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走工作的不会是AI，而是先掌握AI能力的人
本·莫兰是一位居住在越南的绘画艺术家。上个月，他在艺术论坛r/Art上发布了一张自己的新创作，名为《战区缪斯》。
莫兰觉得冤枉，他向站方投诉，坚称这是自己使用Photoshop创作的，还表示自己可以提供画作的原始文件以供审查，强调自己“没有使用任何AI工具辅助创作”。
然而，论坛的版主却没有接受他的解释。
“我不相信你。这幅作品即便真的是你‘画’的，也很显然存在AI痕迹。以及，如果您真的是一位‘正经’艺术家，那么你更该做的是找到一种不同的风格。因为：
A）当你说这画不是AI画作时，没人信你；
B）AI可以在几秒内就做得更好，而你得画上几个小时。 ”
“抱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it’s the way of the world）。”
这位版主的判断，引起了很多争议。
在过去几周里，有很多数字艺术家表示支持莫兰，更多账号为此被禁言，事情愈发失控，r/Art不得不暂时关闭论坛。即便如此，这位版主也不愿意收回判罚，没有道歉。
究竟有没有必要闹到如此地步？这样的争议背后，其实恰恰说明了艺术界对于AI的态度——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干脆让机器人参加奥运会吧！
r/Art并不是个例，抵制AI图像几乎已经成了多个视觉领域的从业者共识。
美国规模最大的动漫盛会Anime NYC 和Anime LA，此前都宣布将不会展示或使用任何AI生成的作品；全球知名的图片库供应商 Getty Images，也明确禁止用户上传AI内容，库中图片被用来喂养AI导致的一系列版权问题，至今悬而未决。
的确，这就是这个视觉世界如今的铁则，it’s the way of the world。
这样的争论，在AI绘画技术诞生之初就偶有发生。目前定义中的AI绘画，早期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能追溯到2015年，智能图像识别技术的突飞猛进，让谷歌的Deep Dream之类的工具成为可能，谷歌当年还为其策划了一场画展。
真正让画手们感觉到危机的，是去年10月一幅名叫《太空歌剧院》的数字作品。
游戏设计师杰森·M·艾伦使用AI作画工具Midjourney绘制了这幅作品，并隐瞒了这一信息，投稿到了美国科罗拉多博览会，获得金奖。
艾伦自曝绘画过程后，引起轩然大波。他本人非常坦然，也表示没什么值得道歉的，主办方并未明确说过禁止AI画作参赛，自己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其中一位评委的态度非常值得玩味，他说自己在为《太空歌剧院》打分时并不知道它是AI绘制的，但现在知道真相后，他仍坚持原来的打分，因为这的确是一幅美丽的作品，“对于那些在传统意义上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家的人，AI能给予他们更多机会。”
更多人则表示了反对AI画作出现在这种场合，它虽然便利快速，但创造的并不是艺术。
“如果允许AI和人类一同参加绘画比赛，我们为什么不让机器人去奥运会上跑100米呢？”
引来骂声一片
从本质上说，AI和人在绘画这件事上都要经历长时间的训练，区别只是AI接收信息的效率会比人快无数倍。例如在被投喂一本梵高的画册后，它就能用梵高的风格创作一幅新作品，整个过程只需要几小时，而一个美院学生要花几年时间才能学成这样。
另一个问题就随之而来，AI学习的图片从何而来，AI借鉴这些作品生产出的新画作，是否存在版权问题呢？
旧金山法院上个月就接到过一起集体诉讼，几位艺术家联名起诉 Stability AI、Midjourney 和 Deviant Art等AI公司，声称这些公司侵犯了上百万名艺术家的权利，在未经园艺术家统一的情况下，在网络上搜集了数十亿张图片，用以训练AI图像生成器，这样的行为违反了版权法的相关条例。案件还在后续审理中。
尽管如此，“一句话就能产出一张高质量图片”的过程仍然吸引了大量行业人士和机构，视觉行业的的确确被AI改变了，而且速度比预计的快得多。
最近，视频流媒体平台Netflix成为了讨论的焦点，他们推出的新动画片《The Dog & The Boy》，在创作过程中使用了大量AI技术，生成时长3分钟的背景图像用以动画剪辑。
Netflix表示，这是一项实验性质的尝试，用以解决“动漫产业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动漫产业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曾经的赛璐璐时代需要画师亲手绘制每一帧的画面，即便在大量运用数字技术后，这仍是一项非常熬人的创作过程，而且动画画师的薪酬在整个行业中并不算高。
根据纽约时报2021年的数据，一些动画工作室的画手每月工作时间超过400小时，数周没有休息，月薪每月仅3000多美元。制作一部中长篇幅的作品，通常需要200名这样的画师。
所以这次Netflix的新尝试，在更多的动画从业者看来是非常“冒犯”的，等于对动画人说：你们是可以被替代的，机器能比你们做得更好。
“这家流媒体巨头这样做，显然是不想花钱雇真正的画师，而且把责任归咎于‘人才短缺’，吃相未免太难看了。”有艺术家在推特上这样抱怨道。
有人引用了宫崎骏2016年纪录片中的一个片段。
这位一手创造吉卜力辉煌的动画大师，当时看了一段AI生成动画的演示，满脸胡须难掩厌恶之情，连称“非常反感”，甚至把这种行为上升至“对生命本身的侮辱”。
会，但不完全会
与此同时，更多相关的视觉领域正在被AI“入侵”。例如上文提到的Midjourney，如今已经成为了建筑界非常受欢迎的工具，无数设计师们正在用它来实现自己的疯狂设想。
在Instagram上，许多建筑设计师正在分享自己用AI设计的建筑效果图，超过7万条帖子被加上了#midjourneyarchitecture 的标签。
相比过往要熬夜画图，通过这个软件，他们只需要用文本提示告诉AI自己想要在建筑中融入哪些元素，Midjourney很快就能给出四张图像供人选择，无限加料、循环后，总能得到自己满意的设计图。
当然，这些建筑师很清楚幻想与现实的差距，画得出来和造得出来是两码事。但至少他们可以用更高的效率来将自己的设想用视觉呈现出来，而且能突破自己绘画水平的限制。
用塑料构成的建筑图 作者 @carlosbannon 用Midjourney创作
目前大多数视觉类AI工具的用法大都类似如此，在网页或软件中输入自己想要的关键字作为文本提示，然后AI会快速检索现有数据库的所有结果，通过算法得出最接近关键字的视觉结果。
➡️滑动查看用Stable Diffusion创作的森林里的建筑
除了上文中提到过的创建图像、视频和动画之外，视觉类AI如今还被用在删除背景、转换视频风格等。例如被不少视频博主称为创作神器的runway，就能直接在视频画面中去除你不想要的杂物。
最近，这个工具新研发的GEN-1生成器也颇为出圈，它能将视频转换成你想要的任意风格，活人变成黏土，雪地穿越外星球。
那么，我们还是要回到那个最根本的问题：AI到底会不会抢了人类的饭碗？
就目前而言，最靠谱的答案应该是“不完全会”。并不只是因为AI画不好人手，而是AI缺乏在这些视觉创作中最关键的一环——想象力。
无论是Midjourney的图像创作，还是runway的视频编辑，其最基本的操作逻辑还是由人来主导，靠我们大脑的想象力来提供关键文本，AI只是作为执行者。这些工具和数据库本身不具备想象力，人类艺术家依然是那些必须思考要画什么、怎么画的人。
“不完全会”的另一层含义是，在视觉行业中原本就不需要想象力的环节，尤其是劳动密集型的执行工种，则会真的可能被AI取代，比如动画片的背景绘制、纯执行的PPT工人、求量不求质的商业插画……
在目前另一个领域中非常火的聊天AI程序ChatGPT的对话框下方，我们会看到一行文字，这可能是目前普通人与AI之间微妙关系的最佳总结：
“抢走你工作的不会是AI，而是先掌握AI能力的人。”
作者：戈里 运营：E
⚪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