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平国内山头,是埃尔多安实现野望的第一步,攘外必先安内,当埃尔多安摆平了国内的军方、及主要反对力量后,他终于要解决土耳其的牛皮藓问题——库尔德运动。库尔德人想独立建国已经是多年夙愿,自1984年以来,土耳其与各种库尔德团体之间的武装冲突一直在持续,也成为让土耳其分外头疼的“小阿富汗”。但这对于埃尔多安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他通过一场长期的地区冲突,把民意与国际关系玩弄于掌股之间。库尔德问题还牵涉到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国,是中东一大政治难点。 06土耳其软肋——库尔德冲突2013年,埃尔多安与库尔德工人党进行谈判,试图解决持续多年的库尔德武装斗争。这不一定是埃尔多安想要的,在战场上,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土耳其军队,并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对于土耳其来说,国内的媒体没有美国媒体那么挑剔,对于交战双方的死伤,和对于平民的暴行,不会用放大镜挑刺。但是埃尔多安必须要做出与库尔德人和解的姿态,这也是土耳其欧盟谈判中,被要求解决的一个问题。在土耳其,民族自尊、国家完整是没人敢碰的高压线,过去无论是军政府上台,还是反对党执政,都不敢与库尔德人谈判。在过去,土耳其军方将对库尔德政策作为自家的地盘,政府一般无法染指。库尔德民族服装根据美国社会学家希尔斯的理论,一群精英有权为了政治稳定、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而限制民主竞争和公民自由。精英们认为,如果没有成熟的政治共同体,民主可能会导致腐败、不稳定和经济落后的政权。因此,精英们进行干预,为民主在未来的繁荣创造必要的社会和经济条件。这种理论来自于历史上多个威权政体,典型的有西班牙弗朗哥、智利的皮诺切特还有韩国的朴正熙。在土耳其,这种精英体现在土耳其军方,在国家安全委员会(Milli Güvenlik Kurulu,MGK)的帮助下,军队垄断了确定国家安全问题并向政府制定政策。由于军方将自己视为凯末尔建国原则的守护者,库尔德问题就成为了威胁国家生存的安全问题,并阻止文人政府和平解决问题。但利用欧盟的压力,埃尔多安终于在这个领域侵入了军方的话语权,他与库尔德工人党领袖阿卜杜拉·奥贾兰开始谈判。这个土耳其的慢性病,似乎有了解决的希望。但埃尔多安采取了明暗两条路线,明面上和解谈判,背地里命令军队加紧进攻库尔德人的地盘。库尔德武装的一个特点就是女性武德充沛。库尔德人在这个阶段也以“革命”的两手,应付埃尔多安的两手。他们一方面在战场上与土军寸土不让,另一边开始进军议会,希望从体制内谋求政治利益。2015年6月,亲库尔德的人民民主党HDP,获得了库尔德人的选票,在选举中冲破了10%的议会选举门槛,赢得了80个席位。库尔德人不支持执政党,反而去支持反对党,这是给你脸不中用啊。埃尔多安直接掀了桌子,把人民民主党的联合主席Selahattin Demirtaş和Figen Yüksekdağ以及其他七名代表被捕入狱。政府还将48名HDP的市长罢免,这就将和解的大门给关上了。在此之后多年,双方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库尔德有1000万人,你让他进入政治领域,就是一个巨大的力量,不让他进入,不正好授人以柄,事实分裂了吗?反对党似乎找到了打击埃尔多安的钥匙,另一个共和人民党(CHP)也宣布与人民民主党合伙,“我们可以在议会中与人民民主党一起,解决库尔德人的问题。”2019年,伊斯坦布尔举行市政选举,埃尔多安政府企图拉拢库尔德选民。他们要求奥贾兰发表声明,鼓励库尔德选民至少保持中立,不要投票支持共和人民党。土耳其在于库尔德人冲突中也是死伤惨重它还邀请奥贾兰的兄弟奥斯曼出现在亲政府的电视上,发表类似的声明。奥斯曼·奥贾兰上一次出现在土耳其国家电视台时,就在土耳其的“通缉”名单上,你想他能真心与埃尔多安合作吗?尽管采取了这些措施,库尔德选民还是大量支持主要反对党候选人。在第一次计票中,CHP 以13729票的优势进入第二轮。随后在重选中,选票增加到836014 票,库尔德人是这一增长的关键因素。这个状态激发了埃尔多安的不安全感,让他不再执行缓和路线,以战争的手段不断打击库尔德人。库尔德问题对于埃尔多安来说。是一种两难处境,绥靖会失去军方和保守派民众的支持,强硬吧,会成为西方舆论的敌人,在国际主流社会中越来越受白眼。在这个两难选择里,埃尔多安再度选择了民族主义方向,放下了改革主义,这也证明了所谓“凯末尔主义”是个什么都往里装的大锅饭,需要用什么就用什么。纵然很棘手,但埃尔多安仍然很懂得利用了库尔德政策,使之成为巩固统治的国内战略,从此以后,埃尔多安把库尔德的主导权从军方手中夺了过来。另一边,他利用国家安全话语来恐吓对手并压制公民社会,从而取而代之成为国家安全的主人。在2013年之后,埃尔多安从一个缺乏安全感的民选总统,向威权政府过渡。库尔德问题也是让埃尔多安成事的工具之一。 07将土耳其的大船始终锚定在欧洲码头说起“凯末尔主义”,在熊叔看来,真不算什么伟大的思想,你认真看看,它不过是一个大杂烩。共和主义、经济国家主义、民粹主义、世俗主义、民族主义、改革主义。六大flag,就是为了迎合现代化以及奥斯曼土耳其分崩离析后,土耳其所有政治势力的分蛋糕。世俗主义、改革主义迎合进步左派。共和主义、国家经济主义迎合保守右派。民粹主义、民族主义迎合不同族群与广大民众。这不是什么思想,实际上就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往里装的统战票箱,尽力扩大社会统合的最大边界。埃尔多安要想撼动深层国家,就必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且埃尔多安也的确是凯末尔的忠实门徒,他把民族、民粹还有改革,发挥到了极致。在追随凯末尔的方面,埃尔多安是真心的,最典型的状况发生在与北约的关系上。入欧谈判,因为库尔德问题,基本断绝了希望之后,埃尔多安有一个阶段和西方别上劲。2017年土耳其向俄罗斯购买S-400防空系统,2019年导弹开始交付。美方及北约坚决反对土方购买这套武器系统,称它无法与北约武器系统兼容,并且可能有助俄方追踪美国的F-35型隐形战斗机。美方2019年7月暂停土方参与F-35项目的资格,并制裁了土方,主要是对一些关键军事技术进行封锁。埃尔多安再度在人民面前展现出强硬,2020年,土方开始测试S-400系统,埃尔多安轻描淡写地回怼:美方的反对“无关紧要”。这让俄罗斯产生了某种错觉,难道土耳其是可以争取的朋友?于是俄罗斯开足火力支持土耳其与北约离心离德。2021年10月23日,埃尔多安表示,他已下令让外交部长宣布美国、德国、丹麦、芬兰、法国、荷兰、瑞典、加拿大、挪威和新西兰10国驻土耳其大使为“不受欢迎的人”(口头威胁,事实上并没发生)。与西方的“敌对”达到了高潮。只是,这次俄罗斯真是想多了,埃尔多安是个很善于拿对手所需做交易的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再度帮助了他。2月24日,俄乌战争开始,埃尔多安一开始展示出与普京的良好关系,口头上多次指责西方对普京不公平。计划中新建的俄罗斯土耳其油气管道。但实际上,向乌克兰提供武器装备,封锁伊斯普鲁斯海峡,作为中间人斡旋乌克兰粮食出口协议,一样都没少干。另一边,又用阻止芬兰、瑞典加入北约为要挟,交换芬兰、瑞典减弱甚至取消一些对库尔德人的支持,获得妥协后,才将两国放行。反过来他还能跟普京谈判在土耳其再建一条油气输送管道的事,天下有这么脸皮厚的人吗?真是要把两边的便宜占尽,赚到最后一块铜板。伦敦金融时报称:土耳其是气人的但不可或缺的北约成员。没有土耳其,北约南翼就会漏一个大窟窿,但土耳其却是一个价值观与行为逻辑与西方格格不入的伙伴。埃尔多安非常清楚,他有这样的能量,不仅仅是自身老谋深算,更重要是土耳其背后站着的是北约。没有北约,没有西方技术,土国的军事力量,军事工业都将大打折扣,埃尔多安的力量也就一钱不值。所以,埃尔多安不管嘴上怎么吵吵,最终都要将土耳其这艘大船锚定在西方的泊位上。很多反对他的舆论,都黑他是依托宗教力量的威权独裁者,这些都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他不过是一个把马基雅维利政治玩到极致的纵横家。他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持自己与所在党派的权势,在这个框架下,凯末尔不过是他的一块抹布,哪里需要哪里擦。也许这世界上唯一可以压制他的,只有经济问题,每一次土耳其经济陷入绝境时,他都能以土耳其的重要地缘关系,获得西方援手。因为西方也知道,这样一位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对目前的西方是最合适的,他善于平衡各方面势力,能够把一个处在伊斯兰与西方世俗化十字路口的土耳其,调和得相对平衡。即使他可能向左或者向右偏离一点,但永远不会走得太远。END 主要参考资料:埃尔多安:我们将让21 世纪成为土耳其的世纪阿塔图克的忧国骑士:土耳其政变简史Who Can Challenge Erdogan?"Who's who in Politics in Turkey"Recep Tayyip Erdoğan wikipediaProfile: Recep Tayyip ErdoganCan Erdoğan Survive Without the Kurdish Ques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