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她们真的走出房间了吗？

在物理世界中，四面墙可以围起一个房间；在赛博空间里，话题和兴趣也可以围起一个房间。卧室、厨房、教室、办公室、朋友圈、家族群、兴趣小组……无数个不同的房间构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2020年，韩国的“N号房事件”让一个炼狱般的黑色房间浮出水面，震惊世界。

尽管该事件最终引起广泛关注，但事实上，大多数人最初并未料到这起犯罪的严重性。N号房是一个长期存在于韩国的性侵犯案件，虚拟的房间充斥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罪恶。

影片截图

所谓的“房间”，其实就是通讯软件Telegram的聊天群组。在该平台群组中，用户可以相互交换加密与自毁消息，发送照片、影片等所有类型文件。每一个聊天群组就是一间“房”，每间“房”都有一位“房主”。而N号房则意味着有N个这样的聊天群组，从群组到成员数量，都无法具体计数。在涉及本案件的“N号房”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色情内容，包括熟人偷拍、甚至还有儿童和婴幼儿的色情影像。此外，犯罪分子借由病毒链接获取女性私人信息和照片，通过勒索控制受害人，进行性虐待和精神虐待，并在群组中分享以获得金钱利益。房间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对受害者进行人身攻击和辱骂。

据韩国警方调查，在韩国5200万的人口中，有逾26万人共享过N号房非法色情淫秽影片及照片，这一事件也被多家媒体贴上了“韩国之耻”的标签。

2022年5月18日，由崔镇成导演的网飞（Netflix）原创纪录片《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上线。这部影片通过对几位记者和调查员的采访和大量的动画影像，梳理从发现N号房到最终抓捕房间管理员和群组创建者的时间表，较为完整地呈现了这一事件从发酵至解决的全过程。

Netflix官网截图

影片开头，女孩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在购物网站上浏览特价衬衫。她不会料到，一则来自陌生人的信息将彻底摧毁她的平凡生活。

女孩误点了网名为嘎嘎（Godgod）的陌生人发来的钓鱼链接，她的私人照片和信息随即遭到泄露。被嘎嘎胁迫的女孩成为了性剥削的“奴隶”，不得不拍摄、发送更多的色情照片和视频。女孩以为自己发送的内容会“阅后即焚”，没想到剥削者在虚拟房间内直播着全程，上千人为她的痛苦在线狂欢。

影片截图

性别问题一直是韩国社会的敏感话题。事实上，就像影片中所说，无论是女性遭受的性虐待，还是网络上散播的未成年人色情视频都已经是这个国家司空见惯的社会问题。两名女大学生组成的火花追踪团早在2019年就针对N号房事件进行了报道，并获得当年深度记实探查报道大赛的优胜奖。虽然她们多次向警方提供相关信息，但这件事情像掉进那个看不见的房间一样，没有引起社会关注。即使是报社记者和电视节目制作人，一开始都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报道的故事。直到2019年11月，《韩民族新闻》的报道才逐渐将N号房推进大众的视线。这个隐形的空间开始为人所见，被困在里面的女性隐隐看到一丝光亮照进了黑暗的房间。

影片截图

为保护受害者，影片模糊了他们的真实信息，虚构了案件中的私人信息、地址、图片和链接。我们并不知道女孩的真实身份。她可能是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正在通勤、工作、上课的任何一位女性，还有可能是我们的朋友或者家人，也代表着我们自己。

影片开场就制造了沉重的压抑感。由于话题的敏感性，影片大部分的素材来自于采访、档案、动画和情景重现。导演崔镇成使用几近克制的客观视角带领观众顺着调查者的叙述爬梳事件，揭开真相。然而，即使是这样，全片阴郁的色调、强对比的光影和骇人的动画仍然令人窒息。

影片截图

采访房间的长纵深和暗色的墙壁营造出了昏暗的环境，与窗外的自然光和室内的灯光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同时，在对记者和调查员的采访中，景别多次快速切换，增强了视觉上的紧张感。观众跟随着叙述和线索，逐渐了解受害者的痛苦经历。

这起性质极为恶劣的网络犯罪最终引发全球关注。韩国时任总统文在寅下令彻查，N号房被迫关停，“博士”“嘎嘎”等部分犯罪嫌疑人被逮捕。然而，在超过26万的参与者中，N号房犯罪案件共计拘提调查3757人，其中只有245人被收押。显然，小概率的轻微处罚并不能够震慑N号房的共犯者。

报道截图

截至今日，类似N号房的犯罪行为仍持续在全世界发生。今年一月，“中国版N号房”事件曝光，经新京报记者调查公布后登上热搜。尽管引发舆论哗然，甚至犯罪嫌疑人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但是由于相关法律的模糊，公安机关和检察部门仍旧无法对其进行严惩。

网络性犯罪因网络的隐秘性和匿名性特点，确实存在取证难、定性难的客观问题。在这样的困境中，越来越多的不满从各个方向涌来，不同的声音相互激荡，甚至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平衡。

年轻的女性受害者被迫搬家、转学，却还是被骚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影片截图

臭名昭著的“博士”赵周彬（音译）原本是人们眼中的优秀生，乖孩子。他成绩优异，当过学报编辑，参加过孤儿院公益活动，甚至被抓前还在与父亲一起练习骑自行车。“嘎嘎Godgod”文亨旭（音译）则是一个拿着手机在街上游荡寻找开放无线网的圆脸男孩，看起来安静又彬彬有礼。但在记者问及是否忏悔罪行、是否对未成年受害者感到抱歉时，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数百万愤怒的韩国民众联合请愿，要求公布N号房26万参与者的个人资料，并修改相关法律以加大惩罚力度。人们认为，如果不从源头遏制罪行，这一切还将再次发生。

在事件爆发之后，还有一部分男性围观者把自己定位为“受害人”。N号房参与者在线叫屈，认为自己只是点击鼠标看视频，什么都没有做错；未参与的人认为报道夸大了参与人数，导致男性整体名誉受损；韩国国内的反女权团体则认为民众的请愿只是女权分子借助该事件扩大自身影响的诡计。

影片截图

这部纪录片从2019年的一封邮件开始，以2020年的两次抓捕行动结束，但故事却还没有讲完。导演崔镇成用几近冷静克制的视角展现了事情的全貌，却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未曾道歉的犯罪者、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的受害者、倍感委屈的看客、愤怒的民众、痛苦又迷茫的调查者和观众，每一个人都有无数的问题。

正如片名所言，这个房间就是地狱之门。《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带领观众用力推开了这扇门，把地狱暴露在社会大众的视野里，N号房被关停了，然后呢？

没有人回答。

片中充斥着大量的采访和纷杂的声音，但是，在喧哗的声音风暴中心的受害者却是无声的。她们被困在无数个虚拟的房间里，看不见边界和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沉默。挣扎，却又无可挣扎。

影片截图

影片的结尾，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拉开了昏暗房间通向光明世界的门。但是门外的世界也是一片未知。她们真的走出N号房了吗？这部纪录片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还在探索答案。

崔镇成的首部作品是2001年的纪录片《FuckUmentary-朴统真理教》，对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斥资200亿韩元修建朴正熙纪念馆的举措进行了激烈的批评。

《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杯》（2002）拍摄了2002年6月韩国举行世界杯期间，在“4700万韩国人的世界杯”的媒体宣传和自我感动的爱国热之外，被遗忘和排除的人的故事。

2011年，崔镇成和其他7位导演去往济州岛，拍摄当时已持续几年并正在进行中的反对韩国军方在济州岛江汀村建设海军基地的抗议，用100天的时间共创了记录短片合集《Jam Doc：江汀》。

《水库游戏》（2017），以2013年加拿大多伦多史上最大的房地产欺诈事件为中心，拍摄了记者朱镇宇（音）追踪韩国前总统李明博的秘密资金的过程。同一年他还制作了另一部纪录片《The Plan》，对朴槿惠当选的2012年第18届总统选举计票系统提出质疑。

《水库游戏》海报

在政治题材之外，他还拍摄过SM经纪公司旗下Super Junior、少女时代等偶像的成长纪录片《I AM》（2012）。

崔镇成也拍了不少剧情片。短片《金秋子》（2005）以同性恋为主题；实验短片《李箱/异常的可逆反应》（2011）以1936年日本殖民时代的朝鲜诗人、小说家李箱（1910-1937）前往东京并因“思想反动”被捕、病逝的历史为背景，重新审视了李箱的生活和死亡的意义。2013年的《少女》则是他的首部剧情长片。

参考资料：

1、N号房事件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2022). Retrieved 21 May 2022, from

https://zh.m.wikipedia.org/zh-hans/N%E5%8F%B7%E6%88%BF%E4%BA%8B%E4%BB%B6

2、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2022). Retrieved 21 May 2022, from

https://www.rottentomatoes.com/m/cyber_hell_exposing_an_internet_horror

3、中国版N号房里被围猎的女孩们. (2022).Retrieved 21 May 2022, from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725821544988874

4、韩国N号房事件始末. (2022). Retrieved 21 May 2022, from

https://k.sina.com.cn/article_1764222885_6927e7a501900pze7.html

5、Telegram_百度百科. (2022). Retrieved 21 May 2022, from

https://baike.baidu.com/item/Telegram/6974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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