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太苦，这么穿才能使我快乐

2022-05-29 09:05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这是一种对抗焦虑的方式，大色块的层叠伴随着一定程度的放纵。

文｜达达

多巴胺穿衣法

在疫情之前，如果你穿成一只“行走的火龙果”（玫红色套装），或者“圣诞树”（全身上下颜色多于3种）是会引人嘲笑的，毕竟花哨有花哨的方式。看看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就知道了，这位“对称强迫症”导演深受时尚青睐，他不仅在颜色搭配方面提供了多套范本素材，更善用色彩来制造童话感。比如在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大块大块高纯度的色彩，将二战前欧洲的化身——布达佩斯大饭店，烘托成童话城堡般的存在。

《布达佩斯大饭店》剧照

饭店外景和内饰充斥着大量的粉色和红色，纯净美好又富丽堂皇；酒店制服用紫色，优雅神秘又寄托了一种时代风貌；反派都着以黑色，为画面增添了挥之不去的阴沉。他能够把多种高纯度的颜色糅合在一起又不显得突兀，除了同色系搭配，另一个原因就是在所有色彩上加了一层淡淡的灰，降低饱和度。

低饱和度一直以来被奉为色彩搭配中避雷的金科玉律，还有同色系搭配和互补色系搭配，但对于2022年来说，这些通通可以不必理会。

从霓虹灯调色板、扎染到五颜六色的首饰，“多巴胺穿衣法（dopamine dressing）”正在盛行，顾名思义就是改善穿戴者情绪的穿法。表达乐观情绪的单品需求激增。时尚搜索引擎Tagwalk报告称，今年春夏季时装秀上的色块比上年增长了273%。只要你愿意可以打翻调色盘——蓝、红、绿、粉混一起，橙、青、紫、靛搭一块，甚至从头到脚都是同一种亮色，也能自成一格。

《爱乐之城》剧照

色彩的表达总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观者的感受。大约从五六年前，黄色开始主导流行文化：蕾哈娜穿着被调侃为“煎饼裙”的黄色礼服出现在met gala的红毯上，社交媒体开始对黄色另眼相看，使它成为一种适合instagram的明亮色彩。

在此之前，明亮的黄色常用在卡通形象上，小黄人、比卡丘、辛普森……虽然它们的设定并不都是刻意的，但黄色的波长更易于被人眼识别，所以更吸引眼球。动画片《辛普森一家》就是典型案例。主创团队希望宣传片在电视上出现时，哪怕人们正在迅速调台，也能留下印象。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黄色能让人联想到麦田、夕阳、向日葵等纯朴的意象，随着都市孤独症候群越来越庞大，大家似乎时刻都在渴望一次远离水泥森林的度假。“Z世代黄”没能像“千禧粉”那样搅动风云，不过也大大地提高了黄色在时尚色彩谱系里的地位。

当化妆师要表达强烈的想法时，蓝色永远是最好的工具。明星化妆师帕特·麦克戈拉斯（Pat McGrath）认为，在蓝色眼影几十年间的演变历程中，它始终代表着异域风情和极致性感，甚至“蓝色眼影已经彻底改变了烟熏妆”。如果用在纺织物上，靛蓝的影响力更大一些。人造靛蓝至今仍然是服装行业的首选用蓝，T台天桥上的常客，也是安迪·沃霍尔口中：“I want to die with my blue jeanson”的那种蓝。

把靛蓝的饱和度再调高一些，就会得到克莱因蓝。传统的油画调色油常令蓝色颜料在干燥之后暗沉无光，而天鹅绒质感的克莱因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它更纯粹凝练。这一抹饱和艳丽的蓝对时尚、设计和艺术影响深远。Céline在2017年春夏系列用带有蓝色肌肤印记的白色连衣裙向它致敬；在英国导演德里克·贾曼拍摄的电影《蓝》（1993）中，从始至终都是满眼的深蓝色，没有画面或情节，也没有人物，只有诗意的背景音乐和贾曼安静的自白。

“多巴胺穿衣法”就像一个转换扳手，把时尚从“诧伎风”扳到了“孟菲斯”，通过色块的撞击营造趣味和欢愉。相比之下，全黑的衣橱不再是神秘而忧郁的代名词，它完全符合基于规则的旧时尚理念，但也太过安全（保守）了。有时尚评论人认为，要说疫情对时尚造成哪种最易辨识的结果，那就是“功利性被实验精神所取代”。说直白点就是卸下了偶像包袱的设计师开始不讲章法，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未经市场验证的），甚至令人费解的尝试，打翻调色盘算是其中一项。时尚心理学家唐恩·凯伦博士则认为，这是一种对抗焦虑的方式，大色块的层叠伴随着一定程度的放纵。只要喜欢可以忽略搭配是否匹配，“我们不再仰望他人，而是仰望自己。”

Chanel 22ss 成衣系列

“看我，看我，快看我”

“多巴胺穿衣法”反映在T台上，则表现为大量单色造型。同一种颜色的反复叠加，仿佛在高呼，“看我，看我，快看我”。以华伦天奴2022秋冬系列为例，视线所及全粉色布景的时装秀冲刷了观众的视觉感官。这种粉是色彩机构彩通和华伦天奴联合发布的，一种高饱和度、略带紫色荧光的粉。创意总监Pierpaolo Piccioli早在2017年就为这个向来以“红色”著称的时装屋引入了新的标志色，接连几季的使用，粉色成为了华伦天奴的第二个标志色。他还通过服装上“粉色即朋克”的口号进一步突出其粉色哲学。

上一次在社交媒体上起到刷屏级功效的颜色可能是葆蝶家前任创意总监丹尼尔·李的鹦鹉绿。《纽约时报》评论说，若人们以为是尼尔·李凭空想出了鹦鹉绿，那就太天真了。近几年来，荧光剂般明亮、顽皮又粗鲁的绿色无处不在。不知何故，它像是“千禧粉”的解毒剂。这种既不温和也不自然的绿色是夺目的、令人厌恶的、有自我意识的。它更像是一种数字化时代的绿色，让人想起90年代的美学和早期的互联网文化。

Fendi 22ss 男装

当下时髦的单色造型不仅呈现出高饱和度的趋势，甚至有些霓虹效果。高调的霓虹色几乎是网络名人文化的代表色，从卡戴珊的荧光绿比基尼，到小金妹的荧光橙连身裙，以及她们都穿过的霓虹乳胶紧身礼服，霓虹色引发过一轮又一轮的病毒式传播。时尚界也逐渐向这种亚文化色调敞开大门。

2019年，霓虹引发过一阵巨大声量的回响。在设计师纷纷从工装、警示牌、救生衣中汲取灵感时，你很可能在街边拐角遇到某个头戴安全帽、身穿亮橙色CALVIN KLEIN 205W39NYC 铁锈外套的“消防员” ，或者夜里碰见脚踏普拉达高筒橡胶靴、外披黑色尼龙长大衣的“巡警”，种种看似不时髦的“时髦” 正是那段日子时尚的荒诞式流行。

《艾米丽在巴黎》剧照

如果说高饱和度呼应了当下躁动不安的情绪，单色则给创作意图冠上了重音符号。借用惠斯勒的《白色交响曲》：两位身穿白衣的少女倚靠在白色的背景里，开着白花的杏树隐于一角，画家以微妙的色调关系来表达自己对白色的感受。王尔德评价这幅画“如果简单而独立的色彩击中了正确的艺术基调，整个理念也就变得清晰起来。”对于设计师来说，在单色的衬托下，模特和时装都放大了，细节也更加“言简意赅”——编织纹理、刺绣、剪裁成了“找不同”游戏的对象。

惠斯勒的画作《白色交响曲》

有趣的是，从前几季的古驰、JilSander到芬迪2022春夏男装秀场，不乏浅绿色的单品和成套造型。浅绿色（palegreen）也被称为“病态绿”，仿佛叶子因光照不足而微微泛白。脱离自然语境，病态绿成了反乌托邦的存在。科幻电影《逃离地下天堂》（Logan’s Run，1976）设想公元2274年，人类文明的残余居住在一个封闭的城市里，电脑负责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繁衍后代。年轻女孩穿的浅绿色裙子看似一抹生气，实则呼应了人工环境中的末世气息。如此说来，今年穿上一套“病态绿”再应景不过了，它既让人憧憬诗意的田园，又让人对这份理想化情愫心生怀疑。

排版：盐巴 / 审核：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