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疯狂刷屏之后,这部网红电影却……公众号新闻2023-03-04 02:03最近呢,有一部电影特别火。本该是一部小众文艺片,却收到了院线大片的待遇。不仅在国内成功破圈,转发数万,频频登上热搜,在日本同样身处话题中心。而这部影片就是:在此前出炉的日本《电影旬报》十佳榜单中,它位列第三。其实,能引起如此巨大的讨论度,真正的原因是本片所依托的原型——“大林三佐子事件”。不久前,在微博上就已经有博主用寥寥数语勾勒了这个故事,引发了热烈讨论。就像《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这个简洁有力的片名一样,“真实事件改编”所带来的冲击力,无须多言就已然异常慑人。2020年11月6日凌晨,在涩谷巴士站,64岁的大林三佐子被人打死。她长年在车站不足20厘米宽的冰凉长凳上挨过夜晚。坐着这里,意味着三佐子的背只能小幅度弯曲,头部最多只能倚靠在行李箱的把手上。如果是冬天,昼夜温差极大,冰凉的板凳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接触面积可供休息。每日最后一班巴士驶出,她便悄然出现,直到第二天凌晨第一班巴士到来,她再拖着行李箱离去。而杀害三佐子的,是一位靠收房租度日的中年啃老族——吉田和人。因看不惯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异物”,他选择殴打三佐子泄愤。据监控显示,吉田打了一次不过瘾,又折返回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打死了人”。但真正让这个不起眼的社会新闻,成为我们共情载体的,是大林三佐子的一生。她是一个“非典型流浪汉”。举止得体,衣着干净,体面优雅,据路人回忆,她每天都会换衣服,拖着的行李箱也从未散开过。死时,三佐子的身上有一张纸写着老家弟弟的电话,但拨号回去才知道,她和弟弟已经20多年没有见过面。在记忆里上京的姐姐最常说的,就是一句简单的“我很好”。显然,三佐子并未把自己安放在“流浪汉”的身份里,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摆脱的契机。她本以为一切都是暂时,这种谨慎和克制才最让人痛心。把三佐子的人生翻面过来,似乎就是我们每一个接受社会教育、驯化,又不慎跌落的普通人。1956年生,容貌姣好,性格活泼,接受过良好教育,喜欢话剧编演,年轻时梦想当播音员的她。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为何不寻找援助?哪怕是没有任何矛盾的亲弟弟,也不去联系么?这种种问题才是叙述“三佐子事件”的题眼。她克制但浓烈的生之欲,与仓促平淡的死亡之间,存在巨大的张力需要被释放。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社会沉疴,如何具体地作用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也是为什么“大林三佐子事件”能够引起如此大的讨论度。但可惜的是,电影的改编实在缺乏力度。导演高桥伴明的视听语言非常简单、克制,当然这也是拍摄此类事件最常见的手法。而与之相对的故事本身,也被大量简化,还增添了许多虚构的情节。电影的改编只专注于三佐子流浪前后的一小段时间,这就让事件本身的厚度被大大削弱。比如在一堆中年打工女性中,故事着力刻画了一位丑角式的男上司。他先是刻薄地辱骂员工,各种使绊子,随后又私吞辞退金,甚至展开职场性骚扰。但在现实向的画风里,一个如此典型且囊括了所有劣性的男反派,实在是太突兀了。除此之外,故事把另一矛头指向了疫情,它确实也是导致三佐子失业的关键,但所谓男权压迫、时代变故等原因都太直白了,也简化了三佐子的悲剧。电影一边将现实中关系良好的姐弟,改成了在老家吸血要钱的扶弟魔,再进一步虚构了一个各有生存危机的女性群像,来展现女性互助的主题。种种线索叠加在一起,原型中拒绝任何帮助的三佐子就成了一个绝对“可怜”的受害者。这也许是她生前曾极力避免陷入的定义,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泄愤。但很显然,导演刻意回避了原型事件的残忍和复杂。现实中已过64岁,身高仅150的三佐子在片中由不满50岁,身材高挑匀称的板谷由夏饰演。而凶手吉田和人的这条重要线索则被彻底弱化,仅像一个幽灵般时不时的闪现了一下。在故事的最后,更是让女同事的出现,遏止了杀人事件。这些改动的确注入了几丝温情,也寄托了一种希望。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三佐子可以安然酣睡到天明,过不了多久疫情就会结束,重新找到工作的她,也能重回那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但有这样的原型在前,这部千呼万唤,备受瞩目的《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都实在平淡,力度不足。它甚至不如平铺直叙的新闻,抑或是NHK不足半小时的纪录片来得暗流涌动。只有回溯了三佐子的一生,我们才能意识到看似“偶发”的背后有无数个必然。在电影的改编中,三佐子是一个很会吐槽,有点冷幽默的中年女人。而在NHK的纪录片里,这样的鲜活都有迹可循。高中的三佐子是剧团的活跃分子,留着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松田圣子头,有着不输idol颜值的她,在宣传册里铿锵地写道:“我喜欢蓝天、白云和红樱桃!我现在要保持新鲜!”几十年过去了,在三佐子死后,弟弟翻开她寄给老家的贺卡,每一张上都有幅可爱的手绘插画。但也许,这个时候的她已在公交车站流离失所,也未可知。看到这些小小的雀跃,自我安慰的过往与幻梦,这才有了三佐子如每个少女一样,来过又离开的痛感。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很好很好地活下去。但与这样的少女心相对的,是三佐子近乎固执的独立。在纪录片走访的过程中,高频出现的一句话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找亲人,不求低保,拒绝路人给的冬衣,就连搬离公寓都选在半夜。三佐子显然不想让任何人目击自己的窘境,这种洁癖般的自尊,一定是时代的产物。团块世代的日本人擅长埋头苦干,朴素的相信凡努力必有回报,如果失败了,那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但如果把她和凶手吉田和人的背景相比较,一切就变得更耐人寻味了。吉田是一个典型的日本8050族——父母80岁,儿子50岁,长期宅家啃老毫无工作能力,思维极端且偏激。在日本,有超百万的啃老族,而其中80%都是男性。在著名的日本高官杀子案中,76岁的熊泽英昭长期忍受儿子的家暴,因担心儿子危害社会,终于痛下杀手。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啃老,但三佐子宁可断联,也不愿透露自己的情况,就连弟弟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实际上这是一种非常容易共情的女性生存心态,尤其是在东亚的大环境下。“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意味着一种毫无后盾,关联性无比脆弱的自我认知。在三佐子的时代尤甚,很多女性从小开始就会被灌输一种“离开”的观念,一言一行的自我完善则是给将来进入“婆家”作准备。一句“将来的婆婆怎么想”,让享有原生家庭的资源,变成了无理地“占用”,进而产生负罪感。在这个意义上,女人没有归属。而三佐子所面对的日本社会,除了“妻子”外,似乎并没有给中老年女性准备其他身份。如果一个普通女人选择不进入婚姻,那么,渐渐她的就业将会变得无比困难。因此,当你试图回溯三佐子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我们只会发现,她已经足够努力了。为了追梦独身上京,27岁结婚被家暴,果断离婚后一直单身至死。自学计算机进入企业工作,被辞退后又当超市推销员努力赚钱,为了温饱甚至睡在网吧。哪怕因拖欠房租流离失所,她还在乞求上司多给点儿排班,盼望着有一天能重回公寓。但2019年年底,疫情随之到来,三佐子开始流浪。这场人类公共的灾难,与其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如说是一面照妖镜。当互联网为了与上野千鹤子的对谈该问什么,吵得如火如荼,只要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某些问题正在以“偶然事件”的面目暴露出来。三佐子之死无疑是结构性问题,而我们又是不是少数的“幸存者”。在纪录片中,社保机构的志愿者说:女性流浪者有很强的戒心,一旦有人搭话会迅速警戒,很难和她们建立联系。于是,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们因自尊和戒备不愿求助,最终,大多选择自我孤立。但这一切说到底,还是社会并未让弱势群体感觉到真正地安全。而选择呆坐在灯火通明的涩谷车站的三佐子,何尝不是想短暂地拥有一种“我还未被社会丢下”的慰藉。更耐人寻味的是,在纪录片的采访中,有无数人表示自己曾经看到过三佐子流浪的身影,但并未引起任何注意。而在她死后,约170万人自发在代代木公园为大林三佐子集会。越来越多的人诉说着自己和三佐子相同的经历,开始关心流浪汉的处境。这当然是一种进步,但更关键的是,就像林奕含所言的——如何成为一个“对他人的苦难有更多想象力的人”,这才是我们普通人所需要思考的问题。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平行世界的大林三佐子,她平静地吞下了时代的尘埃,代替我们,在公交车站永远地沉睡了下去。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