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养鸡
书接上回：
“科学有险阻，苦战能攻关”，对于已经把苦战当做习惯的朝鲜弹道导弹科研队伍来说，尽管向上攀登的路越来越艰险，特别是难度很大的多级固体燃料弹道导弹技术，但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仍然会想尽一切方法，即使是那些可能会被讥笑为“土法上马”的手段，继续向着金正恩划定的目标冲击……在上个周末，朝鲜通过两次试验，展示了在即将到来的2023年，力争一举完成固体燃料远程弹道导弹和侦察卫星发射两大重点工程的决心，试验中的一些细节，也的确体现了朝鲜式“土法上马”的精神。而就在12月20日，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金与正发表了长篇谈话，针对南朝鲜傀儡集团对朝鲜有关卫星试验的评论痛骂一番，昨天林海东老师已经评点了很多，这里就不多重复了。而说到金与正提及的，此次以高弹道发射，用于卫星试验的“废铁般的旧型导弹”火星-7，我又想起今年2月朝鲜头一次进行“侦察卫星开发工程计划”的发射实验时，当时在公众号说的，“科学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哪怕这回朝鲜用于搭载摄影机的，甚至可能是改装老旧的火星-7（美伪方面经常称之为“劳动”）液体燃料单级中程弹道导弹而来的产物……”我这回跟金与正也算是五五开了。作为朝鲜当年（1993年开始小批生产测试）第一款射程上能够打击日本的弹道导弹，尽管这款导弹准头不足，朝鲜当年又连核试验都没进行过，真要砸到日本去最主要的效果也就是让东京各路政客群魔乱舞一番，但也是伴随朝鲜走过苦难行军，曾经多次参加过阅兵的主力武器。而今已经被自家大小姐称之为“废铁”，从中不难品出朝鲜对新一代中程弹道导弹的信心。
△当然五轴车底盘还是应留尽留，还有后辈等着用火星-7的射程，按不同来源的说法在1000-1200千米之间，而此次南朝鲜观测到朝鲜高弹道发射的火箭，折合正常弹道时的射程已有1500千米，除了卫星试验件一般来说会轻于导弹弹头之外，导弹进行了加长改装也是重要因素。根据朝方发布的照片，朝鲜此次发射的火星-7（下文称为火星-7改）除了将弹头部分改为容纳卫星试验件的整流罩之外，还加上了一段小巧的第二级，将长细比加长到了11.7左右。△得感谢金与正的“金口玉言”，证实了朝鲜当天确实打了俩，不然国情院言之凿凿的“北傀打了俩中导”本就没几个信的，大家一看照片是个两级弹，“肯定又是你把两级各算成一发了”即使是这样，火星-7改的关机速度仍然不足以让卫星试验件入轨，只能让其在距离地面约500千米的“弹道顶点”停留一段时间，完成预定的拍摄和数据回传等科目后再入大气层烧毁，这一点当然也是朝鲜早就预计到的；作为一个已经成功试射火星-17洲际弹道导弹的国家，朝鲜显然不会把发射侦察卫星的重担交给“老前辈”火星-7改。笔者认为，12月18日发射的第一枚火箭，测的与其说是火星-7改这个“载具”，倒不如说是西海卫星发射场本身。△我个人有一个过于离谱的猜想，由于过于离谱就不耽误时间了先搁这放个图，如果过几个月发现真有关系咱们再扯回来说，要是真没关系就当没说根据今年3月11日金正恩视察时的最高指示精神，西海卫星发射场进行了大范围的施工升级工作，不仅恢复了2018-2020年朝美谈判期间拆除的部分设施，还对相当部分已经严重过时的设备予以维修更换，尽管由于疫情原因，进口设备的调运装配受到了影响，但根据西方商业卫星观察到的情况，整个工程在12月上旬已经取得明显进展。虽然由于西海卫星发射场的发射频率很低，那些曾在2016年保障“光明星4号”卫星、乃至曾在2012年12月12日保障“光明星3号”（备份星）发射成功的功勋设备，可能洗一洗晒一晒拾掇拾掇还能用，但要让这一套近7年来没运转起来过、而今又新老并存的系统，担负起对新型运载火箭和卫星的发射测控任务，必须通过一次实际发射，来检验各套设备的工作交联情况，以及各岗位号手的操作流程。你们每天都在进行核试验，这事儿对你们来说就像玩电子游戏那么方便，但我们就不行了，我们没有超级计算机，只能试真的……干同样的事，惹人讨厌的总是穷人。
所以金与正所说的情况，的确合情合理地证实了朝鲜式“土法上马”的逻辑：用退役的火星-7改装两枚小型运载火箭，第一枚的主要用途是发出遥测信号，检验地面观测站的追踪接收情况，确认西海卫星发射场已经相应地恢复工作能力，第二枚则用于把侦察卫星的相机等送到试验所需高度，全程同样在西海卫星发射场的测控之下，为真正的卫星发射做“彩排”。
△图为今年2月27日朝鲜首次进行侦察卫星部件试验时拍摄的照片，由于当时没有像这次一样公开其运载火箭发射时的照片，存在采用其他更先进型号导弹改装的可能性至于明年3月之后真正的卫星就绪时，出现在西海卫星发射场上的那枚火箭是什么样的……如果图省事，直接拿一枚火星-17（0批次）重新刷个漆、改个整流罩也不是不行——俄罗斯的ROKOT就是这样用导弹改的火箭，也没耽误它一堆发射订单；要是有点审美洁癖就把火星-17的第二级换成个……火星-15？一级再捆点火星-12助个兴？反正这都是金正恩和金正植张昌河们操心的事儿，咱们只管等着看，人类探索利用太空的平台到时候又多了个啥。
言归正传，相比需要金与正“对南开骂”才能有更多信息拨云见日的卫星部件试验情况，同样发生在西海发射场的另一件事，则因为一场突击施工，而早在金正恩视察之前就为外界所知晓。根据商业卫星图片显示，从今年10月开始，在西海卫星发射场原有的发动机垂直试车台东南约200米处，朝鲜修建了一个固体火箭发动机使用的水平试验台，直到12月12日仍有部分施工车辆停在试验台附近，而15日金正恩就来此指导了新型发动机的试验。△估计他这两天是顺便把西海卫星发射场的里里外外又逛了一圈，开心朝鲜此前已经有两个固体火箭发动机试验台，第一个是位于平壤西南方向18千米的台城机械厂附属试验台，始建于80年代，见证了朝鲜导弹和航天事业的初创时期，已经很久未进行过相关测试；另一个是在东海岸、与咸兴市隔城川江相望的马群浦地区，此地原为一个废弃的地空导弹阵地，于2013-14年被改造为固体火箭发动机试验场。2016年3月24日，朝鲜在马群浦试验场首次成功进行大推力固体火箭发动机地上点火试验和箭体分离试验。这次实验的成功，证明了朝鲜具备研制两级固体燃料弹道导弹的实力，为接下来朝鲜于同年8月24日成功水下发射北极星-1潜射弹道导弹，并在此基础上于2017年2月11日成功试射北极星-2陆基中程弹道导弹奠定了基础。随着朝鲜的导弹和航天事业进入火热的“一年四弹”时代，2017年8月，金正恩视察了位于咸兴市的国家科学院化学材料研究所，当时该所展示了试制的纤维缠绕发动机壳体、隔热整流罩等样品，以及未来厂房的筹建规划工作。当时西方专家普遍认为，朝鲜将围绕咸兴、兴南（行政区划上也属于咸兴市）和马群浦三地打造一个独立于液体燃料弹的固体燃料弹生产测试基地。△位于咸兴的固发厂房扩建在2018-2019年基本落成，尽管相比当初的“卖家秀”看着有点差距，但这在朝鲜已经算是比较对板的了朝鲜从2019年至今试射了多款固体燃料弹道导弹，小到一辆卡车能装四个的，大到一艘潜艇塞一个都悬的，所以咸兴这边作为“主产区”经常有见天儿就往日本海打上几发的场面，位于兴南的燃料生产厂自然也是忙的不亦乐乎；然而在一江之隔的马群浦试验场，这几年不仅没有什么新进展，只有小型试验台进行了几次短程弹道导弹的发动机试验，金正恩视察过的那座大型试验台更是在很少几次测试之后，从2018年开始一直闲置着。到了今年3月11日，朝中社报道金正恩视察西海卫星发射场的情况时又提及：“（金正恩）就扩大发动机地上点火试验场的能力、采取措施保障运载火箭的运输便利性、改变发射场周边生态环境、在发射场对面山脊的安全区新建露天发射参观场等在现代化改建和扩建西海卫星发射场方面的问题给予具体教导。” 既然金正恩本人明确要求了“扩大发动机试验场的能力”，那么在原有的液发垂直试验台附近修建固发水平试验台也当属这一范围。然而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困难的工作却拖到了10月才开动，其间有没有发动机及其测试设备的供货进度、以及疫情的影响还不得而知，但从12月16日“迎检测试”的效果来看，这次突击施工还算比较成功。那么为什么金正恩放着他亲自视察过的马群浦试验场不用，非要在西海开工（且不论为啥最后成了赶工）一个基本一模一样的出来呢？更不要说把一台新出厂的、仅推进剂重量可能就达到数十吨的发动机，从位于东海岸的咸兴运到西海岸的发射场得多折腾……这就得说说，当初他们这套导弹工业体系是怎么落到那儿的。△赶工是绝对赶工的，赶到干相关专业的朋友都怀疑自己干的和朝鲜人干的是不是一个专业在上世纪80年代，当朝鲜将弹道导弹发展的这部分“科技树”定点在咸兴时，咸兴市不止是朝鲜化工产业的中心城市（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由东德为主负责援建），更是朝鲜当时毫无争议的第二大城市（1982年与上海市结为友好城市）。然而时至今日，朝鲜弹道导弹工业的飞速发展，很可能已经冲击着近年来受内外因素影响建设速度缓慢，但人口却仍然稳居朝鲜第二（80万）的咸兴市的基础设施容量。当朝鲜以大推力固体发动机为代表的新型导弹研制工作进入质变阶段，使得咸兴市周边的道路、供电等基础条件越来越难以兼顾国防和民生两头的需要时，将一部分重要实验设施集中到西海，更好地利用为西海卫星发射场专门保障的高等级道路，以及一些通用测试设备，这很可能说明朝鲜开始以更加谨慎的方式对待接下来的挑战。△这个试验场选的位置风景也不错，如果评选一个“新先军八景”，绝对有它一份。“把这样的发射场转变成为征服宇宙的大军的前哨基地和出发点”！话说我国上个世纪谋划固体燃料发动机的研制时，受当时的技术、政治和安全等因素影响，在工厂、试验场的选点上也曾一度分散布局，最终反而导致了不少浪费；目前国内固体燃料和液体燃料发动机试验，均在航天科技四院401所（西安航天动力测控技术研究所，下辖辋川试验区和白鹿原试验区）和六院165所（西安航天动力试验技术研究所，下辖清水头试验区、凤州试验区和抱龙峪试验区）进行，在满足繁重实验任务的同时，使布局更加合理经济。回到这台新型发动机本身，以金正恩等人为参考物来看，其直径大约为1.8米，与朝鲜在2020年和2021年阅兵中亮相的北极星-4/5潜射弹道导弹相当，很可能是与之配套的型号。至于朝方报道中提到的“140吨推力”，看似已经超过了直径2米的长征11号运载火箭第一级（最大推力120吨），但最大推力远非衡量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性能唯一的指标，还要看平均推力、燃烧室平均压强、工作时间、总冲量、比冲量……不过照片中展示的发动机喷管让人印象颇为深刻，笔者2016年曾经撰文分析过朝鲜在大推力固体燃料发动机上使用燃气舵控制的情况，而在6年后的新型固体燃料发动机上，朝鲜很可能已经应用了效率更高的柔性摆动喷管控制，如果它在试验中确实如报道的那样展示了“推力矢量控制特点”，的确体现了朝鲜在固发领域缩短与世界主流水平差距的成果。总之等我们下次再见到这台发动机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射程更远的“北极星”家族新成员首次试射成功的日子了，虽然到那时候丹东大草莓估计是下市了，但到时候一定还可以卖点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