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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创小说《梦回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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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创小说《梦回无为》

無為村夫
1楼

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我还是决定这个故事要从吴大海的长相说起,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会为此而愤怒。
吴大海长得像猫头鹰,这是秦晓君对我说的。当时我和吴大海刚刚成为中学生,我们认识秦晓君还不到一个月。在听到秦晓君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曾经无意中撞见的那个怪物是猫头鹰。
我撞见猫头鹰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盛夏烈日炎炎的午后,和往常一样,我们都在大人们的逼迫下假装睡午觉,然后挨到大人们自己睡着了再偷着出来玩耍。可是那天有些反常,我从村前到村后游荡了几个来回,居然没有找到一个伙伴,我有些悻悻然。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老毛病犯了,鼻子开始流血不止。
流鼻血和蹲久了站起来犯头晕,还有浑身长疖子,这些都是我们小时候几乎人人都有的毛病,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大人教给我们治疗流鼻血的方法就是用手握点凉水,然后仰着头把水拍在额头上,再用手连续拍打额头,如此两三分钟便能止血,十分有效。
那天我在河边双手捧着水,刚起身把头仰起来,那个怪物就蹲在树枝上瞪着圆眼看着我。我们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之下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撒腿就跑。
当我平静下来的时候,仔细回想刚才那个怪物,居然惊异的发现它很像吴大海。后来我一直刻意的观察吴大海,他的头脸都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眼珠显深蓝色,眼白发黄,鹰钩鼻子的鼻翼又尖又长,他的嘴小且嘴唇很薄,如果他刻意把嘴抿起来的话,你甚至看不出他有嘴。
吴大海和那个怪物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尤其是在他游泳的时候,当他从水里钻出来,长头发紧贴这头脸的时候,那就更像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怀疑那个怪物是吴大海现的魂,我们小的时候都是坚信人死之前会现魂的。因此我觉得吴大海可能就要死了,我为我即将失去这个可怜的玩伴而悲伤。可是后来吴大海一直活蹦乱跳的,丝毫没有要死的迹象,就连从四五米高的树上摔下来都能完好无损,人们还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让我有些大惑不解。
吴大海一直没死,我酝酿已久的悲伤落了空,甚至还有些失望。当晓君说吴大海长得像猫头鹰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后来猫头鹰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吴大海的外号,我们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叫过他的正名,直到他在上海飞黄腾达之后。
我们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忘记了吴大海的外号,可是半年前又被晓君旧事重提,他仿佛是对自己的杰作被人遗忘而心有不甘。然而他现在管吴大海叫“老猫”,这到底是更显亲切,还是多了份调侃和轻视,我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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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2楼
前几天刀哥从无为老家来到上海,除了带来几只板鸭和一些家乡的特产美食之外,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义虎的弟弟刘义龙坠楼死了。虽然坠亡事件半个月前就发生在上海,可是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刘义虎是我初中时的同学。他的弟弟刘义龙比我们低一个年级。但是我认识刘义龙,却比认识他哥哥刘义虎要早得多。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和他都从事着一个相同的职业——放牛,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同行。
在我们小的时候,放牛基本是家里最轻的农活。因此,只有在家里排行最小的,才能有幸司其职。
记得当时在外江滩上放牛的人很多,而我跟刘义龙能够迅速热络起来,其实是因为我们的牛的缘故。刘义龙放的是头公牛,而我放的是头母牛。这两个畜生似乎是一见钟情了,老是卿卿我我的不离不弃,大有夫唱妇随之意。因此,大都数时候我和刘义龙不得不混在一起。当我们的牛一边吃草,一边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和刘义龙就只能靠在树上,或是仰面躺在河埂上仰望苍穹,数着空中的飞鸟,百无聊赖。直到有一天我们有了书,准确的说是小人书。
那个时候,我大约是上小学三年级,同学之间有相互换小人书看的风潮。我们村的吴大海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套完整的《岳飞传》,我每天放牛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册过来。由于在一起放牛的人之中,刘义龙是我唯一的朋友,因此我也主动把小人书借给他看,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那个时候的刘义龙,其实还不太识字,只是翻看图画。但从他看图画时的表情来看,似乎能解书中之意,并且沉醉其中。
刘义龙从来没带过小人书来,因为当时的小人书对我们来说还很稀罕金贵。一般人借书,只能当着别人的面快速翻阅图画,不容细读文字。除非你有书和别人交换,才能把书带回家慢慢地细品。可是,刘义龙没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小人书,这一点让他很是自卑愧疚。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给我带来了一本书,才让他略感安慰,不自觉的神采飞扬了起来。
刘义龙带给我的说是一本书,其实不过四、五十页纸而已,也就是某一本书当中的一部分。据他自己说,是在县城的厕所里捡到的。然而,毫不夸张地说,就是那几十页纸,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的人生第一次顿悟和长大后多愁善感的性格,以及我的多梦症,皆因这半卷残书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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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3楼

刘义龙当时带来的那几十页纸,每一页都只有半截是正文,而横线下面的半截都是注解。我正是通过这些注解,才慢慢看明白了,其实这书上讲了一个很短却很诡异的故事。大致内容是说,有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迷恋一个少妇,而那少妇是他本家的一个嫂子。少年几番骚扰表白,那少妇虽很生气鄙视,却不明里拒绝,而是装着不动声色,故意设计戏弄与他。连续两次的捉弄,一次是在走道里关了一夜,还有一次被浇了一身粪便,而这都是在寒冬的夜里。结果把那个少年害得身心皆伤,从而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一日,来了一个化缘的道士,说自己有一个宝贝,可以治少年的病。那道士的宝贝是一面镜子,他嘱咐少年,只能看镜子的反面,数日便能痊愈。切不可看正面,否则小命难保。可是少年在看镜子反面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骷髅,又可怕有乏味,于是忍不住好奇心,就去偷看正面。而正面却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位少妇正在向他招手,于是他就大喜过望,恍惚间就到镜子里与那少妇云雨一番。连续数次,就精尽人亡,一命呜呼了。少年死后,他的家人迁怒与那面镜子,就把镜子架在火上烧,那镜子就哭着说:“叫他只看反面,别看正面,他自己不听,现在却又怨我!”
那个少年名叫贾瑞,少妇叫王熙凤,而那面镜子的柄上刻着四个字——风月宝鉴。
在以后的数年里,我反复多次读过这个故事,几乎能倒背如流。我还曾幻想过自己能得到一枚风月宝鉴,并且在梦里无数次实现,就连那个美丽少妇的容颜,通过我的想象,也都能依稀可见。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我认识了秦晓君。有一天在他的家里读到了《红楼梦》,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是《红楼梦》里的一个章节,而我第一次读《红楼梦》就能读的很顺畅,也正是因为早已熟悉了这个章节。这一点也让秦晓君对我刮目相看。
在我长大成人之后,每当我再读《红楼梦》,尤其是读到风月宝鉴这一节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刘义龙,还有我们的牛和一起放牛的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而我的多梦症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在机缘巧合之下,误读了茅房里捡来的那半卷残书之后,我宛如经历了一场别样的人生,忽然变得忧郁而多愁善感起来,并且从此夜夜有梦。即使是在白天里,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我也会有清清楚楚的一场梦境,情景鲜活,色彩斑斓。也正因为多梦,让我自己觉得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别人都和我一样,长大才知道,我如此的多梦其实很罕见。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种病,为此我还专门去看过中医。
同仁堂有个老中医须发皆白,他摇头晃脑地说我“肾虚体弱,情志损伤,气血不足”。还给我开了一张天书般的药方。我照方抓药,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梦并没有间断过。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多梦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既然不疼不痒,又能吃能睡,还不影响性功能,那又何病之有呢?想通了之后,对此也就不再理会了。然而最近几年我却发现,我的多梦症到底还是让我有些不便。因为我在回忆一些往事的时候,经常会陷入迷茫。总是将现实发生的事和梦里的事混淆,难辨真假。即使是刚发生不久的事,亦是如此。就比如刘义龙之死,就让我分不清是梦是真。对于这个消息,我虽和大家一样震惊,但又似乎觉得有些耳熟。究竟是现实中听说过,还是曾在梦里听说过?后来我绞尽脑汁,想到头疼也还是没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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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4楼
@海州书生 2020-04-12 12:45:06
写得好。
-----------------------------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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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5楼

那天在金光酒楼那个名为“钻石厅”的豪华包厢里,我们一群人正在为昨晚那场西班牙4:0大胜意大利的欧洲杯决赛之战而群情激昂的时候,吴大海一如既往的姗姗来迟了。吴大海说他刚和老家来的一个县领导在一起喝茶,并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无为就要被划归到芜湖了。
吴大海经常向我们传递这类所谓来自上层的内部消息,消息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他透露消息的人非富即贵,以此他可以向我们展示他朋友圈的实力。然而今天的这个消息却让我们很是关注。有人就为即将成为芜湖人而小小的激动着。也有人认为只是行政管理上的归属而已,我等老百姓们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刀哥就到了,刀哥解释说他是坐长途大巴来的,一路上堵得厉害。
我们一边吃着刀哥带来的家乡美食,一边听他向我们讲述了他在老家听来的关于刘义龙事件的大致经过。
刘义龙以前是在浦东一家宾馆给老板当司机,半年前离职了。那个老板是个赌棍,为了赌博方便,办公室里就常年备有大量现金。有时候保险柜里放不下,就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在刘义龙辞职后三个月左右,老板的办公桌抽屉被人撬了,二十多万现金被盗走。根据老板提供的线索,警方很快就锁定刘义龙为头号嫌疑人。刘义龙被抓之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那天警察就带他去老板的办公室指认现场。办公室是在五楼,当时窗户是开着的。几个警察押着刘义龙刚一进屋,警察们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刘义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警察的手,一个箭步就冲到窗口,然后用被拷着的双手摁在窗台上,一头就栽了出去。当反应最快的警察冲到窗口时,也只抓住了他的一只脚,但是他却双脚用力乱蹬,拼命挣扎。最终警察只得抓着一只臭哄哄的皮鞋,眼睁睁看着他大头朝下,如同飞人般坠落。
刘义龙死后,警方为了息事宁人,对过去的事不再追查,并且私下赔给家属三十万元了结了此事。
关于刘义龙偷钱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是打老虎机上瘾,有的说是要给女朋友买苹果手机,还有人说他推牌九输了钱,借了高利贷,甚至还有人说他吸毒。但偷钱的原因并不是我们那天争论的焦点,我们后来争论不下的话题,是刘义龙最后那一跳的真实原因。我们搞不清他到底是想要逃跑而不慎摔死,还是存心要寻死。我们七八个人持两种不同观点,各执己见。
吴大海认为盗窃三十万,大不了坐几年牢,没必要去死,他定然是想逃跑,可能是仗着熟悉地形,想顺着水管往下滑,慌乱之下没抓紧而掉了下去。而姜峰却认为,刘义龙当时是大头朝下,并没抓水管,如果警察所说属实,那么可以看得出刘义龙跳的决绝,但求一死。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晓君突然站了起来,没头没脑地说:“有些情况下,一死了之也的确也是个办法。”说完他就摔门而出。起先我们并未留意,等到酒席将散,晓君还没有回来,我们再打他电话,已经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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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6楼

那天秦晓君莫名其妙的离去之后,就没再回来。第二天他单独向我解释了原因。晓君说他瞧不惯刀哥,不愿与其为伍。他还说吴大海把刀哥引到我们这里来,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因为吴大海现在视刀哥为包袱,他是想把这个包袱扔给我们,让我们共同为他分担。我赞同晓君的这一说法,因为昨天晚饭之后,吴大海竭力撺掇我们推牌九,然后将两万块钱的抽头给了刀哥,理由是刀哥要去北京活动一个大项目,兄弟们给他凑点经费。
刀哥原名叫陈国好,是个标准的社会闲人,他成天混迹于各个大小赌场之中,靠赢钱的人给他“吃喜”(注:无为方言,有打赏之意)过日子,有时也厚着脸皮跟人家要。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倒觉得刀哥其实挺真诚的,因为他开口从不说借,只说“拿”。比如他对我说:“兄弟,哥最近手头有点紧,拿点钱给我吧。”一般情况下,他只要开了口,我总会给个三五百,他自然是不会还的。然而他和其他借钱不还的人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因为一开始他就没说借,又何须要还呢?
我跟刀哥老家住对河,虽然他只比我大一岁,但我们小时候并不是玩伴,他好像也没念几年书,所以我们也不是同学,因此我们并无过多的交往,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他的情况。据说刀哥少年时曾在县城混过黑道,有一次帮派械斗,他脸上挨了一刀,刀疤从右前额跨过眼皮,一直到左耳根。从此就得了个“刀疤”的绰号。刀哥混迹江湖十几年,虽然没什么成就,但好歹也算是道上的老江湖,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有人再叫他外号他就表现出不悦,后来大家就改了个带有浓郁江湖气息的称呼——刀哥。
刀哥高高的个子,皮肤黝黑,长脸平头,大嘴巴,牙齿整齐又雪白。他总喜欢穿一套黑西装。要是从他的右侧面看他,你会惊讶地发现,他有点像美国总统奥巴马。可是他要是转过脸来,那一道疤痕触目惊心,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会让你不寒而栗。十几年来,他就凭借着这道疤痕混吃混喝混喜钱。我们都对他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吴大海躲他不过。因为刀哥的父亲曾经救过吴大海的命。
刀哥的父亲的确救过吴大海的命,这件事我是亲眼所见,并且我还是唯一的见证者。
那年我和吴大海都只有十二岁。在临近暑假的一个午后,我们先是用吴大海家里的那台缺了后盖的半导体收音机,听完了单田芳播讲的评书《三侠五义》,然后又玩起了“摔大板”游戏。摔大板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的游戏之一,是用两张纸交叉叠成方块形状,称之为大板。规则是甲乙双方轮流将自己的大板正面朝上放置于地上,由另一方用大板去拍打,拍翻过来就可以据为己有。这种游戏很讲究技巧,技术含量很高,吴大海是高手,他家里收藏的大板用几个网兜装着,挂在房梁上,很是诱人。我常常输光了再用钱去向他购买,这有些类似于今天的游戏币。
那天我又输了不少,顾不得吴大海的催促,一直拖着他玩到离上课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才心有不甘地和他一路小跑,赶着去上学。
我们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恰好遇到我的叔父和杨老鳏夫正在大槐树下面下棋。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叔父连声大喝:“将军……将军……。”我的眼尖,远远的就看到棋盘下面压着两张五毛的纸币,不用说,这是他们的赌注。根据以往的惯例,叔父赢棋之后,只要我在场,他都会将赢来的赌注赏给我。更为重要的是,我能从叔父此刻大喊“将军”的声调中听得出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于是,我慌忙跑了过去,迫切地扫了一眼棋局,当下心中一阵狂喜。杨老鳏夫只剩下老将和两个士,已经毫无攻击之力,而叔父除了老帅之外,还有三只小兵,果然胜局已定。可是杨老鳏夫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不肯认输。这让我们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直到叔父用两只小兵兑掉他的双士,再用最后一只缺了块角的残兵一步步拱过河,把他的光杆老将逼入死角动弹不得之后,他才肯投子认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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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7楼

我虽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五毛钱,但上学迟到已是不可避免的事了。我和吴大海一边跑一边骂杨老鳏夫,骂他脱裤子放屁找麻烦;骂他临死还要放几个挺尸屁,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垂死挣扎;骂他活该娶不到老婆断子绝孙,并且我们还诅咒他不如早死早投胎......
当我们气喘吁吁赶到学校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周老师用卷着的语文书,在我们每人头上狠狠砸了两下,虽然并不太痛,但动静挺大。可是周老师还是不解气,罚我们到操场上晒太阳。虽然只是初夏,但午后的太阳已然异常毒辣,如火如荼。一刻钟下来,我的嗓子眼就冒烟了。我对靠在毛竹旗杆上昏昏欲睡的吴大海说:“想不想喝橘子水,”吴大海顿时精神振奋,一边舔着干裂的嘴唇,一边把眼睛瞪得像牛卵蛋。于是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奔小卖店而去。
我和吴大海每人喝下两瓶橘子水,肚子涨的像河豚。我问吴大海要不要再来支香蕉冰棒,吴大海冲我一咧嘴,露出两排被色素染黄了的大牙。
我们蹲在杨子河大桥上吃完冰棒之后,我起身想要撒尿。吴大海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说要跟我比赛谁的尿更长。我虽觉得无聊,可是别无选择,只好被动应战。但遗憾的是,这一刻我的膀胱不太挣气,在我尿完之后,吴大海依然像西游记里的海龙王吐水一般,滔滔不绝。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我有些恼怒,于是我也向他发出挑战,说:“敢不敢下去戏水,”吴大海一拍胸脯,模仿单田芳说书的腔调说:“在下正有此意!”
由于正值汛期,杨子河下游的排灌站正在拼命排涝,桥洞两头的水位就有了落差,于是就形成了激流,而我们总喜欢在水流湍急的桥洞里戏水。这个季节里,经常会有顽皮的小孩被激流冲进漩涡里淹死。因此大人们看得很紧,一再告诫我们,甚至恐吓我们,只要发现在桥下戏水,难免一顿皮肉之苦。然而,凡事总是越禁止越有魅力,也就越是刺激,激流对我们的诱惑却是无法抵挡的。
我和吴大海那天比的是谁先能从下游的桥洞,顺石壁逆流而上,爬到上游的桥洞。我和吴大海分别抓着桥洞两侧的石壁,任凭激流把我们的身体冲起,漂浮在水面上,那种无与伦比的愉悦和刺激难以言表。我们双手轮换交替着,抓着桥壁上可以用力的部位奋勇前进。眼看着吴大海超出了我半个身位,我拼尽全力奋然追赶。可是不知为什么,吴大海突然松了手,只几秒钟,他就被冲进了漩涡。我惊慌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漩涡里挣扎,时隐时现。就在这个时候,从桥上跳下来一个人,迅速游到漩涡里把吴大海拉了上来。
那个人就是刀哥的父亲。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件事早已被人们遗忘,刀哥的父亲也于十几年前就得食道癌死了。可是后来吴大海在上海发了迹,成了有名的富豪,刀哥就有意重提起了往事,并且到处宣扬,以至于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比当年还要多。当然他也免不了经常去找吴大海“拿”钱。
那天刀哥还说刘义龙死后,是刘义虎来上海料理的后事,可是他没来找过我们。我忽然想起我们居然十多年都没见面了。在这十多年里我无数次回过无为老家,我们两家的距离不到三公里,而他也来过上海,可是我们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生疏了呢?我想不明白。
现在我发现我忘记事情的速度快的惊人。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忘记了刘义龙的死给我带来的震惊和感慨,忘记了去思考刘义虎跟我们疏远的原因。
一切转眼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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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8楼

我总是在秋天来临的时候莫名地感到失落和伤感,愁绪挥之不去,尤其是阴雨天,悲伤之情更甚。我一向认为这种伤感情绪是来自于小时候读了刘义龙给我的那半本臭烘烘的残书,因为是读了那本书之后我才开始多梦的,而又常常哭着从梦里醒来。我为有这种悲伤的情绪而感到羞耻,因为我知道有个词叫“悲秋,”通常是用来形容林妹妹般的柔软女子的,绝非大丈夫该有的样子,这其实跟男人会织毛衣是一样的道理。于是每逢这个季节,我总是想办法,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变得阳光起来。
今年的秋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来的那么突然,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凶猛的烈日变得绵软无力起来,只有在正中午的时候才发出短暂的余威。天空高远了,大地空旷了,树木也变得斑驳起来。而我为了排遣心中的阴郁,总要在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独自在苑新桥上溜达散心。
苑新桥是这座桥现在的名字,我知道它现在的这个名字是因为桥头的柱子上明明白白地刻着“苑新桥”三个字,但我们还是习惯地叫它过去的名字——涞河桥。九十年代初期,这座桥只是一座窄窄的,仅供行人和非机动车通行的拱桥,桥的两头都用水泥墩子设障,禁止机动车通过。那个时候桥上并没有刻着名字,但从它下面流过的这条河叫涞水河,这里一河两岸通称为“涞河湾”。河两岸是两个很大的村子——南涞河湾村和北涞河湾村。因此当地人都管这座桥叫“涞河桥”。
涞河湾村地处上海的近郊,当时有两百多户村民,每家每户都利用所有空间,尽一切可能,弄出若干间豆腐块般的屋子对外出租,因此那个时候这里聚集着无数的怀揣梦想的外地人,而那个时候,我就是租住在涞河湾无数的外地人当中的一个。
二十年前,当我们站在涞河桥上时,可以隐约看到华亭宾馆的雄姿,但如今这幢当年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建筑,早已被无数的高楼大厦湮没的无影无踪。远处的毋庸多说,仅这座桥的两端就有二十多幢三四十层的楼房拔地而起。原来的“涞河湾村”已改造成了巨大的住宅小区——西世花苑。这座扩建后的涞河桥,也成了连接西世花苑一期和二期的内部通道,和小区的中央大道连为体,连接着小区的南门和北门。
在涞河北岸的桥头,凭空生出来一间小店,是临时搭建的,造型别致的小木屋。店虽不大,却商品齐全。除了普通的小卖店该有的商品之外,还提供热茶和咖啡。木屋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沿着河岸护栏放了几套带遮阳伞的桌椅,供人闲坐休憩。地面上用条形防腐木铺就了地板,坐在这里倚着栏杆,吹着河风,品着茶或咖啡,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河的两岸都是高大的垂柳和香樟树,再加上各种说不出名字的绿化植物,郁郁葱葱的,赏心悦目。平时来这里休闲散步的人挺多,尤其是夏天的晚上。因此这里的生意向来不错。小店的门头上还挂了块木招牌,写着别出心裁的店名——桥头堡休闲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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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9楼

涞河水为东西走向,据说是苏州河的分支。这一段涞河约有五六十米宽,站在新涞河桥上往下看,除了能看到浑浊的河水和零星的清理河道的船只之外,还能看到熙来攮往的行人。因为在河的北岸,也就是桥头堡休闲小站旁边护栏的下面,临着河水有一条小径从桥洞下面穿过,小径其实是近水平台,总在雨季涨水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被水淹没。从这条小径往东走到尽头,拾阶而上是一座地铁站,站前的那条马路,也就是西世花苑东边的马路,叫苑东路。苑东路上跨涞河的桥自然地就叫苑东桥,与涞河桥平行,两者相距大约五百米。地铁站的对岸,也就是苑东桥的南岸,是一个大型商业广场—远东生活广场。广场里各类商业设施齐全,大卖场、酒楼、美容院、足疗、网吧、宾馆等等,应有尽有。另外还有两家大型KTV,一个叫“美人岛”,另一个叫“国色天香”。我的同学黄金光开的“金光酒楼”,就在那两家KTV的旁边。
沿河小径的西头,可以直接到达西世花苑西边的马路,那里有一片还没来得及拆迁的民房,已是这个区唯一遗留的城中村了。这里依然租住着很多的外地人。在广场里打工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在此栖息,也包括那两家KTV里的姑娘们。
涞河桥下面的这条沿河小径是一条顺着河道、直接穿过西世花苑而连接东西两边马路的捷径。由于西世花苑的东边和西边都没有对外开放的通道,因此沿河小径的存在,就大大地方便了东、西两边的行人。他们可以不用绕道,直接从西世花苑底下穿过,所以平日里一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尤其是在傍晚时分。由西往东,去那两家KTV上班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也便成了我眼底下美丽风景的一部分。我站在桥上低头俯视脚下的行人,往往会产生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错觉。
太阳的余威已经彻底消失了,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涞河水并不清澈,却比二十年前干净了许多,至少没有了刺鼻的恶臭。忽然刮起风来,我在倍感凉爽的同时,还闻到了一缕幽幽的桂花香,看来真是秋天到了。我站在苑新桥上凭栏远眺,东边广场上那两家KTV巨大而且光彩夺目的霓虹也已经亮了起来,放射出耀眼的光辉:“美人岛”,“国色天香”,名字多么的俗不可耐……
我正在走神,桥下传来脚步声,伴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我一低头,两个女孩从桥洞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裙子虽然不算长,但裙摆却很宽大,她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撞击着地面,而发出声声脆响。另一个女孩身材修长,穿着牛仔裤T恤衫和运动鞋,一副休闲打扮。穿裙子的姑娘忽然弯下腰,像是在地上捡东西,恰好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来,将她的裙子掀起,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和红色内裤。她慌忙站起来,但裙摆却未落下,而是被挂在了腰带上。旁边的高个子女孩赶紧帮忙,把她的裙摆放了下来。而这一切却被我意外的收入眼底,不禁暗自发笑。我有心要戏弄她们一下,就故意放声大笑起来。她俩惊惶地猛然回头,看到了桥上的我。高个子女孩冲我喊了一声,我没听清,看样子像是在指责我。我越发地想逗逗她们,就伸手朝她们勾了勾,示意她们走近点。高个子女孩果然朝我走来,气哼哼的样子,可是穿裙子的姑娘却急急地拉着她转身,匆匆走了。
我没能看清两个女孩的面容。但从她们背影看,长裙子女孩身材中等,线条一般,并无特别之处。而那个高个子女孩却吸引了我,她穿着紧身的短袖T恤和牛仔长裤,勾勒出了火辣而完美的身材曲线,棕色的马尾辫在她的肩头左右摇晃动着,洋溢着动感青春的气息,只见她圆圆的、微微翘起的臀部,随着步伐的节奏而颤动着,不禁让我心神荡漾,浮想联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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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10楼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身后一阵长长的汽车喇叭声将我惊醒,我猛然转身,一辆黑色奥迪A6停在桥上,我一看就知道是姜峰。果然他从驾驶室里伸出了硕大的脑袋冲我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怎么老是不接电话?快点上来!”我心里一惊,一摸屁股,手机硬硬的还在。
奥迪的副驾驶里坐着个女人,我认出是姜峰刚交的相好,名字叫静静,是美人岛KTV里的小姐。我只好去开后车门。门一拉开,吓了我一跳,朦胧中一眼看到一排雪白的大腿,定睛再看,原来车后排坐着三个女孩。我勉强挤了进去,车厢里充斥着浓浓的洗发水的香味和脂粉味,我不禁有些晕眩。紧挨着我的女孩很是丰满,胸部硕大,穿着低胸上衣。我居高临下看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我的眼睛就有些不舍得离开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女人转过脸,几乎能碰到我的脖颈,幽幽地说:
“非礼勿视呀,胡总。”
车厢里一阵哄笑,我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转向前方,腆着脸说:
“自然反应,没有办法。”
我忽然又有些疑惑,回头盯着她的脸问:“怎么,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我们美人岛的姑娘有几个不认识你呀,你们都是我们那儿的优质客户,而且个个都这么帅!”女人故意加重了语气。
“哪里呀,夸张了吧,”我嘴里这么说着,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受用。虽然我也知道在她们嘴里,只要有钱去消费的男人个个都能叫帅哥,但这并不影响我被赞美的得意之情。这时静静转过头来对我说:
“胡总,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她叫月月,刚来不久,你的那个叫小梦的女孩不是回老家了吗,就让月月陪你怎么样?”
“好啊!”我一边应着,一边偷眼打量,见月月圆脸,丹凤眼,略施淡妆,五官还算端正,皮肤特别光滑,我就有了几分兴致,于是话也就多了起来。
月月说她四川绵阳人,我就说我特别喜欢四川妹子。我夸月月长得漂亮,她谦虚说自己太胖了,我就说我喜欢胖的,因为我瘦,一身的骨头,她胖,浑身都是肉,这样我们正好就骨肉相连了。我还想问她,“月月”是不是她的艺名,她的真名叫什么?她却笑吟吟地冲我撇了一下嘴,故作调皮地说: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就在我们相聊甚欢的时候,姜峰头也没回瓮声瓮气的说:“晚上到床上再慢慢问她吧,你们都先下,我去找地方停车!”我一抬头,车已停在了远东广场上的“金光酒楼”门口。
金光酒楼的老板黄金光比我大五岁,但是千真万确,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跟我是同桌。第二年我上初一(当时没有六年级),他还是上五年级。后来听说就是在那一年的某一天,身高一米七八的黄金光被老侯老师拉到讲台上罚站。这在以往是很平常的事,黄金光向来都是泰然处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可是那天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爆发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据说当时黄金光斜靠在黑板上,面对着所有的同学,而老侯老师背对着他站在讲台下面。老侯老师明明是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他,可眼睛却看着下面的同学们,一副鄙视、不屑地态势。那天老侯老师反复无聊地责问黄金光:“你是不是想要创记录,小学已经上了十二年了,还打算上到什么时候?”他还戏谑地嘲笑说:“我看你要是去打麻将应该会是个大赢家,因为你老是霸庄嘛……”于是同学们就哄堂大笑。
据同学们事后回忆,当时黄金光靠在黑板上的姿势虽然没变,但五官已扭曲变了形,甚至还有人说他泪流满面。但老侯老师却没注意到这些,依然反复问着“你到底打算上到什么时候?”忽然黄金光一个箭步冲下讲台,一把揪住老侯老师的花白头发,一脚蹬在了他的腿弯处。可怜骨瘦如柴的老候老师当场就跪倒在地,黄金光面目狰狞地大声咆哮道:
“老子要上到你死为止,老猴子!”
老侯老师的外号就叫“老猴子。”那个时候我们的老师们都有外号,就像现在的坐台小姐都有艺名一样。当时所有的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老猴子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黄金光就在所有人惊慌错愕的目光中洒泪而去……不过他至今也没承认“洒泪”之说。
小学上了十二年的黄金光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要上到老侯老师死才罢休,而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就没再回来。据说他望子成龙的父亲当众给老侯老师磕头赔礼,希望能让他儿子继续上学,然而黄金光却已不辞而别了。后来听说是去了省城学厨师。几年后当我在上海找到他时,他已是黄河路美食街上一家酒楼的大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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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村夫
1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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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一群女人走进金光酒楼大门,男领班小王带着笑脸迎了上来。
“胡总您好!黄总他们在三楼钻石厅,”小王一边说着,一边小跑到楼梯口,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上楼”的姿势。此时金光酒楼的一楼大厅已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金光酒楼共四层五千多平米,三千多个餐位。一楼是大厅散座,二楼是宴会大厅和普通包厢,三楼、四楼皆为豪华包厢。酒楼以高档豪华的西式装修,经营中低档的中式菜肴,生意一向红火,经久不衰。
钻石厅是金光酒楼最大的包厢,一张直径两米二的大圆桌,一组豪华气派的红木大沙发,外加一张麻将桌。麻将桌基本是无为人餐桌旁的标配,而金光酒楼的这张麻将桌,是黄金光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因为近一年多以来,钻石厅几乎成了我们的长包房。
推开钻石厅的房门,房间里烟雾缭绕。大圆桌上已备好了冷菜,旁边的麻将桌上四个人正在推牌九。除了黄金光,其他三个分别是盛立、方大洪和李泉宝,秦晓君在一旁观战。黄金光一见我们进来就起身抓起自己面前的钱说:“结束吧,开饭了。”看样子是有了点盈利。坐在他下手方的盛立双手捂着牌九不肯放,“急个屌,让我最后再来推一庄,”说着就开始洗牌。大家拧不过,只好说:“只给一把机会,倒掉了不准再加,”盛立一口答应,当即放了一千元庄底,信心满满地码牌,结果拿了个四七一,被黄金光拿了副天杠,一把就端了锅底。盛立气的将牌九砸了一地,大家就一边笑他赌品差,一边纷纷入席。月月很自然地就坐在了我的旁边。静静将另外两个姑娘分别安排给了方大洪和李泉宝。盛立就老拿眼斜睨月月,阴阳怪气地对我说:“好的货色都让你小子抢了先。”静静赶忙说:“这几个都是我们组最好的姑娘,盛总的要求太苛刻,这几个都做不到,晚上另外再给你安排。大家就哄堂大笑起来。
原来盛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了个十分变态的癖好,就是他带女人出去开房,必须要亲手剥人家衣服。而且还要用剪刀剪坏人家的内裤。他的包里常年备有专用小剪刀。
盛立已有好几年没跟我们多往来,我们过去只知道他好色,并不知道他的这个癖好。去年他刚回归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那次就差点就出了事。当时也是在隔壁唱歌,后来给他安排了小姐陪她去宾馆,结果把人家吓得大喊大叫,衣衫不整的夺门而逃,差点把警察招来。还好宾馆就在金光酒楼的后面,那老板和黄金光也熟,才没把事情闹大。后来再遇到这种事,必要事先谈好,并且加倍给钱,才会有胆儿大的,要钱不要命的小姐敢接他这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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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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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笑着,姜峰进了门,“妈的老黄,你这生意也太好了,转悠半天也停不下,还是停在了马路上,贴了罚单你给报销。”他一边埋怨着,一边径直走到静静旁边,在特意为他留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你怕个屌,你表姐夫在交警队当头儿,打个电话不都解决了,”黄金光说话时眼睛并不看姜峰,而是冲站在门口随时待命的服务员招手,“白酒先开三瓶,再开两瓶红酒,”然后又对大家说:“女人喝红酒,男人喝白酒,这几瓶是基本任务,完成之后,大家随意再加。”大家都说:“能喝完这些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再加。”
我们喝的白酒叫“无为蜀留香”,这种酒市面上暂时还没有,是黄金光的好友老陆最近开发的品牌,黄金光一直对这个酒推崇备至。他还说老陆也是无为人,而且还和他颇有些交情。因此我们平常都喝这个牌子,大家也都评价这个酒价廉物美,性价比很高。
秦晓君不喝白酒,和女人们一样,也倒了杯红酒。剩下的六个男人就将三瓶白酒分了。黄金光像以往一样,首先发表开场演说。只见他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表情严肃,语气铿锵地发言:“各位兄弟姐妹,我们都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今天我们有机会能聚在一起,就是天赐的缘分。我们有幸生长在太平盛世,沐浴改革的春风,享受着改革的果实,乘坐着幸福的列车。请大家一起举杯,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愿我们的好日子永远长久!”说完大家就一起碰杯同饮。
黄金光的这段开场发言,我们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结了茧,自是习以为常。女人们却纷纷拍手称赞,恭维着说:“黄总真有水平,说的太好了!”接下来大家就开始相互敬酒、夹菜,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神聊起来。
我们都知道黄金光是个特别有演讲欲的人,总喜欢在人前发言。但文化水平一般,经常滥用词语,驴唇不对马嘴,引得听众们暗自发笑,他自己却乐此不疲。我们私下里将他的这个爱好归咎于他上学时的经历。认为他小时候总是站在讲台上,却又不让他说话,而他却在内心里将自己幻想成老师,或发言者,久而久之,就滋生了他的演讲欲望。他也特别享受被很多人举头聆听的感觉。
满满一桌菜上来不久,盛立就急不可耐了,不停地催促大家快点,早点结束饭局,好去“美人岛”快活。姜峰对他破口大骂:“就你他妈的猴急!”
姜峰是我们当中最早发起来的,十多年前我们都还在打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装修小老板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车。虽然只是大众2000,但在当时还是很稀罕的。后来也一直干的不错。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爱赌博。从我小时候认识他开始,他就痴迷于此。过去他赌的不大,基本是在他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然而这几年情况有了变化,他在工程上接不到大的项目,没什么发展不说,好像还在澳门输了不少钱。倒是盛立这两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据说是巴结上了某个部队领导,干了不少挖土方的活儿,短短四五年就发了。不但在闹市区买了套房子,还把座驾换成了奔驰S500。
盛立瘦小枯干且尖嘴猴腮,脸黑得像锅底,一脸的猥琐相,从小我们都看不起他。但他老是从家里偷东西出来巴结我们,我们才勉强带他一起玩。到了上海之后,他一直跟着姜峰,是名副其实的小跟班。但这几年我们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不但人前人后都称他为“盛总,”就连他那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我们也尽量迎合着。只有姜峰总不给他面子,经常让他下不来台。姜峰的这一做法在我们看来,多少有些嫉妒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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