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就是春天了,又不禁想起契诃夫的那句,“春天十分美好,然而没有钱,真是倒霉”。如果不用工作赚钱,人生应该会快乐许多。虽然未经统计,但并不难得出的结论是,只要工作,就或多或少会被伤害,无论身体的、精神的。工作磨损着众人,有的痛苦源于与人打交道,也有些东西不得不自己消化。前一阵,我们向看理想的朋友们发出征集,想要看看大家在工作中,有没有受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工伤”。在得到的答案中,有人的“工伤”是十分独特的体验,比如被装了800万的钞箱压到脚;但更多的,是普通打工人被工作切割的零碎时间,以及备受侵蚀的身心。
在旅游景区当主持人,三月份组织篝火晚会。被游客逮住咬了一口胳膊,流出一丝丝血,遂去医院检查。刚毕业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碰上了团建。互联网团建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还有一些破冰互动活动,其中有一项是在指压板上光脚摇大绳,我摔了一跤,左脚小脚趾慢慢肿了起来。当时感觉可能只是扭伤,为了不浪费下午的时光,我还一瘸一拐地去玩了海上摩托艇。但是,到晚上痛苦开始了,肿的更严重,团建公司的员工把我送到市区医院检查,结果是骨折。人力同事让我好好休息并算作工伤,工资照付,于是我刚工作半个月就又回家带薪休假了一个月。前职互联网公司,某日围着大圆桌开会,讨论项目,同事一激动拍桌,桌子塌了……桌板又厚又重,直接砸到我的膝盖上,淤青1个月才好。从此开会前会先试一下桌子稳不稳。还有,“我就站着就好”。在一个实验室干活,经常要称量一种粉剂用于实验。这个东西本身没毒性也没污染,哪怕就是撒一大把,都能通过直接冲下水道来清理,所以使用时不需要做特殊防护。谁知道,某天在我进行这平凡的操作时,细腻的粉尘被过路人掀起的一阵疾风扬在了空中,一股躁动瞬间搅扰了我的鼻腔,“阿丘”一声,更多的粉尘开始旋转、跳跃,掉落在我的头发和眼镜片上。之后的两周,我打了几十个喷嚏,用了两卷纸巾,滴了一瓶过敏眼药水,吸完了一瓶鼻炎喷剂。
上级部门发了一个对讲机,每天不定时呼叫,领导让我随身携带,及时回应。每天听到刺耳的铃声我都会一哆嗦。老板是个日抛脑,一天一个想法,今天交代的,一般第二天就会改,总是让人做无用功,而且他每天下午来办公室都要先开会。后期只要他一来办公室,我就牙痛。刚上班那会儿,开会时需要用录音笔录下全过程,会议结束后整理录音内容,逐字逐句敲到电脑里,往往一句话要来回听,听到最后身边无论是谁,只要有人和我说话,我就会想要拿一根水管打开水阀呲对方,真的不想再听到人类说话了。
旁边工位坐着爱聊天的经理,总爱讲些生活中老公孩子吧啦吧啦的,礼貌不允许我直接忽视,只能“嗯”“啊”“这样啊”“可真好”无限次循环。做矢量图,上面问我能不能把白底删掉,但那是底啊,然后我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什么是矢量图,她说她明白了,问我能不能把白底去了……我不想干了,但是我不能,所以从讲道理、愤怒,到最后放弃,上面说啥是啥吧,要大花给大花,不要“白底”我就都画满了图案,反正最后也没人知道是我做的。工程行业性质接触的项目都是几十亿的,月薪只有几千块,提成也是几乎没有,领导天天画大饼,挂嘴边的都是“你们都是经手几十亿项目的人,要对标华尔街blabla,请客户吃饭自己出个钱怎么了”。看着自己的工资条只能摇摇头。
一上班就感觉身体不舒服,会在地铁里四肢发软,差点晕倒,全身出虚汗。不上班我就不会不舒服。2018年,为了赶项目熬夜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虽然是周末还是要回公司加班,结果起床洗头时脖子给扭到了,打车去医院挂了急诊。身体第一,老子裸辞了。长时间画流程图、写ppt之类的导致手麻,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半身不遂了,很害怕,忐忑地去医院就诊发现只是颈椎病,需要休息和一些康复治疗。在候诊的时候遇到来复诊的病友,被热情邀请加入手麻群。肠应激了。以前吃什么都没事,包括各种路边摊。直到上班后,办公室空调呼出的冷气正对着我的胳膊和头,但我那会刚入职,不敢反映情况,大夏天戴帽子和毛线护臂,也没多少用。长此以往,我现在稍微吃点不好的或者着凉就会拉肚子,也基本告别露脐装了。希望以后大家遇到不舒服要大胆说出来,不要觉得自己资历浅就不敢说话。由于从事的是cg行业,所以一天坐十几个小时,动的少了胖了不少,毕业前不到120,现在170左右,手腕、肩颈、脖子、腰什么的都慢慢有职业病了。进新公司的第一个月,在没有参加任何培训的情况下被升为负责人,每天压力巨大,晚上做梦都在开会,感觉每天24小时都在上班,睡眠障碍,惧怕闹钟声。年底离职了,睡得也好了,痘痘也消了,姨妈正常多了。工作换来换去发现还是辞职对身体健康最好。我的上一份工作是行业内某知名制作公司的基层劳工,工作涉及很多与财法沟通的事宜,每次沟通,哪怕是很小的事情,都宛如打仗,每个人似乎都有很多怒气和权力欲,会发泄在可以发泄的人的身上。当时公司内部确认还是走纸质签单流程。有一次签到财务副总,流程单的日期写错了,明明可以划掉直接改正,对方却要求我整张单重新走一遍流程。回到自己工位后,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在卫生间哭了半小时也没有办法停止,只好出来一边流泪一边工作。遇到过一个奇怪的领导,每天上班一直给大家发企业微信,一点点小事也要发,把大家的工作时间切割的很碎,导致我后来看到企业微信闪烁就很害怕,很难过。企业微信一跳有90%的概率又是她。后来我把企业微信从右下角隐藏了,但是过了一些天她直接过来跟我讲要把它拉到右下角。真的太窒息了,没办法,每次看到它跳的时候我只能立马点取消闪烁,给自己缓几分钟再点开。因为这个我现在对企业微信新消息闪烁特别抵触,可以说是有应激反应了。目前已经离职,11月份时因为工作生活压力大患了桥本氏甲状腺炎,我现在需要疗一下伤。内心的秩序在四面八方弹出来的消息中瓦解了,机械地回复邮件,每周雷打不动的会议,为了做汇报拘泥于那些层出不穷的数据处理。莫大的疲惫吞没掉了全部的感知。
被档案柜撞到头。不是我撞到档案柜,是档案柜撞到我。我坐在一个面对墙的工位上,背后是一片空地,偏偏自己是个容易被吓到的,动不动有同事轻轻飘过来在后面来上一句,回回都给我吓个半死,心理严重受伤😇。曾在一个医疗器械检验机构工作,(众所周知)避孕套是一种医疗器械,也是我们的检品。国标标准里避孕套的检验有一项是“爆破压力与体积”,说白了就是往避孕套里面充气,看它爆炸的瞬间压力与体积分别是多少。尤记得那年夏天,每个批次要炸500个避孕套,一共有十几个批次。做实验的过程有专门的仪器充气、记录,但撕避孕套却必须手撕,不能用剪刀,不能碰破了检品。平时用一次避孕套也就用个位数的吧,我们这回每批次要撕500个,撕的数目多了,里面的油出来,又滑,又撕不动。所以最大的工伤就是,我再也不想撕避孕套了!!!友友们谁能懂??有的避孕套还有增香,当数量上升到几百个的时候,避孕套的奇怪香味和乳胶味混合在一起,太奇怪了!!!之前做美食编辑,全单位编辑都有胃病。最怕冬天,除了周末,顿顿火锅。一眼看出一段文字哪个字体不对字号不对;不自觉检查商品塑料袋上英文的拼写和语法。总是会被A4纸把手割伤,最多的时候一双手三四个创口贴。由于工作长时间面对客户,从此乙方卑微身份再也无法抹去。“您好”“您怎么了”“这边稍等一下”……这些话不仅刻进手机输入法里,还刻入自己说话的肌肉记忆里。现实生活中对任何人说话第一句就是您好,微信跟朋友聊天还要将您一一改回你,不然会被她们“骂”太客套了。不同的职业有不同的际遇和秘辛,倒一倒苦水,才能清理心灵负荷,好做出决定是否要继续坚持。工作或许曾经承载过理想,但现在反而成为人们的恐惧来源之一,害怕35岁时被淘汰,担忧65岁之前失业,焦虑催生着焦虑,渴望得到的保障永远摇摇欲坠。避开来自工作的伤害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尽量为自己创造出一个选择空间,这些奇怪工伤间接帮我们厘清了想要的生活的样子——哪些部分是一定不能忍受的。松浦弥太郎说过,“我成天琢磨的,都是如何不用工作,也能维持自由玩乐的生活”。如果这也是你的愿望,由衷地祝愿它能够实现。
编辑、撰文:汁儿
监制:猫爷
题图:《女子警察的逆袭》
配图:《喂帅哥!!》《短剧开始啦》
《半泽直树2》《重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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