不过略微提了提,阿哲就一声不吭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我不能生气。我提醒着自己,孩子重要。我挺了挺不算很大的肚子,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见他没有出来哄我的意思,决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下——去外面溜达一圈。
一口气走了几条街,我的气也差不多消了,这时才觉得口渴极了,胸口像有一团火一样。人家说怒火攻心,果然有些道理。我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不过余光一撇,就看到了那个卖彩票的大叔。坐在机器后面,吸着烟,瞅着我,一副生意上门了的媚态。
闻到烟味儿我就很不舒服,正要转身就走,那人一句话留住了我。
他说,大姐,两块钱,给孩子买个一生的保障,划算!
我停住了脚步。虽然这话听着像卖保险的,可是真顺耳。就像着了魔一样,怀孕后,我简直不能跟别人聊孩子的话题,用阿哲的话说,别人起个头,我能聊出一部长篇小说来。
于是,我不计较他把我叫老了二十岁,也不计较他那熏人的烟味儿,转身在他那里买了一张彩票。
借您吉言了。我说,一边把彩票装进了钱包里。
回到家,阿哲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一盘剥过了皮、切好块儿的橙子端过来,我也就大度地原谅了他。
之后买彩票这件事就被我彻底抛在了脑后。一周后吧,有天晚上我下了班,一开门,居然没反锁——怀孕后单位照顾我,每天我都是四点多就下班,而阿哲怎么都要五点多才回来——我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不是我神经过敏,这种事实在是很诡异。
阿哲!我轻轻对着门里面喊了一声。一个脑袋从厨房探了出来,与此同时,我的脑袋“嗡”地一声。
阿哲的妈妈满脸堆笑地望着我,说,囡囡回来了?
我已经纠正过她无数次,我的小名是讷讷而不是囡囡,她却还是要把我叫成傻大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算了,我也没心思继续纠正她了。
妈妈,您怎么来了?我称呼着她,有些生疏。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饭桌上,我和阿哲面对面坐着,他妈妈打横坐在我俩中间——为什么我当初要买一张方桌?
我费力地听着他们用家乡话聊天,别说插上一两句了,就连听懂都很困难。于是我只好集中精力对付桌上的菜。说实话,阿哲妈妈的厨艺是蛮好的,就是做什么都太少,比如红烧肉,这么大一个盘子里就四块。阿哲已经吃掉了两块,另外一块在他妈妈的碗里。我把筷子伸向了最后一块。不料刚夹起来,阿哲妈妈的筷子就拦了上来。她无缝切换成普通话说,囡囡勿要吃这个,这是我做给阿哲解馋的,你吃太油腻,来,你吃鸡翅膀。一边说一边把红烧肉丢在阿哲碗里,然后把另一个盘子里的三只红烧鸡翅膀都夹到我的碗里。
谁一顿饭要吃三只鸡翅膀!看着浓油浸染了米饭,我气得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阿哲和他妈妈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继续聊得热火朝天。
我吃饱了。我说着,大力拉开椅子,回到卧室,用力关上了门。
等了一分钟,阿哲并没有追进来。
回娘家!先斩后奏也就罢了,居然一来就给我下马威!我决定了,噙着眼泪开始收拾东西。我打开钱包,准备把电卡给他留下——上次他就是借口家里停电了,打滚耍赖把我接回来的,这次我要打持久战——就在这时,那张彩票飘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鬼使神差般,我捡起那张彩票,然后拿出手机,搜索起开奖结果。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
——六个!!!七个!!!
——八个!!!
八个号码,一个都不差——我中了一等奖!!!
我捂住自己要尖叫的嘴巴,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就在这时,阿哲在门外说,囡囡,我陪妈妈去外面转转,桌子上的碗就放在那里,等我回来洗。
我胡乱应了一声,就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
我一下子跳起来,眼泪喷涌而出。
一千万奖金,八位数。虽然我和阿哲也有了六位数的存款,但是那个第六位只是一个“1”而已。六位的“1”跟八位的“1”完全没有可比性。
该怎么办?我把那张彩票小心翼翼地装进钱包的夹层里,又把钱包装进我的包里。想了想,又把钱包拿了出来,踩着凳子把它放在了书柜的顶层,再用几本书挡住。
如果是昨天,我一定跟阿哲甜甜蜜蜜地规划着这从天而降的巨款的用途了。可是才过了一天,我的二人世界就变成了三人行,而我居然成了三个人里面被排除出小团体的那个。
我决定暂时不告诉阿哲。我拿起电话,想要给爸爸打个电话,想了想,怕阿姨又给爸爸脸色看。还是给妈妈打一个吧!可是电话接通了,弟弟说妈妈已经去跳广场舞了。我只好挂了电话。算了,还是先不告诉他们吧。
我在网上查看着领奖的事宜。一查之下,居然有那么多被跟踪被抢劫的!我吓得一身冷汗。
一阵钥匙声,他们回来了。我故作镇定地打开ipad,看起电影来。
晚上阿哲的手伸到我胸前来,我没有拒绝。我的脑子乱得像一锅粥,有一百万个声音同时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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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19楼
我没有说谎(下)
第二天早上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带那张彩票去上班。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兑奖,但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告诉阿哲。我已经想好了这笔钱的用途:存起来,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风雨飘摇的那一天,再拿出来,让阿哲好好震惊一下——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当然没有最好,那样的话就都留给我的宝宝。
一直犹豫到要迟到,我才决定把彩票放在家里,毕竟我丢掉钱包比家里进了贼还专门在我的梳妆柜里翻出一盒几乎用光的旧粉底并且偷走的概率要大得多。我藏好彩票,匆匆出了门。
一连两天我都没有机会检查我的巨款。那两天阿哲对我简直百依百顺,她的妈妈也不拦着我吃菜了。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中了大奖。为此我还特意跑去那家便利店对街,远远地探了探虚实。只见便利店的招牌都被红纸覆盖了,上面极尽夸耀地写着中奖的消息,招牌下面是一直排到马路上的买彩票的队伍。我一边笑这些人的愚蠢,一边赶紧跑了。一个彩票店怎么可能中两次大奖,这些人的概率论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
第三天我向单位请了假,决定单枪匹马去兑奖。我准备了运动装、鸭舌帽、大墨镜和大口罩。试了半天,很满意,没人能看出我是孕妇。可是,等我把那个粉底盒子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彩票不翼而飞了!我的脑袋又“嗡”地一声!我把梳妆台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折腾得满头大汗。终于,我确定——彩票丢了。
我坐在地上,仔细回忆着。怎么想都是放进了粉底盒子,然而里面就是空空如也。我又检查了门窗,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我回到卧室,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一地的化妆品盒子中间。
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阿哲妈妈买菜回来。她惊叫一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而不论她问我什么,我就是不说话,眼泪流得胸前衣服都湿了。她慌了,打电话把阿哲叫回了家。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那长得酷似的脸,越看越可疑。两张嘴都不停动着,对我说着话。叽叽喳喳吵极了。终于,我眼前一黑。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楼下的诊所里,挂上了葡萄糖。大夫说我有些孕期低血糖,让我一定注意。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糖补充好了,此刻我的心情平静极了。
吃晚饭时,阿哲妈妈说,囡囡,我和儿子商量好了,住一起也不是很方便,正好楼下吴奶奶人要卖房,我回去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跟她把楼下的房子买下来好不啦?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闪躲着。她老家那房子卖掉,不过十几万,哪里够买楼下的房子呢?付个首付还差不多,难道要我们再背一份贷款?我狐疑地想。
那要贷多少年啊?我问。
啊,不贷款的,妈妈还有一些……存款,现在……正好拿出来。她说。
我感觉到自己在流冷汗。她哪里有存款?不过是阿哲爸爸出事陪的那二十万,已经拿来给我们付首付和买东西了。她怎么突然阔起来的?她突然要买房这件事跟我丢了彩票真的有联系吗?如果有联系,那阿哲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又看了一眼阿哲,他神情自若地吃着饭。一定是知情了。我突然觉得好冷,起身加了一件毛衫。
我称病在家,一连好几天。阿哲妈妈一出去,我就开始翻箱倒柜。我不确定那彩票他们兑奖了没有,不过,如果没有兑奖,又没有带在身上,那就有机会给我翻出来。可是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掉也没有找出半张彩票的影子。
又过了几天,我确定他们已经把彩票兑奖了。因为那天他妈妈突然买了两件大衣,说是上街看到打折,只花了两百块。给了我一件。我一看牌子,博柏利。上网一查货号,这两件起码需要两百个两百块!
事到如今,我就准备摊牌了。我先去见了律师,在他的陪同下,又去见了卖彩票的大叔取证。他见到我简直两眼放光,听说我丢了彩票比我还要着急,一口答应给我作证。
又到了晚饭时间。既然他们家里有着晚饭议事的风俗,我就入乡随俗吧。我开了录音,放下筷子,单刀直入地对他们说,那张彩票是我买的,处置权属于我。
他们听了,马上开始装傻。阿哲妈妈还问,囡囡,你在说什么啊?
我又说,你们这种行为是盗窃,要坐牢的。
刚说完,阿哲就跳起来,吼着:王讷,你脑子坏掉了吗?我妈那么远过来,每天这么辛苦伺候你,她偷你什么东西了?
我努力把眼泪憋回眼眶,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哪里来的钱买楼下的房子?
我解释你个头,阿哲继续吼着,你有多少钱给我们偷?啊?偷你能偷够一套房子?嗤!
我本来有一千万,税后应该是八百万,现在被你们偷走了。我说。
一千万?我还有一千亿呢!王讷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简直是神经病了!我今天不能再惯着你了!阿哲说。
我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的。你们想想吧,我有证据,打官司我也不怕。说完,我就回了卧室,把门反锁了。
阿哲在门外大声骂我,说找事也不是这种找法,问我是不是逼死他妈妈才满意?还不停踹门。
他做戏真是足,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听完我的话,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把电话挂掉了。
半个小时后,我妈和我弟弟都来了。我在卧室里听着阿哲跟他们吵架。从来没发现阿哲这么能吵架,难道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阿哲妈妈说着什么,她真的没有偷钱,她是把祖传的玉镯子卖掉了。她居然有能卖几十万的玉镯子,真是闻所未闻!
过了一会儿,阿哲突然用高了二十个分贝的声音叫道:王言,你这个王八蛋敢打我妈!我跟你拼了!
你们偷我姐钱还有理了?一家人不要面孔!我这个胞弟骂起人来简直一点气势都没有,我起身准备打开反锁的门,他需要帮手。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接着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我冲到客厅,眼前的景象让我顿时一阵眩晕:冰箱倒了,下面压着一个人,正是我的丈夫阿哲。大片的血迹从他已经变形的头部蔓延开来。
啊!!!突然阿哲的妈妈发出一声拖着长音的惨叫,拃着手向后倒去,后脑嘣地一声磕在地上。
我望着我的胞弟王言,他还保持着推倒冰箱的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儿。我妈也拃着手定在了那里。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我疯了一样冲进卧室。
打开梳妆柜。
拿出那粉底盒子。
打开第一层,空的。
然后,打开那个用来存备用化妆海绵的夹层。
再拿掉海绵。
那张彩票就躺在海绵下面。
我怀孕后再没有化过妆,这个夹层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孕妇的记性,真的很差。
真的,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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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0楼
@samantha_qx 2017-04-16 23:31:00
细思极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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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的萨曼莎,向您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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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1楼
@起凡老板 2017-04-17 15:52:00
楼主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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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称赞!飘飘然中~稍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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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2楼
更新一篇~
改命
这件事怎么也得从去年暑假那趟旅行说起。
是爸爸带我去的崆峒山,不过,遇见那个老道,完全是个意外。天特别热,我喝了很多红牛和凉茶,有些内急。而景区的公共卫生间门口排着长队——我说的长队不是七八个人那种,而是至少百八十米的人龙。
我排了一会儿,队伍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我望向在另一个队伍里帮我排队的爸爸,他在一整队的妇女中显得很是不自在。他的队伍还没有我的近!我越来越憋不住了,想到一个女孩子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尿了裤子,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突然爸爸背起包走了过来,拉着我说,走,爸爸带你找个别的地方上去。
还真让伟大的爸爸找到了。我跟着爸爸迈过一圈被踩进土里的警戒线,只见里面是三面颓圮的土墙围合出的一个小小空间,不到一平米吧,靠中间的墙砌着一个台子,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不过,地上铺着花纹奇怪的地砖,显得很是干净。我迟疑了——这地方显然不适合方便。不过那时我已经忍到了极限,犹豫了一下,就让爸爸在外面守着,开始脱长筒袜。
“咄!咄!咄!”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吓得都忘记了尖叫。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正盘腿坐在那个台子上。他是怎么进来的?爸爸怎么没拦住他?
“你怎能在此行如此不敬之事呢?”老道的口音很是奇怪,说起话来像是戏文里的念白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提上长筒袜,庆幸自己穿着裙子,不然就要走光了,我恳求地说,“对不起爷爷!厕所排队人太多,我实在憋不住了!”
“这个简单,我就助你一臂之力!”他说,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大可乐瓶。我还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就感觉到自己尿了。我连忙蹲下,试图止住尿意。可是已经决堤的尿意如何能止得住?我再怎么努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了,我在那老道面前一直尿完才站起来。我的脸烫得都快熟了。
可是——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地上竟然是干干的!再看我的裙子也是干的。我向着老道望去,可是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台子上放着那个可乐瓶子,里面装着多半瓶茶色的液体。我用手一摸,还是温热的。
——爸!我这才想起大喊大叫。我爸冲进来,可是他坚称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白头发的老道进来。
我向景区的工作人员打听,他们说那个三面围合的房间是几百年前XX天尊(我是真没记住,当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显真身来讲道的时候,打坐过的台子。后来景区重建,那里就保存了下来,也是一个景点。这几天是因为景点介绍牌破损了正在重新制作,所以暂时没有开放参观。
我吓得不轻,从西北回来就发了高烧。查来查去一直查不出原因,烧了十几天都没有退。大夫说这种不明原因的高烧,一定是重大疾病的前兆,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我妈哭得要晕过去。我爸仔仔细细想了前因后果,把烧得快脱水的我连同手上的点滴一起从病床上拉起来塞进车里,带我去了市郊的木鱼观。
主持道长黑发黑须,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了在崆峒山的遭遇,顿时感觉病更重了。他听我爸爸说完,要了我的八字,在一个本子上算了半天,跟我说,我犯了大忌,冲撞了仙人。于是拿很细的针刺破了我的十根手指,放了小半碗血出来,然后又画了符烧掉,把灰放在血里面。
——大概就是这样吧,之前应该还有些别的步骤,但我当时真有些神志不清了。
不过,他做完了这些,我立刻感觉神清气爽了。我爸拿出体温计一量,竟然已经退了烧。道长说,他已经替我赔了情,发了愿,三年内我不能干任何不善的事,过了这三年,我才能彻底平安。
三年?明年我就要高考了呀!我着急了。
只要你不做坏事,高考是不受影响的。老道说,我已经替你排过了,虽然天机不可泄露,但你的前程是不错的!
于是我拔掉手背上的点滴,高高兴兴回家了。
转眼就到了高三。我谨记道长的嘱咐,不做坏事。不过,一个女高中生能做什么坏事呢?如果说有什么可能是坏事的,那就是我暗暗喜欢着一个叫李晓宇的隔壁班同学,而早恋是被爸爸妈妈明令禁止的。不过,我也只不过在心里想想,根本没有表现出来。
一直到高考。没想到李晓宇居然分在我的前桌考试。在监考老师宣布纪律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悄悄跟我说,做个交易吧,我给你数学选择题答案,你给我英语的。
我的这两门课成绩都比他好,特别是英语。我想了想,说,我不要你数学答案,不过我给你英语的吧。
他一挑眉毛,说,谢啦!
于是,在考英语的时候,我用脚轻踢他的凳子,一下是A,两下是B,以此类推,给他传了所有选择题的答案。
考完了我还没查成绩,他就打电话感谢我,说我帮他提了至少三十分,千恩万谢。我的心砰砰跳。
可是,等我查完了成绩,我的心都快不跳了——我的数学比预估的分数少了整整32分!
我爸觉得奇怪,托了很多关系查卷子,等我看到自己的高考答卷的时候,我几乎傻了——我明明会做也做对了的最后两道大题,卷子上居然都是空白!一道14分一道18分,都是空白!
那个暑假的气氛压抑极了,本来说好的旅行也取消了。一天早上我爸接到电话,竟是木鱼观的道长打来的,让我们赶紧去一趟。
我们去了,看到一年前乘着我半碗血的那只碗,本来存在一个小格子里,可是现在已经碎成了几片。道长说我一定干了天大的坏事了。我本来高考失败就难过至极,被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啕号大哭起来。
道长让我撒了几个铜钱,说是要给我排一卦。他想想算算足有一个小时,才抬起头,声音颤抖地问我:你改了别人的命?他说卦象显示是6月7号巳时发生的事。我想了想,那天我正在高考,问了他巳时就是上午,考的是英语。
英语!我突然眼前一黑。我抓住道长的手问他,我是给别人传了答案,这是改命吗?
唉!道长长叹一声,孩子啊,高考可是改命的大器。你改了别人的命,也就改了自己的命,我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过了几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站在学校的红榜前,李晓宇的名字排在中间靠前,我的名字,在倒数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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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3楼
呃~今天只更一个哦~周末更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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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4楼
@般若安好 2017-04-17 22:49:00
楼主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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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更新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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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5楼
更新一篇~
被嫌弃的小黄的一生(上)
四年后,我开车去L市办事,路过当年学车的那个驾校。
昔日的驾校已经成了一片荒地,草长得齐腰高了。
车速其实挺快的,我也不知怎地,余光一撇,就看到了好像是小黄,蹲在驾校门口。我条件反射地急踩刹车,后面的车一下子怼了上来。
一个女司机从后面车上下来,尖着嗓子骂我。我下了车,没理她,赶紧喊着小黄的名字。已经夹着尾巴跑远的小黄听见我的声音,转身箭一样蹿了过来。
两条白色的八字眉,还是熟悉的逆来顺受的神情,半截尾巴摇得飞快。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滴在了地上——小黄是当年驾校养的一条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小土狗,同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跟那女司机查看着两车接吻的地方,我的车尾装了保险杠,因此毫发无损,她的两个前大灯都碎了。
数了两千块给那女的之后,我抱着小黄上了车。两千块够买多少个你了?我打趣它。它却仿佛听懂了,耳朵一下子耷拉了。
当年,我找小黄找了有小半年。贴了无数启事,还在报纸上悬赏了。周围人都说我魔怔了,慢慢地我也觉得自己确实仁至义尽了。在我心底早已默认它是死了,还写了篇文章悼念它。可是如今,它就活生生地坐在我的副驾,目视前方,一副老司机的样子!
四年前,不,应该是六年前了,我还在A市混日子。去那个驾校学车,不过因为那里是全市最便宜的地方。场地烂透了,教练骂起人来凶得不可一世。我安慰自己:一分钱一分货。
驾校里养着一只藏獒。很大很威风,但可能是栓得太久了,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除了喂大它的校长,见了其他人都总是挣着链子流口水。我也算是爱狗养狗的人,可是每次见到它都绕着走。
小黄还是我发现的。我练直角拐弯,车轮陷进了地上的大坑。下车一看,旁边一个箱子,一窝小狗崽正在里面乱爬。一只纯黑,一只四蹄踏雪,一只玳瑁,还有一只纯黄。从这些毛色我马上判断出了它们的出处——千金小姐和流浪汉在一次街角偶遇后的野合,副产品们被有心遮掩这桩丑事的主人偷偷扔在了这儿。
前面三只都很快被领走了,只剩了小黄。这是唯一的一只小母狗,难以看家护院——还长着两条半耷拉的小白眉毛。我有心要养它,但是当时的室友有洁癖,只能作罢。不过,小黄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地儿——它被驾校看门大爷撵了一圈儿,就躲到藏獒身后去了,大爷不敢接近,只能作罢。
小黄就这样活下来了,藏獒也愿意分它一口饭。它渐渐长大,慢慢地显示出母系高贵遗传的特征——腿长。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像马戏团的小马那种高抬腿的步伐,走得还很有节奏感。虽然驾校的教练们对它的态度总是很恶劣,不是吼几句就是踢一脚,但来学车的年轻人都很喜欢它。它靠着模特步和摇得欢脱的尾巴,也混到不少吃食。
太阳出来的时候,它就往藏獒背上爬,藏獒眯着眼睛,一副慈父的样子,也不流口水了。校长见藏獒被带得转了性,也就默认了,反正小黄饭量也不大。
小黄非常聪明,哪里会过车、哪里会走人,它都门儿清。你要是迎面走过来了,它马上往旁边一让,低眉顺眼地。虽然驾校里的烂路和马路杀手们常常碰撞出一些火花,但小黄从来没受过一点儿伤。
后来吧,大概我科目二第二次挂掉的时候,小黄突然不对劲了。肚子往地上拖。那时它不过七八个月吧,我们都说不可能,可是它就是怀上了。藏獒这慈父终于露馅了,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藏獒怎么也有三四个小黄大,我望着小黄那血管狰狞、大得要炸开的肚子,担心极了。教练们还是踢它,可是下脚也有了些分寸,都避开了肚子往腿上屁股上招呼。
等我科目二再次挂掉,小黄也生了。一连生了好几天。它不停地哀叫,我们几个学员就给它做了个箱子,搬到不碍事的地方,水啊粮啊给它放好。到了第三天吧,终于生下来了,四只小藏獒,三只活的——至今我也没有弄明白小黄为什么能生出纯种的藏獒来。那几年藏獒正火,满月后三只小狗崽一共卖了小两万,校长那几天高兴得走路都颠了起来,破天荒给小黄买了一堆酱骨头店剔过肉的骨头。
小黄却不领情,一直护着那只死掉的小狗崽。这是它第一次护东西,自然遭到了毒打。 校长的小舅子挥着铁锨冲它乱拍,一不小心铲在了它的尾巴上。一开始只是折断了,耷拉着,后来慢慢地断掉的那半截就坏死了,一碰它就尖叫。
我特意去宠物医院问了,那个说话不停眨眼的狗大夫告诉我,得全麻,让我准备好一千块再带它来处理伤口,我绞着手离开了。好在一个月后,坏死的半截脱落了,它就只剩半截尾巴了。不过,它好像并不在意,又开始摇得欢脱。曾令它伤心欲绝的分娩和夭折,仿佛都被它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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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6楼
被嫌弃的小黄的一生(下)
那天我感冒了,开始还坚持着轮番练倒库,后来就有点昏昏沉沉。不知怎地,我就站在了练半坡起步那个大坡的下面。上面有个叫吴芬的女学员正在一遍遍熄火。她的教练站在半坡的最高处叉着腰粗着嗓子不停骂她,越骂越过分,都带上了祖宗。
突然她尖声哭起来,我抬头一看,她已经从车里出来了,用力一摔车门,捂着嘴哭喊着要去找校长。
下一秒我就看见她那辆车从坡上遛了下来,直直对着我冲过来。我一下子傻了。这时,小黄从远处箭一样蹿了过来,跳起来把我扑倒了。那车擦着我的鞋底溜了下去,嘭地撞在了围墙上,顿时整个车尾都瘪了。
我站起来,看到小黄卧在车刚过去的地方,一动不动。我颤抖着手去碰了一下它。它却马上站起来,摇着尾巴。我仔细检查过,发现它跟我一样毫发无损。我高兴得把它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我想好了,要收养它,大不了跟室友闹掰,反正我也受不了他的龟毛了。可是校长却不让,说这是驾校的狗。争了半天差点吵起来。后来还是我的教练点醒了我,他说,你傻啊,小黄是他的摇钱树!
果然让教练说中了,没过多久小黄又怀上了。中间我准备毕业论文,有几个月没去练车。听说生了四只小藏獒,都是活的,有一只铁包金卖了三万多。
——据说校长也曾想要用别的小母狗们跟他的藏獒配,先后弄来好几只。但是那藏獒不是一口就把小母狗咬断了气,就是生下来串到西伯利亚去了。
再去学车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一进驾校的大门,小黄就迎了上来,我惊讶于她的老态:不过一岁多,她的牙齿就快掉光了,腿也罗圈了,肚皮打着褶儿,几乎要拖在地上。那时我已经签了工作在培训,也有了单人间的宿舍,于是每天都给它把羊肝羊肺这些下水煮得稀烂,带到驾校喂它。那藏獒也蹭了不少,后来都躺下让我摸肚子了。
我甚至曾试图偷走它。它有时也走出驾校到附近转悠,不过,估计周围不友善的因素太多,它从不敢走远。我观察了几天,驾校的门口有好几颗监视摄像头,我不论在哪个方位行动都有可能被发现。后来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每天都去练车,我的科目二还是又挂了。我有些心灰意冷。那些日子每天去驾校,似乎学车已经成了附属,主要是为了看看小黄,喂喂它。小黄是我这些天唯一的成果,它身上有了肉,毛色也变得油光水滑起来。不过,我很快就沮丧地发现——它又怀上了!
这次生得很顺利,还是四只。前两只都是铁包金的小藏獒,后面两只就明显能看出串的感觉了。校长和他的小舅子,背着小黄,一人拎了一只小串串,划着弧线甩出了驾校的围墙。
小黄发现的时候,两只小奶狗早已被过往的车辆压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片状物。我把它抱走,几个好心的学员把两坨小奶狗铲走了。它就挣脱了再去闻地上的血印子,然后把头仰起来,像狼一样对天嚎了起来。
之后,小黄就一点奶也没有了,它也不管那两只小藏獒,而是整日整日坐在驾校门口,仿佛在望着虚空。我把吃的摆在它面前,它就吃,吃完也不知道喝水。我把水沾在手指上,再抹在它的鼻尖,它才知道低下头喝水。喝完摇摇尾巴,弧度几不可见。
我难过极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它做点什么。我又一次找到校长,求他把小黄给我。我不白要,出钱。我愿意出五百。校长说,它一年两窝,就算每窝两只,一年就能卖两万,这畜生起码还能再生五六年。你给我五百?一屋子人都哄笑了起来,我面红耳赤地退了出去。
后来听说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校长喝了点酒,大家劝着,倒劝出了他的火。他把自己那辆桑塔纳的油门踩得轰响,载着他的小舅子要去续场子。刚出驾校大门,远远一辆大货车正摇摇晃晃开过来。他准备抢在货车前面过去,不料刚一踩油门,小黄突然窜到了他车前。他条件反射地一踩刹车,后面的大车一边急打方向,一边发出巨大的急刹声,刚刚避过他的车头。这时小黄迈着马戏团的步子退到了墙根。大货车还是翻了,正压在校长那辆桑塔纳上面。
校长和小舅子当时就蹬腿儿了。小黄一溜烟跑了——再没回来。
驾校很多教练本来就是挂靠,顿时做了鸟兽散。我们这些学员被晾在了一边。后来找了晚报,媒体曝了光,才给我们重新安排了驾校。这次我学了三个星期就过了科目二——我终于发现原来我那个教练教的动作很多都是错的,就等着我们考不过去然后买课时!
不过这不是重点。这是小黄的故事,让我们继续说小黄。我找了它很久,直到我离开A市,我都没有放弃每个周末去找它。驾校方圆十里我都找遍了。每个垃圾堆、每个犄角旮旯,我都上手翻过。
我开着车走在高速上,不时摸摸小黄的头。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进了家门,我的小泰迪可可很不高兴,追着它咬。我直接把可可关在了笼子里。给小黄洗了澡,我惊异地发现,它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乳房又大又低垂,质感沉甸甸的,整只狗完全是皮包着骨头。我对它说,从今天开始,你的苦日子结束了。它听了摇着尾巴,舔舔我的手,然后抖了我一身水。
可是第二天,我接到领导任务,得去出差三天。推了很久推不掉。我把可可托给了朋友照料,小黄我放在了家里。给它准备了几大盆水和许多狗粮,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抱着它说了半天话,就走了。
等我回来,小黄不见了。狗粮没怎么动,水可能是蒸发了一些。地上也没有大小便。我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防盗门,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窗户走之前我开了一个,可是还有纱窗挡着呢,而且我住在四楼啊!
我在小区里找了很久,街上也找了很久。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了我的脑子,怎么也赶不走。
连夜开车回了A市。打着强光手电,在驾校那断瓦残垣的破院子里,我找到了它——和它的两只小狗崽。它的姿势很是诡异——用前爪撑起身子,让小狗崽吃着奶。它见到我,发出一阵亲昵的呢喃,用前爪拖着身子,缓缓地向我爬了过来。我抱起它,它突然一阵尖叫——它的腰似乎是断了。
我家到A市,两个小时车程,我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带着它和它的小狗崽,我一家家宠物医院拍着门。终于有一家开了门。草草检查了一下,就告诉我,安乐吧。我揪着他的领子让他治。他开了个天价,我没还价就答应了。然后就把X光机打开。他让我自己看片子,说内脏都碎了,一肚子烂下水,救不活了。我哭得一脸鼻涕眼泪,那大夫递给我纸巾,又拍拍我的肩,说不要钱了,你走吧。谢过他,我终于抱着打过止疼针的小黄离开了。
找了个宾馆,我付了双倍的房价,才把小黄和它的小狗崽都带进了房间。
小黄没熬到天亮,它在我的臂弯咽了气。我血红着眼睛,想打人。
它的两只小狗崽,一公一母,公的长得像小金毛,朋友一眼看中要走了,那只母的,也长着小白眉毛,朋友也想一起要走,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谁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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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7楼
@大眼糖糖 2017-04-18 22:51:00
。。。故事一个比一个悲伤了,呜呜,有木有圆满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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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哪有圆满啊~
不过,有人哭,就一定有人笑;反之亦然。
再抱抱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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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8楼
@耍流氓123 2017-04-19 10:24:00
全是怀孕的。。。不是女人就是狗。。。好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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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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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29楼
@凱云2013 2017-04-19 22:14:00
小黄好可怜……看化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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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命运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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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0楼
更新一篇~
大美和小美(上)
二嫂快生的时候,我打趣她,你这样的美人坯子,怕是会生出一双天仙吧?
——那时已经请吕先生诊了脉,知道这胎是双生的女儿。
可是二嫂蹙了眉头,说,娟儿,你这个傻孩子。生得美,可不是恩典。这世上稳稳当当过一辈子的女人啊,都不会过了中人之姿。
二嫂说话总是咬文嚼字的,听得我云山雾绕。已经新中国十几年了,用我妈的话说,她却还活在民国的“幻梦”里。幻梦是什么?就是个肥皂泡泡——风一吹,就“啪”地破了。
没过几天,大美和小美就被“送子娘娘”接到了我们家。太稀奇了,老辈人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一胎的两个丫头,长得却不一样。大美长得跟二嫂一个模子,小美却酷似二哥——我二哥是个威风凛凛的军人,虽说也是剑眉星目,可这粗犷的五官长在女孩家脸上,就有了几分别扭。
当然,大美和小美只是家里的叫法,姐姐大名叫章炟美,妹妹叫章霄美。吕先生给起的名,他说大美生于人定,五行缺火;小美生于平旦,五行缺水。上了学以后,姐妹俩这名字里的生僻字没少为难老师。
同学们说,大美是真美,小美是假美。大美听了一笑而过,小美却哭红了眼睛——那时也不过小学三年级。小孩子其实哪里懂什么美不美的?
大美从小能歌善舞,小美却喜欢写写画画。我出差去上海,回来的时候给姐妹俩带了书包,一个红的一个蓝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不买一样的,谁还没个年轻缺心眼的时候呢?
我不知道两个姑娘都想要红的。让大美先选,大美说让妹妹选。推让半天,还是大美先选了红的。过了两天,我看见小美在往大美的红书包上面甩水笔印子。大美却不在意,照样背了去上学。我看不过去,在印子上给她绣了几朵梅花——没想到却成了时尚,一时间女孩子们都开始往书包上绣各种花。
小美性子里的别扭大概从那时就开始了。上初中以后,这别扭越来越严重了——两姐妹住在隔壁屋里,大美常有同学来找,小美却不许他们听歌、谈笑,说会影响自己思考、创作——小美在晚报上面发了几首诗,总是以诗人自居。慢慢地,学校里和左邻右舍就流传着小美得了神经病的闲话。
所幸不久后,姐妹俩就参军了——那时二哥早已是将军了。大美去了文工团唱歌,小美也想去,可是她并不会唱歌跳舞。小美哭闹了许久,二哥终于把她弄进去了——搬设备、写标语——好像一个二等杂役。
小美却很高兴,脸上慢慢见了笑模样了。
转眼就十八岁了,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大美当上了电影演员,而且是女主角——印着“章炟美”名字的电影海报被镶了大框子,现在还挂在堂屋里——据说电影厂的人来文工团挑人,大美并没有报名。可是他们都挑好了人准备走了,却发现了在练功房角落一个人压腿的大美——从镜子里映出的脸,用那个导演的话说,那是一种“不属于少女的、刚毅与云淡风轻并存”的美。导演当场就决定,换人。大美当着导演的面请示二哥,二哥说,去玩玩吧,她才应了下来。
小美几年来第一次敲响了大美的门,她让大美把她介绍给导演,给她也安排个角色。大美应承了下来,导演也真给安排了——演一个有七八句台词的“农妇乙”。可到了开机,小美却没有去。一整个片场的人等着小美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她,只好临时换了个人。
演到一半,小美披头散发地疯跑进来,推倒了摄像机——她竭斯底里地控诉着在场的所有人,原来她钟意的角色是女二号。女二号那天正好也在场,就很尴尬。眼见局面难以收拾,一个人冲了进来,把小美扛在肩上,不管她的尖叫和拳打脚踢,径直走出了片场。要知道小美继承了二哥人高马大的体格,把她扛起来可不容易。
这人就是林树杨,文工团的一个青年编剧,也是小美秘密的男朋友。不过,这秘密如今已经曝光了。文工团不许谈恋爱,林编剧为了小美,退伍了,说等小美到年龄就结婚。
吕先生拄着拐棍儿来表示反对,他颤颤巍巍地说,林树杨这个名字不好,太吸水,会把小美本来不多的水吸干,让小美旱死。
我们都付之一笑。小美这辈子有着落了,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月后,大美的电影总算拍完了。她演生产标兵,有个镜头一直重拍,在冬天的渠水里泡了好久,就落下了腿疼的毛病。从此她发誓再也不演电影了——后来果然说到做到,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拍过电影。
第二件事就是——小美怀孕了。
林编剧见了我二哥,吓得差点尿裤子。他矢口否认是自己的过错,坚持跟小美只拉过一次手——骗谁呢,众目睽睽之下,他可是扛走过小美。他又改口说只“拉过手”和“扛过一次”。二哥拿手枪比着他的头,他还是坚持只碰过这两次。
二哥觉得不对,又拷问小美。终于问出来了——孩子是导演的。我们一下子理解了小美那次在片场的发作。
林树杨说,他愿意娶小美。二哥像看傻X一样看着他。看了半天,同意了。
结婚那天二哥没去。他出发去干另一件事了。他坐火车又坐汽车,终于找到了导演。子弹从眉心进去,后脑出来。据说导演到死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枪毙我二哥的时候,我们全家哭得死去活来。二嫂像老了二十岁,她说,她再也没有小美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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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1楼
大美和小美(下)
小美生了个儿子,长得倒有些像大美。大家都长舒了口气——这孩子真会长,娘胎里就知道怎么避免尴尬。她也退了伍,街道把她分到了罐头厂洗瓶子。在街道上刷标语的林树杨总用东北老家寄来的獾油给她擦手,她的手还是不停地裂口子。二嫂把他们赶出了我们家的大宅,两人在街角租了半个院子过活。
大美评了歌唱家,一天到晚去全国各地演出。后来她也结了婚,跟一个作曲家。这个人我们就不要说他的名字吧,不是什么值得青史留名的人物。大美和作曲家都分了楼房,住不过来,就把一套给了小美夫妇,他们终于从四面漏水的破院子搬了出来。
事情还是我发现的。林树杨出差了——他终于把自己活动进了文联——托我把老家带来的山货从单位送到小美家,我就去找小美。敲了半天门反锁着,屋里有动静。我听着有异,就坐在门口等。等了几个小时,门开了,作曲家走了出来。四目相对,我和他都傻了。
他跪下来求我,说不会再犯。我心软了。
不料过了半年吧,竟被大美抓了个正着。
大美不声不响去医院打了孩子。
离婚。马上就离了。作曲家从此滚出了我们家的生活。
小美回了娘家。二嫂并不理她——当然,我们家大宅里还住着我妈、大哥大嫂和表姨,但是这些人在这个故事里连酱油都打不回家,就不再赘述——她也不在意,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高兴了就出来吃饭,不高兴就让表姨端进房间。
有一天,外面倾盆大雨,林树杨伞都没打,带着儿子来了。他拿着高音喇叭,站在院子外面控诉小美的罪行。从她跟导演的事一直说到作曲家,男主角换了十几个,都是我们没听过的。他边说边哭,儿子也在一旁嚎着。小美在房间里把收音机开得山响。
我终于下定决心冲进大雨, 我不能让这些话脏了孩子的耳朵。林树杨血红着眼睛,拿出一个水果刀,比着我让我走开。我伸手去拦,孩子也跟着拦。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刀子就深深插进了孩子的眼睛,只剩刀柄在外面。我们抱着孩子一路狂奔,到了医院,孩子已经不会哭了。
抢救了足足七天,没救过来。小美一次也没来医院。孩子终于被宣布死亡了,一大堆管子针头都从他瘦弱的四肢上面撤了下来。我只顾了哭,没发现林树杨走了——他吊死在了医院的厕所里。
大美从云南演出回来,她跟小美长谈了一个晚上。
老宅里的其他人只听见小美最后的怒吼:如果我有你这副皮囊,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美的声音也高了,唱美声一样抑扬顿挫的:章霄美!你信不信、我要是你,也绝不会过成你这幅德行!
姐妹俩的吵架声伴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让我足足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的房间里都传出了骇人的惊叫声。我们冲进去,却看到两个人都完好无损,只是眼神惊惶得厉害。
大美走了。那是她最后一次去演出。不知道是不是跟妹妹吵架坏了嗓子,她塌了中,再也不能唱歌了——按说她的年纪,塌中这种事发生得实在是早了些。她被一阵嘘声赶下了台,没几天就转业了,分到了我们市里的文化局当科长。
小美却仿佛转了性,再没见她招惹什么人。罐头厂承包了,她包了做荔枝罐头的车间。没几年,她就成了我们家第一个“万元户”。在她一次次给家里买这买那、每个星期都回去几趟的攻势下,二嫂也终于原谅了她。
大宅里的人们都说,风水轮流转。
大美终于又结婚了,这次是跟自己的一个科员。他们的结婚照挂在墙上,我看了觉得很刺眼:细长条的大美,比并排坐着的丈夫,足足高了一个头。这科员还爱喝两盅,喝醉了居然还有打人的毛病!于是章科长经常鼻青脸肿地去上班。头儿们觉得不雅,商量了一下,就把她的科长撤了。大美逆来顺受地继续上班。我拉着她问,为什么还要跟科员过,她当年那股高傲劲儿哪里去了?大美挣脱我,扭着大屁股走了——结婚没几年,她那曾经保持得像少女一样的身材就变成了啤酒桶——据说有人看见她成堆地往家里买便宜猪肉。
那天是二嫂的七十大寿。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大宅的院子里,给她贺寿。大美的丈夫没来,不过也不差他一个。小美倒让我们大开眼界,居然带回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据说他们已经登了记。二嫂多喝了几杯,有点儿头晕,突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小美在她旁边,着急地喊妈。我在另一边给她顺气。
良久,二嫂拍着小美的手,轻轻地说,大美,不要怕,妈要走了。
我在一边提醒,二嫂,这是小美。
二嫂不理我,继续说,大美,你妹妹傻,你不要跟她计较。能顾着点儿她,妈在“那边”也谢谢你了。
小美一边应着,一边哭得肝肠寸断。
大美坐在一边,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我把她也推到二嫂身边。
二嫂找到了大美的手,拍着说,小美,不要记恨妈,妈都是为你好。
大美抽回了自己的手,说,妈,我谁也不怪,我只怪我自己没用。
二嫂再没有说什么,头低了下来。我试了试,已经没有了鼻息。
过了几天,吕先生来吊唁我二嫂。他老泪纵横,不停地说,罪过啊罪过。又拉着大美和小美,嘀嘀咕咕什么换了命还得换名字,缺水和缺火不能加错,加错早晚出事。大家都觉得吕先生终于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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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2楼
今天堵车回来晚了,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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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3楼
@起凡老板 2017-04-20 09:12:00
好文,就是智商感觉不够用,大美小美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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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姐妹吵架之后,互换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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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4楼
@凱云2013 2017-04-20 16:17:00
唉~长长一声感慨!所以说本性难移。一切都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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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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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5楼
更新一篇~
干爹
小猴儿告诉我,干爹可不能乱认。
他一边把刚挖出来的鼻屎丢进嘴里品咂,一边把他姥姥的话学给我:认了干爹,如果八字不合,亲爹就会倒霉!这叫“刑克”。不合得越厉害,克得越重!弄不好会克死!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晌午,晚饭时候我就要认干爹了。为此我跟他打了一架——没打过他。
于是我给干爹磕头的时候,脸上嘴角都是带伤的,一抬头吓得干爹一哆嗦。
干爹是个高瘦的老头,其实也没有多老。他的体格还保留着壮健时候的架子,头上刮得乌青,辫子只留了脑后的一点儿,不知道是在隐藏还是偷偷昭示着遗老的身份。
我磕过了头,就得了一个大红包,里面塞得满满的,是银票。他们都说,干爹有钱。
捧了红包站起来,大家都静了,就等着我开口。可是我却好像噎住了。“爹”这个字,从没出过我的口——我的亲爹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我长到九岁,只见过亲爹的信和银票,还不知道亲爹长什么样——后来信和银票突然就断了,娘寄了无数封信,都石沉大海,到今天已经两年多了。我试了试,嘴里发出了一个含混的音节。大家更静了,我娘轻轻咳了一声。我深吸一口气——“爹!”终于吐出来了,声音又响又亮。
干爹就笑了一脸褶子,蒲扇样的大手就在我头上胡啦。我偷偷舒了口气——这关总算是过了。
隔几天家里就在锦春巷置了房子——干爹也住在那里,七八个宅院,占了大半条巷子——我跟娘终于从大杂院搬了出来。一群野小子追着我们的车子拖着长音喊:姨太太启程啦——我娘是偏房,大太太容不下她,因此全家搬去北平,只留下了我们娘俩——被跟车的小厮们几脚踢散。只有小猴儿追着我们的马车跑了几里地,脸都哭花了。我娘劝他,说离得不远,让他时时来找我,他哭道,那地方儿我去不了,去了也得让人打出来!棍儿,你记得要回来看我!一定!一定!
我上了学。九岁,穿着上了浆的衣裳,坐在一群四五岁的孩子中间,屁股上好像长了疮。虽然我也识几个字,可是没学过这道学文章。什么“兄道友、弟道恭”,我就想起了小猴儿。我跟他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虽然他比只我大半个时辰,但论理还是我哥。照先生的道理,我们就处得不对,可是我觉得挺好。于是就不太服先生管教。
干爹把我叫去训话,问我为什么偷偷往先生的茶杯里倒墨汁。先生黑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一开口,一嘴牙也是黑的。我就忍不住笑了。先生说,并非鄙人不尽力,实在是令郎志不在此啊。
舜卿,跪下!干爹突然喝道,声音大得像个炸雷。我吓得膝盖一软,看到先生也是一抖——舜卿是先生取的字,我的大号叫章庭蕤,还是亲爹来信取的,“庭蕤”这两个字可难坏了我,歪歪扭扭忒不好写,练了有几百遍才彻底记住——我干爹亲爹都是一个姓,这也是巧了。
快给先生磕个头,陪个不是!干爹指挥着我,我机械地照办了。
送走了先生,干爹把我扶起来,叹了气。他说,棍儿,干爹已经老了,这么大个家业,将来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可要上进啊!
——直到好几年后我才明白“上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把小猴儿弄了来。给我当伴读,以前叫书童。小猴儿的姥姥每月得了十个大子儿,家里还少了一张嘴吃饭,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我不太高兴,感觉这兄弟之情好像慢慢就变味儿了。人前,小猴儿见了我得跪得拜,他做得很顺溜,可是我受得尴尴尬尬。
小猴儿倒比我适合读书。先生慢慢儿就把他当了得意弟子。一开口,就是:岱书,你来给大家讲讲这段儿——侯岱书是先生给小猴儿起的大号,称呼起来总像在占人便宜。
其实我也不是笨,那时就是玩儿心大。天天想着骑马、打拳。这两样本事我倒是学好了,到现在也没丢下。干爹喜欢看我骑马,他总说,咱们旗人老祖宗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男孩子学骑马,长志气。
小猴儿也陪着我骑马。他怕马,一上马背就抖,浑身僵硬,歪斜着要栽下来,逗得干爹哈哈大笑。
正月十五,我和小猴儿跟着小厮潘三儿去看灯谜。小猴儿一连解出来十几个,围了一大群人,三儿捧着各迷主打赏的小物件儿,两个人简直乐不思蜀了。我不知怎地,就生了闷气,一个人回了家。
可是,到了家门口,管家老潘却拦住了我不让进门,还大喊大叫,说我染了一身炮仗的尘土,浑身乱拍,拍得我都快晕了。过了半刻,后门响了,一个人影闪了出去。我挣开老潘追过去,发现那背影高高瘦瘦,竟像是干爹。
我哭了半宿,娘那屋的灯一夜没关。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了,一个钟头就背熟了《出师表》——大概就是那天开窍的吧,知道“上进”了——读书、骑射、拳脚,都慢慢做到了第一等。
后来我十五了,虽说已经理了短发,但还是照老规矩行了束发礼。
礼毕,干爹叫住了我,问我,舜卿,你想不想去留洋。
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都留洋去了,我当然也想去。可是我不想求干爹,自从那年正月十五惊鸿一瞥之后,我跟他总有点别别扭扭。他再也不叫我棍儿了,总是舜卿、舜卿个不停。
我点了点头。小猴儿马上说他也想去。干爹没吭声儿。小猴儿就跪了下来,说也愿意认干爹当他的干爹。说他能照应照应我,学成回来一定报答他。
这可是大事。我让他不要胡闹,他突然就哭了。
干爹叹了口气,说,过生辰可不兴哭啊。这事可得跟你父母商量,不是你小孩子说了算的。
这口气就是有松动。小猴儿的爹是个跑船的,几年不见回来一次,她娘跟人跑了。他只有一个姥姥。
过了半日,小猴儿的姥姥颤着小脚来了,说了很多谄媚话儿,我听不下去,走了。
后来就拜了,也没有摆酒。干爹也给封了红包,据说没有当年给我封的大。我们置办着行头,还有半个月就要去坐船了,听说要坐十几天。
那天,裁缝正在给我们量身,门外突然吵吵嚷嚷的,几个大杂院的野孩子要往屋子里闯。三儿拦住了,问清是找小猴儿的,他就去了。
去了好几天也没回来。我打发人去问,回来说,小猴儿的爹淹死了,尸首刚运回来。他姥姥没挺住,也没了。我不知怎么就想起好多年前小猴儿的话了,难道这就是“刑克”?突然就出了一身冷汗——我和小猴儿的生辰可只差了半个时辰。
我跟娘去了大杂院。马车走到巷口,竟陷在了污泥里。娘一下地,缎子鞋面就污了。我们进到灵堂里面,两个亡人都拜了三拜。然后又帮着小猴儿收拾东西。突然娘尖叫一声,一个匣子在她手里应声落地。
一地的信。我赶过去,看到张张信封上都是熟悉的笔迹——章庭蕤亲启。我抖着手一封一封打开,里面是亲爹八年的亲情,从没间断。张张落款都有,随信附上银票一张。可是,没有一个信封里有银票。
潘三儿绑了邮差,一顿嘴巴子让他说出了实情——他和小猴儿的姥姥串通,昧我们家的信,一下就昧了八年!还有巷口代人写字的那个王先生,也参与了这件事——替我娘和我给爹回信,也分了一成。
我要报官,娘拦着没让。
我给亲爹写了挂号信,把这些年的境遇都告诉了他。不到七日,就收到了加急的挂号回信。我拆开信封,看到:舜卿吾儿……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过了半个月,我登了船,送行的人都哭过了。小猴儿没来,只托人带来一封信,说银票他还了干爹,他走了,这辈子他再也没脸见我了。
船开了,我站在船头,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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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6楼
@凱云2013 2017-04-20 22:03:00
楼主不要停,好看极啦!我喜欢这样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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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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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7楼
更新一篇~
驴包女王
有些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很难喜欢她——我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
当初整个报社的实习生去拓展,所有男生都围着她,又是拎包又是递水。挤不进去的就在外圈转悠。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不过是爬了两三个小时的山,竟然不声不响就晕倒了。这下可好,拓展任务也没完成,男生们轮换着把她背下了山,十几个人呼啦啦地跑过去,弄得路上尘土飞扬,我们一群落在后面的女生吃了一路的土。
说了半天,还没说她叫什么。就叫她B吧,谁叫她那么喜欢装呢?第一天实习就开着一辆红色的小跑车来了,还假惺惺地问我们谁需要她捎一段儿——车上一共就两个座位,捎谁呀?真会制造矛盾!还有她背的包,清一色 的LV,实习期三个月,有人专门数过了,说到现在竟没有重样的。
不知道是谁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驴包女王。在实习女生的秘密群里,大家聊“驴包女王”聊得热火朝天——反正她也不在群里。慢慢地她的情况我们就清楚了:她爸爸早年是个废品大王,靠收破烂起的家,后来赶上了房地产的热潮,现在市里的好楼盘,十家有八家是他们家的。你说这么一个破烂大王家的千金小姐,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跟我们抢着当什么记者呢?
更过分的是,群里还有人说我跟她长得像,还马上有人附和,开玩笑说我是她的低配版!气得我差点退了群。
我说过了,转正名额有限,竞争很激烈。特别是跑社会口的——反正我是一定要跑社会口。当记者的,都有个扬名立万的小心思,社会口杂,最能出大新闻。据说我们这届是七个人才留一个。只有实习期表现特别突出的,才能留下。什么叫特别突出,要么能拉来巨额广告,要么能“搞个大新闻”。
开始实习没几天,B就搞出了一个大新闻。题材还是写烂了的采生折割,可是也不知道谁指点她——老记者和编辑那些老油条都爱跟她逗——她硬是挖出了产业链后面的“大老虎”,连市里的王局都被她拉下了马。全报社通报表扬,实习生的名字破天荒独立发了稿子,于是我们就知道了:一个名额,没了。
那天下班的时候下了暴雨,偏偏我没带伞。正往公交站跑,B在后面喊我名字。一看,她降下了车窗打着手势。我也就不客气了。
上了车,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段上。慢慢地车里就安静了,只有暴雨倾倒在车顶的响声跟车里若有若无的音乐声,还在假装交谈着。
下车的时候,我把包落在了座位上,她喊住我,隔着车窗递出来。不料我还没接住,她就松了手。我的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滚了一地——刚才补完妆忘记拉拉链了。
我沮丧地回到宿舍统计着损失,看来占小便宜这种事还是少干为妙。
没想到第二天,她给我个大盒子,说是赔我的。我打开一看,LV的logo马上映入眼帘。说不想要那绝对是假的,这款包好像还是限量版!可是我手上推得很坚决,一来二去她都有些生气了,说,你不要我就再不理你了!大家都围上来,说让我大气点儿。于是我就顺水推舟了。
回到家一看,包里还有个手拿包,也是限量版!
我背着LV挤地铁,一旁就有人窃窃私语:没想到限量版也有超A。我瞪了她们一眼,故意把手拿包拿出来,装成在整理零钱的样子。她们就疑惑了:钱包也是限量版!难道是真的?
拿人手短,还真是这样。要分小组了,带我们的老师把我跟她分到了一组,我竟也没有反对。说实话,给人当陪衬这种事,谁喜欢干?B好像也看出了我的不悦,她亲亲热热地说:菲菲咱俩争取都留下来吧,咱俩搭档,靠谱!
再没有碰到什么大新闻。过了几天,我被借调到了娱乐口,去主持一个颁奖典礼。不过,有了LV的手拿包,我也就不怯场了。我租了一套行头,彩排也过了,就等周日晚上正式颁奖了。
周日早上我们加班,她又晕倒了,低血糖。我犹豫了一下,就站出来要送她回家。
我知道她在这个全市最好的小区有套房子,但没想到房子不大。不过,一进门,就进入了包的海洋——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名牌包,全都是LV的限量版。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表达她的包多,而是——她根本就是个卖包的!地上还有一大堆纸箱和打包带,靠墙立着一堆贴好了快递单还没寄出去的箱子。
昨晚打包太久,没想到今天就支撑不住了。菲菲,你真好。她说,见我打量满屋的包,又说,都是超A,那边是精A。你挑几个,我送你!
你不是富二代啊?我脱口而出。
富二代有什么意思?我要当富一代!她说。
那你的跑车?我又问。
二手的!她说。
你爸爸不是搞房地产的?
我爸啊,生前是战地记者。她说了个听起来挺熟的名字。说完我就看到她爸爸的遗像摆在客厅的柜子上。双目炯炯,吓得我差点一抖。
不用再问了,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信息。我暗自盘算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算不算搞了个大新闻。我已经想到了把这个消息发在群里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对了,我不但要发到秘密群,还要发到全报社的群里,匿名发!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晚上的颁奖典礼。娱乐口的老师暗示我说,这可是我的好机会。
我一边想着,一边提着一堆东西从B家走了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颁奖典礼结束了,我收到了一堆名片。大家客客气气地往外走。穿着晚礼服,真有点凉飕飕的。妈妈打来了电话,我怕人听见,连忙离开大部队往一个小巷里躲。妈妈说的还是爸爸的病,我胡乱应付过去了。再想赶上大部队,已经连人影都没有了。
突然我面前就出现了三个人。没等反抗我就被抓住了。其中一个拿着手电上上下下照我,照完还对着手里的一张照片比较。
你是不是B?他问我。
我连忙矢口否认。他抢过我的包,说,长得一模一样,连包都一模一样,还tm装?说着把钱包里的身份证翻了出来。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脸上。借着手电的光,我惊异地看到那身份证上,我的照片旁边,赫然写着B的名字!
你们是谁?我仅存的理智问道。
大记者,真是健忘啊。你有没有听过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
——B搞出的大新闻!
我正要再解释,一个纸袋淬不及防地套在了我头上,我的视野顿时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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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8楼
@大眼糖糖 2017-04-21 20:05:00
@红酥手贱 55楼 2017-04-21 19:16:00
更新一篇~
驴包女王
有些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很难喜欢她——我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
当初整个报社的实习生去拓展,所有男生都围着她,又是拎包又是递水。挤不进去的就在外圈转悠。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不过是爬了两三个小时的山,竟然不声不响就晕倒了。这下可好,拓展任务也没完成,男生们轮换着把她背下了山,十几个人呼啦啦地跑过去,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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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给你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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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39楼
@糖醋排骨lr 2017-04-21 20:24:00
今天不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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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更一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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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贱
40楼
更新来啦~
蒲精
这是个很老的故事,老得连细节都散失了。
世道还是皇帝的世道,天下还是岐黄的天下。
他是个小药僧,当然不是聊斋里的那一位。
十一年前的一个雨夜,方丈在庙门口捡到了襁褓中的他,一碗温热的米汤,救活了奄奄一息的他。
亦师亦父。
那些日子,他常常用还没有褪去稚嫩的童音,吆喝着走过大街小巷。
方丈一病不起,原本香火兴盛的小庙,十停僧人已走了八停。求医问药的香客们早已不见踪影,更有不清净的师兄卷走了所有的香火钱。到了那一日,偌大的庙里,只有他一个人陪着将要油尽灯枯的方丈了。米缸已经见了底,他把最后一碗粥一勺再一勺地喂给方丈。
第二天他进了城。他的背篓里有很多半成品的药材,都是家家户户常用的,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货色。不料走了几家药铺,都嫌量少不肯收。还是一个好心人指引,让他沿街叫卖试试看。
他一直走到天黑,终于卖掉了一些蒲黄。那买药的丫鬟把十几个大钱数在他手心里,还告诉他,有蒲黄尽管送去,家里病人等着用。
赶在粮铺上门板之前,他买到了两升糙米。一路飞奔回去。路上下了大雨,他弓着腰把米袋揣在胸口,跑得跌跌撞撞。
过了几天他就进了山。方丈的病他太了解,几十年的苦禅让他的身体极度地缺乏营养。他想采些蒲草换些银钱,再采些菇子给师父进补。
雨后的山路很是湿滑,他直奔那个小水塘。方丈曾不止一次带着他来过这里。说是水塘,其实算是一个湖了。他们采过荷叶、芡实和菱角,当然都是为了入药。蒲草也采得多,但主要是为了制蒲饼。不料那天他忘记了时值初夏,蒲草并未开花结子,蒲黄也就无从炮制了。他懊恼地用红丝线把长得最壮的那丛蒲草圈了起来——这是采药人的规矩,表示这些药材我下定了,诸君不要动手。
不过他倒是采到了许多菇子,几乎装满了背篓。
他煮了菇子粥,餐餐几乎是强迫方丈喝下去。又晒了很多菇子卖掉,换来了更有营养的豆油和豆腐。他发现菇子比药材要好卖得多。
下过雨他必进山,每次都收获颇丰。柴米油盐慢慢地都不再掣肘了。
每次,他都去看圈起来的蒲草,壮了,更壮了。
他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看上去壮了,结实了。
入秋后,方丈的病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在庙里挪一挪了。
他已经接替方丈开了诊,因为脉极准,香火比方丈那时甚至更旺。四散的僧人又回来了许多,小庙慢慢地恢复了生机。
一忙起来就忘记了很多事。直到临近年关,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雪,他才记起那片被圈起来的蒲草。
第二天就去了山里。一走近那个湖,他便愣住了。那片蒲草还和最后一次看到的一样,青翠地挺立在皑皑白雪中,在周围的一片金黄与雪白中,显得格外显眼。他走近了,伸出手去触那已经褪色的丝线。
只轻轻一触,丝线圈内所有的蒲草便化作了齑粉。他收不住脚,直直跌进了覆着薄冰的湖里。
他受了大惊,又浸了冷水,回到庙里便烧得浑身滚烫。
方丈拄着拐推开他的门,只一瞬间,漫天蒲花从他的房间内涌了出来。方丈定了定神再看,所有蒲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顾阻拦,方丈执意要进山。路上摔了一跤,同行的僧人便背着他。方丈气喘吁吁地说,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到了那湖边,只见一圈蒲草中间,用红丝线圈住的那块土地上空无一物。
方丈让随行的僧人们退后,自己走进了红圈,打坐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红圈内突然化为了一片火海。那火苗一点不向圈外跳,慢慢就烧尽了。僧人们捡拾出方丈的舍利,竟有七块之多。
昏睡中的他突然坐起来,病痛全消,只是眼角有泪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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