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投又一大窟窿：老虎消失1500亿

这次轮到老虎。

本周，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报道，老虎环球基金（Tiger Global Management）2022年将旗下所有风险投资基金对非上市企业的投资价值减记了约33%，导致其创业公司投资组合的价值减少了23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超1500亿元），酿造了其风投史上糟糕一页。

过去几年，老虎环球基金在全球风投圈所向披靡，它凭借不计较估值的彪悍打法几乎包揽了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独角兽，堪称碾压般的存在。尤其是在中国，老虎环球基金强势出手了字节跳动、神策数据、货拉拉、震坤行、满帮集团、京东物流、京东健康、叮咚买菜、美团点评以及来自中国的超级独角兽SHEIN等一系列明星公司，让很多同行望尘莫及。

时过境迁，激进的老虎也罕见停下步伐反思，“我们的基金2022年的开局非常令人失望，鉴于宏观经济情况，市场表现不佳，但我们不相信借口，所以也不会找任何借口。”

而放眼萧条的华尔街，这一幕仍在蔓延——在科技股震荡之下，创业公司高估值泡沫开始破灭，就连KKR、黑石、高盛等投资巨头也遭遇着不同程度的挫折。恍然间，那个属于VC/PE的狂飙年代远去。

2022不堪回首，老虎也不例外。

彼时，老虎环球基金大举押注股市将攀升、国际市场将反弹等，但现实超乎想象，偏航的赌注使其私募资产与流动资产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如我们所见，由于科技股惨淡的表现，纳斯达克指数一整年都在跌跌不休，而重仓了科技股的老虎环球基金因此蒙受了巨大亏损——光开年的前4个月，就在一二级市场累计亏掉了约170亿美元（超1000亿人民币），令人触目惊心。

伴随亏损加剧，雷厉风行的老虎猛踩刹车。PitchBook数据显示，2022年1月起，老虎环球基金的风投交易总额和数量明显下滑，从1月份的50笔骤减至了5月份的33笔，由它领投的风险投资月平均交易规模甚至不足其2021年的一半。

老虎环球基金投资战绩

图片来源：投资界—VC情报局

然而，2022下半年也不好过——全球高通货膨胀、利率上升和经济衰退愈演愈烈，初创企业估值加速回调，整个风投圈陷入“最差”时期之一，亏损大潮席卷而来。

彭博社援引外媒数据显示，2022年全年，老虎环球基金旗下经营对冲基金、做多基金和交叉基金的公共投资部门累计亏损了180亿美元（超1200亿元人民币）。与此同时，旗下风投基金的资产也开始减值。

最新消息显示，在2022年，老虎环球基金将其VC基金对未上市公司的投资价值减记了超三分之一，包括了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支付巨头Stripe和生鲜电商Instacart等等，其中约90亿美元的减值发生在去年下半年。

种种因素下，老虎环球所有大型投资都受到了冲击。犹记得去年秋天，老虎环球基金在为其新风险基金募资时曾对外报告称，截至2022年6月30日，机构在2020年筹集的50亿美元基金（PIP 12）为投资者创造了22%的内部回报率，并表示这一成绩远高于平均水平。

不过知情人士称，现在这一数字已降至9%，而另一支PIP 11的内部回报率也从23%降至13%，PIP 10则从39%下降到35%。

也就是在这场面向LP的推介会上，老虎环球基金称其持有Stripe的股份价值为16亿美元。而到了本周三（3月15日）Stripe的最新估值已跌至500亿美元，仅为上一轮融资估值的一半。

为此，老虎放低姿态向LP表达反思，“低估了通胀上升的影响，高估了疫情对其投资组合所带来业务增长的可持续性”，并表示将继续保持最大的动力来弥补损失，但来到2023年，LP的低迷情绪似乎未见好转，老虎环球募集新基金碰了壁——

今年2月，老虎环球基金下调了最新风投基金PIP 16 的募资目标，从去年秋季开始募集时设定的60亿美元降到了50亿美元。在严峻的募资环境下，甚至一些一开始表示有兴趣的LP选也择搁置投资计划。

要知道，即便是在风投市场大降温的去年3月，老虎环球依然募到了127亿美元风投基金，是风投行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基金之一。今非昔比，令人唏嘘。

老虎留给全球风投圈不可磨灭的记忆。

22年前，互联网泡沫结束之际，切斯·科尔曼 （Chase Coleman）从他的导师——对冲基金传奇朱利安·罗伯逊（Julian Robertson，Jr.）那拿到了一笔种子资本，并成立了自己的基金——老虎环球管理基金。

最起初，老虎环球基金还是一家偏股票多头策略的对冲基金，后来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延伸到一级市场投资，主要投向美国、中国和印度三个市场里互联网、软件、大消费等行业的初创公司。2003年，老虎开始进入中国，在早期成功押注了阿里巴巴和京东等中国科技公司，尤其是陈小红押注京东，至今依然是老虎回报最丰厚的案例之一。

近几年，老虎改变了风投江湖的游戏规则——对好的高科技企业先下手为强；通过尽职调查和发放投资意向书，（非常）快速行动；愿意支付（极）高于历史标准或竞争对手的价格；投资后用（非常）轻量的方式参与公司事务。

简言之，老虎做投资以速度为核心，用最快的速度把钱投出去，且出价高、尽调简单、条件少、不要决策权、也不强调投后服务。

这样的决策使得老虎环球基金横扫风投圈，常常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完成一笔投资，而那时对手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极具碾压之势。

有业内人士总结分析，老虎环球基金一般不会持有一家公司很长时间，他们并不期待更高的收益率，赚到一笔就换手。对于创业者来说，在稀释相同股份的情况下，通过老虎环球基金可以融更多的钱，而且获得更高的估值。

一个在投资界流传甚广的故事是：当时一家独角兽正和几个头部基金谈融资，结果老虎环球基金一上来就给出比大家高25%的估值。该公司CEO有点不敢相信，犹豫说自己再考虑一下，老虎团队马上反问，需要多少价格才行？CEO说要不加1亿美元，老虎立即就同意了。

早年间，凭借十分激进的打法，老虎也赚了不少钱。以京东为例，2010年，老虎环球基金就大手笔投给京东2.5亿美元，2014年京东上市，老虎的最终回报高达70多亿美元，赚得盆满钵满。

2020年开始，老虎速度再次震撼VC圈。以中国市场为例，在不少争抢激烈的明星项目身后，总能看到老虎的身影，如在2020年，其曾透露购买了字节跳动的股权，并不断增加对字节的投资比例，彼时字节估值是1800亿美元。后来的2021年，老虎环球基金又以4600亿美金的估值给字节投了11亿。

4600亿美金，这个数字放在今天的资本环境里，显然已经明显高出了字节在一二级市场的估值。同时根据PitchBook数据，老虎环球基金在2021年初到2022年底之间风投和私募股权的投资已经高于过去8年的总和。

一边是不计成本地挥金如土，另一边这只老虎也在凶猛地募募募——2021年，老虎第13支全球基金募集了66.5亿美元，并在一个月后又开始募集一支100亿美元规模的成长型股权基金。2022年，老虎环球基金又募到了127亿美元，轰动一时，也形成了VC募与投的“飞轮效应”。

回望过去，老虎环球基金缔造了全球风投史上疯狂的一幕幕，其霸气风格一直为创投圈津津乐道，但也为今天的流血式亏损埋下了种子。

老虎环球基金不过是风投江湖变幻下的一缕缩影。

有着与老虎惊人相似遭遇的软银便是其中之一。一直以来，孙正义所执掌的软银和愿景基金在一级市场的打法令人印象深刻——用现金改变游戏规则，肯给高估值，敢给高估值，标的不给投就投其对手的碾压式打法，无人能敌。

很长一段时间里，孙正义仿佛只给自己两条路——要么大赚，要么赔掉，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爆款项目上，赌气十足。然而纵观其投资历史，除了雅虎和阿里巴巴使其一战封神之外，他手中的绝大多数项目都给他带来了一系列麻烦和亏损，如WeWork、OYO、Uber......还有一个个起高楼后崩塌的独角兽们。

仅在去年7-9月，软银愿景基金的投资亏损就已近100亿美元，而整个上半财年其共造成了4.4万亿日元的投资损失，约合人民币2200亿元。这给软银集团挖了又一个填不完的“窟窿”。

魔幻的一幕幕后，软银开始反省并决定长期克制投资，65岁的孙正义也做出改变，他打破了其几十年来的惯例——告别一直领导主持的软银收益报告舞台，保持低调，将集团的日常管理工作移交给后藤芳光等其他几名副手，而他自己将全身心投入到芯片公司ARM中。

“后藤比我更适合防守，”孙正义在他最后一次财报发布会上说，“我是一个好斗的人，而不是防守的人。”

今年2月的一则数据显示，由于软银旗下愿景基金的亏损加剧，孙正义个人对软银的欠款已达到约5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50亿元。

黑石也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过去一年，这家PE巨头的营收和股价双双下滑超70%，堪称“膝盖斩”。而由于对商业房地产市场的担忧，大量投资者寻求赎回投资，但黑石集团紧急限制了旗下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BREIT）的资金赎回，引起了投资者们的强烈不满。不久前，黑石还产生了一笔5.3亿欧元债券的违约，引爆了一波震荡。

还有高盛，以投行身份显赫全球，多年来依靠着丰厚的钱袋子投出了一批独角兽公司。但最近在美股IPO枯竭的阴影下，这位华尔街野蛮人启动了多轮裁员，创下了纪录。一向活跃的KKR也在2023年显得尤为低调。

眼前的外部环境不确定性重重，面对美联储的激进加息以及经济衰退的预期，全球的创投机构都在经历着不同程度的紧张局面，知名大基金的投资数量屈手可指。

“于投资机构而言，2023年可能是自互联网泡沫破灭以来最为棘手的一年。”一位VC机构掌门人坦言，面对经济停滞等相关问题的成倍增加，他对新一年的风险投资行业表示谨慎乐观。当然，这也是遇见聪明且充满韧性的创业者的最佳时机。

不论世界如何变化，对所有VC从业者而言，最本质且也是最朴素的道理便是——用对LP的每一分钱，做好每一笔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