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朋友却成了明日的敌人，
这就是历史。
——（巴基斯坦）真纳
三次归隐
2002年底，文在寅的大哥卢武铉当选韩国第16届总统，甫一当选，卢即致电文，邀其来首尔一晤。文在寅携太太与卢武铉夫妇来了个家庭聚餐，四人于酒店高层相谈甚欢，卢、文二人，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把酒临风，豪情干云，窗外的青瓦台，影影绰绰，映入眼帘，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月后，文在寅被卢武铉任命为民政首席秘书官，位列青瓦台第二号人物。上任不久，文在寅便对韩国政坛的尔虞我诈感到疲倦，萌生退意，辞去公职，做个背包客，千山独行，登高远望，徒步喜马拉雅，欲忘记世俗纷扰。文在寅走后，卢武铉开罪财阀，命犯宵小，惨遭弹劾，彼时文在寅下榻加德满都酒店，看到新闻，大惊失色，立即结束闲云野鹤的生活，从加德满都转机曼谷，飞回首尔，不眠不休组织反对弹劾的烛光集会，直到卢武铉转危为安。卢武铉退休后，回老家釜山峰下村置地，每日侍弄树木，种花种草，箪食瓢饮，俨然一老农，文在寅则在距离峰下村不远的梁山梅谷定居，陪大哥一道“退出江湖”。2009年5月23日，卢武铉被李明博及其背后势力戕害，为表赤诚，剖心析肝，于猫头鹰崖一跃而下，摔成重伤，不治身亡。卢武铉惨死后，文在寅为报仇，再披战袍，几番进退，如愿问鼎青瓦台，施展霹雳手段，彻查李明博在任时贪腐旧事，将其“贪腐家族”来了个团灭。二零二二，五年期满，大仇得报的文在寅，满头白发，胡子拉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举目山河，无不落拓，在英雄暗老之际，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归隐。我从文在寅的归隐与复出中，见其肝胆肺腑，亦见其豪侠气概，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被称之为“青瓦台魔咒”的韩国残酷政治生态下，文在寅在第三次归隐后是否能自保，成为无数人关心的话题。
树欲静而风不止
2022年5月10日，文在寅结束5年任期，回到位于庆尚南道梁山的私邸，民众夹道欢迎，文向他们打招呼说：这与卢武铉退休时的场景如出一辙，2008年2月24日，卢武铉卸任后，回到老家峰下村，对前来欢迎的民众，说的第一句话是：文在寅是继卢武铉之后，第二位任期结束后直接回到故乡的韩国总统。当天，2000多名支持者一大早就聚集在坪山村周边，等待文在寅返乡，村子里到处挂满横幅，上面写着：很高兴成为文总统的邻居。文在寅夫妇从坪山村会馆走向私邸，一路上与支持者握手致意，手持蓝色气球的支持者举着“你是我永远的超级明星”的标语，高喊“我爱你”，其情其景，一片祥和。文在寅归隐后，返朴归真，胡子拉碴，银发凌乱，不修边幅，登山玩水，种菜种瓜。7月13日下午，一名示威者，不知是自发还是受人指使，突然跑到文在寅宅邸前指名道姓大肆辱骂，有游客见了，颇为不满，上前理论，两人挥拳相向，大打出手。此后，不断有抗议者前来滋事，举着高音喇叭，叽里哇啦，喋喋不休，噪音之剧烈，竟然令当地10名年过七旬的老头被送往医院，文在寅也是年近七旬，不堪忍受，一度报警。韩国有报道指出，文在寅归隐后，外表不修边幅，其实是故意为之，目的是——示弱。他想告诉韩国现任总统尹锡悦，自己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执政，皓首之际，无非图个平安清静。文在寅养了两只丰山犬，一只叫“小熊”，一只叫“松江”，是其在任时由朝鲜政府赠送。退休之后，文在寅与狗为伴，其乐融融。尹锡悦还是总统候选人时，曾表示支持文在寅退休后饲养这两只狗，认为这是最有利于动物福祉的方案。但等到尹锡悦上台后，却突然变卦，称这两只丰山犬属于国家财产，必须收回。此时，文在寅已抚养爱犬四年，在尹锡悦威逼下，只好将两只狗“献给国家”。
是敌是友
在竞选总统之前，尹锡悦当了20多年检察官，人称“铁面御史”。2007年底，总统候选人李明博涉嫌参与股价操纵案，尹锡悦参与查办，几番调查，搞得李明博痛苦不堪，但最后还是涉险过关，成功担任总统。李明博下台后，朴槿惠上任，彼时，韩国国家情报院被曝光，利用网络水军干政，助朴槿惠赢得大选。尹锡悦负责查办此案，当时的尹血气方刚，虽受朴槿惠党羽威胁压制，仍不为所惧，正面硬刚，甚至在电视里自曝遭上层施压，轰动一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在尹锡悦失意降职时，得到了一个人的赏识——时任共同民主党党首的文在寅。文在寅明白，若要为大哥复仇，尹锡悦是一把可遇不可求的“好刀”。文在寅赢得大选后，火速提拔尹锡悦，让其得以在后来震惊世界的朴槿惠“闺蜜干政门”和财阀三星太子李在镕的调查起诉中，起到关键作用。最终，朴槿惠和李明博，都由尹锡悦亲手送进大牢。文在寅为犒劳其铁腕作风，于2019年任命其为检察总长。在韩国，法律赋予了检察官极大权力，检察总长虽为总统任命，却不受总统换届影响，而且，检察官可独立负责韩国国内刑事案件的侦查及结果，一人一案，从一而终。对此，文在寅任命心腹曹国担任法务部长，以削弱尹锡悦的权力，却适得其反，导致尹锡悦疯狂反扑。尹锡悦认定曹国以权谋私，发动300万人示威，使其上任一个多月便因压力山大撂挑子辞职。曹国辞职后，秋美爱顶上，运用调查指挥权，对尹锡悦实施停职惩戒，2021年3月，尹锡悦宣布辞职，转而投身政治，加入当时的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党，不久便来了个华丽转身，成为代表该党的总统候选人。竞选期间，尹锡悦放话，若入主青瓦台，将对文在寅展开清算调查。这就有了我们上一节描述的文在寅退休后的种种匪夷所思的遭遇。
茱莉
针对坊间盛传的“青瓦台魔咒”，尹锡悦做了如下四件事。一、将总统办公地点从青瓦台搬到龙山，此举抽空了当地警力，间接导致前一阵死亡159人的“梨泰院踩踏事件”。四、向出狱的朴槿惠“负荆请罪”，表示当年调查“闺蜜干政案”，并非出自他的意愿。这四件事，彼此勾连，耐人寻味，但在尹锡悦诸多行为背后，还有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藏人物，这个人就是尹锡悦那个颜值爆表的太太——金建希。尹锡悦之所以要搬离青瓦台，据说就是因为金建希找道士看过，青瓦台风水不好，在那里办公的历届总统都遭到了不幸。至于另外三件事，调查文在寅，特赦李明博，示好朴槿惠，是否金建希也有份参与决策，那就不得而知了。2022年1月16日，韩国MBC电视台曝光了金建希的“7小时录音”，内容十分劲爆。这段录音是金建希与“首尔之声”某记者的谈话录音，时长7小时45分钟，录音时金建希本人并不知道。录音中，金建希对记者说，我丈夫（尹锡悦）如果成为总统，你将获益良多，如果李在明成为总统，你想想你能得到什么。金建希还向记者表示，要是做的好，将来可以给你1亿韩元。针对外界盛传的金建希曾是江南夜店陪酒女的传闻，金建希轻蔑一笑，回应道，我性格上根本不喜欢夜店，我可是高尚的人。录音曝光后，韩国各界大哗，一些韩媒甚至说，尹锡悦只是前台傀儡，金建希才是幕后实权人物。面对漫天风波，金建希发表声明，自己不仅对丈夫（尹锡悦）的政治生活不关心，也不想干涉其竞选团队。韩国大选如火如荼时，首尔市中心某二手书店墙壁上，一夜之间，多了6幅壁画，其中第一张壁画上写有“茱莉的男人们”字样，还写着“2000某医生”、“2005某董事长”等7名可能与茱莉有暧昧关系的男人的名字。第二张壁画上画了一个金发女子，写着：茱莉的梦想——成为第一夫人。韩国坊间盛传，茱莉是金建希在江南娱乐场所工作时用的艺名。这六幅壁画受到极大关注，韩国国民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甚至有一些强硬的“女权主义者”来到这里进行“朝圣”，把茱莉当作崇拜的偶像。最后，事情闹的太大，尹锡悦不得不出面澄清，说近期有不怀好意人士，发布带有猥亵意味的言论，诸如“金建希曾在花柳界的娱乐街区做活”、“金建希拥有让男人不能自已的床上功夫”等，统统都是谣言。韩国是个魔幻的国家，前有朴槿惠的“闺蜜干政门”，如今又有尹锡悦的“太太干政”疑云，此事是否会继续发酵，不妨走着瞧。
打破魔咒
关于青瓦台魔咒，我写了好几篇文章，最长的那篇《青瓦台魔咒》，长达3万多字，用讲故事的方式，将韩国近半个多世纪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府更迭做了全面透视。朴槿惠之父朴正熙被刺死后，凶手金载圭（时任韩国情报部部长）试图劝说青瓦台各高层实施紧急戒严，青瓦台各部长称，宣布戒严必须有足够理由，以此逼金载圭坦白朴正熙被刺经过和主谋，金载圭急了眼，豁了出去，大声喊道：所谓青瓦台魔咒，其实是韩国政治特有的积弊现象，韩国总统任期为5年，不得连任，在韩国，新政府往往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要去抹黑前任的政治遗产，让前政府总统及官员陷入刑事调查和其他各种丑闻。一个在政治上跛脚、虚弱的韩国政府，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文在寅执政5年，致力于改善中韩关系，曾向北京保证，韩国不加入美国反导体系，韩美日安全合作不会发展成为三方军事同盟，韩国政府不考虑追加部署萨德系统。文在寅在位期间，其支持率为历代韩国总统最高，平均支持率约40%—50%，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说明，相当数量的韩国民众并不愿自己的国家沦为美国的附庸。文在寅是最后一位以青瓦台为总统办公室的韩国总统，在我看来，他很有可能成为打破青瓦台魔咒的第一人，除了领先于历史历届总统的民众支持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韩国现任总统尹锡悦的“开窍”。如上文所说，尹锡悦为自保，可谓不遗余力，又是更换办公地址，又是大赦李明博，又是讨好朴槿惠，但他早晚会明白，自己和文在寅，好似连环套，若想让自己善终，最该做的一件事或许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