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成了中国最不受欢迎的人
三十五岁是一个尴尬的年纪。
这个阶段，我们好像失去任性的资本，却也不像更年长的人一样通达而不惑。
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三五青年」似乎有着无尽的烦恼：高昂的房价、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被裁员的压力、迷茫、不安，焦虑的情绪向人生的各个触角弥散开来。
这个年纪的我们仿佛并没有实现古人说的「三十而立」，离「四十不惑」更是相隔万里。三十五岁的生活，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这里是视觉志全新真实故事栏目《三五不慌》。我们将和数位三十五岁的青年展开对话，试图展现他们的生活解法。
第一期节目，我们联系到了小红书家居博主@五月的家。
北漂十年，五月在这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在旁人看来，这足以称作某种成功的证明。
但去年6月，裁员的警钟再次敲响，35岁的五月失业了。
面对每月8000元的房贷压力，他选择成为一名博主。自媒体事业比想象中的复杂，也遇到了不少瓶颈，他会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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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五年百万，在京买房
有了自己的房子，才算是在一座城市扎下根来。
出生在兰州小村庄的五月认可这样的说法。童年时期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苦日子，让他和父母坚定了在城市买房安家的心愿。
2018年，五月付了首付在北京扎下了根。正如世界上绝大多数成功都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一样，他的北漂之路也充满艰辛。
五月现在的住所一角
十年前，他在家乡兰州做平面设计的工作，「老板让做什么你就只能做什么，就像他的手一样」，毫无价值的工作感受和绵薄的薪资让五月动身来到北京。
在大城市找工作就像走迷宫，摆在你面前有很多选择，每一个都很诱人，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走通。一路上还有很多竞争者，让你在一次次奔向死胡同的路上更加焦虑。
迷茫催促着五月更换了方向，从一名设计转做文字工作。他写了2000字的求职信，这份真诚打动了一家广告公司的总监，让他成为一名月薪三千的文案。
那时的五月住在一个堆满上下铺的房间里，那里住了很多临时客人，来旅游的、学习的、看病的，人来人往，80平的房间里最多时住了21人。
在毫无私密性的空间中，夏天要忍受高温和汗味，早晨上厕所也需要排队。但五月还是选择了这个房间，因为600元一个月、不用押一付三的房租能为他省下不少钱。
五月曾经的住所一角
北漂苦，苦的远远不止是租房。
上班的地方没有地铁，五月每天需要倒两班公交，北漂生活在来回两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里拉开帷幕。
这座城市交通道路横纵通达，奔流不息的车辆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北漂族编织着他的梦想。
生活的艰辛在工作里也得到了映射。为了弄懂slogan、报广这样的行业术语，为了赶上前辈的步伐，他私下做了许多阅读和学习。
五月曾经的住所里堆满学习的书籍
正如成长过程中所坚信的那般，付出努力的五月得到了一颗糖。
仅仅三个月后，五月就成功跳槽，薪资翻了一倍。2015年，他乘上了东风之势，进入了蓬勃发展的互联网行业，月薪超过了一万。
搬离逼仄的上下铺房间，五月能租的房子越来越好，当初那个只想镀镀金就回乡的少年萌生出更多的欲望。
渴望自己的私密空间、渴望不用住进隔断房因强拆而提心吊胆、渴望不用害怕搬家太麻烦而不敢购置喜欢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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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欲望的激励下，他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省吃俭用。
2018年，五月拿到了三万月薪。北漂五年存款百万的他，和妻子在北京的东三环买下了属于自己的居所，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飘摇：不安浮现，失业负贷
欲望那么诱人，一个原因正在于它的公平性。我们在享受欲望带来的愉悦感的同时，也要承受它所带来的重重危险。
时光往前回转几个月，对于买房这件事，五月其实一直犹豫未决。
彼时的互联网行业已经出现少许危险的征兆，越发动荡的局势让他感到不安，“要是哪天还不上房贷了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一直漂浮在他的脑中，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不断回响，换来了一个月的失眠。
像是墨菲定律再次得到了验证，越担心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光鲜亮丽的“大厂”，开始成为五月的心结。
在聚集了优秀人才的环境中，来自小城的五月日渐收起自己的光芒，「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然后你也会变得小心翼翼。」
无意义的加班也在消耗他的热情，下班时间哪怕大家都没事，也不能立刻走人；创意被一轮一轮打回，想短暂休息一下却不被允许，只能在工位上硬憋，精神内耗越来越重。
五月在小红书对工作的记录
最令人崩溃的远远不止如此。在互联网的工作是毫无掌控感的，投入与产出不再成正比，项目业绩不好、空降新领导，都可能让整个项目的人员被裁掉。
而这种裁员就像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每个月公司都在裁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的部门。
于是害怕和担忧成为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将五月拉入疲惫不堪的黑洞。
王小波说，生活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这话似乎在五月身上得以应验。
七年时间，他跳了五家“大厂”，从最开始一家公司呆三年，变成一年半、十个月、半年……
宛如一个循环一般，当初在小城市当螺丝钉的感受再次涌上心头。
五月在家中工作
与之相伴的却是年龄的增长，这是另一道警钟响起——在互联网行业有一句传言，到了35岁就会被淘汰。
这绝非是外界的调侃，作为身处其中的亲临者，五月和同事们也常常聊到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拨算着心里的那把算盘。
在五月的算盘里，「跳槽」已经不再是最有价值的一颗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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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以达尔文式运转的企业里，用高薪聘请一位脑力、体力都跟不上年轻人的30+一定不是划算的选项。
于是自媒体成为五月的不错选择。
但接近一年的时间内，他只是做了些简单的了解，并没有踏出行动的那一步。习惯了追逐安全感的他还是更想握住手里的工作。
直到去年六月，狼来了的故事里，那匹狼终于来到了五月面前，他失业了。
重生：脱离惰性，勇敢向前
当失业的一瞬突然降临，五月的心境很难用一两个具体的词概括。
在错愕与遗憾之外，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慌张，像是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紧绷的生活突然得到喘息的空间。
五月在小红书中对裁员的记录
或许也是因为他做好了准备，如他所说，“把一件事情做好了，它或早或晚会给你回馈”。
喜欢写文字，让五月成为一名文案；攒下的六位数存款，让他能在不工作的情况下每月偿还8000元房贷并支撑三年的生活；拍照的爱好和对自媒体的提前了解，让他快速成为了一名家居博主。
但这条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先是要习惯为工作内容独立负责的状态——之前的工作有固定工资可以拿，但自媒体的生活中，所有作品的好坏，自己都是第一责任人。
图片自己拍、文案自己写、标题自己取、焦虑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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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博主的一百多天内，五月写了10万字，试图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证明自己可以获得点赞与收藏，却最终变成数据与流量的奴隶。
为了获得稳定的流量推荐，五月坚持日更，哪怕在刚刚结束的春节假期也是如此。他的生活渐渐被工作侵蚀，为一条标题纠结4个小时，为了记录选题灵感，连洗澡的时候也不能全然放松。
他还要对抗自己的厌倦。半年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他能想到的各种选题，他将家里每个能拍的角落都拍了个遍，甚至在心理上感到恶心。
但他不敢放松，生怕停更一天就会形成长久的惰性。在这条赛道上，敌人永远只有自己。
五月家中一角，类似的照片他拍了很多发在小红书
五月开始试图在内容中塑造出自己的人设、试图拍视频内容、试图做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东西……
这股不服输的拼劲和小时候不辞辛劳的父母一样。但长大后的他终于意识到，「不服输，只是因为被生活逼到了这个份上。」
其实五月并不能确定，这条道路能维持多久？下一个瓶颈多久会来？如果三年没有做出成绩，那房贷该怎么办？
五月的害怕还有很多，但他还是向前走着，正如他在刚开始迈出自媒体这一步时所想的那样：
能不能做好不重要，去做最重要。
《三五不慌》的第一期之所以选择五月，原因正在于他是一个典型的、被「安全感」所左右的范本。
因为害怕漂泊，所以想要在城市安家。
因为害怕还不上贷款，所以犹豫很久才买下房。
因为害怕不稳定，所以不敢主动辞职。
就连离开家乡也因为害怕北漂太难，先去成都锻炼了一年……
这个时代下的大多数人或许都和五月一样，在不安定的氛围中试图抓住一份稳定并享受其中。
我们害怕失去工作，害怕孤立无援，害怕在不安中日复一日，害怕面对一事无成的三十五岁。
五月在小红书中对失业生活的记录
但真正让我们不安的，或许不全是外在的变化，而是我们心里对于跳出舒适圈的恐惧。
当五月来到北京开始打拼，他察觉北漂没有想象中的艰辛。
当他意识到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卖房回家，他不再被房贷捆绑。
当他真正踏出自媒体的那一步，他发现自己每天都能迭代学习、变成更好的自己。
正如艾琳诺·罗斯福所说：「任何人只要去做他所恐惧的事，并持续地做下去，直到有获得成功的纪录做后盾，他便能克服恐惧。」
所以真正让我们不安的，或许不全是困难的强大，而是我们对自己生命力的低估。
五月家中的植物
第一期《三五不慌》的最后，我们想再跟大家讲一个故事。
五月在家里养了200多株植物，这个爱好起源于之前租房时，他在楼道间捡到了一株半死不活的虎皮兰。
没有任何经验的五月就这样把它带回了家，没有肥料，也没有花盆，就只是浇浇水。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虎皮兰被养活了。
文章发出前，我们在最新的博文里看到，五月的自媒体事业有了盈利的趋势。他也是这样一株危难时刻活了下来的虎皮兰。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这样一株虎皮兰。
10 / Feb / 2023
策划：Leo
编辑：Leo
微博：视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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