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观察 | “中国白宫”的时代符号

【编者按】在吴国勇“中国白宫”即将撤展前，著名社会观察家、摄影评论家杨浪先生驱车从北京五环外来到宋庄「风面影像空间」看展，对本次展览给予肯定，随后有感而发写下了这篇文章。征得杨浪老师的同意，特此转发。

▲ 安徽阜阳颖泉区政府大楼

“中国白宫”的时代符号

文 / 杨浪

▲ 《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办公大楼设计浅谈》

作者：刘川，刊于《重庆建筑》2003年第6期

一位参与了重庆高级法院建筑设计的设计师在题为《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办公大楼设计浅谈》（《重庆建筑》2003年第6期）中说：“采用中式风格，流于陈旧封闭，采用现代风格，又流于平淡，法院性格不突出；纵观世界各地法院建筑，形象较佳者，多为西欧古典风格，为此，本工程最后采用欧式古典主义处理手法。”

▲ 北京宋庄艺术区「风面影像空间」展览现场

所谓“欧式古典主义处理手法”就是，罗马柱+希腊门楣+拜占庭式穹顶，它的代表性建筑就是美国白宫（美国国会大厦，民间俗称“白宫”）。

继共享单车坟场的《无处安放》之后，摄影师吴国勇的新一部作品就是以《中国白宫》为主题。出现在他镜头里的“白宫式建筑”有五部分集成：政府建筑，法院建筑，高校建筑，企业与民间建筑，还有与建筑设计相关的文化变形。

政府与法院建筑中的“白宫式样”遍布各地，上述设计师的论文典型表达了方案选择的斟酌。实际上，设计师告诉人们，甲方在几番“毙掉”初选方案后明确表明要的就是“白宫式”样子。

▲ 海南琼海农民自建的白宫住宅

海南一位农民把自己的别墅盖成“小白宫”说得更明白：“我不管设计不设计，我就要喜欢。”

建筑设计从来都是带有时代文化风格的重要符号。在中国，无论是五十年代的大屋顶（典型如地安门与景山之间的建筑群），五十年代末的苏式城堡加小亭子（国家纪委和中科院建筑群），上世纪末的大楼顶上盖宫殿（北京西客站、隆福寺大厦），还是文革中的“简易楼”，新世纪的“鸟巢”、“大裤衩”，无不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记。

任何时候，任何一个决策者（包括“金主”）要把一大把银子堆成一座建筑，这建筑不但要实用而且会成为景观被当代和百年后的人们观瞻与评判，它的样式选择当然是一件大事。

对这个样式的选择一定受那个年代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也反映着那个年代资本与财富对价值的物化态度。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传统与流行的夹缝中，开放—西方—堂皇—庄重等等社会意识在建筑风格倾向上瞄准了“白宫”，“穹顶、三角门楣和罗马柱”被从上到下的审美所接受，而且这也正是中美关系交好的年代，是中国民间财富疾速积累，建筑需求暴涨的年代。于是“白宫们”在中国雨后春笋式生发就毫不奇怪了。

吴国勇的敏锐就在于抓住了这个象征意义丰富的题材，用最朴素的视觉手段最大限度地采集了这些形象。吴国勇的敏锐还在于他不仅采集建筑形态，还着意捕捉了“白宫建筑”之间透露出的复杂的社会心态……

有为张扬财富把厕所盖成“白宫模样”的；

▲ 安徽某酒厂里的公共厕所

有一半天坛祈年殿一半“白宫”的怪诞建筑；

▲ 石家庄，长城文创园

有对外是“天安门大屋顶”对内是“白宫”的“两面派建筑”；

有为了避嫌在收购之后拆掉“白宫穹顶”的“下半身建筑”。

▲ 原北京吉利学院的图书馆被北京大学收购后，铲掉了白宫穹顶和三角门楣。

更有趣的是，还有民间企业家将“白宫”穹顶之上的“自由女神”雕像换成了自己的全身雕像！

▲ 浙江茉织华集团办公大楼穹顶公司创始人雕塑

还有公开报道显示，在某些政府新建“白宫式建筑群”中，发生了重大官员腐败案件。

▲ 吴国勇《中国白宫》纪录片截图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展览。你可以当它是一个深刻的时代印记，也可以轻松地当它做一种社会记录。它还告诉我们，除了“扫街”与“打井”，纪实摄影的社会记录功能还有广阔的领域；除了对光影和心态的捕捉，摄影还具有某种类似田野调查的特殊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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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记】 图文 / 吴国勇

“中国白宫”体量非常庞大，仅“白宫”式法院就有60多座，正在「风面影像空间」展出的只是精选部分。

在五花八门的“白宫”式商业建筑中，除了酒店和公司办公楼之外，还有一个很小的分类也很有意思，就是各种房地产项目中的“白宫”式建筑。

▲ 编后图一：翡翠庄园售楼处，河南洛阳

▲ 编后图二：恒大海上威尼斯售楼中心，江苏启东

编后图一、图二，两者体量差异巨大，但都采用了“白宫”的造型。恒大这个项目位于长江入海口的江苏省启东市，与上海隔江相望。项目总建筑面积高达1200万平方米，是集商住、酒店、会议、饮食、娱乐、运动、保健与商业于一体的超大型综合旅游度假居住区，是恒大集团的鼎盛之作。

▲ 编后图三：上面四座分别是：

福建泉州世贸海上世界、湖南岳阳汉森国际广场

天津河东中海·钻石湾、上海松江国亭花苑

▲ 编后图四：贵州贵阳花果园项目

中国房地产是近几十年间急剧膨胀的行业，大量房子被建出来，这里面就有不少“白宫”的影子。之所以选择这种形制的售楼处（中心），自然是为了激发客户的购买欲。而中国有名的地产公司恒大集团，可能是最喜欢用“白宫”这种形制的公司之一。

▲ 恒大名都酒店，湖北襄阳（停工现状与设计效果图）

这是恒大集团一个地产项目的组成部分，其建筑外观沿用了美国国会大厦的设计元素。2021年，恒大集团曝出负债高达1.95万亿人民币的消息，公司陷入困境，这座在建的“白宫”式酒店也旋即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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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面影像空间

「风面影像空间」与「风面EDU·摄影人文教育」、「风面·摄影新媒体」同属风面文化传媒旗下。「风面影像空间」旨在为展览、工作坊、教育培训、沙龙等影像艺术项目提供空间及相关服务。

乘车路线：

地铁6号线东夏园站下车，出B口，换乘通48路到小堡商业广场站下车，步行700米到达「风面影像空间」；

开车路线：

百度、高德、腾讯等地图，搜索「风面影像空间」，即可直达（院里有少量车位，或将车停放至小铺商业广场停车场，步行至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