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Nreal 徐驰 |10年内、会有超10亿人戴上AR 眼镜
整理 |机器之能
来源 | 腾讯青腾《一问》
成立六年，将这么多「全球第一」收入囊中的初创公司，还真不多：
全球第一个将全功能 AR 硬件做成眼镜形态；
全球第一个将 AR 眼镜做到消费级别—— 500美金以下；
全球第一个、也是目前仅有真正大规模量产 AR 眼镜的公司；
全球销量第一的国产 AR 眼镜品牌；
……
由腾讯青腾和腾讯新闻联合出品的《一问》第三季正式上线。3月8日，一问发起人杨国安教授对话 Nreal 联合创始人兼 CEO 徐驰，探讨如何将影响未来十年的技术融合在一副眼镜里。
2017年， Magic Leap 最早一批中国工程师徐驰在北京成立 AR 初创公司 Nreal 。同年9月，公司获得 300 万美元天使轮融资。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谷歌、微软、脸书等巨头和先锋公司在 AR/VR 战场上铩羽而归，Nreal 从一开始就 All-in 庞大的 AR 消费级市场。
手机是过去 15 年最成功的智能终端，但人类体验仍受限于二维空间和屏幕大小。技术背景产品经理的经历告诉徐驰，我们已经来到 AR 消费级产品体验阶段： 一方面，与空间感知、云计算渲染、显示等相关技术取得突破；另一方面，作为全球最大的手机制造国，中国在过去十几年里孕育的庞大供应链、人才生态让 AR 硬件的规模化量产成为可能。
与巨头、先锋玩家们醉心笨重的头盔不同，Nreal 从一开始就在思考「减法」：如何打造一个 AR 眼镜，既极致轻巧又能提供足以「粘住」用户的体验？ 答案是目前仅靠一体机是不够的，他们选择与智能手机融合——做一个分体设备，让它充当手机的 3D 屏幕。
2019年1月，Nreal 在当年 CES 亮相，向世界推出第一款消费级 AR 眼镜 Nreal Light 。「谷歌眼镜是眼镜形态，但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题词器，我们提供的是沉浸式 AR 体验」Nreal 介绍道。
除此之外， Nreal 一举将这类眼镜从过去3000多美元的天价降到了几百美元。我们确实在研发端做了一些非常独到的创新，徐驰在青腾《一问》采访中谈到降本的奥秘，另外就是依靠供应链和体量优势。
Nreal 在无锡打造了全球第一个自动化3D AR显示引擎工厂。「为什么要做完全自动化产线？」他说，「就是能把量产能力提升一两个数量级，当它提升到一两个数量级以上之后，成本下降其实是肉眼可见的。」
Strategy Analytics 报告显示，2020 年，Nreal 就占据了30%的消费级AR头显设备市场出货量份额和 51% 的收益份额。2021 年，Nreal 在消费级 AR 终端出货量份额达到 75%，到 2022 年上半年，市场份额已经上升到 81%。
如今，Nreal 共获 8 轮融资，2022 年成为福布斯中国新晋独角兽，业务遍及全球，成为全球销量第一的国产 AR 眼镜品牌。
在徐驰看来，这一次移动互联网平台更迭，中国会跑在世界的最前面。虽然欧美公司跑得快一些，但在快速迭代过程中，中国完全具备优势，能够冲在最前面。
自 1968 年第一台头戴式 AR 设备诞生以来，人类从未停下将想象融进现实的脚步。当被问及将来是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时，徐驰充满自信地说： 「眼镜上内容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丰富，手机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让你二选一，大家可能就回不去只有手机的时代了。」
Nreal 联合创始人兼 CEO 徐驰
01 空间互联网时代已来
杨国安（腾讯集团高级管理顾问、腾讯青腾教务长）：《一问》栏目有一个传统，先给一个问题：你预测 10 年内，人类生活会发生哪些变化？
徐驰（Nreal 联合创始人兼 CEO）：
第一个是大家在车里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长，车正在慢慢变成一个更大的手机；
第二，从 AR 这个行业来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戴着智能眼镜。我们做过一个大胆预测，10 年之内会有超 10 亿人开始戴上 AR 眼镜。
杨国安：有一些比较热的话题有不同概念，有些叫「数实融合」，有些叫「元宇宙」，你觉得这些概念的差异在哪里？
徐驰：在过去 20 年的科技发展浪潮中，「数实融合」这件事也是存在的，只不过是通过电脑、手机来呈现。我们觉得什么词不重要，但大家确实想营造数字世界和真实世界的无缝融合。伴随不同终端能力，这种融合程度会越来越紧密。
过去，我必须得端端正正坐在电脑前，才能进入互联网。现在手机非常方便，随时随地拿出来就能融进去。但终端再演变，当它变成眼镜形态之后，会打破2D屏幕，这个时候的融合最紧密——戴上眼镜之后，你会发现数字世界和真实世界就是无缝、完美融合在一起。
杨国安：所以，你把它（AR）理解成为移动互联网的下一代。
徐驰：是的。其实我们觉得更形象地是叫「空间互联网」，数字世界要 3D 化。
杨国安：元宇宙、数实融合……这些技术概念也有几十年了。从PC、移动互联网，今天到 AR 眼镜，造成这个演变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用户推动？还是技术推动的？
徐驰：我们看过特别多科幻电影，它们已经把我们的数实融合概念完美诠释出来了，这说明需求一直是强烈的，大家觉得这样的体验才是未来生活应该有的样子，只不过受累于一些技术局限。
我们相信，随着科技发展，（可以）把当年动画片、科幻电影里我们认为非常想要实现、非常科幻的东西带到现实中。
杨国安：所以，人们想象未来世界就是长成这个样子，问题是技术没办法实现。最近什么技术突破又让它们能够实现了呢？
徐驰：AR、VR 是一个复杂的交叉学科，跟空间感知、云计算渲染、显示等相关技术的突破，以及规模量产能力落地（有关）。
杨国安：未来在空间互联网里，我们还需要手机吗
徐驰：手机是过去 15 年最成功的智能终端，大家无比熟悉它，我们一开始不可能取代它，我们想让手机体验变得更好。当你把眼镜插到手机上之后，你不再盯着手机屏幕而是眼镜上的内容，而眼镜上的内容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丰富，手机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我让你把这根线剪断，2 选 1，大家可能发现回不去只有手机的时代了，那个时候就实现了一个更迭。
杨国安：所以，眼镜好像 3D 屏幕，手机就像电脑。
徐驰：是的。
王兰（腾讯青腾总经理 腾讯生态合作部总经理）：现在 AR、VR 在内容上会有差异度吗？
陈靖姝（VeeR VR 联合创始人）：AR 和 VR更像是两个圆圈：中间会有交集，但是两个圆圈两边的极致都会很不一样：
VR 走向极致就是完全脱离现实，是一个你在现实中体验不到的一个新的宇宙；
AR 走到极致，一定是基于我们的现实增强体验，那中间会有一些有交集的，比如说网球运动，本来这两个人就已经在现实空间里面，他们就可以变成一个MR、AR的一个模式，直接看得到彼此去打。所以我觉得他中间还是有很多交集。
王兰：有道理。你看现在他俩虽然是在一起的，实际上不是在同一个空间依然可以发生的。
陈靖姝：VR 内容发行需要一个商业闭环，所以我们就走到线下，因为线下它不需要观众，购买设备这个门槛，能够更快地把 VR 带到大众的视野里。
VeeR studio 工作室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做标杆，就是给行业打样。VR 这个媒介，它其实是一个打破了画框的媒介，它改变了内容跟观众的关系，它对整个时间空间的体验都是连续的。那传统我们用通过剪辑蒙太奇去叙事的这个手法，在 VR 里也不太适用，它必须要求一个连贯的体感，而不是那种像传统电影手法，快速的去剪辑的。这个就很像那种地球的那个展开图缝好之后，再把它投回到一个球面上面。
王兰：比如说经常提到说 VR 带着会有这种眩晕感，会不会跟你整个缝合的技术的成熟度有关，随着它的成熟这个眩晕感也会变得更少。
陈靖姝：是的。比如说镜头移动带来的不舒适，有一些是因为比如说左右3D没有做好，或者是缝合没有做好。
王兰：所以如果说是做这样子的一个 360 度的全场景的一个视频，相对于传统影视的话，它会是多少倍的工作量？
陈靖姝：1.5 倍。因为 VR 镜头数会比传统少很多，所以它每个都是长镜头。
02 万物皆可AR化
杨国安：我们一直在想象的数实融合或者空间互联网，比较短期的刚需场景是什么？中期又会怎么样？
徐驰：空间互联网是终极形态，今天我们认为短期的是想把移动互联网空间化。手机上有非常多的内容，但受累于屏幕限制（无论是二维限制还是屏幕大小的限制），体验都不够好。如果能变成一个 200 寸的巨幕，我们相信今天手机上很多场景的体验都会有新变化。
杨国安：而且还是 3D。
徐驰：是的，可能是多屏的，观影、观赛甚至直播，对吧？
我们可以把它变成 3D 虚拟形象，就像真在一个房间里，如果需要一些3D素材的 review （比如，房间装修图），过去只能通过电脑 2D 方式来回旋转，现在「啪」一下就能把一个 3D 渲染投到大家面前，通过移动无死角查看 3D 内容。
杨国安：刚才你说的这个是比较短期的，中期呢？再远一点点。
徐驰：再远一点，我们发现眼镜可能是一个全天候佩戴的产品，那个时候很有可能会有一个数字人管家，非常像《钢铁侠》里的 Jarvis，帮你筛选所有复杂这些信息，用你喜欢的方式及时推送给您。
杨国安：未来手机也应该能够达到智能助手。
徐驰：眼镜的好处是它能及时看见眼前世界。比如走在路上，突然间发现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它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给到最个性化、最及时的推送。
杨国安：所以，你说的第一阶段就是把手机屏幕空间化。未来更进一步是空间的移动互联网，什么叫空间移动互联网？
徐驰：就是努力让今天互联网世界和真实世界融合更紧密。那个时候，你会发现真实物品和虚拟化物品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你走到一个展厅，看到的一个具体实在的实物雕塑，有些是虚拟、NFT数字作品，但它们在您眼中已经没有区别了。
03 价格是国外的1/6倍，靠的是什么？
杨国安：你们作为这个智能眼镜终端厂商，现在的核心技术是什么？
徐驰：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觉得对比手机，有两块差异化核心技术：一块就是显示——如何在眼镜上做一个微投影的、非常轻巧且显像质量非常好的显示效果；另外一个就是 3D 感知。
杨国安：3D 感知就是空间感。
徐驰：对。如何在空间中感知我们在移动以及空间相关的一些其他信息，把这些信息第一时间传给眼镜，两者结合在一起之后，还需要空间化交互。所有这些东西形成之后，这个终端就非常完美了。
杨国安：现在你们在这方面的技术沉淀，与世界级相比，处在什么水平？
徐驰：我们在无锡打造了全球第一个自动化 3D AR 显示引擎工厂，能够实现批量规模化的生产制造能力，这也是全球第一条线，能够做到全面的自动化。在 3D 感知这块，也敢跟全球最一线大科技公司比一比。
杨国安：这些眼镜一般要到 3000 多美元，但是你们能够做到 500 美元。
徐驰：一个是我们确实在研发端做了一些我们自己非常独到的创新，能够让成本进一步下降。紧接着就是依靠供应链和体量优势。为什么要做完全自动化产线？就是能把量产能力提升一两个数量级，当它提升到一两个数量级以上之后，成本下降其实是肉眼可见的。
杨国安：你们选择做的 AR 眼镜，和其他主流公司 AR 眼镜有什么差别？
徐驰：在我们之前，几乎所有设备都是笨重的头盔。我们能够看到工程师特别喜欢不停在产品里堆一些高科技东西———我要去做冗余，我要做得更严谨，不要犯错———结果，传感器、算法变得越来越复杂，肉眼可见头盔变得越来越大。
但我们觉得，消费者想要的 AR 一定是轻量化的眼镜形态。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我们想的就是：如何打造一个 AR 眼镜，而不是头盔。同时在眼镜形态下，如何给到足够有粘性的体验。一体机设备是不够的，我们只能选择跟今天大家最常用的一个设备去做融合，就是手机。所以，我们真正实现了这样一个分体设备。
杨国安：所以，更多是从用户体验来设计产品，而不是技术驱动。
杨国安：为什么这么坚决专注在 2C 消费端的 AR 眼镜？我也看到有不少厂家做的AR 眼镜是面向工业各方面的。
徐驰：我们非常坚定，从来都觉得要做 2C。这是基于两点。第一，对产品体验和未来几年技术发展给产品体验带来的变化，我自己是有底的，我们已经到了消费级产品体验的阶段，所以，我们会 all-in 消费端，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第二，2B 和 2C 是两种不同公司基因，而我们公司的基因是希望通过把产品给到消费者，拿到消费者真实反馈，快速迭代，不断优化和精进产品体验。2B 需要不同基因和商业模式。能让 Nreal 保持领先的最核心的点是不断提升用户体验，在2C方向上坚定走下去才能够实现。
杨国安：你觉得 2C 的市场来得更快吗？
徐驰：一定是的。
杨国安：在中国还是在全球？
徐驰：我觉得全球都是这样的，依据我们的第一个判断，未来几年，整个AR眼镜体验会有一个大的提升。
04 3D化是未来趋势、VR、AR可实现一键切换
杨国安：我知道你也很关注 AR 化的内容生态，为什么？
徐驰：首先，用户希望的是一个端到端的体验，光有终端是不够的，一定要有更加丰富的内容生态，这是一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们希望推动内容生态 AR 化。我们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全球独立第三方开发者，我们创造一个社区，让大家互通有无，交流碰撞。另外一个是和大的、超级 App 厂商一起努力，促进他们带动整个内容 AR 化。
杨国安：在新一代智能终端交互里面，AR/VR 谁会跑出来？还是两个共存？
徐驰：它们两个最大的共同点都是真 3D 内容的呈现，这是与过去所有终端最大的区别。我们认为，3D 化是未来的趋势，虽然今天 AR、VR 有点不一样，最终会融合在一起，实现 AR、VR 的一键切换：
带着眼镜，摁一下开关，现实就被遮挡住了，只有虚拟世界，再按一下开关，虚实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了。
今天，它们两个以不同节奏发展是因为一些底层技术成熟节奏不同，所以，我们看到的是 VR 普及更多，AR 相对来说会慢一些。其实，VR 因为逃离了现实，更像一个代替客厅的游戏机，一个娱乐终端，而 AR更像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带在身边使用的手机替代品。
杨国安：所以，AR 某种程度上比 VR 更广义？
徐驰：是的。甚至从广义来讲，今天的手机也是 AR，因为它也是某种设备在增强现实，只不过被局限在 2D 而已。
杨国安：你觉得中国的爆发期跟欧美其他国家的爆发期，是差不多节奏呢？还是快一点或者晚一点？
徐驰：我们有一个非常大胆的判断，这一次平台更迭，中国会跑在世界的最前面。
15 年前，智能手机出来，iPhone 出来的时候，无论是硬件端还是系统端、交互端，中国相关人才储备、知识储备都不够。15 年后，供应链以及移动互联网培养的巨大人才储备、庞大的市场让中国完全有机会在这波新浪潮下，更快创新和引领。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虽然在这个行业跑得快一些，但在快速迭代过程中，中国完全具备优势，能够冲在最前面。
杨国安：回顾过去 5 年，你觉得有没有一些重要的战略决策？
徐驰：对我来讲，最大的一个挑战是最开始决定自己创业，这是整个过程中最难的一个决定。我从来没创过业，甚至从来没管过一个大的团队，我能不能去创业呢？这可能是我当时最大的困惑，我很担心。当时我刚刚加入了一家新的企业，但我觉得那个方向不是我想做的。
每一家公司的风格是 CEO 风格的完美呈现，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公司，你只能自己出来做。自己冲出来，做一家你希望的公司，哪怕有一次失败、两次失败，我还会继续在这个赛道努力。
那一刻，我就觉得经验、其他这些东西都能慢慢弥补，但那个时候再不开始，我可能会一辈子后悔当时没开始。所以，我就毅然决然开始去打造团队，往这个方向冲。
「不要做最快的第二名，要做最好的第一名」。
以下是采访实录，经机器之能整理。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