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见啊,鱼花塘》中有一幕,身着粉色裙子的女孩精精,在女主叶子记忆中的老房间里唱起了歌:
“其实我最想变成隐形人/那样就可以随便地出现/因为对世界充满好奇心/我想偷偷去了解更多人/像一个灵魂穿梭在人间/所有生命都在显化痛苦的一面……”
这一幕,让很多观众泪目。
90后导演牛小雨,用这部带有“私影像”意味的电影,唤起了大部分90后的童年:爷爷奶奶、邻居玩伴、对长大的想象。
在这些温馨又充满童趣的记忆之中,同样也伴随着无法避免的失去、孤独、梦境破碎、被迫成长。
牛小雨说,更像她本人的不是女主叶子,而是电影中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精精。
“这个角色,就是我们小时候常见到的、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很爱表现的那种女孩。比较早熟,比较任性……她可能时刻处于不成熟的思考,但很快速地下结论,并且她用她的方式,把事情疯狂地再往前推进,我觉得我是这样的。”
疯狂,牛小雨也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拍摄这部电影的行为。
妈妈为了让她安心拍片,瞒着她卖了家里的房子;发小叶子本人,辞掉工作来帮她出演女主;
拍摄过程中,朋友因心脏病发突然休克,被救护车拉去医院。
在这样的“疯狂”中,我们看到的是年轻创作者的热忱和真诚。
这种热忱和真诚,也存在与她的这部作品之中。
在一个关于“鱼花塘”的梦里,究竟有哪些隐秘的心境?这位90后导演的“疯狂之旅”是什么样的?如何突破重重困难,拍摄自己人生中第一部处女作?
我们和牛小雨,有了这次对话。
鱼花塘的梦,巨大的压力
POST WAVE FILM
后浪电影: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想创作《不要再见啊,鱼花塘》这个片子,可以跟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故事吗?
牛小雨:2017年我爷爷去世了。
他去世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家里,发现家里有一些我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光斑,打在我身边的墙上,影子的形态非常奇怪,那些光斑绕在我脚边走来走去,还有一些没来由的风。
我当时觉得,这些是不是都是“爷爷”?爷爷并没有真的离开我,而是变成了我身边的一切。
当时这样的感受非常强烈,我觉得爷爷化作了万物。只要我还没有忘记他,他就不会离开我。基于这样的想法,我就写了《不要再见啊,鱼花塘》这个长篇剧本。
2018年11月开始写的剧本,2019年3月完稿,9月底开拍的,当时我非常急着要拍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着急。可能是因为19年奶奶身体就已经非常不好了,我怕她撑不到20年,那个紧迫感压着我,在19年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得把它拍了不可。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我有点疯。而且因为我太着急拍了,我们不会在那么短时间内找到钱的。所以主要的钱都是妈妈出的。
后浪电影:那个时候爸妈对这件事情支持吗?
牛小雨:非常支持。确实,妈妈很溺爱我。她觉得我因为找不到钱看起来非常绝望、痛苦,状态很差。
而且家里人都希望可以让奶奶主演。我妈妈也是奶奶(外婆)的女儿,她也忧虑奶奶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如果19年我没有拍,奶奶不在了,大家都会觉得是一种遗憾。
所以就很疯狂,妈妈卖了给我的一套房子,然后我去拍电影了。
而且,妈妈本来没有告诉我她卖房让我拍片这件事情,她骗了我。她和我说她找到钱了,是别的老板投资的,让我放心去拍吧,她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开机。大概拍到一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钱是妈妈在掏。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因为已经开机了,就算知道是家里的钱,你还是只能闭着眼往前走,如果那个时候停的话损失更大,所以就硬撑着拍完了。
包括后来整个发行,都是妈妈支持了很大一部分的费用,这个压力是逐渐递增的。因为我们家也不是那种很富裕的家庭,我不是富二代。
这对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庭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决定,所以我现在还在持续地承受压力。
后浪电影:家人的支持,这很让人感动。能感觉到你童年的一些经历对影片的影响也很大,电影中是否有关于你童年的一些记忆?
牛小雨: 有很多,跳舞小孩的灵感来源就是我的童年。我们小时候“六一儿童节”会表演节目,在节目现场,小朋友都得画像鬼一样的妆,眉心再点一个红点,跳得很差,但是都很努力。
后浪电影:除了资金之外,还遇到些什么样的困难吗,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牛小雨:时间非常仓促。整个剧组从建组到开拍,筹备的时间只有10天。制片工作肯定不可能那么充分。
而且我们这个电影剧本设定都是正午来拍,对光线的要求非常高,对拍摄的要求整体很高。每一场戏我们都觉得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但我拒绝使用特效,对于那些影子在纱窗、纱帘上走的场景,我一定要实拍出来。
每天都在疯狂地想应对方案、改方案,折磨我们的摄影指导、灯光指导,跟天气做斗争。而且一旦下雨就没法拍了,所以进度非常缓慢,我们其实拍超期了。原本预计要拍30天,最后拍了36天。而且我作为新导演,经验也不是那么丰富,我们有将近15天连续熬大夜。因为正午的阳光要赶着拍摄,所以哪怕是通宵之后的上午也需要继续拍。我的一个好朋友,甚至熬到心脏病复发。她有一天休克了,叫救护车把她送走之后,我们还在继续拍。完成了这个长片之后,我有了非常多的经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真正的“毕业作业”。后浪电影:父母对于你在拍什么有大致的概念吗?他们看了成片吗,你们对此有交流吗?牛小雨:没有特别多交流,但他们应该知道我在拍些什么,拍一些“不愿亲人离去”这种主题的东西。但如果我们交流的话会有点尴尬,我怀念的爷爷也是我妈妈的父亲。中国这种家庭其实很难坐下来共同思念自己的亲人,不会去直接表达这些东西。但妈妈肯定也很能体会到那种感情,才会一直这么支持我。目前只有我妈妈和大姨看过成片,其他的家人都还没看,奶奶也没有看。她们都挺感动的,但也没有太多交流。我小的时候完全是爷爷奶奶(指外公外婆)带大的。因为父母都非常忙,就把我丢在奶奶家。所以我可以算是我妈的“妹妹”,奶奶就像是“半个母亲”。后浪电影:在这部长片之前,你有《鱼花塘》和《青少年抑制》这两部短片,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牛小雨:短片《鱼花塘》是2013年拍的,也是因为小区里跟我们关系很好的一个爷爷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很小,十几二十岁,第一次有身边认识的人去世,这件事情对我打击还蛮大的,因为我不太能理解一个你昨天还在讲话的人,今天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包括那个爷爷去世之后整个小区的反应,他孙女的反应,都给我一种很强烈的反馈。我就想讨论一下这个命题。面对这种未知的事件,还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苦难,我是有些害怕和好奇的。那个时候创作了《鱼花塘》,到了2017年的时候,我自己的爷爷就去世了。之前有些害怕和好奇的事情真的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个感觉就变得非常直观。《青少年抑制》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创作,它其实只描绘了一个时间段——叶子失去了爷爷,奶奶失去了丈夫之后,这对祖孙住在家里,他们这一段有些真空的时间。是对这种情绪的一个描述,其实还是在对死亡或者离去的,一再地追问。我觉得我到了拍《不要再见啊,鱼花塘》的时候,还是这个主题的升华。但我或许找到了一种如何面对死亡的态度,找到了某种答案。这三部影片也都是叶子和奶奶主演的,也都是在我家拍摄的。后浪电影:在影片中奶奶这个角色,更多时候像是一个观察者,在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你在设计这个角色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个很复杂的、层层嵌套的梦境,其实完全是奶奶的一场梦。写剧本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件事。但我一直在想,最外面的那一层到底是叶子还是奶奶呢?最后我发现或许应该还是奶奶。因为奶奶才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她是所有记忆最后的主人。影片最后,倒数第二场戏是奶奶从床上醒来。前面就是一场非常混乱的、不愿告别的梦。叶子和奶奶的视点也都统一了——叶子就是奶奶,奶奶就是叶子。到了结尾,叶子看向镜头,不愿意醒来。那场戏在餐桌吃饭,是叶子最后一个情感的爆发。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就快要醒了,但是她在央求不要醒。我们那场戏本来写的是奶奶会在3333年醒来。她在未来醒来,而且她获得了永生,因为在3333年大家可以上传意识,然后就永远都不会死了。我13年写短片《鱼花塘》的时候,那个故事的设定是爷爷已经死了,奶奶和叶子单独待在家里的设定。那时候爷爷还是活着的,而且他身体很健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设定,然后2017年爷爷就真的去世了,我一直非常愧疚,觉得是不是我把他给咒死了,但这一定不是我的初衷。所以到写这个长篇剧本的时候,我很强烈地不希望在这个电影里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连可能性都不想有,所以直接把奶奶写成可以永生的。后浪电影:在这个影片里,或者你的情感上,叶子这个角色有没有代表了你自己的某一种存在。但这个角色在性格上、语言上的表达,还是跟叶子本人更相似。影片里的叶子也不完全是真实的叶子,也经过了很多处理和加工,但跟真正的叶子是有很多连接的。后浪电影:当你去找她,想让她做你的主演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呢,可以聊聊幕后的细节吗?牛小雨:叶子第一次演我电影的时候,是13年的那个短片。她是非常抗拒的,因为她是性格非常内向的一个人,特别不爱表现自己的一个安静美女。小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胆子也很小,不太善于与人沟通和交往。但是我没有给她真正拒绝的机会,我说你必须来演,几点钟到我家,她也只能服从。(笑)所以她被迫来了之后,工作态度非常差,也不会真的去背台词,哪怕我把台词发给她或者提前给她,她也不会看。我们要开机了她才会扫一眼,非常可恨(笑),她就是用这种消极的工作态度,来表达她很不愿意演的情绪。虽然还是感觉她不想弄这个事情,但我喊她来演,她就把她单位的工作辞了,过来帮我演。她的本职工作是互联网公司的产品经理,完全不是演员。我提前发给她的剧本,看她现场的表现,她还是提前背了很多遍的,已经完全烂熟于心了。我也会提一些前置的要求,比如说让她在开机前一个月,每天靠墙站一个小时练练形体。还因为她其实很害怕镜头,我会让她每天至少拍30张自拍发给我。我还会要求她作为叶子这个角色写日记,根据电影内容本身可以,自己去发散也可以,每天都写一点。出演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挑战,她也完全是以帮助朋友的态度在帮助我,因为她知道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们花了很多钱,还有付出了很多情感和代价去做这件事情,她非常配合。对叶子来说,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现在又回去继续上班了,甚至因为我们刚拍完这个片就赶上疫情,她还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我对此也非常自责。后浪电影:影片中有三个人物,离家出走的女孩、一个披着熊皮的男生、还有一个本来是聋哑人,但后来开口说话的那个男孩子。这三个人物是否有原型?设计这三个人物的时候你有什么样的用意呢?牛小雨:如果硬要说这个影片里有我的原型,可能就是晶晶。那个熊皮扒下来的故事,确实是奶奶小时候为了吓唬我跟我讲的。虽然那个故事听起来很恐怖,但是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那个被扒了皮的小孩产生了某种亲近的感觉。“熊孩”这个角色是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想象中的朋友,也属于童年的一部分。《头脑特工队》里边小女孩莱莉有一个想象中的粉色小象,也有一个想象中的男孩,在梦里跟她求婚。其实就是一个小女孩会围绕她身边的东西产生一些想象。牛小雨:这个角色就是小的时候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很爱表现的那种女孩。比较早熟,比较任性。小孩有一部分是过于早熟的,有一些小孩虽然还很小,其实也不能理解,但是她喜欢迅速给自己找一个理解的方式,然后就认定了。她可能时刻处于不成熟的思考,但很快速地下结论,并且她用她的方式把事情疯狂地再往前推进,我觉得我是这样的。(笑)但是我小时候的早熟不是真正的成熟,我真正成熟的时间也非常晚。后浪电影:在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有发生什么很难忘的事情吗?牛小雨:有一个事确实很好笑,因为拍摄是在我真实的家里拍,奶奶也是真实的主人。在拍之前我就有提醒过奶奶,说你不要住在家里,因为剧组肯定会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但是奶奶坚持还是要留在家里住着,她觉得不能离开自己的巢穴。我们组进去之后把家里搞一塌糊涂,并且置景的时候还是会主要用家里原本就有的素材去置。我们把所有东西全部翻出来,看哪些东西可以用,然后奶奶就崩溃了,觉得你们怎么翻她的东西。而且我们翻出来之后,我们不考虑它原来的用途和位置,而是考虑现在摆在画面里是不是好看或者合适。我们就把很多东西乱摆。奶奶非常生气,不过这个行为她也不好说什么。我们白天拍完之后,道具师会把第二天要拍的景都置好。到了半夜,奶奶会自己偷偷地把东西全部归位,等我们第二天来的时候,景就没有了。然后又去问奶奶要这些东西,奶奶就会假装说我没有动你们的东西,有一些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道具,但也是她不愿意拿出来的东西,她就会藏起来了。牛小雨:还是没有理解,她坚持认定美术、场记、道具都是小偷,偷了她的东西。(笑)后浪电影:你本科学习动画,硕士期间学习实验影像,这些对你的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你有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想要去探索吗?牛小雨:之所以选实验影像这个专业,也是因为我想探索视听媒介到底还有什么可能性可以去拓展。包括我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怎么用梦的逻辑去创作电影,怎么用视听去唤起观众关于个人的记忆和感受。有些电影是你看进去以后,你会跟着角色走,或者跟情节去走。我希望《不要再见啊,鱼花塘》是观众进去后,跟着自己内心的感受走,感动的点也好,共情的点也好,都是源于自己的记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引子。后浪电影:我印象里在影片的后半段,爷爷的原形有出现,他们还经过了像寺庙一样的建筑,你是否对这种带神秘意味的事物比较感兴趣?牛小雨:我对一切神秘的,什么超自然现象、UFO灵异事件、志怪故事包括宗教相关的都挺感兴趣。对我而言,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我觉得我们的意识肯定是受困于肉体,如果愿意打开意识层面的感官,一定可以见到更大的世界。牛小雨:我10年上大学,14年毕业,毕业之后工作了两年,大部分时间是做动画,或者跟着广告的组做分镜,也赚了一些钱。我当时腰椎间盘突出很严重,最严重的时候下半身是麻痹状态的,不得不住院去做手术。手术后住院期间,我就在思考“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之后的一生要这样度过吗?”躺在病床上开始“发神经”,当时突然很想创作,才决定去读研究生、拍片。16年读研以后,我的目的就非常明确了,就是要拍这个长片。后浪电影:自己的处女作长片马上要呈现给观众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牛小雨:害怕,但是又很兴奋,就很好奇会得到什么样的反馈。牛小雨:我是非常在意的,而且没有导演不在意。所有的导演都在看豆瓣短评,如果有导演说我从来不看豆瓣,我觉得他一定在撒谎。(笑)其实,既然决定了去拍电影,那肯定不希望放在硬盘里,永远不拿出来,不去跟别人交流。拍电影一定是最容易产生交流的一种大众媒介,我很迫切地希望和观众进行交流。后浪电影:一些观众反馈这部电影和阿彼察邦的作品有一些气质上的相似,包括鬼魂和对于灵魂的那种具象的想象,他是否给了你一些启发?牛小雨:我觉得在美学上真正把我领进电影大门的导演是侯孝贤导演。我在高中毕业,准备要读电影学院的时候才第一次看了侯孝贤导演的《冬冬的假期》,我非常喜欢,感觉特别能体会到他所要描述的。后来在人生每一个不同的阶段都会看到他不同的作品。侯孝贤导演对我来说相当于祖师爷那种存在。比如像是枝裕和导演会直接称侯孝贤为父亲。阿彼察邦导演应该也受到了很多侯孝贤导演的影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公开表达过。他是泰国人,也有自己的文化和成长环境,他也是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学习了实验影像。所以可能会有一些美学上的亲缘关系,我认为根源也许都在侯导这里。而且,侯孝贤导演拍电影是“撞大运”的那种拍,他要截取真实生活的片段。后浪电影:你在创作的过程中也会比较在意一些即兴的东西吗?牛小雨:因为我是学动画的,对我来说不可能接受不可控的东西,做动画要精确到帧数的。我自己的工作习惯是严格按照工程蓝图来执行,完全没有即兴的部分。也挺不可思议的,有观众会觉得这个电影像纪录片。后浪电影:这部电影也带有了一些“私影像”的意味,个人的记忆感受和童年经验的混合体。对于目前的电影市场上来讲,上映这个片子还是一个比较有勇气的举动。牛小雨:我在设想这个电影的时候,就希望它是一个会在电影院被观看的电影。在去 FIRST之前我非常忐忑,非常害怕观众会讨厌这个电影。害怕放映之后会被观众骂到没机会上映。在平遥也有相似的情况,我去之前快要崩溃了。去了之后,观众也给了我非常强的力量和信心。大家还是完全可以理解我的表达,而且跟我交流的愿望也都很强烈,互相分享交流之后像做了一次心理咨询。我希望它可以被更多人看到,然后可以更多传递这些治愈的力量。后浪电影:除了侯孝贤之外,还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导演或者作品吗?牛小雨:动画有很多,小的时候我看迪士尼、皮克斯、宫崎骏。大一会看很多漫画,都是我整个中二世界的一部分。二次元世界给我非常大的影响,因为在动画的世界里,可以做任何想象。我觉得侯孝贤导演在引导我向外探索,他在引导我看外部世界。大卫·林奇导演是引导我向内探索,他更关注人物的内心和精神世界,而且他的世界观非常宏大,《双峰》都已经覆盖全美国甚至全宇宙了,但其实也只是小女孩心中的一个很小的东西,那也是很吸引我的地方,用很细微的事物去阐述一个大的概念。牛小雨:我正在写下一个长片,不会是《不要再见啊,鱼花塘》这样不受限制的实验了。它的题材更适合线性的叙事,也是一个更当下的故事。小的时候,班主任会在开学第一天问大家“你们未来的梦想是什么?”大家站起来说的都是要当科学家、要当宇航员,其实长大以后都对生活无能为力了。但也许这帮小孩突然长大之后,他们用儿童的心智反而会更好地处理成年后的问题。题材方面更关注科幻题材,我自己也在跟另一个导演一起合作科幻剧本。也不是特别硬的科幻,是类似于平行宇宙或者多重时空这种软科幻概念的东西,并且也还是会有神秘主义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