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电视剧《狂飙》中以赵立冬(市长)、孟德海(人大主任)、安长林(政法委书记)等人为视角切入,而完全忽略了市委书记这个角色呢?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剧情的设计不方便把市里一把手牵扯进去,总不能全市上下都被腐蚀了吧。
不过另一方面,也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京海市委书记撑不起长达二十年的“时间线”。
因为级别到了一定高度后便会跨区域调动,以《狂飙》为例,从2001年到2021年京海市至少得经历四任市委书记,编剧很难将该角色穿插进剧情。
仔细剖析不难发现,京海市市领导层面分为两批人:一批是长期在本地工作的官,一批是外地/省里调入的官。
高度介入故事线发展的京海市干部均为“本地官”——这其实是符合现实情况的。
剧中京海市委书记出场的镜头极少,其中有敲打赵立冬的一段。在当年风靡一时的纪录片《中国市长》里,时任大同市长的耿彦波给下属局长、区长们开会时有句意味深长的话:而片中的另一段对话,当记者询问为何如此着急赶工程进度时,他又略显无奈的说:现实话题此处不去聊,具体到电视剧《狂飙》,不难猜测,故事发生期间的几任京海市市委书记很可能是“外来官”,有一种“客人”的心态。他们不愿意介入当地事务过深,尤其是矛盾激烈的城中村改造之类的事情。在剧中2006年莽村拆迁的过程中,出现过京海市委书记找常务副市长赵立冬和青华区委书记孟德海谈话的场景(二人均为市委常委)。谈完正事让孟德海出去后,市委书记含蓄地敲打了赵立冬,表示省纪委已经打电话来询问他的一些事情,只是尚不严重。对于外市/省里调入的官员来说,他们往往只在京海干几年就调走,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去主动干涉一些地方属性太强的事务,也不愿意牵扯进地方实力派之间的斗争。假如书记是省厅厅长下放的,或者是其他市的市长/市委书记调过来的,现在市委班子里赵立冬和孟德海不合,他俩又都是经营当地数十年的老江湖、关系盘根错节,而且都干过政法、公安这类强势机关。作为外来一把手,最理想的局面就是班子成员们能够“以大局为重”,和和气气谋发展,京海市GDP蒸蒸日上,自己好高升副省长。至于说赵立冬身上沾的那些破事,人家市委书记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些时候,一把手甚至希望刻意营造出一道“信息防火墙”,就像李达康之于丁义珍那样——用他干活,同时对他的一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做深究。套用耿彦波的那句话:你们是京海市的主人,我这个市委书记最多干三五年就调走了,是京海的客人,我在这里跟你们闹翻脸弄不好两败俱伤,何必呢。于是京海市便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官场氛围:一把手有时会纵容下属,而这种纵容,最终也毁了赵立冬和孟德海。除此之外,很难想象赵立冬二十多年间的所作所为一把手们全然不知,或者历任市委书记都是他的后台。回想起来,其实《狂飙》中的官场情况在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同样存在。就剧中的人物关系看,同为外来官的沙瑞金与田国富明显走得更近,香港记者刘生曾对赵瑞龙说:沙瑞金来汉东的目的就是拿下高育良和李达康这两条“地头蛇”(对应赵立冬、孟德海)。而赵立春也曾派赵瑞龙来劝高李二人不要“内斗”——这与黄老对赵立冬的说的话如出一辙。1830年,迁任陕西布政使的周天爵在陛见召对时,与道光帝有过一段著名的对话。“凡全身远害者,似无过失,而祸伏未发。二十年其人已去,惟国与民受其弊,此不可不察。”从这个意义上讲,《狂飙》中京海市出现种种乱象,绝不仅仅是赵立冬和其个别后台的问题,那些纵容过他的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