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证“清白”？中国籍博士在美自杀！五年不得回家，痛诉华人导师学术不端！陈慧祥案始末——

2019年6月12日晚，佛罗里达大学出了一起中国籍博士生失踪案，传得沸沸扬扬……

失踪第二天上午8点左右，这位博士生陈慧祥 (Huixiang Chen，音译) 被发现在工作的实验室自缢身亡，其遗书写道自己被华人导师李涛逼迫发表存在严重问题的论文，向导师提出撤稿被拒绝，最终选择自杀。

就在陈惠祥自杀前不久，因为论文问题，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他不太对劲。因此12日晚上发现他失踪后，大家到他经常去的地方寻找都不见踪影，发短信、打电话也没有回应，于是要求校警协助，并在朋友圈和学校里发布寻人启事。

就在次日上午有人到实验室，才发现他已经去世了。

随后，一个名为“为慧祥发声”（Huixiang Voice）的 Medium 账号公布了逝者的遗书以及生前的微信聊天记录等信息，公开指控其导师强迫他在投稿到 ISCA'19 的论文中造假，靠关系推动论文发表，并拒绝他的撤稿要求。

据“慧祥之声”爆料，其导师不仅否认了这些指控，甚至在陈慧祥死后一周，就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宣讲他们共同署名的涉事论文。

陈慧祥的求学路

1989年，陈慧祥出生在山东临沂的一个普通家庭，他从小就成绩优异，是同学眼里的学霸。

2007年，陈慧祥考上了吉林大学，大学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后保送哈尔滨工业大学。

2013年研究生毕业后，陈慧祥申请到了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等六、七所高校的全奖入学资格。

但经过慎重思考，他最终选择了佛罗里达大学的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师从华人教授李涛（Tao Li），主攻计算机结构方向。

一来李涛的研究方向与陈慧祥比较一致，其次虽然李涛在系里算不上德高望重，但是项目多，经费充足，每月陈慧祥可以拿到1400美元左右的奖学金。

综合来看，这对当时的陈慧祥来说是很不错的选择。

佛罗里达州大学的校友这么回忆陈慧祥：“他对自己的过往研究和兴趣有很清晰的规划和认知，对未来的学习也很乐观坚定，充满希望。”

毕业无期的博士生涯

陈慧祥不知道的是，在李涛门下读博并非易事，他的求学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

陈慧祥对很多人提起过，李涛要求自己带的的博士必须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两篇顶会论文才能毕业。

普通人可能很难体会两篇顶会论文的难度，在计算机体系结构领域，主要可投稿的只有包含ISCA在内的四大顶会。

这些会议每年召开一次，在投稿中录用率只有10%到20%。这一领域的博士生如果有3篇顶会论文，就很大概率可以在美国找到名校教职了。

2017年，已经是他入学的第五年，但他才刚刚发表第一篇论文，收录在一个名叫ISPASS的会议上，这与顶会相距甚远。

除了学术上的苦闷，中国学生和华人导师在学习和生活上的无边界感也让陈慧祥痛苦不已。

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应该是独立的，但陈慧祥却需要为李涛处理很多私人事务。

在陈慧祥朋友的记忆中，陈慧祥一直在为导师忙前忙后，有时候凌晨一两点、甚至三四点，陈慧祥还要去机场接送李涛。

陈慧祥曾在微信上向朋友抱怨，“我都成他（李涛）的专职司机了”。

朋友让他找机会拒绝，陈慧祥却说：“我都习惯了，我老板的原话就是，我最讨厌学生跟我说不”。

因为长期被导师压榨，陈慧祥甚至都不敢回国探亲。

陈慧祥曾有整整五年没回过国，这个数字在留学圈子里实属罕见。

好几次陈慧祥都买好了机票，但因为导师的反对，只能被迫取消行程。

与至亲长期分隔两地，让陈慧祥备受折磨，也让陈慧祥的家人倍感煎熬。

陈慧祥出事后，他哥哥在微博写道：“五年了，再次面对面却已是天人永隔。”

五年来，远在山东临沂的大家庭发生了很多变化，爷爷去世了，哥哥的小家迎来新生命的诞生等等。

这些家族的重要时刻，陈慧祥都缺席了。

学术和生活的压力并没有压垮陈慧祥，在朋友的印象中，陈慧祥鲜少抱怨，一直秉着乐观而积极的态度生活着。

虽然他自嘲不适合搞学术，但他仍然每天起早贪黑努力学习。

2017年暑假，陈慧祥申请了Facebook三个月的实习，他对这个“万里挑一”的实习机会很是珍惜，李涛却很是嗤之以鼻，因为实习内容和研究方向并不相关。

陈慧祥曾告诉同事：“（李涛）把我实习骂成狗，说我这是disaster(彻底失败)”。

一篇论文引发的自杀

2019年，这已是陈慧祥读博的第六个年头，可毕业仍然遥遥无期。

其实陈慧祥也曾有过毕业的机会。

2018年年中，陈慧祥完成了中期答辩。在美国，基本没有出现过完成中期答辩却没有毕业的先例，这相当于离毕业只有临门一脚了。

2019年3月，ISCA公布中选论文，陈慧祥的论文入选。

据舍友回忆，当时陈慧祥收到通知后高兴得大叫起来，满屋子都能听见。

论文中选后，李涛将毕业要求降低到一篇顶会文章，这也预示着，陈慧祥满心期待的毕业近在眼前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正是这篇论文引发了此次自杀事件。

这篇论文是陈慧祥在2018年12月初投稿的，文章只准备了一个多月，还在李涛的指导下换了好几次大方向，因此实际操作的时间非常短。

论文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事发当日计算，原本再过10天，陈慧祥应出现在他所研究的计算机体系顶级学术会议上，当众宣讲他的一篇学术论文。

去年12月，陈慧祥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就一篇有关人工智能加速器的论文，并向ISCA（计算机体系结构国际研讨会）投稿，被该计算机体系结构顶级会议之一成功选中。论文由李涛（其导师）指导，四人合著，陈慧祥是第一作者。

ISCA官网中的时间表显示，投稿者需要在去年的12月3号提交论文摘要，12月7号完成初稿。今年1月底，会议公布第一轮的入选结果，3月中旬正式公布中选论文，5月底定稿。

但是，通过进一步的实验认证，他却发现自己的论文存在很大问题，很多理论完全说不通，导致整篇论文相当于废纸，没有任何价值，除非重头写。

他找到导师李某，希望能撤掉论文。但导师不肯，执意要如期发表，威胁“不许破坏我的名誉，否则要弄死你”，言语不堪入目。

在陈慧祥的坚持下，导师还丢出一句话：“如果撤销论文，你的6年博士生涯将全部荒废，被开除。”

据其和好友的聊天记录，陈称，为了自圆其说，只能尽力做出一点类似的可靠数据。陈慧祥曾告诉多位好友，他反复申请撤稿却遭导师的拒绝，“他认为论文符合发表标准”。

事实上，这篇学术论文可以说就是压垮陈慧祥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间线：

· 5月开始，陈慧祥的精神状态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与好友们的微信通话记录中满是痛苦和纠结。

·  5月22日，“不发对老板影响很大，他让我必须搞完……真是生不如死啊”，“在严肃地考虑离开实验室，因为这算是我做了恶，即便顶会又如何”。

· 5月27日，“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啊”，“他死活不让我撤，……这一篇论文，让我好好做PPT，丢人也得上去讲解”，“我现在内心非常不安，希望撤稿，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 6月1号，“我宁可不要学位，不仅仅是违背道德，而是局面不属于我控制范围之内”。

· 6月6日，“弄完了，结论就是，老板绝对不会撤稿”，“跟他吵了一架，差点叫警察”，“他坚决不撤稿……我老板的原话是我要是毁了他声誉的话，他会弄死我，他说，这是红线”。

陈慧祥在自杀前精心设置好了定时邮件，逐个发送给自己的父母、导师、朋友和同学。也正是在这份遗书中，人们找到了陈慧祥自杀的原因：生前疑似与导师李涛产生巨大矛盾，并在遗书中描述到那篇论文是其导师通过关系发表，有严重的学术问题。

他以“亲爱的实验室同僚们”为称呼，道出事情的原委：

陈慧祥发给实验室同学的遗书

陈慧祥在遗书中控诉了导师李涛的学术不端：“具体中的原因你们也都清楚，靠的是Dr.Li（李涛）的关系，这六个reviewer（同行评审员）中其中四个是老板的朋友。”

6月13日晚，陈慧祥在实验室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陈慧祥去世一个月后，悼念仪式在佛罗里达大学爱丽丝湖边的鲍曼中心举行。

陈慧祥的哥哥在微博悼念：“你喜欢的爱丽丝湖，你说你要来举行婚礼的教堂，你本该毕业时亲自接过的工程师指环，你的毕业典礼不该是这样的啊。”

导师能否掌握毕业的“生杀大权”？

陈慧祥多年的密友张青峰（化名）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他与陈慧祥结识于本科期间，后都赴美国留学，因此一直保持密切来往。在他眼里，逝者是一位非常优秀又善良的人。

张青峰回忆说，硕士毕业的时候，陈慧祥申请到了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等六、七所高校的全奖入学资格，但考虑到与佛罗里达大学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教授李涛的研究方向比较一致，且李的科研经费较为充足，便选择了该校。

每个月1400美元左右的奖学金是陈慧祥在这个大学城赖以生存的全部经济来源，张青峰认为，这也是陈慧祥不敢反抗的原因之一——导师掌握着研究生的收入以及能否毕业的“生杀大权”。

陈慧祥的导师李涛，本科就读于西北工业大学，在德克萨斯大学获得计算机工程博士学位，研究领域包括计算机架构、微处理器/记忆/存储系统设计等等。

据报道，陈慧祥离世后，导师李涛依然带着这篇被陈慧祥断定“问题很明显”的论文，前往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在6月24日的ISCA会议上发表演讲。

双方各执一词

陈慧祥的亲朋好友都认定他的死与导师李涛脱不了干系，媒体的报道也让社会舆论将矛头直指李涛，但李涛对此却极力否认。

李涛称，为了保护逝者，他一直保持沉默，但是网上太多颠倒黑白的言论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及他的家人，这使他不得不站出来发声。

李涛在与《封面新闻》记者的采访中做出了以下澄清：

首先，强迫学术造假完全是子虚乌有，陈慧祥作为论文的第一作者和通信作者，对论文有绝对的主导权和控制权，如果陈慧祥认为论文有问题需要撤稿，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只需要向大会发送撤稿声明即可。

其次，他作为导师并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在美国大学，系、院、学校各级都有受理学术造假、校园欺凌举报的办公室和相应渠道。如果导师逼迫学生造假，或对学生进行欺凌，学生完全可以拿着证据去举报导师。

最后，指控他学术不端更是无稽之谈，陈慧祥的论文发现问题之后，是他坚持要求陈慧祥对错误进行纠正，最终发表版本已经本着学术诚信原则进行了更正和修改。如果是不负责任的话，他本人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或听之任之，任由学生使用错误数据。

对于陈慧祥自杀的原因，李涛将其归咎于原生家庭的不和睦，感情生活的不顺遂以及学业前途的不明朗。

“陈慧祥是自杀，警方已经结案，此案无任何刑事责任人。陈慧祥微信朋友圈言论，陈慧祥和实验室同学的交流，陈慧祥微博，陈慧祥 YouTube观看列表等证据表明，陈慧祥属于抑郁症。”

在李涛看来，陈慧祥的家人对陈慧祥的死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据警方调查，早在2019年5月，陈慧祥就向女友以及家人透露过过自杀意图，但他们一直都没有通知导师以及校方处理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的专业人士，致使最后悲剧酿成。

那么到底是谁逼死了陈慧祥？

官方调查结果：控告属实

陈惠祥去世后，家人把学校告上了法庭，要求学校进行经济赔偿。经过漫长而坎坷的调查，2021年2月初，ACM和IEEE联合调查委员会公布了调查处理结果：

1、有明确证据表明陈慧祥的论文评审过程中作假利用私人关系走后门让陈慧祥的论文顺利入选，大多数审稿人是李某的朋友；审阅过程被打乱，导致学术欺诈；

2、涉事论文被撤回，李涛和违法同僚将受到15年的出版禁令，期间不得参加ACM的研讨会。

这也是 ACM 出版规定中对其成员最为严重的处罚。

事后，ACM总裁亲自写信给慧祥的父母，告知判决。

佛罗里达大学随后发布了对李涛的停职通告。

迫于各方压力，李涛于4月10日向佛罗里达大学提交了辞呈。

李涛的妻子也于3月提交了离婚申请。她表示自己和李涛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李涛和佛罗里达大学方面都不愿意对此事发表任何评论。媒体也多次试图联系校方和李涛，最终都没有收到回复。

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逝去，这是令人痛心和惋惜的。陈慧祥原本拥有大好的前途，却在30岁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