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电视剧了。在每天的工作、写作、劳作中,其他事情都只能在碎片时间中进行,所以,曾经排斥短视频的我,也开始看视频号,因为方便,不用跨app。一个app解决所有问题,其实是生活所迫,是倦怠之下的惰性选择。
生活是没有大片大片的时间的,没有大块大块的恒定的背景的,也没有统一而深刻的思想体系的,个性风格和能力也没有一个进化迭代系统的。在日常中,混乱、破碎、失序成了常态。精神世界,本来是千姿百态的,像钟乳石的溶洞一样,可以流淌和沉淀很多负面的东西。但现在是各种坍塌,垃圾和碎片越多,越要向外求、求外助,外部环境又没有那么多机会、空间,没有那么多高质量的人格和情感,可以供我们去沉浸式养生、养心。以前是学历膨胀、title膨胀,现在连生活都膨胀了,太卷、太挤了。生活空间被挤压,个人命运变动大,普通人感受到的悲欢离合、情节变换、生活震荡的程度,跟以前少数传奇人物的生活可以“媲美”了。听一个朋友说起现在银行招聘现状,要求都必须是本科北清复交或外面的常青藤大学,库存的人才也必须进行末位淘汰制,那个排名最后的指标,一定会顺理成章地落给怀孕的女人,因为她们出勤率和对公司的贡献率,肯定满足不了要求。朋友感慨,10年前,学渣们还是有机会的,女人们还是有机会的。但现在,任凭人们那么努力、那么拼,最后也拼不过时代生活的膨胀,个人生活的倦怠。只有倦怠的人,才需要打新的鸡血,不断被励志要独立,要搞钱,其实精神生活还是空虚。
一、
为什么倦怠?是因为太努力、太入世、主动或被动地太想要了,然而又没有结果。
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叫《倦怠社会》(是韩裔德国社会学家韩炳哲写的),其实儒家主导的东亚社会,充满了入世的积极性,但也出现了很多抑郁症、注意力缺乏症、疲惫、焦虑等等。于是韩炳哲提出一个概念叫“肯定性暴力”,倦怠是太过追逐世俗目标导致的,过度生产、超负荷劳动、过量信息,人们不断被成功逆袭故事、做一番事业、追求幸福和成就等等目标和任务所充斥,陷入过度积极性,完全自愿地自我剥削。就像热播剧《去有风的地方》里的许红豆,她的工作是五星级酒店的前厅经理,每天都在做琐碎的服务工作,站到了“足弓塌陷”,连恋爱都没有时间谈而分手。刚毕业的时候存钱,能买北京几平米的房子;十年过后,还是只能买几平米。就像她说的那样,“工作之前一直学习学习,工作之后一直工作工作,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落人后,不服输,转眼十年过去了,没房没车没对象,只有病。”这样的女生内心深处有追求,实际境遇却不如一开始就通过各种关系进行阶层跃迁的。现代人的精神内耗只是其中一个部分,为了更好的绩效,持续焦虑,而越是焦虑,越是消耗自己。事情一有不如意,马上陷入自我谴责和自我攻击。对效能的无节制追求,必然导致心灵的梗阻、孤独的疲惫,倦怠社会,其实有很大的温床。现在叠加疫情等不确定性影响,这种倦怠感席卷了每个人的身心。如果一个女孩子只懂得学习和工作,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对象,只剩下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闺蜜,最后闺蜜还癌症走了。人生的信仰体系就塌了。怎么重建啊?人需要跟自己和解,需要无为而治。有些东西,你松弛、柔软下来了,迎着风吹着,自然就感应到了。无为的倦怠是消极的,却能激发灵感。这也是《倦怠社会》提出的方案。曾经人们是失恋失业去云南丽江、大理,现在,人们为了疗养心灵,追求精神上的重生而去有风的大理,算也是一种迭代吧。生命能量低的时候,就应该找个新空间沉浸一下。故事安排了一个好的相遇,一个好的男人,似乎能拯救这样的女人。连谈恋爱都会考虑,不要女人为男人妥协和牺牲。但估计现实中是没有这样的男人的。所以,这样的故事,更多的是诞生了很多的“好奇”。这种出现一个合适的、理想的人与生活事业环境的几率,太低了,所以《去有风的地方》才是一个合格的乌托邦偶像剧。人的信仰体系应该怎么重建啊?多维度、高维度的人出现,给你启发和碰撞。或者,你抓住一些机会,推出自己的作品和产品,走上“超级个体”的道路。那个著名的热搜演员王子文,她因为单亲家庭缺安全感,总要确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她,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安全感,但是最后明白,其实安全感来自自己情绪稳定、内在富足,以及有经济实力。不过,人都要顺其自然地过,不要强扭。你想去的地方,就去吧,想见的人就见,想做的事就做。这就是不确定年代的生存格式。
这样才能松弛,才能不经意间有新的转机降临。你太求了,太要了,人生是没有如此的转折点、契机被你预料到的、被你踏住记住接住的。就像许红豆,要完成闺蜜的心愿,去云南玩,去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当一个“废人”。那个地方是有风小院。去躺平,去释放,或许还有可能绽放。最近,电视剧也是都带着“风”,《去有风的地方》《纵使疾风起》《向风而行》,等等,人们太渴望改变了。许红豆的疑惑是:钟表的齿轮坏了就换,社畜离开了流水线也会很快有替代的人,但作为一个人,当我们身体的齿轮坏了,我们从哪里找替代?我该如何存在?《心之道:致焦虑的年代》里说:技术的进步让我们生活在一个忙碌的、发条般的对人类生理施暴的世界里,它使我们专注于越来越快地追求一个未来而心无旁骛。在快速变迁的经济社会,人的生理和文化空间都显得逼仄。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层面都太低维度,太表象了。也没人愿意交换出好的东西、高质量的情感与真心。不是同一个气质的、同一话语体系的人,就会相互摩擦和伤害。这也是常态,避免不了。人需要经历、需要观点,更需要专业和性情,也需要柔软、多元和包容。不然,大家都是同床异梦,甚至同室操戈。时间也沉淀不出来那些隽永的东西,没有成系统积累的思想和悠长的回忆,我们都是空壳,我们不过是随着宇宙膨胀而消亡的东西。我们是生活膨胀、内心焦虑的产物。塞涅卡说,没有精神思想消遣的闲暇就是死亡,它就像把人活生生地埋葬。人对自己的解药,还是加固自己的心房。让自己活得更高级,只能是自己有笃定的哲学,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开心不开心,都得吃好睡好,都得劳作,并与理想“厮混”。2021年有个韩剧叫《海岸村恰恰恰》,也是把首尔的都市恋爱搬到了海边农村。人总要寻找一些老空间里的新空间,探寻一点新鲜东西。所谓的从红海里面找蓝海。
城市思想,跟农村思想一样,有时候也是根深蒂固的,但是城市思想本身比较善变。一般来说,男主角要有非主流的思想,才能让故事变得丰富起来。如果还是一群价值观单一,一心一意挤破头要成功和扬名立万的人,一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故事。中国的乡村也需要这样的叙事,其实更需要这样有丰富多元多义思想的人。我们是一个非常重视政治和经济的国度。没有人实实在在地关注生活本身。像沈复芸娘《浮生六记》里的那种“布衣粗食,人生可乐”,并不是普遍的人生追求。我们需要的是赢,是成功,是地位,因为不安全感仿佛谁都有,所以更需要获得感。在新的人群,新的时空里,也能做新的事。人挪活。只要自己一段时间不变了,就应该警惕了,未来的人,都应该适应风,适应变化,用一种更加“松弛柔软自洽酷”的状态。刘亦菲第一次饰演现代电视剧,那感觉,也是松弛的,虽然她在网上被人批评不会身材管理,但正是这样,我觉得味道和感觉都到位了。生活应沉浸式投入,紧致静心,而不是一地鸡毛碎片着、蓬松膨胀着……愿大家新的一年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