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休金的父母，计划卖房养老
文｜读者：小米粥
近日，微信家人群里收到父母要卖房子的消息。其实父母也并不是急于要出售房子，他们更多的是在征求我们子女的意见。房子在县城，原本是十年前父母买下以备将来他们干不动活的时候居住用的。决定卖掉，也是今年的打算。按照他们的计划，房子卖掉后，房款要给我们三个子女平分。这样一来，将来让我们养老他们也会心安一些。我完全理解父母的心境。他们有这种想法，可能也与家里近期遇到的一件事有关。
腊月二十六，91岁高龄的奶奶突然病倒了，同龄的爷爷也因此茶饭不思。二老膝下有四子，作为家中排行最小的儿子，父亲也65岁了，大伯、二伯们更是到了自身也需要别人照顾的年纪。不分昼夜地守在床前伺候，两天下来，大家就扛不住了，即便后来有母亲和伯母们的加入，还是觉得心力交瘁。奶奶十年前就因脑梗失去了语言功能，脾气又倔，她的心意只能靠猜，稍有不如意，就闹绝食、摔东西，尤其是老人坚决不同意别人料理大小便，每次给她更换纸尿裤都能上演一场“撕扯大战”。那段时间，连好脾气的大伯都忍不住要嗔骂几句。
母亲后来总跟我们说“人活小，不要活老”。显然，照顾爷爷奶奶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晚年。父母做了一辈子农民，也勤劳了一辈子，即便现在儿女都成家立业了，依然舍不得老家的几亩田。用他们的话说，能挣一分是一分。儿女都已到中年，正是艰难的时候，谁家的日子也不宽裕。父母本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更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可养老实属无奈。没有退休金又加剧了这份内疚。
要强了一辈子的父母想着，即便将来到了被儿女照顾的地步，也要尽可能不被嫌弃。一旦被嫌弃，那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即便是骨肉至亲之间，也难免不被病床之劳耗尽亲情。对他们来说，卖房子或许是一种心理安慰，亦或是一种亲情的交换。父母这种近乎卑微的想法让我无比心疼。即便他们一无所有，照顾他们的晚年生活不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吗？面对养老，父母微妙而敏感的心理变化更让我愧疚不已。“养儿防老”，在爷爷奶奶那辈人身上实现了，但到了父母这一代，我不确定还行不行得通。
我家有三个孩子。如今三人都定居在外地。每年冬天农活不忙的时候，父母会挨个到我们三家小住几日。与其说是来散心，倒不如说是来“支援”我们的。父母不管到了谁家，家里都一改往日的冷锅冷灶，母亲会变着花样做可口的饭菜，并保证我们下班进门就开饭，父亲则包揽了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任务。日子顿时少了很多慌张，方觉岁月静好。
但父母人在大城市，心却挂念老家。人生地不熟总让他们没有归属感。白天我们忙着上班，晚上回家还要辅导孩子作业，和父母的交流仅限于饭桌上的寥寥数语，偶尔周末在附近景区逛逛，他们觉着还不如在老家打牌开心，好多次晚上下班后，母亲总是欲言又止，流露出想和我说说话的意愿。我又何尝不想躺在她身边聆听那些可爱的“唠叨”，听她讲讲村里的家长里短？但两个熊孩子不是捣乱就是做作业不安分。见状，母亲只好作罢，劝我照顾孩子要紧，转身和父亲躲回房间里，靠刷手机快手消磨时间，或者干脆早早就睡了。本质上，成年子女的父母是孤独的，即便是和子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孤寂也丝毫不能减少。发觉了这些，我们也不忍心再留他们。于是，住不了几日，他们就回去了。
《我们俩》剧照
许是被我们自顾不暇的生活改变了想法，有很长一段时间，父母不再提老了以后的事，而是计划着在老家再多种一些地。这样一来，不光可以多一笔收入，在地里忙活也能锻炼身体。父母的意思显而易见，他们老得慢一些，多挣一些，这样给子女的负担就会少一些。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我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父亲购置回好几件农用机械，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得准备大干一场。
这让我更加愧疚。
这一生，父母都在拼尽全力托举我们。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不允许我们放弃学业，直到我们全部走出大山，看到了更远的风景。可现在，我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依旧没有能力让父母彻底“退休”，反而让他们迟迟放心不下。曾经，他们是我们的所有和依靠，可如今我们成了他们的全部却无法回报同样的肩膀。每每想到父母六十多岁了还在干着繁重的农活，挫败感就如乱箭般刺向心窝。“无能”二字像一道刺眼的标签贴在身上，让我如芒在背，时刻提醒着我“混得并不好”的现实。曾有好多次，我都想假装底气十足地拍着胸脯对父母保证：“爸妈，你们放心，有我呢！”但我知道，即便说了，父母心里也很清楚，不是我不想，只是我有心无力。
《四个春天》剧照
去年秋天，母亲做了一个大手术，期间两次转院，四十多天住院，我们姐弟三人轮流请假照顾。这让母亲非常过意不去，她太清楚我们的难处了，平时我们都是各自小家庭里的“顶梁柱”，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指定慌乱的不成样子了。母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姐弟三人都有两个孩子，年龄都还小。平时，我们每天的工作生活无缝对接，不敢有丝毫闪失，甚至连生病都不敢，就怕环环相扣的节奏会突然“断链子”。我在医院的那几天，老公又上班，又接送两娃上学外加照顾饮食起居，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每天的视频里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撑一天都是煎熬。
面对日渐苍老的父母，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时光能慢些走，再等我十五年吧。那时候，我退休了，孩子也长大了，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照顾父母了。可眼下一年比一年明朗化的“延迟退休”政策却像一颗炸弹打乱了我所有计划，还给本来能看到希望的归隐之期笼罩上一层浓烈的烟雾。我不忍心把这些告诉父母，只好劝他们活得轻松一些，心态放松一些，争取看看他们外甥们长大后的样子。至于卖房子的事，我想我有必要让他们吃“定心丸”，我明确回复：房子不能卖，我们会一直管他们！
排版：飞飞/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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