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其他省份城市,你去菜市场买葡萄干,摊主会跟你介绍这是用“阳光玫瑰”或者“美人指”晾制而成的,光从名字上就给你产生无限美好遐想,仿佛看见阳光下的玫瑰,抑或是牵着美人的手。
但在新疆,摊主会告诉你这是葡萄干爷爷的爷爷。
新疆的葡萄干不仅分男女,还分辈分。辈分搞不清的人,不要随便进大巴扎。没想到有一天认祖归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新疆的葡萄干摊位上。维族朋友对汉语言的运用,尤其是在给葡萄干起名上,有一套自己的见解。那些带着网红小清新标签和优雅美好寓意的葡萄名字,在新疆的土地上起不了作用。“这是爷爷、这是孙子”的销售话术,才是最接地气的表达。头一回在大巴扎上听到旁边摊主热情的介绍“这是儿子这是孙子,孙子一斤15块钱”时,我还以为在贩卖人口,当场就想跑去找警察。在新疆大巴扎买葡萄干,就跟走江湖一样,需要格外留个心眼儿。当你看到葡萄干的老大,正想拿出烟和打火机时,旁边葡萄干爷爷的老大轻轻咳了两声。当你拿起塑料袋,颤抖的手准备伸向葡萄干爷爷的爷爷时,葡萄干爷爷的祖爷又突然在旁边用拐杖敲了两下地板。维吾尔族兄弟用排资论辈的方式,给葡萄干做了一套祖源分析。在新疆大巴扎逛一圈,教会你什么叫头上三尺有祖宗,教化能力堪比南方的宗族祠堂,葡萄干的族谱都给你大字写在木板上。“新疆葡萄干好吃是好吃,就是起了个不太买得起的名字,动不动就是太爷爷太奶奶。”你以为自己买到了葡萄干的爷爷的爷爷,已经算到头了,在巴扎里走两步,会看到下一家赫然写着出售葡萄干的爷爷的祖爷。当两个摊主之间竞夺谁的葡萄干最好时,这套起名方法可以无限延展:你的葡萄干爷爷很好么?我的这是葡萄干爷爷的爷爷。你的葡萄干爷爷的爷爷很好么?我的这是葡萄干爷爷的祖爷。如果拍个《大巴扎奇妙夜》之类的电影,葡萄干一家子晚上会疯狂唠嗑,谈谈哪个爷爷又当了本月的销冠。而每一个买葡萄干的消费者,都可以称得上是新疆葡萄干灭门选手,“每次去我都会分别买一点,吃葡萄干它全家。”为了满足这类消费者,有的店甚至推出了混合葡萄干爷爷的爷爷。“上回在一个摊那买了葡萄干的爸爸,挺好吃,吃完后又去同一个摊位,还想再买些葡萄干的爸爸,结果发现葡萄干的爸爸竟然变了颜色。”“我咂摸了半天才问老板,老板很爽快地告诉我葡萄干换爸爸了。”如果有人出一本《新疆葡萄干起名大全》,翻开全是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只论名字,足以和《百年孤独》比一比。上次看到一个会中文的老外买葡萄干,和老板在那边聊了半个小时,只听到各种爸爸爷爷,感觉他好像在说绕口令。有人说如果卖葡萄干的不这么写,很多人买葡萄干会买得一头雾水。新疆葡萄干种类繁多,按颜色分为绿干、黄干、红干、黑干,每个颜色下又有几十种类型,光记葡萄干的名字就够让你晕的。给葡萄干排资论辈,对消费者端和商家都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老板会跟你说,“送领导,必须得送葡萄干爷爷的爷爷,自己吃葡萄干的儿子就可以。”每天收摊,老板都会和自己的媳妇儿攀谈,是爷爷卖得好,还是爷爷的爷爷卖得好,一目了然。有人问为什么要叫葡萄干的爷爷,维族摊主说,因为爷爷很大,所以叫爷爷。美丽的误会似乎源自一个简单朴素的理由。但对于这套起名规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有人理解成葡萄干的爷爷比较老,所以他们买葡萄干都买葡萄干的儿子或者孙子,因为听着比较嫩。“我记得大巴扎的人给我说的爷爷奶奶辈的葡萄是指那种老葡萄树,然后被取过很多枝藤蔓去扦插,然后扦插的就是子代,老树就是爸爸。”有人从词源上进行分析,因为新疆是盛产葡萄的地方,栽植葡萄的历史非常悠久。维语“葡萄”一词的发音为“玉祖母”,“葡萄干”维语发音为“库如克玉祖母”(kuruk yuzum)。音译的‘‘祖母”一词可能激发了哪位鬼灵精的灵感,被引入葡萄干的称呼中。“据说最早为葡萄干排辈分的做法起源于葡萄主产地吐鲁番。有个最基本的原则是,红色的葡萄干系成为奶奶,绿色的葡萄干系称之为爷爷;再以大小品质论,越大越好的辈分越高。总之,能以爷爷奶奶呼之的葡萄干品质都好于普通葡萄干。”如今,这套祖辈起名规则已经出现在其他干果上,出现跨品类传染现象,就连大枣和核桃也开始排资论辈。“巴旦木爷爷”、“枸杞爷爷”、“无花果爷爷”、“核桃爷爷”,新疆的大巴扎干果区变成了各种爷爷的集会。这一套语境还被应用到了大巴扎之外的场景,有人见过“爷爷的爷爷的爸爸的馕”。你已选中了添加链接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