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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灵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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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灵巫传

辛剑茗
1楼
回首纷纷俱
By 石空
楔子:猰蝙奶的传说
夫华夏之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自始炎黄二帝,历朝历代华夏子民开疆扩土,为大一统,使得国境广袤,东西南北无不跨越万里。在那南国之地,气候温湿,阳光充足,适合万物生长,自古便有多个民族聚集居住,然又多崇山峻岭,常有雾瘴,难免滋生毒虫猛兽,又因地势崎岖,旧时交通不便,与外界难以沟通,便自形成各种不同民俗,即便是同一民族,隔得远了,彼此来往困难,风俗也就不尽相同。幸得近代政通人和,自改革开放后,国势日益昌隆,政府亦大力扶持老少边穷之地,修路造桥,使得那些即便困在深山老林之处的偏远村落,也终于得以容易快捷地进出,为各方相互的往来交流提供了莫大的便利。
夜幕降临,繁星初现,在南国某处偏远山村里一间新造不久的砖房内,一名老妇正催促她的两个孙儿上床睡觉,她的儿子儿媳都已外出打工赚钱,留下一对儿女让她和老伴照顾带养。孙女六岁,已经稍微懂事,听话乖乖爬上床去,那孙子方得四岁,哭闹着非要奶奶给他讲故事才肯睡。老妇无奈,只好上得床来,挨着两个孙儿躺下,口中说:“你这个娃崽爱哭多,那今晚阿奶就给你们讲个猰蝙老奶的故事吧。(作者注:猰yà, 音亦可同“牙”,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吃人凶兽,猰蝙奶是岭南少数民族地区传说中的吃人妖怪。)”那男孩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和姐姐一起瞪大了眼睛等待奶奶给他们讲故事。
老妇轻轻拍着两个孩子,说道:“从前,在山里头,有一个老妖魔叫做猰蝙,猰蝙长得青面獠牙,十个手指甲长长的,背后长有一双像是蝙蝠一样的翅膀,还长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她最喜欢变成一个老奶奶的样子,所以人们又叫她猰蝙奶。猰蝙奶最喜欢吃爱哭的小娃仔,哪个娃仔哭得最狠最大声,她在山里面就能听得见,然后就等天黑了跑出来,抓住那个爱哭的娃仔,拿回山洞里去吃掉!”
那小男孩吓得打了个冷战,往奶奶身上靠了靠,连呼吸都小声了很多,但依然期盼地看着他奶奶,要她继续讲下去。
老妇继续讲道:“那时村里面也有一对姐弟,姐姐多听话一点,弟弟很吵鬼,不听话,又爱哭。有一天,他们的妈妈有事要出门几天,就交代俩姐弟自己在家,白天到隔壁家吃饭,晚上关好门睡觉,哪个来都不要开门,特别是要提防猰蝙奶,她会变成熟悉的人来骗你们开门的。俩姐弟点头应道:晓得啦。于是妈妈就出门去了。
哪个晓得到了晚上,那个阿弟就哭着要找妈妈,阿姐哪样哄都没有用,结果就给山里面的猰蝙奶听见了,猰蝙奶高兴地想:太好啦,今晚的晚饭有着落啦。于是猰蝙奶从山上‘呼呼’两下子就飞到了两姐弟的家门口,没想到两姐弟已经把门关起来了。如果没有得到屋里面人的邀请,猰蝙奶是不能进到别人家里的。
猰蝙奶围着两姐弟的房子转了三圈,终于想到了办法,于是来到大门前拍门,讲:阿姐阿弟快点开门,我是你们住在隔壁村的姑婆。
阿弟听见了很高兴,就要去开门,阿姐多聪明一些,拉住阿弟,先不让他开门,问猰蝙奶:姑婆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猰蝙奶说:你妈讲怕你们晚上害怕,喊我来陪你们睡觉。
阿姐听了说:哦,原来是这样,但是我妈也讲过要我们小心,不要挨猰蝙奶骗了。姑婆你到窗子边来,先给我看一看你是不是猰蝙奶。
猰蝙奶一听,心想糟糕了,给他们一看见我的脸不是马上认出我来了?她赶紧扯了几根破布把脸包了起来,然后走到窗边远远地给阿姐看。
阿姐见猰蝙奶脸上包着布,就问:姑婆你脸上怎么包着布?
猰蝙奶回答说:我今天白天做农活挨太阳晒伤了脸。
阿姐听了还是不太相信,又对猰蝙奶说:那你走近点把你的手从窗子里伸过来给我摸一摸,我妈讲过猰蝙奶的手上全是毛,摸起来扎扎的,我姑婆的手皮肤是滑滑的。
猰蝙奶听了,赶紧去拿了两个鸡蛋来打烂涂在手上,然后才把手伸进窗子给阿姐摸。阿姐摸了,见她的手是滑滑的,就相信了。
于是俩姐弟把门打开,给猰蝙奶进了家。那时还没有电灯,阿姐就要去点煤油灯,猰蝙奶赶紧阻止,讲:妹啊,你不要点灯,你姑婆眼睛有病,见不得光,一看见光眼睛就疼。
阿姐只好不点灯,她又去拿了一张板凳过来,说:姑婆,给你坐。
猰蝙奶长着尾巴,坐不了椅子,她就讲:妹啊,你姑婆这几天屁股长了个疔,坐不得板凳啊,你看看有没有鸡笼罩子,给我坐鸡笼罩子吧。
于是阿姐就去拿了一个鸡笼罩子给猰蝙奶,猰蝙奶坐在鸡笼罩子上,刚好把她的尾巴从鸡笼罩子上面的洞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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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2楼
到了半夜,等两姐弟都睡熟了,猰蝙奶就张开了她的血盆大口,一口就咬死了阿弟,又把阿弟的手脚扯下来啃着吃。
这时候阿姐听到咔哧咔哧的声音就醒了过来,问:姑婆,这是什么声音?
哦,这是姑婆在吃炒黄豆。猰蝙奶回答。其实那是猰蝙奶在啃阿弟的骨头。
姑婆,我也想吃。阿姐说。
不行不行,小娃仔晚上睡觉吃零食牙齿要烂掉的。猰蝙奶回答说。
过得一下,阿姐的脚踢到一样软软的长长的东西,她就问:这是什么东西长长的?
哦,这是阿弟的背带啊。猰蝙奶回答。其实那是阿弟的肠子。
又过得一下,阿姐觉得有什么黏黏的湿湿的东西流到手边,她又问:姑婆,怎么床上湿哒哒的?
哦,这是阿弟尿床了。猰蝙奶回答。其实那是阿弟流的血。
阿姐听见讲阿弟尿床了,就想去给阿弟换裤子,谁知道往阿弟那边一摸,没有摸到弟弟,却摸到一只毛茸茸的脚,阿姐吓了一跳,原来猰蝙奶光在手上涂鸡蛋,没有在脚上涂。阿姐仔细一想,这个姑婆只是听讲有,但从来没见过,而且进家以后又不坐凳子,又不给点灯,脚上全是毛,完了完了,肯定是猰蝙奶了!阿姐知道阿弟肯定挨猰蝙奶吃掉了,她摸到的不是阿弟的尿,而是阿弟的血!
阿姐虽然很害怕,但是她马上开动脑筋想办法,她知道等猰蝙奶吃完阿弟,肯定就要来吃自己,所以她要想办法马上逃跑。阿姐就跟猰蝙奶说:姑婆,我尿胀,要去屙尿。
猰蝙奶怕阿姐跑了,就说:那你在床头屙吧。
阿姐回答说:不行不行,床头是床神娘娘住的地方,屙不得。
猰蝙奶又说:那你在门背屙吧。
阿姐回答说:不行不行,门背时门神公公住的地方,也屙不得。
猰蝙奶没有办法,只能让阿姐出到外面去屙尿,但是她怕阿姐跑掉,就拿了一根绳子绑在阿姐腰上,隔一下拉一回,看看阿姐还在不在。
阿姐出得门后,就把绳子解下来,绑在她家的吹火筒上面,她跟吹火筒讲:吹火筒,等下如果猰蝙奶拉绳子,你就帮我应一声哦。
过了一下,猰蝙奶果然拉了一下绳子,问:阿妹阿妹,你还在吗?
吹火筒就帮忙回答:在啊在啊,我还在屙尿。吹火筒还发出嘘嘘的声音,猰蝙奶就没有怀疑,以为阿姐还在屙尿……”
老奶奶看到怀中的男孩子已经开始睡眼朦胧,便放轻声音,准备结束这个故事:“阿姐听老人讲过,猰蝙奶最怕雷公打雷,于是就爬到阁楼上,拿了一只空木桶在楼板上面滚来滚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来。猰蝙奶听见了就问:这是什么声音啊?阿姐回答说:这是雷公打雷。猰蝙奶听了很害怕,她怕雷公来劈她,于是她就跟阿姐讲:妹啊,姑婆怕打雷,哪里有地方可以躲一下吗?阿姐就告诉她,床头有个衣柜,可以躲进去。于是猰蝙奶就躲到了衣柜里。阿姐赶紧从楼上下来,拿了锁头把猰蝙奶锁在了柜子里,然后赶紧烧了一锅滚烫的开水,从柜子缝淋进去,把猰蝙奶烫死了。”
“阿奶,不对,上次你讲的不是这样的,”小孙女叫了起来,“那个小姐姐还没有帮猰蝙奶梳头哩。”
老妇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孙子又睁开了眼睛,闹着也要听姐姐听过的版本。老妇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说道:“好,好,好,那我重新讲。猰蝙奶没有被哄进衣柜,那个阿姐喊吹火筒帮忙答应之后,赶紧跑出家去,但是外面天黑黑的,又不知道去哪里。她看见路边有一颗大树,就爬到树上躲了起来。
猰蝙奶等了很久,总是不见阿姐回来,但是每次扯绳子,总听见答应,于是心里面就怀疑了,下床顺着绳子走到底一看,看见绑在一根吹火筒上面,她知道自己挨骗了,阿姐已经跑了,她气死了,马上追了出来。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猰蝙奶远远看见阿姐坐在树上,她就来到树下问:妹啊,你不是讲你去屙尿吗?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呢?你在上面干什么?
阿姐见猰蝙奶找到她了,心里面虽然非常害怕,但是还是装着不知道猰蝙奶的真实身份一样,很镇定地回答说:哦,姑婆,我屙完尿了就爬上树了,我在树上面梳头哩。
猰蝙奶听见阿姐这么说,以为她还认不出自己是猰蝙奶,就想继续哄阿姐,说:妹啊,姑婆头也痒痒的,我也到树上来,你也帮我梳梳头,好不好?
阿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对猰蝙奶说,那你上来,转过背去,我帮你梳头。
于是猰蝙奶就上了树来,转过背去给阿姐帮她梳头。阿姐帮猰蝙奶梳头的时候,就悄悄地把猰蝙奶的头发一绺绺地绑在了树干上,绑好以后,阿姐故意把梳子从树上丢下来,然后跟猰蝙奶说:哎呀,姑婆,我不小心把梳子打落了,你在树上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捡一下梳子哦。
猰蝙奶心想,等你帮我梳好头发我就把你吃了,嘴上就答应讲:好,那你快点下去捡梳子。
阿姐爬下树来,开始往大路上跑。猰蝙奶见阿姐跑了,赶紧喊道:妹啊,你怎么跑了啊,快点回来帮我梳头!
阿姐一边跑一边回答:你是猰蝙奶,你这个死妖怪,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啊,我现在就跑去喊人来收拾你!
猰蝙奶吃了一惊,才知道阿姐早就认出她来了,她很生气,就要去追阿姐,直接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没有想到她的头发挨绑在树上,一下子扯下了她一大块头皮下来,吊囊囊的挂在树上。猰蝙奶疼得大声怪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起来后才发现阿姐已经跑得看不见影子了。猰蝙奶就顺着大路一路找,走着走着碰见一个卖货郎,她就上前问:卖货郎,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妹仔刚从这块儿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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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3楼
卖货郎摇头讲没有看见。猰蝙奶又问:你有没有医头皮的药,我的头皮疼疼的。
这时天已经亮了,虽然猰蝙奶变成了一个老奶奶的样子,但是卖货郎还是从她尖尖的牙齿认出了她是猰蝙奶,于是卖货郎就打算整猰蝙奶一回,就对她讲:有啊,有啊,我这里有最好的疗伤药,不管是什么伤,一放就好。
猰蝙奶听了很高兴,就问卖货郎要药。卖货郎用布包了一包石灰给她,又交代她说:我这个药有个特点,一定要等我走得远远的,你看不见我以后才能放,你要是放得太早,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猰蝙奶赶紧答应下来。于是她就等卖货郎走得远远的看不见以后,把那包石灰倒在了自己的头皮上,结果石灰一沾血水,马上烧起来,疼得猰蝙奶一直在地上打滚,嘴里面又喊又骂:哎呀,辣死我啦,你这个鬼打的卖货郎,你给了什么东西给我放,疼死我了,我一定要抓住你,喝光你的血,嚼光你的骨头!
过得很久,猰蝙奶才稍微好点,她爬起来,又顺着路去找,一路上想要找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妹仔和一个卖货郎。这回她碰到了一个刚从山里面打猎出来的猎人,猎人一眼就看出了猰蝙奶,于是就吓她讲:我刚从那边过来,碰见了你讲的那个小妹仔和卖货郎,他们喊了很多的人,又拿锄头又扛刮刮子,正朝这边来将要打死你哩。
猰蝙奶听见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受伤了法力大减,恐怕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于是着急讲:那怎么办?有没有地方给我先躲一躲?
猎人指着他用来装猎物的铁笼说:你可以先躲进这里面去,如果那些人来了,我就哄他们说你是我打得的猎物。
猰蝙奶一听觉得很好,就钻进了铁笼里。猎人赶忙把铁笼锁上,然后大声对猰蝙奶讲:你这个老巫婆,你是猰蝙奶,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吗?你害了那么多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于是猎人用猎刀往笼子里捅了猰蝙奶很多刀,怕她不死,又用火烧了一轮,然后才把她沉到了后山的那口老潭里。这样,作恶多端的猰蝙奶终于被杀死了,村里面的娃仔也就安全了。”
老妇说完,低头一看,见到两个孙儿早已进入了梦乡,便小心地起身下床,出得房来。正厅里一名老头正在灯光下尝试修理一辆损坏的汽车玩具,见她出来,便抬头问:“睡了?”老妇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得门外人声喧杂,似有事情发生。两人一同走到前屋,开门查看,只见屋外的村路上人影幢幢,电筒的光束晃来晃去。
“蓝老七,出了什么事?”老头叫住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莫四公,莫四奶,”蓝老七先和两位老人打了招呼,然后说:“是陆冠荣家出事了。前段时间他家的祖坟不是不懂得挨哪个挖了嘛,今晚又出事了,他家娃仔不见了,到现在都找不见,现在村里面年轻点的都在帮忙出去找哩。”
“娃仔不见了?”两位老人惊恐地对视了一眼,“怎么会不见的?”
蓝老七答道:“不知道哇,听讲是下午出去玩,一直到晚饭都不见回来,后来他们自己先到处找,找不到,这才急起来,央求村里大伙帮忙一起找的。”这时远方有人呼唤他,他便向二老告辞:“我先去帮忙找娃仔了,你们早点休息,看好你们家娃仔哦!”说完匆匆离开,加入寻人队伍。
“唉,冠荣家最近是不是撞到什么邪了?这么倒霉,祖坟被人挖,娃仔又跑丢了。”莫四公摇头叹气道。
莫四奶回屋拿了一个手电筒,对莫四公说:“你在家里看好孙仔孙女,我去冠荣家看看。”
莫四公叫道:“哎呀,你一个老奶,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么夜了的,过去干什么?”
莫四奶呸了一口道:“冠荣他妈是我契姐,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去看?亏你讲得出口!”说完自顾去了,莫四公只好关上门回去看着孩子。
莫四奶走到陆冠荣家,看到已经有一群姨婆姑奶围着冠荣母亲正在七嘴八舌说话,有打听情况的,有安慰加油的。她上前也问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始末,却和蓝老七所说差不多:下午小孩自己出去玩后就一直未归。这小山村并不大,也就两百来户人家,彼此之间都非常熟络,所以平时孩童在村里玩,村民大多不会担心,不想这次却丢了小孩。村民里开始出现各种猜测,有说是外面有人专门到各个村子里拐卖小孩的,有猜是跑到后山迷路找不回家的,也有几个老者说可能是到水边玩耍被水鬼抓下水了的,也有稍微年轻点的主张马上去派出所报案的。而莫四奶的契姐,也就是小孩的奶奶则一个劲的在抹眼泪,莫四奶正在想如何安慰她几句,却觉有人轻扯她的衣角,转头一看,是另一个姐妹宝昆奶奶,正对她使眼色示意到一旁说话。于是莫四奶跟着宝昆奶奶走到堂屋外,问:“怎么?”
只见宝昆奶奶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看看四周无人后低声说道:“我听说隔壁有几个村这段时间也有丢娃仔哩,听讲有几个了,也是找不回来。”
莫四奶一惊:“真的?”
“真的!”宝昆奶奶紧张地点头,“姐,你说这个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要讲给阿婆晓得一回啊?”
莫四奶没有立即回答,抬头看向了夜幕中远处重峦叠嶂的黑色山影,皱眉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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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4楼
一、小县城的大法师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绝对是江湖骗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韦纷纷心里想道,但却没有说出来。反正她是绝对不信的,即使堂兄韦福明和他丈母娘覃妈妈信誓旦旦地说真的亲眼见到了,她也还是不信。
不过看着这两人欣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她并不打算去讨论自己信与不信的话题,她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去打破他们的幻想,哪怕这些幻想是虚假的也好。
过了一会儿,韦福明看着韦纷纷的眼神变得拘谨起来:“大妹,那,剩下的钱?……”
韦纷纷赶紧说:“哥,你放心,肯定没问题。”又补充了一句:“接下来就让我来和他们打交道吧,明哥,你不用管了,快去照顾嫂子吧。”
韦福明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和他丈母娘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声对韦纷纷说:“我们决定放弃治疗了。”
“啊!”韦纷纷低叫出声。韦福明赶紧补充说道:“这不是我们要这样的,这是你嫂子自己说的。”
韦纷纷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韦纷纷今年芳龄二八,是真的二十八,幸好算的是虚岁,所以她其实还可以再享受一年的青年节半天假期。然而她这个年龄在河城县已经算是超大龄剩女,她小学同学的小孩里最大的那几个都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她却连男朋友都还没带回家里过。
韦纷纷是在乡下出生的,父亲韦伯裕当时是水龙乡派出所里的一名民警,母亲罗娟是名农妇,在她年幼时就因病逝世了。她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听父亲说本来应该是叫“韦芬芬”的,但上户口那天所里负责户籍的同事喝多了酒,手误把“芬芬”写成了“纷纷”,后来大家觉得写成韦纷纷也挺好,就将错就错一直用着了。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得以调到县城公安局工作,她也就跟着到了河城县城生活。后来父亲又娶了她现在的继母蓝桂枝为妻,蓝桂枝与前夫离异后带有一子,这样韦纷纷又多了一个比她小六岁的法律意义上的弟弟蓝天生。
韦纷纷大学本科是在北方念的,毕业后怀着新时代知识独立女性的事业梦想,她毅然决然地只身跑到京城,在一家外企寻了一份白领小职员工作,开始时月薪到手不到三千,解决吃住后所剩无几。和众多“北漂”一样,她先是像老鼠一样的在地下室里租住了两年,事业方得稍有起色,可以支付得起更高的房租,便和人在北五环合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每月把大部分收入都贡献给了房东。又过了两年,她收入略微稳定,也开始有些许积蓄,周末也终于可以和同事朋友们去看看电影泡泡吧,偶尔还可以小资一下了。不料这样的日子刚过得一年,父亲韦伯裕的身体健康开始出现问题,除了之前做警察时候留下的伤病愈发严重之外,还开始出现帕金森综合征,继母蓝桂枝也得了严重的糖尿病,而弟弟蓝天生还在外地读书,且在准备要考研,于是韦纷纷不得不辞掉京城的工作,回到了在南国不发达地区的河城县家里,以便照顾父母。
但韦纷纷一回家即意味着失业。在这山区里小小的县城中,并没有什么合适她的工作。这里像样点的企业本来就少得可怜,能提供的就业岗位非常有限,稍好一些的工作基本上都出自政府及国有企事业单位,早被各类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们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占满了。市场上能开放出来的职位,薪资又普遍很低,和京城比起来,那可真谓是天壤之别。韦纷纷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里窝了半年,依旧处于失业状态,好在倒是有了许多时间来照顾陪伴父亲,日子却也过得还算充实。
这日韦纷纷突然接到家族里堂哥韦福明电话,得知韦福明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堂嫂覃翠红出了事故,正在县人民医院抢救。
她父亲韦伯裕是韦氏家族本支脉里的长房长子,又在公安局工作,虽然干了一辈子退休前也只封到了个副科,但在乡下老家的亲戚眼里,那他就是个当官的,所以通常家族里但凡有些大事,都照例通告及请示韦伯裕。韦伯裕退休之后,因病事情管得少了,于是亲戚们现在有事多数会先找韦纷纷,在他们看来,韦纷纷是大学生,读书人,而且还是在京师里呆过的,本事定然大得很。
在电话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为免老父过于担心操劳,韦纷纷决定先暂时对父亲隐瞒此事,自行去到医院看望。
她堂嫂覃翠红也真是遭遇飞来横祸。她和丈夫韦福明在县城里打工谋生,前日傍晚去市场买菜,正在一处阶梯上行走,不料斜地里突然冲出一只疯狗朝她扑咬,惊恐之下,她失脚从阶梯上摔落,后脑先着地,造成严重颅脑损伤,送到医院时已经命若悬丝,虽然马上进行手术极力抢救,但情况也相当不乐观。“单从手术本身来说还算是成功的,”主刀医生出来后对家属说道,“我们暂时止住了颅内出血,接下去可能还要再做两到三次手术,但是她伤得实在太重,能否挺过术后的感染风险,还是个很大未知数,而且,就算她挺过了手术和感染这两关,能否醒过来也很难说,很可能也会成为植物人。”医生轻叹一口气,“总之,我劝你们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连续的手术费用和重症监护室的高昂支出很快耗光了这个家庭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虽然一众亲友也都尽力支持,或捐或借,但依然难以支撑每日持续的高额开销。韦纷纷还协助以覃翠红读小学的女儿韦清菊的名义在网上发起众筹捐款,但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募集不到很多费用。覃翠红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两个星期后,所有资金已经濒临告罄,而她又出现了术后并发症里最危险的肺部感染,治疗方案需要用到大量昂贵的抗生素,这时韦福明来到了一个最为犯难的路口。继续还是放弃?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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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5楼
“她一句话也没能留下啊!”韦福明叹着气重复地说这这句话,三十多岁的人此时看起来像五十岁,“那时我还在外面做工,她打电话来问我今晚回不回家吃饭,我还嫌她啰嗦,都没有好好跟她讲得几句话就挂电话了,哪个晓得,这回一句话都没得说了,唉。”韦清菊和外婆在一旁也触动心事,各自抹泪。韦纷纷低头看着手机,不自觉地又翻到了覃翠红出事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那是转发的一条心灵鸡汤类知音体短文,这类题材的圈文韦纷纷之前是一向很少看的,此刻她却认真的读起来。堂嫂既然转发,想必定是认同其中的一些观点或话语,此时读起,依稀仿佛在读一篇堂嫂自己写的心声一样。
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做护工的一位农姓阿姨,和覃翠红有些远房亲戚关系,在这件事上也是一直尽心帮助。她虽然并不是医生,但长期在ICU耳濡目染,这样的重度昏迷患者见得多了,自然也有些经验,又时常得以在医生护士进行救治讨论之时在一旁聆听,知道覃翠红情况并不看好,于是也劝韦福明早做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结果。这时农阿姨听得韦福明在叹息覃翠红未能留只字片语给家人,便上前建议他们找个灵媒给覃翠红招魂,联系到现在还游荡在阴阳两界之间她的魂魄后,可以通过灵媒和她说说话,“同时,你们也可以顺带问问翠红,她自己还想不想继续抢救,或者她自己也不愿挨继续这样折腾了呢?在里面全身插满管子的,也是受罪啊。”农阿姨说道。
最后这句话明显促使韦福明下定了决心请灵媒。沉重的医疗费用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此也欠下了对他来说已经是巨额的债务。同时,即使是连他自己在内的多数人心里都明白是时候要考虑放弃治疗的这个选项了,但在面对女儿和岳母时,他依然无法提出来要讨论这个选项的话语。
韦福明本来就对这些法师道士之类的非常迷信,在妻子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找道士算了一卦,果然得出妻子今年此时命中注定有次大劫的结论,又赶紧请了一众法师在妻子事故发生地做了一场法事,以求解难渡劫。虽然妻子的症状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大改观,但法师说的是“我们是给你们这些家人们解难,否则她的厄运霉气会影响到你们。她已经出事了,只能求天师看看能否保她不死,是没有办法让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发生的。”对此,韦福明已经觉得事有所值了。
虽然对于接受过正规大学本科教育的韦纷纷来说,心中并不打算相信招魂请鬼这种迷信之事,然而在现今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大师,”农阿姨说,“他绝对很厉害的,和那种随便找的不一样的,外面说自己能请鬼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骗人的,这个不一样,这个是真的能请到的,之前病房里很多家属都请过他,都说是最灵的!”
“哦,那要多少钱呢?”韦福明小心地问道。
农阿姨靠近半步压低声音说:“这个就不好说了,那个师傅是看缘分的,有时他要得多,听说要几万的都有,有时又要得少,几百几千也有,他要看了人才讲要随缘多少的,这个是个高人,有时人家出几十万他也不肯做的。所以你们最好见了他再谈,看你们和他的缘分了。”
韦福明听得那人如此高深莫测,立刻肃然起敬,立刻请农阿姨帮忙联系。
县城并不大,一个多小时后农阿姨到医院门口迎进两个男子来。走在前面的男子身形微胖,年约三十,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的灵动;走在后面的男子身形高瘦,看起来要年轻几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农阿姨介绍微胖男子姓罗,高瘦男子姓黄,又把韦福明介绍给他们。
未及寒暄,韦纷纷便向那罗先生问道:“你就是大师?”
罗先生微笑回答:“我不是大师,这位才是。”说着指了指同来的黄先生。
韦纷纷看那黄先生白净斯文,衣着也颇有都市品味,倒像是在外企上班的白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请神问鬼的大法师。而黄先生此刻听得介绍自己,也只是用眼神微微致意,并不说话,显得颇为倨傲神秘。
农阿姨在一旁指着罗先生说:“这位是老板,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公司?”
“对啊,我们是正规的公司,还可以提供正规的服务发票。”罗先生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片递上。
韦纷纷一愣,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鑫洲民俗服务公司”,罗东来总经理。
在农阿姨不时地帮腔下,韦福明把大概情况和诉求向罗东来和黄大师说了一遍。罗东来虽然是老板,但显然非常尊重黄大师,征询地低声问他:“你看这个合不合做?”罗东来是本地人,和韦福明等人说的都是本地官话,但是和黄大师却是用普通话说的。
黄大师微做沉吟,说道:“先看看她的手机吧。”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韦福明等听了俱是一愣。通常这些算命做法之人都会先问求解之人的生辰八字一类信息,上来就要看手机的倒是头一遭。
罗东来见状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要先看一看她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因为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都会带有主人的一些灵气,可以更好的感应到她的魂魄,现在的年轻人用得最多的基本上都是手机啦,所以直接看看手机是最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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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不出来了。
系统老是提示在审查,审查两天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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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她一句话也没能留下啊!”韦福明叹着气重复地说这这句话,三十多岁的人此时看起来像五十岁,“那时我还在外面做工,她打电话来问我今晚回不回家吃饭,我还嫌她啰嗦,都没有好好跟她讲得几句话就挂电话了,哪个晓得,这回一句话都没得说了,唉。”韦清菊和外婆在一旁也触动心事,各自抹泪。韦纷纷低头看着手机,不自觉地又翻到了覃翠红出事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那是转发的一条心灵鸡汤类知音体短文,这类题材的圈文韦纷纷之前是一向很少看的,此刻她却认真的读起来。堂嫂既然转发,想必定是认同其中的一些观点或话语,此时读起,依稀仿佛在读一篇堂嫂自己写的心声一样。
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做护工的一位农姓阿姨,和覃翠红有些远房亲戚关系,在这件事上也是一直尽心帮助。她虽然并不是医生,但长期在ICU耳濡目染,这样的重度昏迷患者见得多了,自然也有些经验,又时常得以在医生护士进行救治讨论之时在一旁聆听,知道覃翠红情况并不看好,于是也劝韦福明早做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结果。这时农阿姨听得韦福明在叹息覃翠红未能留只字片语给家人,便上前建议他们找个灵媒给覃翠红招魂,联系到现在还游荡在阴阳两界之间她的魂魄后,可以通过灵媒和她说说话,“同时,你们也可以顺带问问翠红,她自己还想不想继续抢救,或者她自己也不愿挨继续这样折腾了呢?在里面全身插满管子的,也是受罪啊。”农阿姨说道。
最后这句话明显促使韦福明下定了决心请灵媒。沉重的医疗费用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此也欠下了对他来说已经是巨额的债务。同时,即使是连他自己在内的多数人心里都明白是时候要考虑放弃治疗的这个选项了,但在面对女儿和岳母时,他依然无法提出来要讨论这个选项的话语。
韦福明本来就对这些法师道士之类的非常迷信,在妻子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找道士算了一卦,果然得出妻子今年此时命中注定有次大劫的结论,又赶紧请了一众法师在妻子事故发生地做了一场法事,以求解难渡劫。虽然妻子的症状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大改观,但法师说的是“我们是给你们这些家人们解难,否则她的厄运霉气会影响到你们。她已经出事了,只能求天师看看能否保她不死,是没有办法让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发生的。”对此,韦福明已经觉得事有所值了。
虽然对于接受过正规大学本科教育的韦纷纷来说,心中并不打算相信招魂请鬼这种迷信之事,然而在现今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大师,”农阿姨说,“他绝对很厉害的,和那种随便找的不一样的,外面说自己能请鬼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骗人的,这个不一样,这个是真的能请到的,之前病房里很多家属都请过他,都说是最灵的!”
“哦,那要多少钱呢?”韦福明小心地问道。
农阿姨靠近半步压低声音说:“这个就不好说了,那个师傅是看缘分的,有时他要得多,听说要几万的都有,有时又要得少,几百几千也有,他要看了人才讲要随缘多少的,这个是个高人,有时人家出几十万他也不肯做的。所以你们最好见了他再谈,看你们和他的缘分了。”
韦福明听得那人如此高深莫测,立刻肃然起敬,立刻请农阿姨帮忙联系。
县城并不大,一个多小时后农阿姨到医院门口迎进两个男子来。走在前面的男子身形微胖,年约三十,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的灵动;走在后面的男子身形高瘦,看起来要年轻几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农阿姨介绍微胖男子姓罗,高瘦男子姓黄,又把韦福明介绍给他们。
未及寒暄,韦纷纷便向那罗先生问道:“你就是大师?”
罗先生微笑回答:“我不是大师,这位才是。”说着指了指同来的黄先生。
韦纷纷看那黄先生白净斯文,衣着也颇有都市品味,倒像是在外企上班的白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请神问鬼的大法师。而黄先生此刻听得介绍自己,也只是用眼神微微致意,并不说话,显得颇为倨傲神秘。
农阿姨在一旁指着罗先生说:“这位是老板,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公司?”
“对啊,我们是正规的公司,还可以提供正规的服务发票。”罗先生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片递上。
韦纷纷一愣,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鑫洲民俗服务公司”,罗东来总经理。
在农阿姨不时地帮腔下,韦福明把大概情况和诉求向罗东来和黄大师说了一遍。罗东来虽然是老板,但显然非常尊重黄大师,征询地低声问他:“你看这个合不合做?”罗东来是本地人,和韦福明等人说的都是本地官话,但是和黄大师却是用普通话说的。
黄大师微做沉吟,说道:“先看看她的手机吧。”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韦福明等听了俱是一愣。通常这些算命做法之人都会先问求解之人的生辰八字一类信息,上来就要看手机的倒是头一遭。
罗东来见状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要先看一看她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因为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都会带有主人的一些灵气,可以更好的感应到她的魂魄,现在的年轻人用得最多的基本上都是手机啦,所以直接看看手机是最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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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说得如此有道理,韦福明赶紧把妻子的手机奉上。覃翠红摔倒时手机并未受到损伤,因此一直放在他这里。
黄大师问了手机密码解锁后,拿在手里开始翻看手机内的应用和内容。韦福明等人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大师。罗东来故意轻轻咳嗽了一下,黄大师似乎有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比划了几下,然后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内容。韦纷纷在一旁盯着,心中开始觉得这两人好像骗子。
过了一会儿,罗东来低声问黄大师:“怎么样,能接吗?”黄大师点了点头。罗东来面露喜色,转过来对韦福明说道:“大哥,我们师傅说你这个可以做。”
韦福明之前听得农阿姨说过这大师轻易不接活,又得叮嘱一定要诚心尊敬,所以一直担心谨慎,听得大师愿意做法,不由也颇为高兴,随即问道:“那个……要多少钱呢?”
黄大师在罗东来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罗东来然后对韦福明说道:“五万。”
韦福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万?”
罗东来点头确认:“五万。”
韦纷纷也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啊!人家做一场法事也就几百块,多点几千也可以了的啊。”
罗东来认真地回答:“是这样的,五万呢是可以让你们可以看见她的魂魄,可以自己和她说话,完全不用我们来代传话;如果想费用低点也行,如果只是听声音的话三万,魂魄你们就看不见了,但是完全是你们自己对话,我们只是在旁边做法,完全不参与,你们有什么旁人不好听见的话都可以自己去讲去问;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如果由我们代为传话的话,一万也可以了。”
韦家诸人俱是一愣。别的巫师请鬼通神都是代为传话,或者是请鬼上身,然后通过灵媒的身体和声音去沟通,而这个黄大师居然这么厉害,能够让普通凡人也能亲眼见到鬼魂?
农阿姨在边上对韦家人说道:“说了这个不一样的,很厉害的,而且费用是随缘的,收的都有他的道理的。”又转过来对罗东来说道:“罗老板,你看能不能少点,这是我亲戚,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而且现在医药费已经把他们的家底都花得差不多干干净净了。”
罗东来凑近农阿姨耳边说道:“你是知道的啊,这个钱是师傅定的, 又不是我定的。这样吧,既然是你的亲戚,那如果把你和我的抽成都让出来,这个费用是可以打个八折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也是一分钱都不赚了的。”
农阿姨略微纠结片刻,然后对韦福明说道:“那,我也是拿老脸去磨了,人家答应给我们打个八折,你们看看要不要吧,我也就能帮到这了。”
韦福明纠结了一阵,把韦纷纷拉到一边低声说:“那个……大妹,我们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身上只剩一万多了,能否再借点给我……”
韦纷纷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这位堂哥了,如果再资助,就只能选择向父亲韦伯裕开口。她本欲尝试劝说换一个灵媒试试,何况她本身并不相信这些神棍,刚说得几句开头的铺垫,韦福明的女儿韦清菊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爸,我想看看妈妈,我想和妈妈说说话。”韦纷纷便止住了话头,摸了摸小侄女的头,对韦福明说道:“哥,钱我肯定借给你,这样吧,我先来和这个师傅说说看。”
然后她走到黄大师面前用普通话对他说:“四、五万块钱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治病一直在花钱,你说你能招灵,反正我们也没见过,这样吧,三万,但我们要能见到人的那种,而且我们先预付一半,真的能见到人而且能说上话之后再付剩余一半。你看可以吗?”她已经知道黄大师才是最终决定价格的人,所以直接找他谈就对了。
黄大师不答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农阿姨在一边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纷纷,是韦福明的妹妹,里面那个是她嫂子。”又补充说道:“纷纷是在北京工作,这段时间刚回来的。”
“哦,”黄大师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姑娘,突然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三万的话,只能三个人进去见。”
韦纷纷似乎没想到砍价砍得这么顺利,反而怔了一下,又看到黄大师那一直在丈量自己的目光,皱眉说道:“那如果招不到灵呢?”
黄大师洒脱地一笑:“我全额给你退款,还请你们吃饭赔罪。”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罗东来都微微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价格谈妥之后,黄大师便声明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准备,然后要了覃翠红的身份证等各种信息,又带了两个看起来像是刚毕业大学生一样的助手,提了个大箱子到韦福明和覃翠红的家里,让所有人都在屋外等着,而且不能偷看,接着自己带着助手在里面神神秘秘地捯饬了大半天,才出来对韦家人说让他们等着,时辰到了会提前通知他们到指定的地方通灵。罗东来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是真的能请鬼,要讲究时间地点的,不像其他江湖骗子,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可以通灵。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黄大师才通知韦家人到鑫洲民俗服务公司的办公室来找他。一行人到了位于滨河路上的鑫洲公司所在,办公室是一间临街商铺,虽然门面不大,只占了一个铺位,但纵深挺长,隔出来了几个房间作为会客室。罗东来介绍说楼上一层他们也已租下,而待会儿的通灵法事就在他们楼上的法室内进行。由于黄大师只允许三个人上楼进法室,所以只有覃翠红的丈夫韦福明、女儿韦清菊以及她的母亲上楼,余下的韦纷纷等陪同前来的人只能在楼下的会客室里喝茶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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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韦纷纷全程竖起了耳朵在听楼上的动静。罗东来和这个黄大师越是搞得与众不同神神秘秘,她就越发觉得这两人是在装神弄鬼。她并不打算真的向老父伸手借钱,但更不相信这个黄大师真的能请出堂嫂的魂魄来与人对话。但她实在不好直接阻止堂兄的做法和侄女的期翼,所以唯有等这黄神棍装神弄鬼失败或者露出破绽了,她再揭穿,这样可以除了可以讨回前期支付的一万五订金之外,还可以顺势劝说堂兄,让他放弃这种请神问鬼的迷信行为。
三人上去半晌之后,突然隐约传来哭声,夹杂着几声极力压抑着的惨呼。韦纷纷心中突然不安起来,有种预感似乎事情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果然不一会儿韦福明等三人下来之后,连声说道:“太灵了!太灵了!我们真的见到清菊她妈的魂魄了!还跟她讲话了!天哪!”
听到韦福明等人如此肯定确实见到了覃翠红的魂魄,韦纷纷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但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要给黄大师和罗东来支付余下的一万五尾款了。因之前对着韦福明拍过胸脯说过尾款的事情她会一力解决,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邀请黄大师和罗东来到另一间会客室里,关上门后对他们说道:“说实话,我哥他是实在没钱了,我答应过他尾款会由我来给你们,但我的积蓄这次也全部借给他救我嫂子了,我现在确实拿不出一万五。我这里有个提案,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公司现在还需要人,我可以在公司里打工还债。打杂啊文案啊这些的我都能干。河城县普通一个饭店服务员的平均工资大概也就一千五这样,一万五也就是十个月的工资,而我不要你们发一分工资,给公司免费打工一年,做满十二个月,即使按照一个月一千五来算,也有一万八了,就当是偿还这笔债务并且还算上利息了,两位老板觉得如何?”
罗东来和黄大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有料到韦纷纷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提案。黄大师看起来有点犹豫,不过罗东来显然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他刚好最近公司缺人手,就算开出两千的工资也难招到人,心下快速衡量着利弊,算下来是笔不亏的生意,便把黄大师拉到一边低声商量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们也确实不容易,要不咱们就答应这位美女吧?”
黄大师眉头轻皱,不置可否,罗东来又说:“我们现在确实缺一个跟单的,我招了很久人了,现在年轻人一听说我们是干这个的,给到两三千都没人来,现在送上门一个,就算是算一千五一个月也很划算啊!更何况我之前听见这个姑娘和她家人讲的是我们这里的土话,你来这里要做的事情以后肯定要跟那些只会讲土话的人打交道的,我们公司里包括我自己,没有一个人会讲土话的,到时候你带上她做个翻译也好啊。”黄大师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确实会需要一个土语翻译,于是答应下来。
韦纷纷走回第一间会客室的时候,韦家人依然围在那里谈论着刚才在楼上通灵时的奇景。按照韦福明的说法,上楼后被带到一个几乎没有光线的小黑屋里,他们被要求站在一面玻璃墙外,过了一会儿,玻璃墙内大概两米处从屋顶上照下一道光来,就看见妻子站在光柱里,如同真人一般,可以和他们说话对答,音容笑貌无不真切。虽然妻子对事故发生的过程记不清了,但对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一一记得。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黄大师在身后提醒时间快到了,大家遥望痛哭,妻子又让他们不要再勉强,说如果医生讲了治疗希望不大了就不要再救治了,免得将死之人受罪,活着之人痛苦,还要背上沉重债务。
一众亲戚听得无不摇头叹息,又见韦纷纷走进,便问她余款是否已经支付。
“放心吧,已经解决了。”韦纷纷微笑回答,心里却拧着老大一股疑团,暗自对自己说道:这个姓黄的和姓罗的不知道搞了什么障眼法,明哥太老实了会信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鬼把戏,老娘可没那么好骗,哼哼,我先到你们这个所谓的公司上上班,然后想办法搞清楚你们的鬼把戏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不仅要讨回那一万五,还要你们为这个放弃治疗的说法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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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二,风水救市
协助料理完堂嫂覃翠红的后事后,韦纷纷如约来到鑫洲民俗服务公司报到,开始了她承诺为期一年的免费打工生涯。
小县城的小公司,入职手续极为简单。因为不用给她发工资,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财务资料,只是让她递交了一下身份信息,再签了一份只有一张纸的简单合约,注明她是自愿免费工作一年抵债,入职程序便完成了。然后罗东来带着她和所有同事打了个招呼,给了她一个办公位,让她向一位叫“慧姐”的人汇报。报道的当天她并未看见黄大师,后来才知道黄大师并不是公司员工,而是公司的一个股东,他到公司的时间和次数非常随机,平常很少在公司里。
慧姐大概四十多岁,身形肥胖,为人爽朗,喜欢大声说话,负责鑫洲公司的所有内务,韦纷纷后来和同事混熟了才知道慧姐其实就是罗东来的堂嫂。这家公司只有八个人,职能的划分并不明显,基本上是有事情了大家一起干的那种,所以韦纷纷的工作职责也涵盖各方面,有时需要协助慧姐处理内务,有时要去协助罗东来洽谈业务或者张罗现场,反正就是老板交代下来什么事情就干什么事。公司里的其他员工或多或少都和罗东来有点沾亲带故,除慧姐外还有一个主要负责各类仪式流程的八叔,两个负责道场法事的师傅和一个负责酒席类的厨师,他们大多都是四五十岁上下年纪;年轻一点的除了老板罗东来外,还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和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姑娘名叫罗宝珠,是慧姐的女儿,性格腼腆,大专刚毕业,在公司主要处理各类与文档相关的工作,小伙子叫梁雄广,和韦纷纷年龄最接近(小她两岁),也和她最聊得来。梁雄广是罗东来好朋友的一个表弟,非常健谈,主要负责物流和跑腿,驾驶公司一辆改装过的微型面包车,有时候韦纷纷被安排和梁雄广一起开车出去采购物资,在车上时他便滔滔不绝的对她讲他听到的各种奇闻异事和公司的故事八卦,加之韦纷纷有意探听,几天下来也得到了不少关于鑫洲公司的信息。例如她现在知道了黄大师的名字叫黄修远,据说来自湖北,是鑫洲公司的最大股东,但很少介入公司的具体管理事务。鑫洲公司的具体业务除了帮人请神通鬼、驱魔做法这类打着迷信擦边球的事情之外,还帮人操办红白喜丧、筵席庆典、舞狮花车等等。
河城县地处南国腹地,离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较远,在大城市一些流行的比如圣诞节万圣节等这些洋节日洋习俗在这里并不为人追捧,平常百姓更注重当地流传的传统习俗,包括了一些可能被划归为封建迷信之类的活动。这类习俗活动往往注重仪式,讲究规矩,流程复杂,年老一辈尚能舞弄全套流程,年轻一辈大多只闻其名,不知其法,所以便有了鑫洲这样以提供民俗服务为主的公司生存空间。鑫洲公司成立虽只有一年,但在当地已经名头渐响,很多人慕名而来,逐渐不愁业务,现在反而要挑选单子来做了。请神通鬼虽然是鑫洲业务最主要的一块,然而公司里除了黄修远之外,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专职法师的却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兰师傅,但兰师傅也只是能做做常规的法事道场之类,通神请鬼是做不来的,所以一旦通神请鬼类的业务多的时候,公司就得去外面聘请一些法师神棍来做。不过一旦谈到黄修远,公司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或崇拜或敬畏的神情。“远哥是真的法师,不像兰师傅只会念念经而已,远哥真的能请到鬼神,我亲眼看见过的。”梁雄广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她说道,“不过远哥轻易不出手,一般人来请他,他是不接的。听说刚开始一段时间为了打响名气,他接活还比较多一点,现在公司名气有了,他亲自接活的次数就少了,一般都是罗总接单后再去村上请那些老法师来做。”他看了一眼韦纷纷,“听说你进公司也是因为请了远哥帮你家做法,对吧?”见韦纷纷点头,他继续说:“是啊,你肯定也亲眼见到了,远哥是真的有法力,对吧?我们也请过很多号称很牛掰的法师,但在我看来,他们基本上都是假货,混口饭吃的而已。”就连职业法师兰师傅也对黄修远非常崇敬:“黄总确实是有真道行的,我们这种跟着以前的师傅也就学学一些祛灾祈福的法术而已,黄总是可以请到真灵的,比我们厉害多了。”慧姐更是对黄修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小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有真本事的,他不光能请神,还会算命,他就给我家宝珠算过一卦,特别准!而且他可不是什么人都帮你算的呢,他要看缘分的,到目前为止,我看他也就帮不到五个人算过,只有帮我家宝珠是一分钱没收的。”不过梁雄广还说了一件关于黄修远的事情:“告诉你一个秘密,远哥用的法术是真的法术。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我发现远哥从来不接老人家的活,他接的活都只接年轻人的,有次我忍不住了就问他为什么不接老人的活,他告诉我,每次做法去请这些鬼回来都很耗精力的,年纪大的人活着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时间在阳间了,那些年纪轻轻意外走掉的,才应该给个机会回来讲几句话。而且以他的功力也做不到天天请鬼,要很久才存够功力请一次,所以要把机会让给年轻的,所以你看他也不经常出手的,哦,对了,这是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韦纷纷点头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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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时日sg6 2019-09-04 15: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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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争取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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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直到韦纷纷到公司报到后第三天,她才见到黄修远到公司来。他穿着一身白衬衣,配着那副黑框眼镜和白皙的皮肤,更显得文质彬彬,如果说他是神棍,那至少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有文化的神棍。
黄修远过来找慧姐的时候也看见了韦纷纷:“呀,你来啦。”
韦纷纷仰头答道:“那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黄修远微笑看着她点了点头:“那倒是。”说完走开。韦纷纷赶紧追上:“哎,黄总。”
黄修远停步转身:“我叫黄修远,不用叫我黄总,我不是什么总。”
韦纷纷尴尬的一笑,心想难不成我叫你黄大仙啊。黄修远又问:“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算命很准的,能帮我算一下吗?”
“你听谁说的?”
“你声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不用听谁特别说啊。”
黄修远眨了眨眼睛:“帮你算倒是可以,但你也知道,我的收费很贵的,你现在估计没钱支付给我吧?”
“你不是也有免费帮人算的时候吗?”
黄修远不自觉的瞟了一眼远处的罗宝珠,然后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免费的东西,就算不收钱,也会收取其他的东西作为报酬啊。”说完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韦纷纷,看得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黄修远面露微笑转身就要离开。
韦纷纷咬牙道:“要多少钱你说,大不了再给你们多白打一年工。”
黄修远头也不回:“那你找罗总商量去吧,看看他愿不愿意再给你颠覆一笔钱再说吧。”
韦纷纷有种初战失利的感觉。她本想在他给自己算命的过程中找到他的破绽,揭破他是个大神棍的事实,为此她还专门在网上收集了许多如何揭穿算命人士各种话术的信息和招数,结果都没能用上。
黄修远第二天依然到公司来,还带了他的手提电脑,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办起公来。过了几天,他那两个小助手也跟着过来了,三个人正儿八经的在这里上起班来。办公室里一下子年轻人多了起来,气氛也活泼了许多。韦纷纷也改变了策略。她经过反思,发现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决定还是先要获取黄修远和罗东来的信任,才能进一步了解他们并抓住把柄。于是在见到黄修远来到公司后,韦纷纷闭口不再提之前的事情,而是采取迂回路线,先和公司所有人都打得火热,然后自然且不露痕迹地慢慢接近黄修远。逐渐地两人也似乎活络起来,虽然还做不到像好朋友一样无所顾忌地放开了谈话,但毕竟都是年轻人,平常聊聊天说说笑的时候倒还是多起来。而罗东来最近因为经常外出跑生意,和大家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正当韦纷纷自己觉得和大家的关系渐入佳境的时候,黄修远突然又带着他那两个小助手小张和小王消失了,其他人似乎早就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反而韦纷纷因为是带着目的靠近黄修远的,突然一下失去目标,每天有点无处使劲的感觉。
好在三天后黄修远和罗东来又同时出现在公司里,两人径直进到罗东来的办公室后就把门关上了。韦纷纷注意到两人进公司的时候脸色有异,心想不知道两人关起门来在商量点什么。于是趁大家不注意,借口要拿东西进到位于罗东来总经理室隔壁的用来做小仓库的杂物间里,也关上门,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讲话。
罗东来烧开水后泡了一道茶,给自己和黄修远各倒了一杯:“兄弟,这个活还是必须得接的,这个小黎总黎明军可是我们河城县首富黎栋安的亲侄子,我们如果还想在河城县混,最好还是和他们处好关系。”
“哦?这个黎栋安真有这么牛?”黄修远轻笑着接过茶一饮而尽。
罗东来苦笑:“大哥,我当然知道你们很厉害,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黎栋安再有钱对你们来说可能也不过就一个地方小财主罢了,他那点钱和你们比那是九牛一毛。不过,修远,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这里成为首富可不是因为他诚实守信合法经营,跟他们合不来甚至闹翻了对我们绝对只有坏处没好处,就算除了咱们那件大事情以后可能还会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不说,未来我一家老小的还得在这里讨生活呢。再说了,不就给他的超市看个风水嘛,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啊。”
“口才果然还是你好,说得我惭愧至极。”黄修远摇了摇头,“好吧,他的超市怎么了?”
罗东来“嘿嘿”一笑,喝口茶道:“是这样,小黎总的那家‘客客隆’大超市本来生意是很好的,但是最近这几个月来生意突然变差,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他刚开始怀疑是对面刚建成的科技区坏了他的风水,因为大门正对着他的超市,算起来生意开始变差也刚好是大门落成之后,可是这个科技园他叔也有股份在里面,他又不能让园区改大门,只好改自己这边的风水。他也请人看过,也做了法,挂了八卦镜和镜子,但都根本没用,超市的生意还是没起色,所以才花大价钱来找我们,指名了要你亲自出马才行。”客客隆是本地比较知名的大超市之一,韦纷纷并不陌生。
黄修远沉吟了片刻,说:“行,那我让小张小王他们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到他到超市看看去。”
“明天一早?干嘛不今天下午就去呢?”
“准备需要时间的嘛。”黄修远笑道,又和罗东来闲聊了一会儿才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在杂物间里窃听的韦纷纷早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心中谋划了一会儿,决定明天一早到那家超市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观察一下这黄修远怎么个看风水法,于是下班前她向慧姐谎称明天一早要陪父亲到医院做个体检,可能会晚点到公司。鑫洲公司的上班时间并不严格,有时候员工前一天晚上喝酒喝多了第二条很晚才到的情况也常有,只要不耽误正事,大家都还是比较宽容灵活的,所以慧姐也爽快答应,还说明天上午公司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让她不用着急,照顾完父亲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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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第二天一早韦纷纷便到了客客隆超市附近,先是在一家饮食店里点了一份早餐慢慢边吃边等。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黄修远出现,耗到几乎没有人来吃早餐了,只好换了一家糖水店继续等着。一直到快11点,黄修远和罗东来的车子才出现。只见两人下车后,黄修远的两个小助手却不下车,而是继续驾驶车子离开。黄修远和罗东来则一同进入超市。超市老板黎明军早就在恭迎大驾。韦纷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假发口罩和眼镜,在糖水店老板娘好奇的目光中淡定自若地完成了变装,然后跟着走进了超市。她的装扮经过精心的设计,改变了身高体型和发型,再加上口罩和眼镜,她自信就算是亲爹在场,估计也认不出自己。
进了超市之后她装作一个普通顾客,慢慢在货架间闲逛,刻意保持在黄修远等人不远处刚好可以听到说话而不会引起警觉的距离。黎明军依然抱怨了一番生意变差的情况,罗东来一直在边上陪着说话,而黄修远则拿着手机到处拍照。虽然黎明军也会不时问黄大师某处的摆设是否有犯忌或者应该怎样改风水等问题,黄修远却很少回答,偶尔才回答一句说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然后慢慢算解才能告诉他要怎么改。罗东来则在一旁补充解释说道真正的大师都不会在现场随便信口雌黄的,都是要慢慢算的。黎明军见黄大师果然与之前请的那些风水先生不一样,心中肃然起敬。过了一会儿,黄修远拍完了照片和视频,又要了超市的平面图和货物清单等一类资料,便告诉黎明军静候消息,就和罗东来告辞回去了。
韦纷纷也赶紧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回到公司,刚好碰到黄修远的两个小助手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个小助手进到黄修远办公室汇报了一阵后出来又离开了。罗东来路过黄修远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问了一声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给黎明军回复。
“大概一个星期这样吧。”黄修远答道。
“一个星期!?这么久?”罗东来惊异道。
“是得要这么久,你不是说要和黎家人搞好关系吗,那当然要认真的帮他算算,否则万一不起作用,不是把我们的招牌和形象都搞砸了。”
“那倒是。”罗东来点头,“不过能快点还是尽量快一点吧。”
“最快也得要四天,而且要加钱。”
罗东来张了张嘴,忍住没说话,走进黄修远办公室关上门,商量了半天,终于得到黄修远的肯定答复,方才开门出来。
第四天黄修远果然拿出了客客隆超市的风水整改方案,打印出来足有一厘米厚。黎明军简单一翻阅,发现内容非常详细,从超市门头装修到货架样式布局、装潢风格色调,甚至所买的货物及定价策略等都一一写明,他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后欢喜而去。
周末时韦纷纷路过客客隆,发现超市已经开始暂停营业并且在全方位的改建装修。不过需要更改的地方虽多,但工程量并不大,两天功夫后,客客隆重新营业。韦纷纷特意跑去体验了一下,发现翻新后的超市其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大刀阔斧的大改动,看起来更新更明亮了一些,而且明显借鉴了一些大城市里超市的风格,比如通过刻意的货架和物品摆放来指引和隔离道路,使得顾客无意中需要经过更多的货架和商品区,以增加顾客购买的可能性,另外在临街的橱窗展示区更多的展示食品类的货物。但总体上韦纷纷感觉和之前的超市也没太大区别。
然而两周后,黎明军突然亲自登门向黄修远致谢,并要请全公司人吃饭。原来他的超市按照黄修远给出的方案进行新的风水布局后,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营业额立刻恢复并且还增长到之前的两倍。兴奋的黎明军等不到月底看总账,马上就要过来向他见过最厉害最神奇的风水大师黄修远道谢供礼。黄修远倒也不客气,让罗东来叫上所有员工一同赴宴。韦纷纷面上虽然不动痕迹,但心里却惊疑不已:这黄神棍真的有这么神奇?还是另有花招?
在下班后出发去黎明军订的酒店赴宴时,因为人多,公司车和罗东来的车子坐不下,需要用到黄修远的车。一向暗自留心黄修远的韦纷纷听到他低声对两个小助手说:“等下我车子上要坐人,你们俩去把那两台机子从我车上拿下来,暂时先放我办公室里。客客隆的事情可以说是基本结束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用它们了,晚点你们再拿回我那边去。”然后她果然看到小张和小王从黄修远的SUV车上背下两个大帆布袋,里面似乎是两个洗脸盆大小的设备。韦纷纷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布袋里的东西和黄修远的风水绝学有很大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其中的关键秘密,他既然说是“机子”,那估计是某种电子设备了,倒是要想办法看一眼。于是趁大家在下班时忙乱无人注意,悄悄跟在了两个小助手身后上了楼。在小张和小王刚把那两个帆布包在黄修远办公室放好时,韦纷纷故意在门外请求他们帮忙抬东西,由此将两人暂时支开,然后她快速进到房间内打开其中一个布袋,果然看到里面是一台电子设备,但她却不知道是什么,于是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这时小张和小王已经往回走,而罗东来等也在楼下开始催促大家快点出发,韦纷纷赶紧把袋子扣好,回到办公室门外,好像是一直在原地等候一样。小张和小王并未发觉异常,韦纷纷还提醒他们记得把黄修远的办公室门关上,然后和他们一起下楼,坐上车向酒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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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童婆
然而韦纷纷并未能从拍下的设备照片上找出任何线索,她在网上搜寻,也用了搜索网站和购物网站的图像识别功能,都没能返回有意义的信息。
黄修远在吃完黎明军的答谢宴之后第二天又带着两个小助手不知道去了哪儿,好几天都一直没见进公司。韦纷纷一下子又失去了主要的盯梢目标,于是便把精力放在罗东来身上,以希望多学习公司业务知识的名义,向他请教各种通鬼神看风水的知识。不料罗东来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特别是讲到黄修远的灵通之时,他总是含糊盖过,不知是有意搪塞还是真的不知道。而在罗东来看来,看到这小姑娘如此勤学上进,感觉应该要多给她点机会锻炼一下,也可以拿点提成,也不至于在鑫洲公司做事真的一分钱拿不到。于是过了几天后韦纷纷突然被罗东来赋予重任,独立操作一个单子,为城南的一户谢姓人家做一场“隔伤”法事。当然,罗东来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由于最近公司业务实在太好,人手又不够,他只能让一个新人来处理。好在这种“隔伤”法事比较简单,公司也有相应资源和流程来操作,韦纷纷实际上只需要联系好人及准备好物资,然后全程跟踪陪同即可。
所谓“隔伤”法事,是指为在户外遭遇意外伤亡之人所做的一种超度法事,旨在将那造成意外的恶灵孽障隔离在外,否则怕在将那伤亡之人带回家里时,恶灵孽障会跟随进屋从而伤及其他家人,而若那人不幸身亡,也可防他变成恶灵骚扰家人或先祖,所以需要将此种种通过法事进行超度,得以把伤害隔离于家庭门户之外,故称“隔伤”。韦纷纷的堂嫂覃翠红在下葬前她家里也做过一场“隔伤”法事,因为那时韦福明已经没钱,所以请的是乡下的普通法师道士,简单做了一场。这次鑫洲公司的客户谢家中的男主人外出路过一处工地时,被坠物砸中身亡,虽然得以赔付了一大笔钱,但是人没了,上有父母下有孩儿,老人家坚信是恶灵作祟,怕又伤及孙儿,坚持花了大价钱请了现在县城中最好的鑫洲公司为他家里做“隔伤”法事。
韦纷纷虽是在鑫洲公司第一次独立负责一笔业务,但在她看来也就一些基本的协调工作为主,对于曾经在京城闯荡过的她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在快节奏的大城市中独立谋生时养成的工作习惯和学到的管理技能此时发挥了很大作用,一切都被她安排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到了法事之日,谢家先是宴请了最为亲近的一批亲戚近友到家里吃饭,韦纷纷也带领着公司的外聘法事团队一行十几号人到场一起用膳。宴罢已近晚上八点,法事团队中的大法师占算时辰已到,便移步到谢家的大堂上,谢家人早把事先准备好的事物呈上。法师团队便布坛起香,在堂屋之内的特定方向请出几副神佛挂像,又在神像前的法坛上贡上谢家人先祖及逝者的灵牌位,由大法师亲自进行的一段低声焚香诵经之后,“隔伤”法事正式开始。从那法事团队之中先是走出两人,各做一僧一道打扮,走入法场正中位置。边上则有五六人手持锣鼓钹镲、铙钟铃叉等乐器组成乐队,一旁还有几人专司吟诵唱经。而谢家亲属中的年轻小辈则各自领了一把竹立香点燃,齐齐站在法堂下首,对着法坛举香等候。大家架势摆好,严阵以待。
随着大法师一声法令,霎时间锣鼓齐响,铙钹发声,负责诵经之人也开始大声吟唱,虽然略显吵耳,却也算是热闹非凡。在场中那做僧人打扮之人身披红色袈裟,头戴毗卢莲花帽,做道人打扮者身着墨青道袍,头戴混元巾,两人一左一右,手持三支竹立香,口中念念有词,如同镜像般做出同样的动作,并随着音乐声开始脚踏七星,手划八卦,相互之间忽又移形换位,忽又相互作揖,几套动作下来后,两人便刚好共同转向那法坛之处,此时诵经吟唱者也刚好唱到一个段落,乐队中持叉铃者也同时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场中僧道两人便同时向那法坛及神像礼香下拜。在下首持香等候的谢家小辈也赶紧跟着下拜。众人拜完之后,锣镲诵经之声又继续响起,场中僧道继续随之起舞,待到新一轮诵经段落之时,僧道必又刚好换好位置,又一齐对着法坛下拜,而堂下的谢家小辈也跟随者每次的起身和每次的下拜,如此轮番数次,直至一部诵经结束。也只有在一部诵经结束后到下一部诵经开始前的中间这段时间,这些僧道、乐队、诵经者及谢家小辈才得以休息片刻。然而整场法事需要诵唱的经书有很多部,各部经书也有长有短,长的经书诵唱需要近一个多小时,短的不到半小时。所以一般这样的法事都是需要持续一整夜的,通常从当晚八点到次日早上八点才能把所有经书全部诵唱完毕。
在进行堂嫂覃翠红的“隔伤”法事时,韦纷纷支撑到凌晨一点钟就先告辞回家睡觉了,她本来对这种活动就不是太积极,再者怕熬夜影响皮肤,毕竟是二八年华。但这次在谢家的法事上呆着却是工作需要,虽然过了子夜十二点后她已经开始犯困,但却只能坚持在一边听着。
到凌晨一点半到时候,她已经开始顶不住了。谢家的大堂虽然还算宽敞,但这些锣鼓钹镲的声音在深夜里还是非常喧闹的,为了不过于影响的到隔壁邻居,大家把大堂的门窗都关上来隔音,虽然开了很大的空调和换气扇,但随时焚烧着的纸钱香火还是让屋内有点乌烟瘴气,而且因为法事的需要,中间还不时需要放几串鞭炮,加上大堂四壁的回响声效,每段诵经都能震锝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别说偷空打个盹儿了,就算用纸巾把耳朵塞起来都没有用。她开始盘算着是否要找个借口开溜,但最后责任心还是战胜了她自己,唯有继续坚持留下。
到了快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的听觉已经开始有点麻木了,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恍惚起来,刚好这时的诵经似乎进入到了一段高潮处,诵经的吟唱声不断加大加快,而锣鼓钹镲也不断的加重加密,越来越快的钹镲声到后来似乎已经连成了一片,她耳中似乎只剩下了那两片金属片不断连续的敲击声,最后在这刺耳的“嚓嚓”声里,她竟然似乎隐约听到了佛教中那庄严威武的梵音中低声吟唱,仿佛像是在影视作品中一样,诉说着众生平等,召唤着灵魂皈依。“我一定是开始出现幻听了。”她脑里飘过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天哪,我就快要发神经了,谁快来救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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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就在韦纷纷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厅堂推门走进两个人,她觉得其中一人看上去好像黄修远。“嗯,幻觉也开始出现了。”她心中想道。那两人环视屋内似在寻找,很快目光锁定并向她走来,来得近了一看,还真是黄修远和他的一个助手小王,她心中诧异,倒是清醒过来。黄修远对韦纷纷说了一句话,锣镲声太大,她听不清,黄修远又讲了一遍,她还是只能模糊听到一两个字。黄修远无奈笑了笑,对她挥手请她一起出到厅堂外面。待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后,黄修远才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去小王来帮你值班。”“哈?”“明天下午你早点到公司,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黄修远随即又补充说,“是工作上的事,我需要你明天给我做一下翻译。”
“翻译?我英语不好的。”韦纷纷微窘。
“不是英语翻译,是你们这里当地的少数民族话,你应该会说的啊。”
“哦,这个我会的。”
“好,那我送你回家先休息吧,具体等明天你到了我们再说。”
于是小王留在谢家值守,黄修远开车送韦纷纷回家。她家住得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路,一路上韦纷纷觉得自己耳朵里依然嗡嗡作响,加上困倦,两人也没怎么说话。韦纷纷到家后洗漱完毕时,已经凌晨四点半了。她躺在床上,似乎依旧听到那锣鼓钹镲声在耳边脑海无休止的萦绕,过得许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下午,韦纷纷来到公司,已经见黄修远在办公室等候。
黄修远见她到来,招手让她进到自己办公室并递给她一个信封。韦纷纷打开一看,见是大约十来张的百元钞票。
“这是什么?”韦纷纷问。
“这是昨天你做的那笔业务的提成。罗老板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的基本工资虽然用来抵债了,但做了业务的提成还是应该要给你的,也不能一直叫你白干活。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身上没点钱也是不行的。”
“那就谢谢老板了。”韦纷纷大方收下。
“不过昨晚小王帮你站了后半夜的岗,所以我把你的提成分了三百块钱给他。”黄修远看着韦纷纷说道。
“没关系,应该的。”韦纷纷笑笑,“你不是需要我跟你去一个地方做翻译吗?”
“是的,我们这就马上出发吧。”黄修远也不回答是去哪儿,迅速的收拾了一下需要携带的东西,便请她一起上车,自己坐了驾驶位,一行两人驾车向城外驶去。
“大师,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了吗?”韦纷纷问道。因为黄修远否定了对他称呼“黄总、老板”这些叫法,韦纷纷只好以“大师”来称呼他,在这里也有很多人这么称呼黄修远,他也就没有再反对。
“去元吉乡的兴仁村。”黄修远答道。
韦纷纷虽然知道有元吉乡这么一个地方,但却没听说过兴仁村。元吉乡在河城县属于比较偏远的一个乡镇,当地多山,这兴仁村想必也是在深山之中的一个小村落。
“你是要去哪里做法吗?是要通灵还是看风水?”韦纷纷还是忍不住问道。
“都不是。“黄修远答道,”我是去那里拜访一个高人。”
“高人?”
“是的。”黄修远也知道不能一直避而不说,总还是得告诉韦纷纷一些情况,于是问道:“你听说过‘法童婆’吗?”
韦纷纷差点没忍住笑,她当然听说过。
法童婆是南国腹地少数民族对传说中巫女的称呼,据说这些法童婆知阴阳、晓天地,可以通灵请鬼、驱魔消灾。当地的老百姓一旦有灾难困顿,就会具米备黍、奉资携贡,去请法童婆为其判断阴阳,辟邪解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黄修远自个儿其实也算是个法童婆,或者更正确点,应该叫他为“法童公”才对。想到这处,韦纷纷不禁想笑,但又自知不妥,只好苦憋笑意,努力保持面上表情不变,慎重地点了点头:“嗯。”
黄修远在开车,没看见韦纷纷的表情,听到她表示知道,便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去见一个法童婆。”
“哦,原来你是去进行高手之间的切磋啊。”
黄修远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说:“总之,你到了那里,只管帮我进行翻译就行了,因为她只会说这里当地的话,她不会说、也听不懂普通话,至于其他的你可以不用管。”
“OK,没问题。”
去元吉乡的路程比较远,一路上为打发路途困顿,两人又随口聊些各自的见闻和一些时事八卦。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如此长的时间。因为黄修远自幼在武汉长大,而韦纷纷则也在京师等地生活过,两人的思维视野自然与河城县当地的人有所不同,交谈起来都觉得很多观点比较类似。韦纷纷发现黄修远知识还挺渊博,对很多事情也颇有见地。“如果他不是个神棍的话,倒不失是一个挺谈得来的朋友。”她心中飘过这么一个念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车子终于驶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村路口停下,韦纷纷注意到村口的空地上还停着几辆小汽车,甚至有一辆车挂的还是相邻地市的车牌。
黄修远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一个被他称为覃叔的人说自己到了村口了。过了一会儿,走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干瘦老头,对着他们的车子挥手。两人下车,黄修远对那老头说道:“覃叔,我就是给你电话的小黄,罗东来介绍我们来……”那老头挥手用口音极重地普通话答道:“我晓得,我晓得。”然后又说:“车子就停这儿吧,你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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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兴仁村是一处带有浓重少数民族特点的偏远山村。虽然在政府的资质下,村里已经建起许多砖瓦结构的新房,村道大多也修成水泥路,但还是保留着许多旧式的少数民族寨楼建筑,而且村内的路都很窄。
三人走到一处老旧的木结构土楼前,见楼下搭了个凉棚,摆着几张简易的长条木凳,有四五个明显看起来也是来求见法童婆的外来客人正坐在凳子上等候。楼梯口处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像是负责守门和接待的,覃叔用本地少数民族土话对她说道:“这两个就是我跟你讲过的,老三的朋友介绍来找李奶的。”那妇女点头回道:“噢,晓得了,让他们先在后面排队吧,到了我就喊他们上去。”覃叔回头把那妇女的意思用蹩脚的普通话向两人说了,黄修远点头称好,给那覃叔递了个小红包,覃叔也不客气的接过,然后笑眯眯的和两人告辞。黄修远便拉着韦纷纷站到了凉棚下安静等待。
事实证明红包的力量是强大的,在楼上下来两个人之后,那守门的妇女便招手让黄修远和韦纷纷先上楼。本来排在第一顺位的人抗议起来,守门妇女说道:“人家是早就提前预约的,只是路上堵车来晚了点时间,我是很公平的,下次你也提前预约啊。”
黄修远虽然听不懂这些土话,但也大概猜的出是那守门妇女在为他们辩护,于是上前悄悄也给她递了个红包,然后带着韦纷纷踏着木梯上得楼来。
推开二楼的木门后,两人进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窗子被布帘遮着,光线只能从木板间狭小的空隙透进来,形成一道道纤细的光柱。房内角落有一张木床和衣柜,年色久远,屋内开阔处地板上铺着一张竹席,向门这一侧放着几张小木凳子,竹席上放着一张圆形簸箕,簸箕边上点着一盏带有防风玻璃罩的煤油灯。竹席另一侧坐着一个老妇,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年纪有六十多岁,正在把簸箕上的东西拿到边上的一个大竹篓里,正是这次他们来拜访的“法童婆”李奶奶。
黄修远提醒了一下韦纷纷,韦纷纷赶紧上前用土话向李奶奶打招呼:“你好啊,阿奶。” 李奶奶点点头,并未说话,示意他们俩在凳子上坐下。黄修远见李奶奶已经把簸箕上的物品清理干净,他连忙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簸箕上,分别是一把竹立香、一袋水果、一件衣服和一小袋大概两三斤的白米,并且在米粒中插着两张折起来的百元钞票。然后黄修远让韦纷纷问李奶奶可以开始了吗,李奶奶似有些不快地说道:“你们让我歇息一下嘛,喝口水先。”韦纷纷听了一怔,翻译给黄修远听后,两人都有点不安,便不再出声催促。李奶奶慢慢起身,去倒了一杯开水喝,整理了一下落在地上的香灰米粒等杂碎,又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了一阵子,才睁开双眼说:“可以啦,开始吧。东西呢?”两人赶紧把簸箕上的米袋和衣服呈上。
李奶奶先接过衣服,放在膝盖上,又看了看袋子里的米,伸手把两张钞票摆正,然后把米粒放回身前的簸箕上,抬头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想问什么事?”
韦纷纷翻译后,黄修远回答说是问平安凶吉。
李奶奶又问:“是关于你们俩人的吗?”
黄修远回答是替一个朋友问的。李奶奶点了点头:“是问这件衣服的主人哦,别搞错了。”
得到黄修远给出肯定答复后,李奶奶李奶奶便从他们带来的竹立香里扯了三根出来,在煤油灯上点燃,插在米袋子上,然后砸了砸嘴巴,又吞了吞口水,拿起放在身边的一块一米见方的黑布,盖在自己头上,布沿直坠过肩,又在米袋里抓了一把米拿在手上,道:“那我就帮你请三姐娘娘了。”接着只听得李奶奶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布盖内念念有词,过得片刻,她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音量并不大,也听不清到底是在唱什么。唱了大概一分钟,她突然仿佛触电般浑身一阵颤抖,口中“嚯嚯”作响,几声过后,又听得一声长叹,李奶奶在盖着的黑布里问道:“你们想要问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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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韦纷纷赶紧履行翻译的职责。
黄修远道:“是的。想问这件衣服主人的平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奶奶道:“不好。”
“怎么不好?”
“有(灾)难。”
“有什么(灾)难?”
“要见血的(灾)难。”
“……”
还没等黄修远应答,李奶奶又道:“不过你们放心,他现在暂时没事,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我看见有人在护着他,保他暂时平安,但是要害他的那个人更加厉害,恐怕保他的那个人也不能保得他太久。”
“那他现在人还在吗?”
“在,不过很危险了。”
“那要怎么办?”
“要解。”
“怎么解?”
这次李奶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要问的这个人是个男的。”
“是的。”
“他父亲那边不只一个兄弟。”
“是还有一个叔叔。”
“只有一个吗?”
“是只有一个。”
“不对,我这边看见还有一个。但是很早就不在人世了。”
“……”
“你回去问问,他奶奶当年还有过一个小孩,但是很早就死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
“现在要害他的,就是他的这个小叔。而在保护着他的,是他的老太公。”
““……,那么,我们需要怎么办呢?”
“我先去试着劝劝这个小叔,你们等下叫这个法童婆帮忙解一解难。就这样,我走了。”说完李奶奶浑身又是一阵乱抖,口中呼噜作响,忽又归于平静。过得片刻,她掀开盖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问:“三姐娘娘怎么说?”
在黄修远的示意下,韦纷纷把两人对话内容大概对李奶奶说了一下。李奶奶道:“哦,原来是早死的叔叔小鬼作祟,这个也好办,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好解好解。”然后拿出几张黄色符纸,用毛笔沾了朱砂墨水,问他们要保之人的姓名及生辰八字。黄修远给了名字和生辰给她,但韦纷纷总觉得似乎是他随口瞎编的一个人名。李奶奶在符纸上龙飞凤舞画好了三道符之后,先是点燃其中一道符,趁纸符尚在燃烧时,李奶奶快速地将纸符在黄修远带来的那件衣服上四处燎了一遍,又在衣服内和袖口处穿过一次,将烧尽的纸符放入一遍的香灰炉内,然后再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怀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她把苹果、衣服和剩下的两道符一并递给黄修远,嘱咐他会去后让解难之人把苹果吃掉,再把其中一道符进屋门后马上烧掉,另一道符以后永远随身携带,并且在当天晚上穿着这件经过做法的衣服睡觉,如此这般,便可保得平安,不怕邪难。
李奶奶做这些的时候,黄修远安静看着,并不出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两人告辞出门后,自行走回村口取车,驶回县城。
韦纷纷的一肚子好奇和疑问终于憋不住:“大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啊,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李奶是不是真的法童婆。”
“那你的结论呢?”
“她不是。”
“啊,为啥呀?”
“你自己也知道,何必故意问我。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很准,而且非常吓人,但其实放在谁的身上都可以。”
“那她不是说有个早年夭折的叔叔,这个不是挺具体的吗?好像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
“这个恰巧就是最万用的说辞。我们的奶奶辈年轻那时候还没实行计划生育,每家有几个小孩是正常的,而且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小孩夭折也是常有的情况,就算没有出现夭折,她也可以把流产这一类的全部算上去,反正还没生出来,说是小叔或者是小姑都可以。”
韦纷纷沉默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找法童婆?你相信真的有法童婆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所以我才试着找找看呀。”
“那你找法童婆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互相切磋切磋?”
黄修远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干嘛还来问我?”
又过了一会儿,韦纷纷突然想到:“哎呀,那咱们要不要去揭穿她啊,你看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要见她,她这得骗多少人啊!”
黄修远摇头道:“不,我不打算揭穿她。”
“为啥?”
“她做这行,不管是真想帮人解难还是出于贪图财物的原因,其实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去找她的人,如果信她,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不信她,那她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危害。她也是混口饭吃,你看她,至少已经六七十岁了,看样子也不一定有子女赡养,也没有什么劳动力了,她每见一个人,也就收个两三百块钱,我们何必要去揭穿她,去断了她的生路呢?”
韦纷纷听了这番话,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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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四) 夜探密室
“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是不是也是个大骗子?”从兴仁村开车回城和过来的时候一样要花上两个多小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的时候,黄修远突然向韦纷纷问道。
“吓?没有没有,我那敢这么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师您可真会开玩笑。”韦纷纷突然被说破一直以来心中所疑,不由大窘,还好黄修远似乎一直在开车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她通红的双颊。
“这样吧, 我记得你那天不是要我帮你算命吗?你今天翻译工作做得不错,作为奖励,我现在帮你算一卦,你看看准还是不准。”黄修远道。
“啊,我可没钱给你。”
“既然是奖励,当然是免费的了。”
韦纷纷眼珠转了转:“那好吧,既然不要钱,不算白不算。那我们要怎么算呢?我是要提供我的生辰八字?还是要抛铜钱?”
“都不用。你听说过梅花易数吗?”
“梅花艺术?呃……看到过一些吧。”
黄修远看了看韦纷纷,微微一笑:“没听过没关系。梅花易数是八卦易学里占卜起卦的一种方法,大概意思就是强调要随着自然的感知而起卦,而不需要刻意人为,所以不用抛铜钱或者写字,而是用天人感应时观察到的自然现象来取卦。”韦纷纷这才知道自己听错了,暗自尴尬。黄修远继续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一个数字,比如你现在看出去能看见的小鸟有多少只?“
“往哪个方向?”
“……东边吧。”
“可我现在分不清哪边是东边啊。”
黄修远无奈:“好吧,那我们换一个,你看看时间现在是几点几分?”
“五点二十三分。”
“在你这边窗外的路边能看到几棵树?”
“七棵。”
“好,然后告诉我你现在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英文单词。”
“咦?八卦不是咱们中国的占卜术吗?这还能用英文单词啊?”
“这个……大道本源,都是一样的,我们需要的是接受来自宇宙的力量,跟用什么文字无关,快说吧。”
“……Question。”
“Question吗?OK,稍等一下,我算算啊。”黄修远抬起右手掐指算起来。
韦纷纷突然意识到:“哎呀不对啊,你在开车啊,你不能算,不能分心,要不你先认真开车吧,等会儿回到公司了再算……”
“我已经算好了。”黄修远放下手来握住方向盘。
“啊?这么快?”
“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会被叫做大师呢。”黄修远扬了扬眉毛,“你要听不?”
“行,那你说来听听看。”
“你是在北方读的书,毕业之后一直留在北方,从事的是新闻传媒类的工作,今年初才刚回来这里。”
“嗯,还有呢?”
“你之前在北京过得虽然很辛苦,但整体上还算是越来越好的,那边也挺适合你,你是因为你家庭的原因才回来的。”
“这些我简历上都写有啊。”
“我没看见过你的简历。不过……好吧,那我说点你不大可能写在简历上的东西吧。”黄修远想了想,说:“你之前在北京应该是住在北边靠五环的方位,你是和一个女孩合租的,你的房间有个朝南的阳台,对不对?”
“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我还能知道更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韦纷纷坐直了身子:“你说。”
黄修远:“那我可真说了啊。你读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男同学,同时被另外三个男同学暗恋过,不过很可惜,到最后你们谁都没有表白。”
韦纷纷呆住了。
黄修远很快瞄了一眼韦纷纷,然后说:“那几个男生现在都结婚了。”
韦纷纷咬了咬嘴唇,她并不知道他们都结婚了。
黄修远继续说道:“你大学的时候谈了一场没有结果的初恋,毕业后和那男孩各奔东西;在北京后单身了很久,直到两年前才谈了一个男朋友,不过去年也分手了……”
“你干嘛老去算我这些感情上的隐私事情呢?”韦纷纷打断他。
这次轮到黄修远尴尬起来,干笑了两声,脸上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是卦象上显示出来的,不是我刻意去算的。”
“算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吧。”韦纷纷扭头看着窗外,却没有再开口去提出她想要更换的话题,因为在她心里此时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而那或许是另一个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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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回到家后韦纷纷在手机中翻出了在北京时的前男友卢冠奇的联系方式,把她拍到黄修远的那两台神秘设备的照片发给他,请他帮忙看看是什么设备。卢冠奇在IT公司上班,和大多数IT男一样,他一向对各种电子设备很感兴趣,这方面也较为见多识广。韦纷纷之前并没有想到过要去请教他,黄修远提起往事后,她才想起来其实可以问一问他。
卢冠奇很快回复了,说一时半会儿他也认不出是什么设备,但他会去请教一些可能知道的朋友,有答案后再告诉她。
韦纷纷先是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发了一会儿愣,突然低头在手机上输入了一句“你最近怎样”,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删除,放下手机做饭去了。
过了一天后,卢冠奇给她发来了信息:“我和我几个朋友看了之后,都觉得这两台设备看起来像是伪基站。”
韦纷纷先是不明白伪基站是什么,卢冠奇大概给她解释了一下:用来发垃圾短信的。伪基站可以在一定的半径范围内冒充电信运营商的手机基站并强制连接周围的手机。
韦纷纷还是想不明白黄修远拿着两台伪基站来干什么用,更想不明白伪基站和看超市风水有什么关系,不过经过卢冠奇的科普之后她倒是明白了一点:拥有和使用伪基站是违法的。
卢冠奇又问她为什么会拍到这两台设备并且要了解它们的用途。韦纷纷简略的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但并未透露堂嫂的事情,只是说有家超市请了个神棍看完风水后业绩奇迹般好转,她因为怀疑那些人借迷信活动招摇撞骗,所以暗中调查,偶然发现那个神棍在使用这两台设备,进而怀疑这两台设备和神棍所谓的‘风水’及业绩好转有关,但她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卢冠奇沉默许久后给她发来了一段语音,说了他的一些看法和推测。韦纷纷听后觉得豁然开朗。不过卢冠奇的猜测虽然有很大可能已经接近了真相,但也还需要一些证据才能确定。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逐步浮现,并且很快就被她决定要将之尽快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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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茂哥是她本家,也姓韦,算起来和她家在祖上几代时可能还是同族远房。茂哥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刚好准备吃饭,听她说得如此着急,便放下碗筷骑着他的小电驴快速赶到了鑫洲公司。
韦纷纷在公司门口迎了上来:“茂哥,快救救我。我老板要我今晚加班做一份材料,急着今晚九点前就要,他要出去应酬,为了方便我做事,把那间工作室的钥匙给了我,还特意交代过说过他只有这一把钥匙,千万不能弄丢了,结果我刚才出去吃了个饭,不小心把里面工作室的门给锁了,回来了才发现工作室门的钥匙被我放在里面桌子上了,我做的东西也都被锁在里面,等下就得交材料了,现在如果被老板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被骂死的。求你看看那把锁你能不能打开。”韦纷纷说得自己都快相信是真的了,心想果然女人天生就是演员。
茂哥是个锁匠。所有执业的锁匠都需要去公安局备案,而韦伯裕曾负责这一块事务,再加上又是同姓本家,所以彼此之间颇为熟悉。韦伯裕曾对韦纷纷说过,韦根茂可能是整个河城县最好的锁匠了,很多时候公安局的刑侦队也需要找他帮忙。
“先带我去看看是什么锁。”茂哥从小电驴上拿下他的工具箱,跟着韦纷纷走进公司。
韦纷纷带着茂哥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一间房间的门前。这间就是黄修远的“法室”,也就是当初韦纷纷堂哥韦福明等人进去看到妻子覃翠红“魂魄”的房间。这间房间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充满了神秘感,据说只有黄修远有钥匙,而他自己也绝少进去。公司里其他人对黄修远都带着一定的敬畏感,所以也没有人对这间房间起过窥视的念头,直到韦纷纷决定一探究竟为止。
韦根茂看了看门上的锁,点头道:“看起来可能是超B级锁芯,也就是所谓的C级锁芯。这是市面上一般能买到的最高级别的锁芯了。”韦根茂在韦纷纷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也听说过她的近况,加上她父亲的关系,他对她是否具备开这把锁的资格毫不起疑。
“那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就是可能要花多一点时间。”
“大概要花多久时间?”韦纷纷有点担心,如果要花上几个小时可不太妙。
“别人开估计要四五个小时吧,我可能也要十几二十分钟这样。”韦根茂对自己的技术是相当自信的。
“能不能不要破坏锁,要以后还能正常使用的。我不想让老板知道这件事。”
“那当然,要破锁的你找把斧头就行了,还找我干嘛。”韦根茂笑道,然后半蹲下来,打开工具箱拿出工具,开始对着那把锁体尝试开启。
大约十分钟后,锁被打开了,韦纷纷惊喜地低呼了一声。韦根茂收拾工具站起身来,推开韦纷纷递过来的钱:“算了算了,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现在也不容易,这点小忙不用这么客气。回去你帮我跟你爸问个好,说我过几天过去看看他。”两人推搡一阵,韦根茂坚决不收钱,韦纷纷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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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送走茂哥后,韦纷纷赶紧关上公司大门,然后来到二楼的那间“法室”,推门入内。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找到开关打开电灯后,韦纷纷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柜。玻璃柜顶着除房门外另外三面墙面和天花板而建,几乎占满了房间空间的八成以上,只留下进门后大概两米的过道空间用来做观察区。房间天花板及四周的墙壁都贴着一层并不反光的黑色玻璃块,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韦纷纷先是觉得这是一个内部全空的玻璃柜,但仔细观察后又发现玻璃柜内还有一块巨大的玻璃金字塔。因为柜子和金字塔都是透明的,如不是她边移动边认真观察,几乎看不出来。随后她又发现在柜子四周、地面及天花板上有着几处巧妙隐藏起来的镜头,似乎是一种投影设备。
韦纷纷又在观察区的两侧仔细寻找,很快在一侧墙上发现了一扇精巧伪装好的门,门与墙壁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摸到了一条细缝,她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扇门。门没有可以拉的把手,她使劲各处推了推,纹丝不动,她再在门上摸索,突然发现一处可以按下。按下后一块手掌大小的盖板弹开来,露出一块带着指纹头的密码板。她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电影上看到过的方法,赶紧去慧姐桌子上找来她平时用来检验钞票的紫光灯笔,回到密码盘前,用紫光仔细照着每个数字键,然而却并没有如她所期望的那样看见某个数字键有明显的按压痕迹。
“密码是594007。”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说道。
“吓!”韦纷纷猛地惊叫转身,感觉自己被吓得身上所有的毛都竖起来了,一抖手中的紫光笔也飞了出去。
黄修远正双手抱胸地靠住房间门框站着:“还有,如果你想通过紫光来看到密码键盘上经常被按的号码的话,需要先在上面撒上一层荧光剂之类的显影粉的,否则只是这样看的话是看不见的。”
“是你!你怎么来了?”韦纷纷像是见了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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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22楼
黄修远指了指天花板:“这个房间安装有安全监控,你一尝试开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到报警信息了。你知道吗,这间房间的智能防盗系统在有人侵入后就会自动启动防盗电网,你只要入内走动或者触摸到房间内的相应区域,就可能会被电晕。还好我在实时监控视频上看到是你,远程把防盗系统关掉了,要不然,你现在都被电晕好几次了。”
“我……你……”
“你为什么想要进这间房间?你进鑫洲公司到底有什么目的?”黄修远把双手从抱胸的姿势改为一手叉腰,一手撑在门上,这是一个防止她突然从抢出门外逃跑的姿势。
“我想进这间房间是想看看你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韦纷纷咬咬下嘴唇,决定说实话,“因为我不相信你是什么大法师,你肯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和一些江湖骗术,骗了很多人,也骗了很多钱!”
“所以你是想来揭穿我的?”
“是的。我要揭穿你,还要向你要回被你骗去的钱!”
“哦,是这样吗?”黄修远歪头想了想,“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事已至此,韦纷纷也不打算再隐瞒:“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了,而在你帮客客隆看风水的时候我就更确定了。”
“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出了我的‘破绽’呢?”
“我发现了你的那两台伪基站,再稍加推理,不难发现你的鬼把戏。”
“怎样的鬼把戏?”
“其实你并没有什么看风水的本事,你只是通过自己在大城市里的资源找了一家设计公司,把大城市里先进的商超设计理念添加到给客客隆的改造方案里;然后你再通过伪基站,给周围的居民发垃圾信息,再搞点什么促销或者骗人的优惠信息,比如去客客隆买多少金额的商品可以到一个网站上兑换礼品这类的,那个网站当然是个假的网站,礼品也是不可能拿到的,永远会显示正在发快递的状态,消费者到最后就算去找客客隆投诉,客客隆也可以推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消费者只能吃哑巴亏。”
黄修远摇头:“这并不是个好办法,只能骗人到超市买一次东西而已。”
“但已经可以制造出是因为你看了风水后业绩马上变好的假象了啊。虽然具体你怎么弄的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从这些我已经可以确定你肯定是不懂什么风水的,只不过是靠这些违法的手段来骗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罢了。”
“有点儿意思。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厉害了,相当有犯罪天赋。”黄修远微笑道,“不过很可惜,事情并不和你想象的完全一样。”
“那真相是什么?”
“真相?”黄修远“噗嗤”笑出声来,“果然是在网站里做过小编的啊,执着于追求事情的真相。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真相吗?我先提醒你事情可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敢告诉我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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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23楼
“当然可以啊,干嘛不呢?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知道真相的吗?我告诉你就是了。”
“为……为什么?”韦纷纷突然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是打算告诉我真相之后就把我杀人灭口吧?我可告诉你,我爸是公安局的,要是晚上过了十一点……啊不,过了九点不见我回家,他可是会翻遍全城来找我的,而且他找的第一个地方肯定就是这里。”
黄修远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我可没那个胆儿,我充其量最多也就是个骗子,哪敢干那杀人放火的事情。”
“那你怎么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坦白罪行了呢?”
“你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要是不坦白,你怎么会肯善罢甘休?我又不能把你怎样,也不敢把你绑起来,那就只好坦白啦。”
“唔……那好,那你快说!”
“你不要紧张,我现在慢慢走过去,打开这间内室的门,你要的真相就在里面了。可以吗?”
“你站在那里说清楚怎么回事不就行了吗?”
“光口说可能你不一定相信的,不如给你自己亲眼见到了才好讲清楚。”
韦纷纷想了想:“好,那你过来开门。”她保持着防卫的姿态往边上让开。
黄修远于是走向那扇隐藏着的门,在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对她低声说:“或者我还是干脆把你绑起来吧?”
“啊!”韦纷纷惊叫一声,蹦开老远,差点就要撒丫子开跑,却撇见黄修远哈哈一笑,并没有任何要攻击她的行动意向。他径自走到那密码盘处,伸手按下指纹,打开了那扇隐蔽的门,走进内屋打开灯并对她说:“进来吧。”
韦纷纷犹豫起来。
“你到底进不进来?”黄修远从内屋里探出个头来:“你看看你,又想革命又怕死,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不会把你绑起来的。”
“鬼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开玩笑,我怎么知道我进去了你不会对我怎样?”
“你不是说了你爸爸是警察吗,我那敢对你怎样,何况你还学过空手道,我这么瘦,估计还不一定打得过你,我还害怕你会对我怎样呢。”
韦纷纷突然觉得很生气,心想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胖很粗壮吗?口中喝道:“不,不行,你就在那里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进去,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你拿到外面来好了。”
黄修远耸了耸肩:“之前你还那么想进来,还尝试破解开门密码呢。好吧,那你就在外面吧,刚好可以让你自己先看看,会省下我很多的说明功夫。注意啊,我要先关掉外面的灯了。”
外面这间屋子的全部熄灭后,突然“嗡“的一声,在玻璃柜里顶部投下一道光来,韦纷纷的堂嫂覃翠红突然出现在屋子的中央处,穿着她出事那天的衣服,在离地一尺的空间上漂浮着。
“啊!”韦纷纷捂嘴惊叫,“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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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24楼
(五)大师的秘密
“这就是那天你哥哥他们看见的影像,也就是他们认为的你嫂子的魂魄。”黄修远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有点空灵的味道,想必是在通过屋内特别的音响系统在说话。
“天哪,这……这怎么会?”韦纷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并开始有点理解韦福明等人的那天表现出的震撼。
黄修远出现在内室的门边:“说穿了很简单,这其实是一个全息投影,当然,更准确的说法是3D投影,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真正的全息投影。”
韦纷纷恍然醒悟过来,想起自己其实之前也曾在机场候机楼里看见过类似3D全息投影的展示,只因骤然见到覃翠红影像的时候过于震惊,一时间想不到这就是3D投影;没能马上认出是投影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在机场见到的3D投影一般都比较小,这么大的3D投影倒是第一次见到。
覃翠红在玻璃柜内的投影栩栩如生,甚至能注意到她衣角和发梢不时在轻轻飘动,不过她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止的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
韦纷纷突然又想到一点:“可是我哥说她会动,还能和他们对话。”
“的确可以,这个的答案在这里面。”黄修远在门边用拇指指向内室,然后走了进去。
韦纷纷咬咬牙,道:“进来就进来,难道你还真能把我怎么样吗?”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只跨进门内一步,使得自己能看得到内屋的全部,又可以随时往外逃跑。
内屋像是一间小型的机房和监控室。面向外屋的一侧是操控台,上面摆放着四五块显示屏以及一些操控的界面和设备;操控台往里一侧是几台计算机服务器机柜,服务器上的红绿小灯不停的闪烁着;而对着操控台另一侧的则是一个金属圆台,圆台上方天花板上垂下数根有弹性的纤维线和数据线总成,连接并悬挂着一套由各种数据线、皮制的绑带或金属制的圆箍以及各种传感器贴片等构成的像是衣服一样的穿戴设备,包括了头盔、手套和脚套等。
黄修远见她的目光落在那套设备上,便指着道:“这是虚拟同步设备,其实就是一套动作捕捉系统,好莱坞拍特效大片时候经常用到。“
韦纷纷似乎明白点什么了。黄修远则继续坦白:“我们的这个3D投影是经过升级的,可以说是目前最先进的3D投影了,和好莱坞那些大导演们用的技术和设备是同一个级别的。当有人穿上那套动作捕捉系统时,他所有的动作、表情和语音都会被CG动画技术实时地转化为投影人物的动作和语言。那个头盔里还内置了一套虚拟现实显示系统,也就是通常大家说的VR眼镜,所以穿上设备的人还能以投影人物的视觉角度去看到影像,同时也可以收到我们从控制台传给他的信息,以便他参考应对。”
“所以我哥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和我嫂子对话,其实真正的对话对象是穿着这套设备的人。”
“对的。”
“那天是谁在这套设备里呢?”
“我的助手张轶君,基本上这套设备的使用者都是他,其实他极有演员天赋,不知道为什么混到里IT届里。”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嫂子的这么多事情呢?我哥说问家里的事情‘她’都知道。”
“我们通过大数据技术,尽可能采集到一个人所留下的信息、资料、影像等,就可以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在电脑里生成一个对应的虚拟人物,这个虚拟人物可以最大程度还原人物原型本身的形象行为,包括他的模样、性格、声音、喜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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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说需要她的手机和所有网络帐号等信息。”
“是的,这是一个信息时代,也是一个大数据时代,只要一个人在这个时代生活而且与网络发生联系,就都会留下信息和痕迹,所以只要拿到她的一些基础信息,我们的大数据技术可以让我们采集到几乎所有数据,并进行对应虚拟人物的画像和生成,再由人工智能推算出她对特定问题可能给出的答案和建议,然后发送给穿在设备里的小张,小张再根据具体情况模仿你嫂子的口气说出来,经过变声软件,就转成你里嫂子的声音。”
韦纷纷想起梁雄广所言,说:“所以你们从来不接老人家的活。”
“的确如此。因为老人家通常来说在网络上的信息太少,我们最多只能通过照片来制作和还原外形影像,但不能做到性格、声音和喜好的虚拟,无法进行对答,所以我们尽量避免接老人的委托单子。”
“那你们给客客隆看风水是怎么回事?”韦纷纷见黄修远现在如此配合且健谈,刚好把心中所有疑惑问出来,“还有那两台伪基站?”
“啊,关于这个,你只猜对了一小部分。首先第一点,那两台设备我们并不把它们叫做伪基站,而是叫做克隆基站。”
“名字好听一点儿了,但那还不是都一样的吗?”
“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我们并不用那两台设备去发你所说的垃圾短信或者促销信息。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打算用那两台克隆基站去收集客客隆超市附近几公里内人群的信息的,不过后来我们有了其他办法直接拿到了更原始和更完整的数据,所以也就不再需要使用它们了。”
“更原始和更完整的数据?”
“是的,花了点儿钱。我们拿到了超市方圆五公里内所有手机的信息,包括机主的年龄、性别、在网时间、每月话费支出、收入水平、手机上所安装的APP列表,使用最频繁的APP和在网时长、他们最常使用的购物网站、在上面购买过什么商品、最常购买的商品价位及品牌倾向、购买频率等等,还有他们在线下实体商店里用电子支付的情况也都拿到了。然后我们根据这些信息,为客客隆量身定制了一份改造计划,让他下架那些周围客户不感兴趣的商品,多上架那些周围客户购买意向强烈且在他们所接受价格范围内的商品;然后确实如你所说的,我请了一家设计公司,按照大数据分析出来的结果,特别是周围主力客户的年龄层和教育收入水平等因素,重新设计了超市的门头和装修风格。这样多管齐下,客客隆的生意当然会好转啦。”黄修远滔滔不绝地说道。
韦纷纷听得一阵惊愕。
黄修远又继续说:“根据拿到大数据的分析,其实客客隆生意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对面的工业园建好之后,很多公司和厂房都搬了进去,在那些工厂和公司里工作的年轻人也就跟着到了园区附近租房子住,这样原来的老居民们就都把老房子让出来出租,自己搬到新城区去了。客客隆周围的消费人群主体结构其实已经改变,但他们的超市却还是老样子,适合之前以中老年人为主的消费群体,所以生意自然不好了。他们找我们看风水,目的也只是要让生意能有起色,我们对症下药,效果经过证实不是非常好吗?其实这也是建立在大数据技术上的一次精准营销。”黄修远言语中颇有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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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原来如此。”韦纷纷接下去的问题她觉得自己都已经猜到了答案:“那还有你给我算命的那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人工智能配合大数据。”黄修远答道,“你在网上留下的足迹可比你嫂子多得多,要了解到那些信息并不难,大数据技术可以画出你过去的所有痕迹并且做出一定程度的预测,甚至可以这么说,在某些方面,我可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韦纷纷听了心中一阵发毛,有一种在他面前赤身裸体的感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其实可以算是个搞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工程师。”
“所以你是承认你并没有什么通灵请鬼的能力,也不懂什么风水算命!”她心中的惊诧和恐惧正在逐渐催生另一种情绪。
“也不能说完全一点不懂,我对风水玄学可能比大多数人都多了解一些,只不过那些也大多都是难以验证的术法,在实际应用中并不能真正帮到需要他们的人,我并不排除会有真正的高手,但真正的高手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
“所以说你承认你是个骗子和神棍!”韦纷纷其实并没在听黄修远前面一句说了些什么。
“不不不,应该说,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我虽然使用了一些掩盖的技巧和借用迷信的外衣,但本质上是想要真正地帮助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因为对于那些迷信的人,去跟他们讲这些大数据啊高科技啊什么的他们可能并不会相信,反而会去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和风水之术。他们生病了告诉他们这是医院开的药,他们根本不肯吃,但要说是去求观音菩萨得到的灵丹符水,他们马上就吞下去了。既然目的是真正解决问题,具体用什么方法以及如何去表现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只要把问题解决了就行了,你不觉得吗?”黄修远继续在那里高谈阔论自话自说。
韦纷纷依然听而未闻,在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令她脊背发凉的事情,她的声音甚至因此而微微颤抖:“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和我哥他们对话的是人实际上是你们,那么借用我嫂子的虚拟形象来说出让他们对我嫂子放弃治疗的,其实也是你们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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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确实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先冷静一点儿。”黄修远终于发现她已经有点儿情绪化了,不过理工科出身的思维逻辑依旧促使他在尝试着讲道理:“我们那么做其实是为你们好,特别是为了你哥哥和他家人好。事实上,我们接下你嫂子的这单活以后就黑进了医院的系统里,把你嫂子的所有诊断记录都调取了出来,你应该也知道,其实医院早就判断她已经是属于脑死亡了的,只是病人家属坚决不肯放弃,所以才尽人道努力进行救治。但我们通过大数据对比相似案例和进行人工智能建模测算,像她这样严重脑损伤的情况,救治存活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二。而且就算不计代价地救回了她的生命体征,她也会是一个重度昏迷的植物人,连自主进食、甚至自主呼吸都不一定有,就要一直带着呼吸机,还得要防止各种并发症随时可能会带走她的生命。在这种前景下,如果你们勉力去坚持救治,毫无疑问你哥将会背上难以想象的沉重债务,而且因为要照顾你嫂子,他也没法出去正常工作赚钱;身边的亲戚朋友,就算能帮得了一时,也无法帮得到一世。那么你哥接下去的人生,甚至他女儿的人生,可以说基本上就全毁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用人工智能进行测算,只要进行稍微理智一点的去思考,都可以得出结论,放弃治疗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如果真的能与你嫂子进行对话,她也会这么选择……”
“谁给了你们这个权力,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虽然韦纷纷心中有些许部分隐隐感觉他说的是对的,但一股愤怒和怫郁的情绪仍然激荡着充满了她的胸口:“你们那样等于是在杀人!你是个杀人的魔鬼!王八蛋!”她大声喊道。这股怒火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于是愤而转身向外跑了出去。
黄修远愣了一阵,拿出手机犹豫不决是否要拨打一个号码。他知道只要他拨打了那个号码,告诉那边的人说自己这边有了个小麻烦,那么这个小麻烦马上就会被“解决”掉,可是这样一来,不仅他的声誉和执行能力会被质疑,而且韦纷纷也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
黄修远对着手机又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一事来,便把手机放在控制台上,俯身在控制台的键盘上一阵密集的输入。随即控制台的一块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界面,界面的主体部分是一张地图,还有一个闪烁并在移动的点,界面侧边栏里显示着韦纷纷的头像资料和一些不断变动的数据。这是黄修远在追踪韦纷纷的手机。他早就在韦纷纷的手机和她家的宽带路由器上做了手脚,植入了木马程序,他必须能尽可能的掌握身边所有人的情况,否则任何的大意都将有可能会把他自己置入极端危险的境地。黄修远看到韦纷纷并未去警局也没有拨打任何电话或发送信息,而是径直回了家里,他随即又调取了韦纷纷家里宽带的使用情况,注意到她并未通过网络与外界进行任何联系,仅是在搜索相关大数据人工智能的信息,仿佛在恶补这方面的知识。。黄修远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手机关闭并收到衣服口袋中,再从控制台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把监控界面从控制台的屏幕上移植到平板电脑上以便他可以随时查看。然后他熄了灯,并关上密室房间的内外门,带着那块平板电脑走下楼来,锁上公司大门,驾车消失在了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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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当晚韦纷纷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她回到家后并未和任何人谈起今晚的事情,强烈的愤怒情绪也逐渐消退。她慢慢地回想整个事情和晚上黄修远所说的话,心中各种念头纷乱繁杂,辗转反侧沉思良久,最后终于想清思明,心中有了计较,定下次日方略,这才迟迟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如往常一样起来,给父亲准备好早餐后,拿了自己的小挎包准备出门去鑫洲公司。她走出小区大门口后,却见到黄修远的车停在路边。
黄修远摇下车窗,对她喊道:“小韦,你能上车来吗?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韦纷纷略微迟疑,走到车窗前问:“你有什么想话想要对我说?”
黄修远一脸真诚:“我是想对你还有你家人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做,你说得对,我没有那个权力去决定一个人是否还应该值得被抢救,更没有权力去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我错了,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原谅,并对此愿意做出一定补偿,你们可以说出一个数字,如果我能承受……”
“不,”韦纷纷打断他,“不需要,不需要你的补偿。”她停了停:“但我接受你的道歉。”
黄修远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反而愣了一下,他本来是做好了思想准备要面对她严厉的责难和要挟的。
韦纷纷又说:“我昨晚想了一夜,从理性的角度说,你说得也没错,如果我嫂子继续抢救下去,很大可能是不仅没有结果,还会让我哥他们一家人落入无限的困难和痛苦之中。到那个时候,总是要有一个人以某种方式来替他下这个决心的。你这么做,也算是解救了他们一家人。”
见到韦纷纷如此通情达理,黄修远倒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不,不,那我也是不应该那么做的。还是让我做点补偿,你哥他们现在肯定也很需要一笔钱。”
“我说了不用了。”韦纷纷断然道,“我并不想让我哥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否则他们可能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和自责里。而且这样突然给他们一笔钱,他们一定会问很多问题,还得和他们解释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他们已经很不幸了,就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那我至少还是把那一万五的费用退还给你们吧。”
韦纷纷依然摇头:“关于这个,我也想过了。光你小房间里的那一套设备就要花不少钱吧,加上软件,还有制作费用,以及需要用到的云计算资源这些,要在制作生成这样一个虚拟人物估计至少也要花上几万块钱的。”
黄修远惊讶地看着她。
韦纷纷耸耸肩:“我对IT也并非一无所知,我知道大数据、CG特效制作、VR、3D投影这些东西都是很烧钱的。”她心想老娘毕竟也是在北五环后厂村混过的,而且前男友还是个IT男。“你提供了服务,我们也使用了服务,我们力所能及地支付一定报酬,也是应该的。”虽然回到了五线城市,但她依然拥有在一线城市时的消费观念。
黄修远呆了呆,说:“那好吧。”想了想又说:“ 那你也没有再欠我们什么尾款了,你可以不用再免费为鑫洲公司干活了,我会和老罗说的,还会让他把这段时间的工资也一样算给你。”
“怎么?你这是打算要炒我鱿鱼吗?”韦纷纷严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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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黄修远一怔:“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们之间的欠款一笔勾销了,当然,如果你还愿意在鑫洲工作……”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现在工作多么难找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刚干得上手,你就要解雇我?”
“啊。”黄修远干笑两声,努力稳住阵脚,说道:“抱歉,我刚才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再欠我们一分钱了,如果你愿意,我和老罗当然很欢迎你继续在鑫洲工作,而且,我们也会每月付你工资和提成奖金的。”
“嗯,这个我可以接受。”
黄修远又笑了笑,说:“很高兴我们把这些都理顺理清了。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那上车吧,我刚好带你一起去公司。”
韦纷纷眼珠转了转,便打开车门坐了上来:“好啊,走吧。”
黄修远启动车子,向公司方向驶去。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韦纷纷说道,“像你这样一个IT高手,还是搞现下最火热的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怎么会跑到河城这种小地方来,而且还从事这些与你的专业和身份都完全不相符的事情?”
“这个嘛,”黄修远想了想答道,“其实是因为我的兴趣。”
“兴趣?”
“对。我其实从小时候起就对各种灵异现象特别感兴趣,特别喜欢看一些奇门遁甲啊、易经八卦这类的书,所以你说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是不正确的,我还是懂一点的。”黄修远笑了笑,“我长大之后也还是特别喜欢去关注和研究各种神秘现象和灵异事件,后来一次偶然机会,我听到了你们这里关于法童婆的传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她们是真的存在,而且是真的具有通灵的能力,我就特别想亲眼见识一下,如果是真的,我甚至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拜师学艺,所以我就到河城来了。”
“那鑫洲公司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为什么又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通灵大法师了呢?”
黄修远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罗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我知道他是河城人,所以我一开始其实是求他带我去见法童婆,但他说他虽然这里的本地人,却也没有遇见过真正的法童婆,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后来他见我对这件事情是真的很认真,就建议我说,如果想要找到真正的法童婆,得先想办法进入到当地这些鬼师道士的圈子里,只有在河城的这个圈子里混熟了,才会有机会在圈子里打听寻找,也才有机会找到真正的法童婆。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所以就和老罗合资成立了鑫洲公司,并且想办法把我包装成一个大法师,这样就能进入这个圈子,可以通过圈内人的介绍去拜见法童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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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所以那天我们去见的那个叫李奶的假冒法童婆就是这么来的?”
“是的,她是一个同行介绍的。其实直到目前为止,这个方法都还算是进展得挺顺利的,除了你之外暂时还没有什么人会怀疑我。而且在河城除了你和老罗,也没有人知道我其实背后用的是IT技术在解决问题。我现在在河城也算小有名气的法师,也逐渐接触到更多的同行,也经人介绍见过了几个自称是法童婆的人。”
“那你见到了真正的法童婆了吗?”
黄修远摇头:“还没有。目前见到的几个自称是法童婆的人,其实都和那天我们一起去见的李奶一样,都是自己给自己加封了这个称号,靠装神弄鬼来骗点小钱的人而已。”
韦纷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有一个要求,作为保守你这些秘密的条件。”
“你说。”黄修远警觉起来,但不动声色。
“你今后所有的单子、法事,还有去见法童婆,都要带上我,我要做你的助手。”
黄修远愣了一下:“我可以问原因吗?”
“因为我现在对这些也开始很有兴趣了。”
黄修远沉默了片刻,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是,只要是在河城,我接到的委托和要去见的法童婆,我都会带上你,这样可以吗?”
“可以,那就一言为定了。”韦纷纷看了看窗外,他们的车子已经行驶到公司附近,“靠边停车,我就在这里下车,然后自己步行走到公司,我可不想让慧姐他们看见我是坐着你的车子来上班的,让别人误会了可不好。”
“好吧。”黄修远把车靠路边停好,让她下车。“那我先过去公司了。”黄修远驾车驶离。
看着他的车子驶远,韦纷纷开始迈步走向鑫洲公司。
她已决定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堂兄韦福明或者其他亲戚们知道,对于韦福明和他女儿及岳母来说,保持着现在的认知或许是最好的,知道了真相反而可能会让他们无法承受。
而对于她自己,她心中早已有了新的谜题和目标。黄修远的那一整套装备可不是一般人能支付得起的,光硬件可能就要几百万巨资,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拜见传说中的通灵巫师?事情远不会像黄修远解释的那么简单。黄修远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河城的?他要找法童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些都是她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因为兴趣?呵呵,我有那么好骗吗?”韦纷纷嘴角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黄修远啊黄修远,以你的智商,应该可以想得出更好的理由和借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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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六)恶鬼缠身
“龙震天,个班马,这名字取得!”黄修远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龙家也是我们不能拒绝、要大力结交的?”
罗东来点头:“是啊。在河城县最有钱的几个人里面,估计财产和势力唯一能和黎栋安抗衡的就是龙震天了,甚至还有传言说其实龙震天才是是河城县的真正首富。而且听说龙震天为人城府极深,恩仇必报,他既然亲自来找我们了,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黄修远在河城县的名气越来越响了,这其实本来也是他计划之内要做到的事情,但他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去寻找和接触更多的灵媒巫师,而不是花时间去应付当地的这些土财主们。更何况这次龙震天的委托除了看风水,还要去给他的母亲招个魂。龙震天的母亲早已去世数年,即便龙震天手上会有一些她的影像资料可供CG建模进行参考,在网络空间就不指望能找到什么信息了。虽说仅凭影像资料进行建模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要在对话环节做到不露破绽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见到黄修远仍然沉思不语,罗东来继续说道:“而且根据我的猜测,这次龙震天肯定会舍得花大价钱来请我们。上次我们帮黎明军看风水、救活他超市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河城县这些老板们的圈子,你现在可是他们心中的黄半仙,超级大红人,谁都想找你给看个风水祈个福求个财什么的,要不是你收费实在太贵、而且很多活还不肯接的话,哈哈,所以他们才没有蜂拥而至。但我听人讲,这龙震天和黎栋安两个人凡事就爱互相比一下,你买了一辆保时捷,我就得弄一辆玛莎拉蒂,你造了一栋酒楼,我就得开个山庄。这次黎家请了你黄半仙看风水,龙家哪能落后呢?肯定也要请到你才甘心嘛。”
黄修远哭笑不得:“好吧,我知道了,我再考虑一下吧。”
“还考虑啊?别跟钱过不去……”罗东来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跳了起来:“哎呀,李局终于来电话了,应该是他那边好了,叫我过去接他!约到他吃饭可不容易。还有,修远,别再考虑啥了,赶紧答应龙总吧。”边说着边接通了电话边走出了黄修远的办公室,临消失前还回头对着黄修远做了一个“就这么定了吧”的手势。
罗东来走后,黄修远反复斟酌,还是决定拒绝龙震天的委求。黄修远如果知道这个决定会给他今后带来多少麻烦的话,他肯定会马上收回这个决定。但他现在只想着要快点找到那些传说中叫法童婆的灵巫,并不想在其他事情上多花时间。黄修远想定之后,打开了他的电脑,正自忙碌,突然听得楼下有喧哗之声,过得片刻,韦纷纷在他办公室门外伸了半个身子进来:“大师,那位大哥又来了,现在跪在楼下不肯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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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剑茗
32楼
韦纷纷口里所说的那位大哥叫陆建平,来自邻近的东巴民族自治县,在县城里经营着一家饭店。陆建平的母亲韦二姑今年刚好六十五,办完寿宴后不久,她便开始身体不适,各种恶心呕吐拉肚子,还带着一阵一阵的腹痛。陆建平去药店买了一些治疗腹泻的常规药品给母亲服用,一直不见好转。韦二姑平时奉鬼信神,第一时间先是去求神拜佛,祈求平安。在陆建平强烈要求下她勉强去了两趟医院检查,各项检验指标却又显示正常。韦二姑见医院诊断不出来什么毛病,更是不再相信医院,拒绝再去,自己转身找了一个巫师询问。巫师告诉韦二姑,她的生辰八字不可在今年办酒席,这是犯了太岁,遭到小鬼报复,所以身体出问题而且检查不出原因,吃药也不见好。韦二姑一听吓得不轻,赶紧请那巫师为她做法,解厄消病。然而两场法事办下来,不仅没有起到什么疗效,韦二姑的病情反而明显加重了。那巫师只好声称那缠住韦二姑的恶鬼实在厉害,自己不是对手,让他们再请高明。陆建平对那巫师的说法半信不信,也知道生病还是应该去医院,想带母亲到省城的大医院再检查一次,但韦二姑死活不肯再去医院,坚信自己身体的病症一定是犯太岁撞了小鬼造成的,坚决要再去找法力更为高强的巫师来给自己做法解厄消病。陆建平稍试劝说,韦二姑便大哭大闹,指责陆建平为子不孝,故意不去给她找高明法师是想让她早点死他就可以不用养老获得早日解脱。陆建平无奈,只得到处寻找法师巫婆。如今黄修远声名远播,闻达邻县,陆建平便慕名而来,求黄修远前去为其母做法消病。然而他昨天只见到了韦纷纷,而且韦纷纷还奉黄修远之命直接拒绝了他。
自从和韦纷纷达成协议之后,黄修远忠实履行了他的承诺,每次需要去装神弄鬼或者拜会“同行”的时候都带着她。韦纷纷这段时间也继续以土语翻译的身份,陪同黄修远拜会了两个传说相当灵验的法童婆,结果也只是又发现了两个冒充这个称号的行骗者而已。黄修远逐渐开始让韦纷纷去负责接待那些带着各式各样目的前来求见的人们,多数情况下是让她代为打发走他们。所以当黄修远让韦纷纷拒绝陆建平之时,她也就照做,把陆建平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
陆建平回去之后又被其母责备办事请人不利,嘟哝了他一晚上,他迫不得已,第二天便又驱车前来。这次陆建平下定决心请不到黄半仙就不回去了。为了凸显诚意,他一进到鑫洲公司便跪下请求,痛哭流涕。韦纷纷一来见难以劝说,二也敬他孝心可鉴,便上到二楼来找黄修远。
“像他妈妈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去一家大医院去看病。”黄修远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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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可是他妈妈死活不肯去啊。”韦纷纷走到他办公桌前,“你要不答应去看看,你在他们心里地位和半仙一样的,或者从你嘴里说出让他妈妈去医院,他妈妈可能就会听从了呢?”
黄修远笑笑摇头没说话。韦纷纷看出他有所松动,继续动之以情:“他这样跪下来相求,可见他是一个孝顺的人,咱们如果不去帮他,他肯定也得去找别人,万一碰到一个大骗子神棍,把他妈妈的病情耽误甚至恶化了,不是更糟糕吗?”接着又晓之以理:“再说了,你要找的灵巫在东巴县也有不少,你不过去露两手,怎么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呢?万一在那边遇到一个真正的法童婆呢?”
黄修远心中一动,沉吟片刻,又问了几句韦二姑的情况,韦纷纷把从陆建平那里听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黄修远沉思片刻,脱下眼镜,拿在手里用眼镜布轻轻擦拭:“我发现你们河城人忽悠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啊。”
韦纷纷扬扬眉毛:“那是你答应了?”
黄修远吹了吹擦好的眼镜,又对着镜片详端好一会儿,才说:“就是需要做一次巫医了,但我们的收费可不便宜。”
“要收他多少?”
黄修远戴上眼镜:“过去看看他妈妈是什么情况需要五千,治好需要多少要看了之后才知道。”
韦纷纷吐了吐舌头:“你还真够狠的。五千都够他们去省城医院里请一个专家下来给他妈妈看病了。”
黄修远微笑道:“说对了,到时候我就是专家。”
“你是专家?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韦纷纷也不纠结,转身向外走:“好吧,我先去和他说说,看他接不接受这个价格吧。”
黄半仙收费特别高陆建平也是有所耳闻的,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见黄半仙答应肯去,便一口答应下来。
黄修远又让陆建平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先回去,告诉陆建平明天他会和韦纷纷一起去到东巴县陆建平家里的。陆建平不敢违背半仙旨意,千恩万谢地告辞先回去了。
黄修远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关上房门后,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一个名字栏只有一个“子”字的联系人,按下了拨打键。片刻后电话接通,黄修远正色恭敬地喊道:“子哥?”另一端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嗯?”
“我想启用医疗项目。”黄修远说。
“还是没进展吗?”子哥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不起,还没有。前几天接触了两个,也是冒牌货。”黄修远谨慎地回答道。
子哥沉默了片刻才说:“要抓紧时间。”
“是,是的。”黄修远额上微微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这次需要用医疗项目就是为了在临近的巴东县拓展接触范围,这边当地人说,巴东县也有很多号称是法童婆的灵巫。”
“嗯,你直接找小葵安排吧,这事我知道了。”
“好的,谢谢子哥。”黄修远挂掉电话,轻舒一口气,脱下眼镜,擦了擦汗。
接着他打开他的保险箱,取出了另一副眼镜,拿在手上调试了一会儿然后戴上。然后他拨打了小葵的电话:“小葵,我需要你帮我调试一下医疗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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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第二天上午,黄修远叫上韦纷纷和助手张轶君一起,驾车出发前往东巴县县城陆建平的家。车辆由张轶君驾驶,黄修远坐在副驾上,韦纷纷则一个人坐在后排。
“你换新眼镜了?”韦纷纷一早就注意到黄修远换了眼镜,“运动风,还挺不错的。”
黄修远笑笑,想了想,把眼镜脱下来递给韦纷纷:“你带上试试。”
韦纷纷微觉奇怪,但仍按他说的接过来眼镜戴上。
“咦?”韦纷纷立刻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眼镜……”
“这是一副特制的智能眼镜。”黄修远解释道,“镜片本身也是一块透明的虚拟屏幕,我现在开启的是人工智能物体识别模式,你只要注视一样物品超过一秒钟,虚拟屏幕上就会显示出这个物品的名称和其他的一些信息。比如是食物就会显示热量,车辆会显示品牌和产地等。”
韦纷纷好奇地四处看了一下,叫道:“哎呦,真的耶。”
黄修远又递给她一个入耳式隐形耳机:“这是配套的耳机,通过它可以听到声音。”待韦纷纷戴上后,黄修远用语音指令词唤醒眼镜的人工智能伺服:“小双小双,切换到医生模式。”
韦纷纷看到眼镜里的虚拟屏幕稍微改变了一下风格,耳机里传来一个悦耳女声:“切换完毕,现在是医生模式。”她询问地看向黄修远,却见虚拟屏幕上立刻识别出了他的面部和颈部等皮肤裸露区域,并不断的进行一些参数的读取和变换,只过了两秒种左右时间,屏幕上就出现了几个诊断信息,同时耳机里传来女声:“患者,男性,年纪大约28至30岁,轻度睡眠不足,疑似营养不良,建议到医院进行仪器检测。”
“哎呀,说你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啊。”韦纷纷一脸的惊讶。
黄修远呵呵一笑:“它还可以向云端服务器实时传输图像,可以同时邀请几十位甚至上百位医生和专家实时在线视频会诊。”他又指指手中提着的一个箱子:“这里面也是一套特制的检测仪器,可以进行简单的血常规和尿液检测,还可以拍局部的X光片。”
韦纷纷惊叹不已:“你这是把一间小型医院随身带着了啊!难怪你昨天神秘兮兮地说什么到时候你就是专家。”
黄修远笑道:“当然,在陆建平和他妈妈面前,我用的可是‘法术’。”
三人随口闲聊,也不烦闷。韦纷纷趁机向黄修远和张轶君请教一些关于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方面的学问,一路上还现学了不少新知识。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位于东巴县城内陆建平的住宅所在。
陆建平一早就在小区大门处恭候,将大家迎到见位于八楼的家中。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进门后便是客厅,陆建平的母亲韦二姑及他妻子等家人早就在客厅等候。虽然韦二姑也听说过黄大仙年纪不大,但当见到儿子带回来三个年轻人,并介绍其中一位就是黄大仙时,她不禁仍是一怔。这大仙的样子实在和她想象中的想去太远,模样斯文,倒像是个学校里的教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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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黄修远注意到了韦二姑的眼神,心知自己不亮出点“本事”出来是不行的。为了做这件事情,他下过一番功夫去了解那些神棍巫师的各种把戏,还为此研究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知道一个成功的下马威是非常重要的,于是开口便道:“韦阿姨果然病的不轻,印堂发暗,头聚黑光,鬼气缠身,很危险呐!”就在韦二姑听得发愣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手结九印,口念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接着双掌在韦二姑眼前半尺处”啪“的一下互击,口中喝道:“恶灵退散!”
韦二姑先是被吓了一跳,又感觉到黄大仙在她脸前击掌时,似有一股清风拂面,过得一下,顿觉头脑空灵,神情舒畅,连腹中疼痛都减轻不少,不由既惊骇又崇敬地看向这位年轻的法师。
黄修远露的这一手,不仅把韦二姑镇住了,就连边上的韦纷纷和陆建平也大吃一惊。他们两人站得最近,在黄修远的“法术”做完后,也都觉得脑袋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韦纷纷因为轻微晕车产生的不适也全都消失了,她心下纳闷:“这家伙难道还真的会点法术?”
黄修远却心中暗笑。他所结手印和所念真言确实是一板一眼学过的,但真正起效果的原因却是袖中另有乾坤。他在结手印和在韦二姑面前拍掌的时候,暗中扳动手袖中隐藏的机括,喷射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种特制气体。这种气体无色无味,能在短时间内刺激人体快速生成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起到兴奋和镇痛的作用,所以屋内吸入这种气体的人都会觉得头脑瞬间一阵清醒。只不过这种效果并不能持久,于是他对韦二姑和陆建平说道:“我只是暂时用灵力稍微压制了一下你身上的恶灵,但还没办法驱散它,它随时可能会驱散我的灵力。”韦二姑连连点头,心中无比佩服,赶紧请坐奉茶。
黄修远又要了韦二姑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问陆建平:“你家里装修布置的时候有没有请人看过风水?”韦二姑抢先答道:“有,有,请了两个师傅来看过。”黄修远点点头,又摇摇头,却不说话。韦二姑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大师,要不你也帮我们看一看吧。”
黄修远便站起来四下查看,陆建平和韦二姑赶紧跟着起身陪同。
“你的房间窗外对着河流,本是好事,但对着的却是反弓,不好。”
“那不是正弓吗?”
黄修远一怔,没想到韦二姑对风水也有研究,便摇头说:“不能只看河岸的形状,要看大的地形走势,还有上面的建筑物也会改变格局。”
韦二姑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果然越看对岸越觉得像是反弓势,开始后悔买了这里的房子:“大师,那要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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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先把房子里的家具布局稍微改一下。”黄修远开始指点他们床、衣柜、沙发等家具要怎么摆放。他的指点虽非完全瞎说一通,却也不是完全依据风水学术,更多的是他个人喜好,觉得另一种摆法更合理好看一点而已。当然,黄修远嘴上必须不时蹦出一些“乾坤兑艮,九星配人”之类的玄学词语,把韦二姑母子俩唬得一愣一愣的,深深觉得这五千块钱花得太值当了。
黄修远之所以突然和陆建平母子扯起风水,其实是因为他需要给一点时间给此刻正在系统后台忙活的另一个助手王则凡。
那副智能眼镜韦纷纷在车上体验一番后就还给了黄修远,黄修远在到达陆建平家之前早已把眼镜与云端的医疗项目后台对接好。进门后他先是用眼镜的医生模式对韦二姑进行了视频识别,得到了人工智能给出的初步诊断建议,接着又问到了韦二姑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等信息,通过眼镜实时同步到后台。在后台负责远程支持的助手王则凡立刻开始搜索关于韦二姑的一切资料,同时在花了点时间黑进了东巴县医院的信息系统,把韦二姑所有记录在案的信息、特别是最近几次体检的结果全部调了出来。在医疗项目后台,由十一名医师教授组成的专家组拿到信息后开始实时在线进行会诊,同时还启用大数据技术在全球搜索相似病例,最后结合人工智能及十一人专家组的会诊建议,给出最为可靠的诊断结果。黄修远心中微微感慨,这样一波综合了大数据人工智能和顶尖医疗顾问团的操作,才收陆建平五千块,根本就是一桩赔本生意,还好有“子哥”的全力支持,他才不至于要为成本和费用发愁。而当他们的目标实现后,相对于能带来的回报,这些前期的投入基本上都可以忽略不计。
过了一会儿,智能眼镜的虚拟屏幕上展示了一条会诊专家组的反馈信息:为了能更为精准的确定病情,还是需要再对病人进行一次常规血检。黄修远所带的智能医疗手提箱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可能情况。虽然他内心里其实很期望那些专家们可以只根据韦二姑近期在东巴县医院做的检查化验结果就可以直接判断她的病情,但是这些专家无不来自国内各省大医院的著名医师学者,都不想在同行面前犯错,所以全都非常谨慎,即使大家几乎都可以确诊了,却还是集体要求再做一次血检来进一步确定病情。
既然专家组提出来这个要求了,黄修远就得想办法对韦二姑进行血样采集。他正在思索采用哪套方案去对韦二姑采血时,韦二姑突然哼了一声:“哎哟,这会儿肚子突然又疼起来了,胸口也开始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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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七)远程手术
黄修远知道是特制气体开始失效了,嘴里却故作骇然道:“没想到这些个恶鬼功力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破了我刚才施放给你的灵力。”韦二姑吓坏了,赶紧问要怎么办,黄修远就驴下坡:“我得要先知道一下这个恶灵的来历,才好想办法对付它。”于是让陆建平准备一间房间,关上门窗,只留他和韦二姑两人,表示他需要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做一次法来确定恶鬼来历。韦二姑母子现在对黄修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哪敢不从。陆建平赶紧把母亲的卧室稍作整理一番,请黄修远和韦二姑两人入内,其他人都在外等候。
黄修远关上房门后,先是点了九支香,让韦二姑坐在一张凳子上并闭上眼睛,然后他绕着韦二姑开始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先是低声故意用含糊不清的口齿背了一会儿美国总统林肯的葛底斯堡英文演说词,忘词背不下去了,又改为念了一段“七里香”。
念着念着黄修远瞥见韦二姑紧闭双眼一脸肃穆,心想差不多了,便停止念词,走到她身后,把她后颈的衣领往下掖了掖,露出一块皮肤来,又打开他带来的手提箱,然后对韦二姑说:“我要开始‘隔山震鬼’了,你可能会感觉有点疼,稍微忍一下。”韦二姑点头遵从。黄修远忍住笑,摊开手掌在韦二姑后颈脖上“啪、啪、啪”狠狠地拍了三下,疼得韦二姑呲牙咧嘴直抽冷气,不过她果然忍住没哼声。黄修远赶紧从手提箱里取出酒精棉,按照智能眼镜的提示,在韦二姑后背上被拍得通红的皮肤上一处抹了抹,进行消毒,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特制的采血针,在消毒过的那处皮肤上轻轻扎下,又在采血针上轻轻一拧,一小股血即刻被抽到了采血针的针管里。他接着取针,用棉花轻按着针眼止血,一气呵成。韦二姑的后颈脖下那片皮肤早就被黄修远的三掌“隔山震鬼”拍得又麻又辣,整个采血过程她完全没有感觉,就算最后按压针眼那一下有轻微的感觉,她也以为是黄大仙在施法给她注入灵力,以便探测恶鬼来历。
黄修远口里继续含糊不清地念着“东风破”,手上快速地把采血针插入箱子里的仪器里,按下检测开关,然后关上箱子,静待结果。他念完一段词就停了,韦二姑也不敢出声。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等了大概十分钟,血检结果便已经出来,并自动上传到云端和专家组那儿。没多久专家组的结论也出来了:病人得的是胃肠神经官能症加上慢性阑尾炎。建议治疗方案也一并给出:慢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切除阑尾;胃肠神经官能症,也就是胃肠功能紊乱,多因精神紧张焦虑引起,通俗点说这是心病,得用心药治。黄修远看完心中已然有数,知道关键点是要将阑尾切割,这是引起韦二姑不时腹痛的主因,只要腹痛治好,并且让韦二姑相信这是用法术驱除了她身上的恶鬼,这心病一去,胃肠神经官能症也就自然不药而愈。想通这些,黄修远便起身道:“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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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出来后,黄修远对韦二姑和陆建平说:“我已经知道这个恶灵来自何方、因何找你了,简单说,它很不简单。若要对付它,需要三万块,你们先商量一下愿不愿意做。”
韦二姑母子闻言又惊又喜。惊是这“恶鬼”如此厉害,而黄大仙要价如此之高;喜是看来黄半仙极有把握,大难将脱。母子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接受三万的价格。
黄修远又道:“但我今天没有办法治它,我得回去稍微准备一下,快则明天,慢则后天,我会再过来帮你驱鬼。需要你们提前准备的东西,我会让我的助手过后再通知你们。”说完便告辞。陆建平母子不敢多言,赶紧恭送黄半仙等人下楼,直到半仙上车绝尘而去方敢回屋。
车辆驶出后不久,韦纷纷便迫不及待地向黄修远询问。黄修远便把韦二姑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向她和张轶君做了介绍。
“慢性阑尾炎?我只听说过急性阑尾炎,据说能疼到怀疑人生。”韦纷纷道,”但这慢性阑尾炎是不是并不多见?”
“也不是说少见,只不过慢性阑尾炎比较不容易被发现,也比较难确诊。”张轶君道。
“难怪她去医院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可是如果治疗方案是要动手术,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劝她去医院吗?”
“那不是要折了我黄大师的威名?”黄修远摇头笑道,“既然已经在演戏了那就要坚持演到底,我要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好在针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早就有所准备。”
“哦!那黄大师的早有准备是什么呢?”
“你听说过微创手术吗?”
“这我知道,就是创口很小,几乎不怎么出血的手术。”
“是的,我们可以给她用微创手术割掉阑尾,到时候再弄点玄虚,伪装成法事,然后再给几瓶说是圣水的消炎药让她按时服用,她不会知道是手术治好了她,只会以为是我的‘法术’起作用了。”
韦纷纷诧道:“你还会做微创手术?”
“我当然不会,”黄修远微笑,“但是我们有一台可以远程遥控的VR微创手术机器人,它可以实时渲染生成虚拟现实图像同步给远程在线的医生,同时那个医生可以在远程实时操控机器人的手臂进行手术,就相当于我们把一个虚拟的医生请到她家里现场给她做手术一样。”
韦纷纷瞪大了眼睛:”连这种设备你们都有?”
黄修远点头,又皱眉道:“但是,我们还得先解决一个大难题。”
“是什么难题?”
“网速。”
“网速?”
“是的,这种VR远程手术的技术本来是为5G网络技术准备的,因为它需要非常高的网速,对网络延时的标准要求也非常苛刻。你想啊,假设图像网络延时一秒,在手术中如果不小心割到了动脉血管造成出血,图像一秒钟后反馈到医生那里,医生再把如何处理的指令传输到手术机器人这里,在这延时耽误的时间内估计那根动脉血管都已经被割断了。所以别说延时一秒,延时半秒都存在风险。无线网络技术里只有5G技术才能实现高网速低时延,可以把双向时延控制在0.2秒以内,所以说VR远程手术是一种5G时代的技术。但现在东巴县还没有普及5G网络,所以网速带宽和时延会是我们做这个手术的最大挑战。”
“那要怎么办?”
“目前的解决办法一般是用专线光纤直连,可以解决带宽和时延的问题,但是我们没办法在陆建平的家里马上拉一条专线,不光去电信申请专线需要时间,这么做也会引起他们的疑问,不方便把手术伪装成法事。”
“所以我们还是得用无线技术,那就得想办法尽量用现有的4G网络了。小王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张轶君问。
“我把和他的通话接进车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黄修远一直在通过智能眼镜和王则凡在线交流,他说完伸手在智能眼镜的虚拟屏幕上比划操作,通过车载蓝牙把与王则凡的通话投放到车内的语音系统上。
他们三人接着用韦纷纷听不懂的一堆术语讨论了一阵,韦纷纷听得半知不解,直到发现他们似乎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她赶紧询问是什么解决方案。
“还是用现有的4G网络,”张轶君答道,“我们会在陆建平住的小区进行网络邻区封锁,也就是相当于制造一条临时的4G网络专线。”
韦纷纷依然不明白,黄修远解释道:“现在的4G通讯技术在理论值上可以达到下行每秒100兆、上行每秒50兆的网速,这个速度用来做阑尾切割远程手术还是可以的,但在实际应用中,我们的手机在4G网络下根本达不到这个网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网络的正常损耗以及运营商的区域政策;二是因为单一片区里,4G网络基站上连接的用户其实是非常多的,同一时间内基站连接用户越多,平均每个用户能分到的网络带宽资源自然越少,网速也就越慢了。就像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公路,如果只有我们一辆车在开,我们想怎么开都可以,车速自然很快;如果我们前后左右突然塞进来一千辆车,就会造成拥堵,车速肯定开不快。”
“所以,为了使现有的4G网络能够保证给我们提供做远程微创手术所需要的网速,我们就必须想办法独占一到两个信号塔基站,比如对陆建平小区的两个4G基站进行封锁,让其他所有的手机用户都连接不上这两个基站,或者只有尽量少的用户连接,用来保证我们能获得的网速足够快。”
“就像封路一样。”
“对,就像我们把这条公路封锁起来一样,只允许我们一辆车在上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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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可是要怎样才可以占住陆建平小区的基站呢?你们打算把那附近人的手机全部黑掉吗?”
“不,那样太张扬了,而且风险也很大。”
“我们到时候会带上那两台克隆基站,安放在陆建平小区最近的两个基站附近,然后加大那两台克隆基站的功率,并用技术手段将基站范围内的手机和其他网络终端强制黏连在克隆基站上,这样那两个真正的基站就会被解放出来,只给我们提供服务,我们就可以完全占有那两个真基站的带宽资源。”
“可是如果其他的手机都被连接到了克隆基站上,那些用户就打不了电话了,万一那段时间里有个什么紧急事件,比如火灾或者生病急着要打119或者120,却打不出电话,那不是出大事儿了吗?”
“不会的,我们只是劫持4G网络的频段而已,他们手机还是可以与真基站的2G或者3G网络连接,现在东巴县还没开通Volte 4G网络通话,手机用户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切换到2G或3G网络的,不是用4G网络,所以不会影响区域内的手机用户打电话,他们只会发现无法用4G上网而已。”
“而且如果他们移动到了另一个基站邻区,就会发现手机又可以上4G网了,普通用户估计都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可是难说会有人在发现4G不能上网后,打电话给运营商去投诉啊,我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发现信号差手机上网慢,我就打电话投诉,不一会儿,就有运营商的工程师过来检查,然后把网络修好了。”
“对,那些工程师其实是运营商的网优部门的人,专门负责网络优化,一旦发现哪里信号不好,他们就会去进行故障排查和信号优化。你说的这种风险我们刚才也讨论过,不过,我们只是劫持一个片区的两个基站而已,很多人估计都不会发现没有网络的问题,就算发现了也可能会懒得投诉。”
“就算真的有人发现了,还像你一样去投诉了,网优人员要到现场也是需要时间的,因为他们从收到投诉,然后派发工单,然后安排人员到场,通常都要两三个小时,这个时间内,我们早就做完手术撤退了。负责网优的工程师也不会那么巧就刚好在那个小区周围晃悠的,这样的概率是很低的,跟中奖差不多。”
黄修远和张轶君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整个计划向韦纷纷解释了一遍。韦纷纷想了想,对这个计划也提不出什么其他意见,便问:“那么,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到时候小王跟我在陆建平家做法,他可以帮我护法,守住房间门口不让其他人闯入,其次他是工程技术高手,如果临场有什么技术问题,他可以帮我解决。你和小张各自守护一个克隆基站,等我命令开启和关闭克隆基站就可以了。”黄修远道。韦纷纷点头应承下来。
“最后,就是预约一个可以进行远程手术的医生的时间了,小葵应该很快能确定。”
在他们回到公司后,小葵给出了几个可以尽快安排时间做手术的医生和他们的时间窗口。黄修远选了一名医生和次日下午的一个时间,让韦纷纷打电话通知陆建平并告知需要准备的房间和其他物事。韦纷纷下班回家后,黄修远又叫上小张小王,一起去到他们位于另一处的工作室,将两台克隆基站调试好,又把那台小型VR微创手术机器人拿出来测试了一下,确保一切正常后,方才各自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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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陆建平接到韦纷纷的电话后,赶紧按照黄半仙的要求去准备房间和香纸一类的物品,一直忙到傍晚,刚坐下扒了两口晚饭,见儿子陆国华下班推门进家,满脸的不高兴。陆建平便问其故,陆国华抱怨道:“这个破公司,明天是周六,居然又要加班!”
“什么事要加班?”陆建平问。
“集团又在玩突击演练和评比,今天快下班了才突然宣布明天要搞什么技能大比武,搞死人了!”陆国华今年十九岁,刚从职业技能学校毕业出来工作,他所在的公司主要是承接电信运营商外包出来的基站信号网络优化业务。
“哦,怎么个比武法?”陆建平又问。
陆国华从工作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就这上面写的这些流程和指标,我们都得做一遍,他们还会随机找一些基站,人为的故意制造一些故障,然后让我们比看谁最先发现和修复,你说这不是在折腾人吗!这样我们一整天都得开着车子在每个基站附近转,否则哪有可能达标……”他生气地把文件仍在一边。
陆建平把碗放下,开始严肃地教训儿子:“你才毕业,刚进入社会,在公司里是新人,正是学本领、学做人的时候,稍微辛苦一点就各种抱怨,这种态度怎么要得?你如果不好好干那就到店里去,不过我也一样会让你从洗碗开始做起!”
陆国华并不服气,和父亲争辩了几句,陆建平更是恼火。陆国华见父亲发怒,一言不发,快速吃完饭回房间去了。韦二姑见两父子闹别扭,不禁唉声叹气:“这都是我不好,撞了恶鬼,害得家里面人人火气都这么大,一天都不得安宁啊。”又想到明天黄半仙就会来帮自己赶走这个恶鬼,届时家里就可回复平静,心中又得到些许安慰,并充满了期盼。
第二日中午,黄修远、张轶君、王则凡和韦纷纷一行人带着设备到了陆建平居住的小区。王则凡很快找到并锁定了这个片区的两个相邻信号基站,张轶君和韦纷纷各自背着一台克隆基站在附近寻得一处阴凉地等候指令。王则凡跟着黄修远上楼到陆建平家中,他们将手术机器人装在一个铝合金大箱子里,声称这是做法事所需的法器,推入了陆建平为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房间内。
黄修远请陆建平拿出所准备的事物,开始设坛起香,然后他手拿一把桃木剑,装模作样地念咒焚符一通,然后请韦二姑进入到房间内在床上躺下,自己跟着进去。王则凡在外关上房门,也拿了一把桃木剑,摆个造型站在门前守卫,号称护法,防止陆建平等人在手术过程中突然闯入。
黄修远递给韦二姑一杯实为麻醉剂的“圣水”,告诉她喝完后睡得一觉,醒来时法事就会做好,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了。韦二姑二话不说接过一口干掉,过得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黄修远发出指令让韦纷纷和张轶君开始劫持基站,把两个基站的4G网络资源全部腾空,然后他打开大箱子,把VR微创手术机器人拖出,摆放好位置并开机启动。很快韦纷纷和张轶君反馈基站已经劫持成功。黄修远立刻将机器人联网并进行了一下测试,测试结果显示网速足够支持手术所需。远程的手术医师早已准备就绪,收到指令后便开始遥控机器人进行术前准备。黄修远做好这些后便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边上等待手术完成,然后把机器人放回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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