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场假想的离婚人士大会准备的演讲稿｜故事群岛

本文同步刊发于小鸟文学第二十六卷，为付费内容。此为试读。

一

要离婚的伴侣不应等待倦怠的降临和欺骗的诱惑。当爱情因为亲密和狂热仍在推进时，伴侣们理应在全盛时期就慷慨大方地保持原样，并怀着对出色工作的满足感，协商出一个不会辱没彼此经历过的日子的终点。这样可以省却放手造成的痛苦和诠释各种感情所带来的惩罚，也无需将那些感情作为借口，把情义转化成排斥与冷漠。和能觉察出下坡路危机的优秀运动员一样，爱人们也应当靠忠诚和勇气相互保护，这跟对自由的尊重是内在相关的，当关系仅仅因为固执而延长时，自由便会衰退直至腐坏。磨损无可察觉这一说法并不真实。早在化脓之前，创伤便会显现在细节之中，伴侣们会探察得到，却会下意识地否认，或许是惰性妨碍了他们的决策能力，又或许是他们相信更好的时光将会到来。尽管看似不会，但这样的拖延有可能是会有成效的。证据就是这种拖延常常会体现在子女和共同生活的时间上，这些共同生活的日子足以对我们大加改造，当我们想做回曾经的自己时，会发现情感演变要比经历这些情感的人更为迅捷。这样的脱节会引发误解，并将无视各类明显事实的几率翻倍。愧疚感也会加剧结局的平庸性。正因此，在关系真正破裂的头几秒钟内，我的反应是留存住我们共同拥有的整段历史，而非一起度过的头几年时光。我重新想象那幅场景，或许跟你们中许多人经历过的很相似。她对我说出了长久以来我便期待她对我说的话：我们得谈谈。她不爱我了。她认识其他人了。他们正在相互了解。一开始，我感到燥热和羞耻。那是两种矛盾的感受，无法预料又来势汹汹。我得说明，燥热更多源自情绪而非生理。而羞耻则正好相反，令我肌肉紧张，也摧毁了支撑正常性的支架，在未最终承受所有风险之时，我们曾在此寻求庇护。我不必多加思索便知道我们适才激发的变化已无回头路可走，却会造成许多后果。悲伤不久便至，带着一种令我惊讶的紧迫感，我给自己立下了不要自欺欺人的规定。既然我早已直觉感知到这些，那便不能装作是件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为了省去彼此间不必要的窘迫，我将原则置于情绪之前。我们间产生的鸿沟被精简成她交叉手臂、眼帘下垂的模样，跨出平常的界限令她疲惫不堪。我找出了我羞耻感的根源，那是我意识到我爱她这件事已对她无所裨益，哪怕是一种自愿而非有效的陪伴所带来的安慰也于事无补。我们在厨房里，这地方一直让我觉得是说出实话的恰当地界。在厨房里，亲密性是相对的。那里能听到从天井传来的洗衣机烘干和脱水的提示音，而冰箱精神病般循环的嗡嗡声成了公正的调解人。我看着她，但没有告诉她，我要为在其它时刻曾责怪过她而感谢她，那是她在深奥难解的沉默中寻求庇护的计谋，直到一切都凝聚成一则无可挽回的讯息，那便是：和她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在每道深渊之后，必定会有另一道深渊，而这条讯息又会在新一轮的沉默之前显现。这一次，表象并不具有欺骗性。日光灯让我们的表情变得严峻，也遏制住了哭泣的冲动。我们五分钟前才分开，我却觉得像是过了十年。此刻我终于能够承认这一点，那就是我早已下意识地为走到这一步做好了准备。我已经闯过了所有的训练阶段，那些最激愤和最满怀希望的阶段。我发现我拥有的方法的数量令自己都感到惊讶。我急不可耐地想要探明这一准备工作能在多大程度上帮助我避免迁怒与哀叹的大爆发。我可以将关系的破裂变成一种为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赋予内在联系的行为，而不要再过多玷污我们自己，我们曾深陷在而今早已过时的尊重之中，这一切已被玷污。我们相识时，一切都是即兴的。所以，如今我可以预见到，在我们刚开启的冷淡期内，我们应当更为严谨，不能任由自己因为随性放任而蒙蔽了双眼。至于对关系破裂时的爱意会浓于早先下坡路阶段的这份笃信，不知为何对我却像是起到了镇痛剂的作用。

《为一场假想的离婚人士大会准备的演讲稿》选自塞尔吉·帕米埃斯短篇小说集《穿风衣的艺术》，由群岛图书授权发表。 copyright © 2018，Sergi Pàm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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