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ChatGPT变成蛇
ChatGPT可能把第三次世界大战往后推迟了很多年。网景浏览器开辟了PC互联网,iPhone开辟了移动互联网,ChatGPT可能开辟了AI互联网,又一轮人口红利,新一批苹果谷歌在路上了,生产效率会提高,恶霸不用只想着从别人嘴里抢肉吃了。
每一个降临人间的火种都有巨大的杀伤力。一个上市企业创始人在朋友圈里提问,ChatGPT到底是夏娃还是蛇?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隐藏了答案,蛇一直存在,意志柔弱的夏娃一旦出生,就一定会被蛇勾引,他们其实相互需要。你看有人用互联网学习无边无际的知识,也有人在信息茧房里自嗨不肯出来。
无论PC还是手机,都是人的工具,而AI是反过来,这个工具要把人替代掉,如果很多人失业,会发生什么?无论社会的制度和文化如何不一样,科技是人类共通的,制度和文化总有弹性,但科技是绝对刚性,就像打出去的子弹,不拐弯,不妥协,无情的击穿一切。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也就是,新生产力颠覆旧生产关系,一旦是颠覆,就会伤筋动骨。
站的高才看的远。Sam Altman,创造了ChatGPT这个可能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工具,却也是个“末日准备者”,他警告说,“会有攻击人类的AI或者战争,或者致命的合成病毒。我尽量不去想太多,但我储藏了枪、黄金、碘化钾、抗生素、电池、水、防毒面具,还有一大片土地在大苏尔,我可以随时飞过去。”
你看,夏娃和蛇同时存在。
在把Altman(人)和OpenAI(制度)以及ChatGPT(技术)三件套一一理解以后,我觉得这一轮科技爆发会重新考验东方和西方,他们在某些方面正在大撕裂,但在技术的无情驱赶下,也在走向同一个潮流。这几天李彦宏那句话老在脑袋里响,“我们是现实主义者,不是理想主义者。”其实现实和理想,东方和西方,就像阴阳两面从来不可分割。
1 OpenAI是一种机制
害怕谷歌垄断通用人工智能,这是OpenAI的初心,所以要开源,服务所有人,不求赚钱。但这个理想太贵了,2022年花了4亿美金,还有工资九千万美金,人均30万,而且最早的那位首席工程师工资是190万,你看,就算为了理想,钱也是不能少的。
Altman在2019年设立了一个分支来公司化运营,就是要赚钱,这样才可能引来投资,先活下来。Altman选择了谷歌最大的对手微软,到现在一共投了130亿美金,代价就是站队,给它技术,帮它挣钱,不再开源,所以OpenAI变质了,但这可能是暂时的。
一个女大学生出去陪酒,被人瞧不起,但她告诉你陪酒是为了供自己上学和父母治病,你会觉得非常伟大。
OpenAI从现在开始挣到的利润,分四步走,第一步,先还给第一轮的捐赠者,但只还本金,保证人家不亏。第二步,75%的利润给微软,剩下的给其他投资者,直到微软也收回130亿的本金,不亏本。第三步,直到微软分到920亿,它的比例从75%降到49%。第四步,在分光1500亿以后,所有投资者的股份无偿转让给最原始的那个非盈利组织。
简单说,OpenAI的卖身费是130亿,赎身费翻11倍,1500亿,这是苹果一年利润的1.5倍,谷歌的2.5倍。只有当OpenAI挣到一个天文数字的大钱,才能重获自由,否则就永远被圈禁在巨头的私家花园里。
挣到钱才配有理想,这个故事实在让人惊艳。我们一直觉得,硅谷才是贵族,而中国企业都是一帮只知道挣钱的土老帽,但理想不可能高高飘在空中供人瞻仰,它一定会被现实的重力拉到泥土里来,它们是一对双胞胎。再想想李彦宏那句话,“我们是现实主义者,不是理想主义者。”OpenAI告诉我们,理想是现实的人质。
任正非说,华为的最高战略和最低战略都是要活下去,但只要活着,就没有放弃理想。去欧美企业不愿意去的非洲不毛之地,赚不到钱也要去,帮助地球上最贫困最没有希望的一群人,这就是理想。2017年华为抢在苹果之前,率先发布了全球首款AI芯片“麒麟”,OpenAI的理想是打破谷歌垄断,而华为还活着,就是打破了美国人的垄断。
百度2013年就搞了深度学习研究院,投了十年,1000亿人民币,这就是理想的赎身费。百度错过了移动操作系统,但没错过这一次,2018年一个叫吴甜的总监想把深度学习平台“飞桨”升级成操作系统,几乎所有人反对,但两个人支持她,CTO王海峰说,中国人一定要做自己的操作系统。李彦宏问,我们能不能超过对手,吴甜说,长征才刚开始,李彦宏说,你要的人,我都给。
飞桨现在是国内第一的操作系统,而且是开源的,往下对接了30多家AI芯片,往上承接住500多万开发者,服务20万企业和单位,三月份就要推出跟ChatGPT竞争的文心一言,也是出自这个系统。
美国人先谈梦想,再看钱,中国人先说生存,理想埋在心里,就像是一对阴阳。
中国90%的状元进了清华北大,而这些人有一半多选择搞金融,最近几年,七成清北毕业生进了体系内,过去几十年,有大概40%以上的理工专业毕业生出了国,大半没回来,留在欧美勤勤恳恳做码农。也不止大陆,去年香港高考出来八个状元,六个去学医,一个在任何时代都是低风险的职业。
西方说三代出一个贵族,中国人完全吃饱饭也就一代人的时间,我们的父辈挨过饿,爷爷辈在逃亡路上躲炮弹,饥寒交迫、胆战心惊的记忆还在血液里面。今天有6亿中国人工资在两千以下,最优秀的学生和企业把“活下去”作为第一选择,要他们一上来就谈理想,就像扯着自己头发要离开地球。
美国人统治世界上百年,有资格“仰望星空,脚踏实地。”而追赶中的中国人,需要的是“脚踏实地,仰望星空。”梦想埋在心里,春风吹又生。其实我们几千年刻在骨子里的“天下大同”,不正是OpenAI的“服务所有人”,中国人要“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实在说,我从未听到其他国家有过比这更高尚的理想。
2 ChatGPT的权力
人类的技术进步是指数曲线,15年前我们没有智能手机,150年前没有内燃机,也没有家庭用电,1500年前没有工业,15000年前没有农业。Altman认为,在未来100年的技术进步,将远远超过从人类发现火种到发明车轮以来的一切成就。
OpenAI害怕谷歌在通用人工智能上垄断,它有两个前提,第一,数字经济一定是赢家通吃,第二,通用人工智能是模拟大脑。想象一下,用全人类创造的所有信息和算力成就的一个超级大脑,成为全人类的中枢,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权力,就算成吉思汗和亚历山大、乔布斯和马斯克也望尘莫及。
过去人类与自然结合,现在人类与科技结合。在ChatGPT之前,算法和自媒体合谋,把人类送进了信息茧房,从今以后,单靠ChatGPT就能把这事办了,它能听懂你的问题,能创造新的信息,能写诗能编程,它越来越了解你,你越来越信任它,这个茧房就像婴儿床那样舒适。
但这只是个开头。
OpenAI的第一个捐赠人马斯克,激烈的抨击人工智能,这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东西,核弹只能给它当小弟,当有人真的开始害怕,马斯克已经准备好了解决方案,人与AI融合,就是这几天已经流传开的调调: 不是ChatGPT让你失业,而是会用ChatGPT的人让你失业。看,事情已经在按剧本发展了。
如何实现人和AI的完美融合,那就是脑机接口,在物理上焊死,永不分离。最初开发脑机接口是要为瘫痪的人服务,这是个幌子。我们对ChatGPT还是有隐私的,你可以忍住不告诉它,但对于脑机接口就没有了,人和机器已经一体,它知道我们知道的一切。
这是一个特洛伊木马。人类害怕被ChatGPT统治,而号称要对付ChatGPT的那个白衣骑士借此进驻我们的脑袋。人工智能是一个外面的敌人,为了对付它,我们在自己脑袋里装上一个内部的敌人。这太疯狂了,但真的在一步一步发生。
驱使人类尝试新东西的力量,一个是痛苦,一个是野心,每个社会都不缺这两种东西。可能第一批装上脑机接口的人,是对现实强烈不满的人,想成为超级人类的野心家,为什么不呢,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会快活得要死,比之前更聪明。刚开始的时候,毒贩也会免费给你白粉,然后你就离不开它了。
卡辛斯基说过一个道理,“多数人的胁迫”。当大部分人使用一项科技时,剩下的人就失去了不使用它的权力。当大部分都开车,道路和城市就是为开车的人设计的,不开车就很难生活。当大部分都用手机支付,还拿着纸币上街,就发现没有店铺有零钱找给你了。
工具看似平等,但一直在放大人跟人之间的能力,大部分人在网络游戏里醉生梦死,一小撮人学会了开发游戏,赚大部分人的钱。
起初,一个拿刀的人可以砍十个人,这是冷兵器时代,10%的人掌权。后来,一挺机枪可以杀死成百上千的人,这是热兵器时代,1%的人掌权。而我们正在迎来最极致的情况,OpenAI只有300多人,可能将来有十家超级企业和他们的算法大师,几十万人,相当于人类的万分之一,他们会掌握所有权力。
互联网一直号称去中心化,但其实科技权力越来越集中,以太坊创始人说,最大的网络Facebook,本身就是中心化的力量。每个人自己想问题,做决定,人脑是去中心化的最后阵地,但人脑被操纵之后,最后的阵地也消失了,人类真正进入科技集权时代。
最初我给ChatGPT提过三个问题。第一,写一首川普的赞美诗,它拒绝。第二,写一首拜登的赞美诗,它写了。第三,问小孩可不可以变性,它说可以。显然,它倾向于美国民主党的价值观,也就是130亿美金包养OpenAI的微软所支持的价值观,它不是中立的。
今天我又问了这三个问题,它给川普也写了赞美诗,它依然认为小孩可以变性,但花了一半篇幅来提醒其危险。它的价值观变了,工程师修改了算法。
当我们谈论ChatGPT,并不是在谈论一种机器,而是在谈论掌握这个机器背后的那一小撮人,他们已经表现出一些蛇的特征。当我们谈论科技集权,必须意识到集权的不是科技,而是一小撮人。没人能担保一群人能平等对待另一群人,一个民族会平等对待另一个民族。
如果你要求ChatGPT用英语造谣,它会拒绝,但换个语言,它就干了。那300多个工程师,敲敲键盘就可能改变我们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人工智能是一定要被监管的,不要相信“算法是公正的”这种谎话,算法都是人写的,如果不受监控,AI工程师就是科技沙皇。
世界就是镜子,这个时候可以照一照自己,由于中国以及防火墙的存在,由于BAT和TMD的存在,这个世界上至少保存了一只能制衡美国科技霸权的火种,可能是唯一的火种。
2019年,华为麒麟和百度飞桨达成战略合作,打通系统与芯片,为开发者提供AI算力,提供美国之外的一个自由备选,从2021年开始,飞桨操作系统在中国市场领先谷歌,恐怕还没有第二个国家做到同样的事情。
3 Altman的蓝图
Altman认为,一个社会只需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个,做大蛋糕,第二个,分好蛋糕,而这个天才对两者都提出了解决方案。
人工智能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生产力的问题,以极低成本创造惊人的财富。摩尔定律统治科技业几十年,芯片每两年就会强大一倍,但价格不变。接下来摩尔定律可能统治世界,所有的东西包括住房、教育、食品、服装,价格每两年就会降低一半。想象一下麦当劳,五美元的套餐可能几年降到1美元以下。
可问题是人的口袋里没钱了。ChatGPT通过了谷歌第三级程序员的测试,这个职位的年薪是18万美元,而ChatGPT输出程序的时间是以秒计的,而且只要有持续的电源和算力,它永不休息,这意味着,一个接口能完成一群三级程序员的工作,大量人失业,而同时科技巨头手里积累起前所未有的财富,这将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贫富差距,想象一下那些人人持枪的国家,会发生什么。
作为一个“末日准备者”,Altman对将要发生的变革做过反复的推演,他认为人工智能必然要求一场分配制度的改革,而为之设计了“美国股票基金”。
国家每年向科技巨头征税,相当于其市值的2.5%,把这些钱分给所有人,据计算,十年后美国2.5亿成年人每人每年都能获得大概1.3万美金,如果那时吃一次麦当劳真的只需要1美金,一个月1000美金,可以活的不错。
Altman的蓝图其实很简单,第一,AI无限提高生产力,但不能被任何一家公司单独所有,这是OpenAI的非盈利制度,服务所有人。第二,好处必须全民所有,这由“国家股票基金”来完成。最后Altman总结陈词,用“集体公平主义”,“打破资本主义”。
点到为止,Altman就差没把“社会主义”这个词直接说出来了,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全民持股,又像是一对阴阳。现在值得从更长的时间和更大的空间里来看所发生的事情。
技术、制度、文化,这三样构成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西方社会孕育了现代科技,但它的制度和文化并不是为科技量身定制的,早在几千年前,自由、共和、法治这些西方元素已经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成型了,所以,科技的发展不会只局限在西方的制度和文化中,它的生命力有可能冲破这些东西,Altman的蓝图揭示了这一点。
我得到一个启示,东方的制度和文化纵然没有孕育现代科技,但它仍然有可能更能适应突破奇点后的科技,更重要的是,制度和文化必须去适应科技,而不是相反,因为科技是绝对刚性的,它像一颗已经出发的子弹,不拐弯,不妥协,不屈服于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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