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权转载自：国际教育视界（ID: FindingWIE），作者：熊靓
2023年一开年，关于留学的负面信息不断，其中留学断供的话题引发热议。除了土豪们生意的意外“死亡”，中产阶层的失业和投资失败都会给整个家庭带来剧烈动荡。留学断供，是堪比房贷断供一般的“灾难”，对于留学生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如果回国——习惯了国外教育体系的留学生能否适应国内的教育方式？如果留下——没钱交学费如何继续读书？没有文凭，怎么能打工养活自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人选择放弃学业，也有人励精图治、成功逆袭。本篇被断供的主角叫Zoey，来自浙江杭州，千禧年出生。她还在加州读大二的时候就被妈妈通知，家里供不起他们姐弟三人同时在美国留学了，最多只能留一个，并让他们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这个消息让三姐弟都慌了。姐姐在纽约读研究生，弟弟在纽约一所私校读十二年级，到底该怎么办？姐姐第一个在家族群里发了消息：“我已经读完了本科，硕士也接近尾声，学费已经交了，家里只用支付我的房租和生活费就行了。很快我就能找工作自己独立了，不能就此放弃。”Zoey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在想，他们家大业大，怎么一夜之间就没钱了呢？她打电话问妈妈，妈妈把家里的财务状况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现在，家里除了爸妈住的一套房子之外，在杭州市还有两套两居室，价值300万，这是爸妈的养老房，不到不得已就不能卖。补完生意上的亏空，爸妈手上就只剩下不到100万。从坐拥上亿资产变成如今的模样，Zoey简直不敢相信。她冲妈妈喊：“为什么不早点打算，把姐弟们留学的钱都单独留出来，这样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都得辍学，没有文凭我们回国也找不到工作！”妈妈没有解释，只一个劲儿地跟她说对不起。Zoey感到非常害怕，她第一次埋怨起了爸妈。当晚她就开始计算，如果自己要把本科读完还需要多少钱。她现在加州读一年大学至少需要花100万人民币：学费35万，房租25万，日常生活开销包括养车至少要40万。还有两年的大学要读，至少需要200万，而根据如今家里的状况，哪怕是给她100万都捉襟见肘，Zoey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如果回国，她该怎么办？一种可能是转到国内的大学。她找到了在南京某大学任教的表舅，表舅告诉她，回国读书基本没有可能，至少他任教的学校不接受从国外回国的转校生。因为没有通过国内高考，无法解决学籍问题。如果要回国，只能一切从头开始，转学基本无望。从小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呆在国外的Zoey怎么可能有能力通过国内的高考呢？她说自己看中文的能力也就是小学生的水平，出国后几乎就没有学过中文，高考的中文考卷她连看懂都困难，更别说考试了。回国念书、辍学Zoey都不愿意，可爸妈现在已经破产，短时间内也基本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如果要留在美国读书，到底去哪里才能搞到这200万呢？她可是一天都没有打过工的富家女呀！要实现赚钱供自己读书，对Zoey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在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纠结到底回还是不回的时候，家族群里惊现了一张弟弟发出的一周后回国的机票截图。弟弟退了学，这让Zoey更震撼了。对于他们这个更看重男孩的家庭，第一个牺牲的居然是弟弟，她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铁石，很重很压抑。
此前除了每天因为困难掩面哭泣，她从来没有想过姐姐和弟弟该怎么办。她很佩服弟弟回国投入高考这场“恶战”的勇气，更心疼他几乎要从零开始，前途也是最迷茫的。变卖家产，是Zoey决定留在美国继续读书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她清点了自己的财产：银行账户里还有10万美金，是为了办签证存的还有爸妈平时给的，这是她最后的现金家当了，省着用也许能够撑过一年。可Zoey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她决定卖掉自己开了不到两年的宝马，这是爸爸为了奖励她考上大学的礼物，当初买的时候是7万美金。她把宝马开到二手车行，接待她的老板劝她卖了豪车后可以再买一辆便宜的二手车代步，在美国没有车就没法生活。Zoey无奈地跟老板说：“我倒也想，但是我现在连养车的钱都快付不出来了。”拿着卖宝马的钱，Zoey走路去了附近的沃尔玛，买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回家的路上，虽然很冷，但是她感觉踏实了不少，并深刻体会到“手上有钱，心里不慌”。卖完了车，她又开始卖自己的奢侈品。她清点了一下，这些年买了3个LV，4个香奈儿，2个Gucci包，还有7个轻奢潮牌的包。她把这些都拿出来集中放在客厅里，拍了一张照片让极爱买奢侈品的姐姐给她评估价格。
姐姐说：“你也在卖包呀，这么巧，我们姐妹想到一起去了。”Zoey感到了辛酸，这都是电视剧里富家女破产之后的狗血桥段，以前看的时候她都一笑而过，觉得和现实生活完全接不上。可现在看来，艺术的确来源于生活，有时候生活中的苦逼甚至比电视剧里还雷人。自从接到妈妈的断供电话，姐姐就想好了，国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就自己想办法吧，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也许爸妈以后还要靠他们养活。姐姐比Zoey强，她手握纽约大学本科学历，边读书边工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她还是处理了很多奢侈品包、首饰、鞋子还有衣服，凑够了在纽约的房租和生活费。姐姐感叹，真要感谢自己这些年的买买买，手上留了几个爱马仕，这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她在纽约读书，跟Zoey一样从来没有打过工，一到假期就和妹妹飞到欧洲去旅行，Zoey也是在姐姐的影响下开始买名牌的。姐姐告诉她，这些奢侈品不要去二手商店卖，价格上不去，直接放到二手网站上，价格会高一些。Zoey没有姐姐的购买力，奢侈品不多，换来的钱也不多。但是她比她姐姐卖得更彻底，除了日常换洗的衣物，只要在二手市场上有价值的，她都卖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卖完包以及一些诸如Nike这类品牌的衣服、鞋子和帽子，她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如释重负。真金白银到手，留学成功的机会又多了。她还后悔，要是当初更努力点，拿到奖学金也就不会这么窘迫了。现在的她也想像学霸同学们一样奋斗，但是还要面临工作养活自己的重压，她已经放弃在学业上挣扎，能顺利毕业不挂科就知足了。搬到男朋友家，是Zoey决定留在美国读书后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房租是留学中很大的一笔开支，Zoey算了一下手上的钱，支付完学费就只剩下生活费了，一个月两万的房租，她根本就支付不起。此前多次邀请她同住的男友再次提及此事，他跟Zoey说，不用她付房租，把家具和电器搬过来就行，如果以后能够结婚房租就算了，如果分手了再把房租还给他。虽然是男友，但是在Zoey心里这就是寄人篱下。她犹豫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因为经济压力低下了头。她也去看过房，徒步二十分钟到学校的地下室、合租公寓她都看过，价格也算能够承受得起，最便宜的一个床位只要3000元人民币。但对于一个习惯了舒适生活的富家女来说，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居住环境。她和男朋友签了一份合住合同，按照男朋友的意思，如果分手了就支付房租。对于未来，Zoey已经来不及考虑太多了，她迫切需要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男友是富二代，家里的经济条件和曾经的Zoey家差不多，且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留学上的花费是要多少，家里就给多少，几乎没有控制过。Zoey和他是中学同学，大学也在一起，两家人之间互相都认识，也承认了他们的关系。Zoey总是给自己洗脑，觉得被断供了，投靠有能力的男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白吃、白喝、白住，她总觉得不踏实，于是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做饭、收拾房间、倒垃圾，她不想欠男友人情。可平静是短暂的，在男友家住了三个月后，她收到了男友妈妈下达的“逐客令”：“Zoey，你好！我们的家庭是真诚喜欢你的，知道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也深感遗憾。最近我们要前往美国探望儿子，听说你住在公寓里，会很不方便，希望你能够考虑暂时搬到其他地方。”收到信息后，Zoey又一次陷入了崩溃。坐在公寓楼下哭了一下午后，她决定拉着她仅有的两箱行李离开。男友表示等爸妈离开美国之后再让她搬回来。男友的态度让她更绝望了，哪有什么搬回来，都是糊弄她的。她暂时搬到了一个师姐的公寓里，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上的每一夜都是难眠的，Zoey真想立刻买上一张机票回到爸妈身边，哪怕没有留学的光环和工作，至少还有一张床可以容身。她给姐姐打去电话求安慰，姐姐笑她还在梦中没有醒，让她马上擦干眼泪，赶紧去找一份工作。现在的他们没有资格在情感问题中纠结，活下去才是正经事。Zoey说：“姐姐说得没错，‘找面包’是我们第一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对我这样突然被断供的留学生。所以第二天我就去学校附近的披萨店上班了，昂首阔步、光明正大为自己赚取留学的费用。”交了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Zoey银行账户里就只剩下了5000美元。但是她却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七拼八凑把大学的学费给交上了。也是在交了学费的那一天，她在Facebook工作的师姐打来电话，邀请她去当实习生。这通电话让Zoey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虽然实习的工资很低，但是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于是她收拾了行李，退了房子就直奔师姐家。此时的Zoey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富家女，她知道师姐的邀请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她别无选择。为了生活，她白天实习、上网课，晚上还要给师姐做饭、遛狗。除了干活，她还得向师姐支付房租。但她是愿意的，这是投资，对于没有资源的她，师姐就是她和Facebook最直接的联系。师姐没有明说自己的想法，但是每次都非常高兴地收下Zoey递上的房租和礼物。这一年，Zoey物质上过得很辛苦，体会了史无前例的穷日子——
虽然之前断供了，但是手上的钱还够她在外面吃，不用自己做饭。但没有规划地花钱，也导致了她的窘迫，这也是她主动给师姐一家做饭的原因。师姐不给她劳务费，但是吃饭是可以免费的。这解决了Zoey的大问题，她决定就这么蹭着先活下去，虽然有些委屈，但是希望总在前方。最辛苦的还是弟弟，回国之后一直在国内教育体系下煎熬。他本来应该是能够进入美国名牌大学的天子骄子，但回国之后，除了英语满分之外，其他的课程都有点跟不上。她问过弟弟，是不是很难过。弟弟说：“感觉自己就像在一个深井里，两边是光滑的墙壁，根本就爬不上去。从早上7点开始到晚上10点都在学习，还要不停喊口号给自己打气。这是他适应不了的，他想回美国，不想被卷。”
直到今天，即使Zoey已经成为了Facebook的正式员工，实现了经济独立，但是她依然没有能力负责弟弟来美国的学费。2022年夏天，弟弟参加了高考，并且运气还不错，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姐姐说她会来支付弟弟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北京读大学一年才几万块，和美国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姐姐完全可以搞定。曾经面临失学的三姐弟现在总算有了各自的归宿。回首这两年多的折腾，Zoey觉得他们姐弟三人还算努力。在家境还富裕的时候，他们也是认真对待学习的，如果是不学无术的差生，父母一断供，连代写的钱都出不起，也就只能灰溜溜回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