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纪录片《山水之上》：西川的多重宇宙，从北宋到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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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24日，俄军出兵乌克兰，进军形势图在网上疯传，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两大块阴影遮住了徐州“铁链女”的热度，如此强度的热点更迭，使每个人都有了参与历史的错觉，手边的工作难免有了不合时宜之感。但是导演和同事已经把设备扛进了西川的工作室，《山水之上》的录音工作还是要按计划进行。

《书房里的世界观：诗人西川》截图

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创作者们仍将这句话视为朴素的道德要求，诗和现实的暧昧连结经不起大事件的考验，一千年前的山山水水此刻应当知趣地退居边缘。西川仍然健谈，但自始至终没有对战争发表任何评论，谨慎暴露了他紧绷的神经，选择性沉默的背后是欲说还休的不安。西川并非那些在大是大非面前羞羞答答的创作者，他只是拒绝在安全的地方评论危险。

唯我，劳神费神出神入神又走神

那天来录音的两个年轻人也是残忍的，在铁链女和俄乌战争之下，他们是西川要面对的第二种现实。外面需要他说话，逼迫他发声，他是有智慧有知识的思想者，年轻人期待他给时代把脉并开出药方。但他也是混乱叙事的承受者，这个时代的幺蛾子压在他身上只多不少，上下两种现实挤压着他，太多的“想说不能说”和“能说不想说”构成了西川的另一面。

“有时候我能看到一些问题，但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日常生活中，脑子里经常是空白的，没有答案。”西川在纪录片《山水之上》的结尾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西川拒绝自传式和抒情式的写作，他跟现实、跟怪象缠斗，然后在书房耕耘，有意或无意地搁置了自己的情感和浪漫。完全张开的胃口丰富了他的创作素材，却隐匿了诗人自己，我们在他嬉笑怒骂中感受到的人格魅力仅仅是一个理性的狂想者有节制地释放。

在北京密云的野山上拍摄时，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冻得人不想说话，破败的野山却让西川有点儿小兴奋，他在山上溜溜达达，偶尔拿出手机拍拍老树，这是宝贵的走神时间。

走神的时间是他的创造成本，一个灵魂出去迎接另一个灵魂，是入口，进入另一个西川的通道，在思绪的留白之处，充盈着更多可能。

拍摄用到的范宽《溪山行旅图》是西川的个人收藏，日本二玄社的复制品，如今已经很难找到如此精美的等大复制品。

宋画只是他收藏中的冰山一角，他并不在乎收藏品值不值钱，他珍藏的是皮肤触碰历史的感觉。

从唐诗到北宋山水画，西川对传统的热爱每次都大动干戈，要用一本书才能说清。他了解唐诗和宋画的伟大之处。这种辨识伟大的能力，在今天并不多见。

“三千万条人命换来了一个杜甫”，西川从对历史追问中发现了杜甫的创造成本，也深刻理解了杜甫的不可复制。“不可复制”被西川称作历史的标高，寻访古人并不是把他们当神仙供奉，而是要建立起一个坐标。在这个坐标中，即使我们无法达到古人的高度，却仍然可以拿古人作对比，从而看到我们自己的位置。

“有的人能回到五十年的过去，有的人能回到五百年的过去，一个人的过去有多远，他存在的范围就有多大。”此处的回到过去，是一条险峻的路。不同于穿越，也不同于汉服，凭空的飞跃和拔高是不存在的，只有经历过思想上的危险才能体悟真正的到达。

水滴碰水滴是江河的源头

“你就傻傻地开呀，你就大大咧咧地开呀开出你的奇迹来。”西川在《开花》中命令不在场的所有人绽放，他跟年轻人交谈时，命令会变成好听的诱惑，诱惑年轻人去表达，去创造，去折腾，导演陈敏凯幸运地接收到了这份诱惑。

陈敏凯是西川的崇拜者，曾经上过西川的课，现在还留着西川给他打了95分的成绩单。他有着年轻艺术家的野心，借网贷完成了毕业作品。西川尊重年轻人的野心并竭尽所能提供帮助，陈敏凯向他提出的拍摄要求他全部满足，凌晨两点还在望京街头拍摄。

他们俩相差26岁，年龄的差距不足以解释年轻导演对西川的敬畏。西川的智识鼓励着陈敏凯的阅读和思考，西川用他的智力生活点亮了年轻人的智力生活。如何克服文化危机没有现成的答案，它需要创作者和创作者的相互滋养，需要环境的配合，水滴碰上水滴的时候，才有可能形成江河。

【预告】“如果一切都要回到过去，一定是你的当代生活出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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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

导演 陈敏凯

制作公司 北京小柚子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