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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藏家唐炬,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收藏,至今接近30年,
在他的收藏里,
50、60后艺术家的作品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脉络——
罗中立、冷军、何多苓、周春芽……
这些现在拍卖场上动辄千万的艺术家作品,
都早早被唐炬收入囊中。
最近几年大火的中青代70、80后艺术家,
抢手到在一级市场几乎买不到,
而唐炬却在10年前,
就已陆续拥有了一些他们的作品。
就连他曾经的家,
一个位于京郊5000平米的园子,
“左堤三号”外景
与藏家唐炬聊了聊他的收藏和生活。
责编:邓凯蕾
我们来到“左堤三号”的那日,是北京开春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阳光暖得恰到好处,天空蓝得彻底。我们还没从车上下来,远远就已经看到唐炬老师站在门口挥着手向我们打招呼,右腿的膝盖上还绑了一个固定器。当我们关心他的腿是否受伤,他立马笑开了,自嘲地说:“前两个星期去崇礼滑雪,没留意摔的。没事儿,不影响今天拍摄,哈哈。”这仿若老友到访一样的开场,让我们对唐炬于这里的定义——“有温度的私人美术馆”,有了极其切实而具体的感受。▲
“左堤三号”进门处
唐炬搬进这座一开始就为艺术品而设计的屋子已经有17年了 ,进来之后的每年都在不停“折腾”,之前的名字叫“唐园”,在收藏圈和艺术圈也算小有名气。“我总希望给这些画、收藏,找一个自然环境比较适合的地方。大概是2004年,我的一个好朋友在他的马会会所里举办一个活动 ,我去参加的时候正好路过当时这片地。可荒了,杂草长的有一米多。我当时就用一幅作品,跟朋友换了这块差不多8亩多的地。”
“左堤三号”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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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花了两个月时间,自己设计画图纸,现场比划尺寸,每天都在工地带着工人们干活,愣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自己过去的家改造成了现在的私人美术馆。
“我的收藏也挺多的,最近还认真地梳理了一下,雕塑、油画,还有一些纸上的素描、水彩,加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1000件了。”▲
施工中的“左堤三号”,唐炬几乎每天都和工人们在一起“我一直有一个做美术馆的理想,但是做大的又不现实,那个梦可以说是破灭了。所以觉得还是把这里改成一个小的、有意思的、有温度的私人美术馆。”走进馆内,迎面是挑高的两层建筑,二层以赭石色作为墙面打底,一层的主展厅以蓝灰为底色,一沉静一清新,相得益彰。闫平近四米宽的大尺幅绘画《北方有佳人》,就挂在从玄关进来最显眼的地方,画面浓烈的色彩,京剧的戏剧张力,让人立马眼前一亮。
“把闫平老师跨越30年的创作作为开馆展,是因为我90年代那时候就认识她,不经意之间开始收藏其作品,一直坚持至今,等于是见证了她从山东到北京一路走来的发展历程。”唐炬说起跟艺术家闫平的关系,有些感慨。“左堤三号”一层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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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的主展厅一共展出了30件闫平的作品,二层的楼梯最上端,则是另一个新展的开端。唐炬自己用美图软件设计,给陈文骥的《塑料雨衣》 加了“静物”两个红字,作为新展的招贴海报。▲
“我看到这件作品的时候,被深深打动。就是一件特别简单的塑料雨衣,但是我觉得它的构图、色彩,还有那种给人的直觉,视觉上的冲击感特别强烈。”“静物”的主展厅是原来的主卧,现在成了一个像会客厅一样的空间,唐炬说,朋友来了都喜欢坐在这里。厅里集中展出了18件重量级的50、60后中国艺术家的静物画。二层静物展主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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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了冷军的一系列代表作《手相》,《水龙头》、《锯》、《五角星》、《突变——有刺的剪刀》等等。“我个人特别喜欢的冷军的《手相》, 艺术家把一个电焊工人特别陈旧的焊接手套放在一个锈蚀斑斑、有一些油污的钢板上,表现了一种对劳动者赞美。”唐炬说。曹力,《龙马系列》,2006
上方绘画为冷军的作品《突变——有刺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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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幅小剪刀,当年第一届全国的小油画展,他这件作品还获了奖。”季大纯的《高跟鞋》,刘向东的《晚秋4》,徐青峰的《鸡冠花》,徐芒耀的工作室系列,曹力的龙马系列,被并置在一起,他们的画面颜色都相对沉寂。▲
而喻红大尺幅的鲜亮油画《玩具娃娃》,则打破了这种色彩上的僵局,把整个房间点亮了。她画的是两个金发的玩偶娃娃,明明是儿童玩具,却有种莫名的、杂糅着混乱的悲伤情绪。 “左堤三号”二层静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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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这些艺术家的静物作品,还真不是那么简单地画了一个物体,其实都蛮有精神性的。我比较看重50、60后艺术家他们2000年之前的作品,特别有价值。”唐炬的收藏主体是以50、60后中国艺术家为主要线索的,他也是60年代生人,因此对时代的记忆和情感的共生让他与这些作品格外有共鸣。除了这次特别展出的静物,房间里还有向京、魏小明、张大力的雕塑作品,让我们看到了唐炬收藏中更加多种的媒介。▲
在厅里还有一幅“乱入”的非静物画,陈丹青的西藏组画《进城之三》,是唐炬为了我们这次的到访,特地挂出来的。“这是我花钱最多的一件作品,一个很有趣的故事。10年前,我在看拍卖预展的时候,就被这件作品打动,后来一直举到2300万,拍得了那幅画,但是拍到的时候还不知道钱在哪儿。”唐炬后来又是卖写字楼、又是抵押画,各种腾挪,才终于把这尊“大神”请回了家。“当时还没有微信,就是发短信跟朋友们分享了一下,那种欣喜若狂的感受。”他说。
唐炬似乎干什么事儿都喜欢亲力亲为,行动力极强,并且乐在其中。“你看到的现在这些个展厅,是我和司机、园丁老张三个人一起布的展,以后也都会是这样。”唐炬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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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50、60后的艺术家,唐炬说自己从十年前开始支持更加年轻的70、80后艺术家,现在发现竟然也有100多件了,都是像陈飞、陈可、高瑀这些近几年一画难求的艺术家。他说自己的计划是一年4场收藏展,外加上一些小型的项目,准备把美术馆的日程塞得满满当当。而“有温度”这个理念确实一直贯穿在美术馆中。一楼的侧厅里,我们看完展之后,就到唐炬自己设计的沙发和吧台上坐着,喝了杯咖啡。“这里之前是我们家的客厅,有沙发,现在也保留着个小的酒吧,晚上有时候有聚会,就可以和朋友们听听音乐,聊聊天,喝喝威士忌。”唐炬说虽然自己不再住在这里,但是生活的气息依旧保留着。▲
再往旁边的偏厅里去,我们看到一个17米长的恒温游泳池,池边摆放着蒙德里安椅和一些设计家居。“现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小的休息空间。我自己偶尔就坐在这儿,翻翻画册。”唐炬说。而这个空间里的大多数家具,其实都是唐炬自己设计的,包括沙发、吊灯、餐桌,甚至还有那扇大落地窗。唐炬与他设计的家具
“我父亲是个中学美术老师 ,因为这个原因 ,我从小也喜欢画画,那些设计图纸,施工的草图,都是我自己画的。当然了,是很不专业的那种。”唐炬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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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炬在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一直都在说自己收藏时“缺钱”,尽管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听起来又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收藏就是个无底洞,我买作品特别冲动,就是荷尔蒙和占有欲。遇到那种让自己被打动,眼前一亮的作品,就难以割舍,所以有时候确实捉襟见肘。”他说自己刚开始收藏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卖,只是因为喜欢。▲
冷军,《文物—新产品设计》, 1993,唐炬于2022年送拍嘉德春拍,4830万元成交
后来中国50、60后艺术家这条收藏线索逐渐清晰、强大之后,唐炬更是想要像集邮一样,把所有重要艺术家的代表作都纳入囊中,所以抵押、融资、卖房产这种事情,他干的也不少。冷军, 《蒙娜丽莎——关于微笑的设计》, 2004,成交价8050万元,“左堤三号”的厨房区域还挂着这幅作品的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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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半狄,《在那个早晨》,1990,唐炬2020年送拍,成交价2875万元“但是到了前年就没了办法,只能就是面对现实,不能老是这样是吧?所以还是出手了几件以前可能绝对不可能卖的作品,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几件大几千万的作品——比如冷军的《蒙娜丽莎》、《发动机》,还有赵半狄的《在那个早晨》,周春芽一幅巨大的《山石与烟云》。”唐炬告诉我们,外人看来,疫情三年变成他的“收获季”,无数的行内人夸他眼光毒辣,看艺术家贼准。但其实在他是逼不得已,才出手了5件他无比珍视的重要作品,去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缺钱”。▲
周春芽,《山石与烟云》,2003,唐炬2020年送拍,成交价4370万元从1999年来到北京,唐炬其实就成为了一个很纯粹的全职藏家。他会专门为了作品到处跑拍场,也成就了很多故事。
“我印象中第一次参加嘉德的迎春特拍油画专场,一个小小的厅,前面只坐了稀稀落落一两排人。当时,我100多万人民币就买下整场成交额的40%,冷军和刘小东的作品非常轻松就入手了,现在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唐炬说自己也不是一开始收藏就冲着50、60后艺术家去的,那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有点机会主义。▲
“我早期03、04年的时候,还买过吴冠中先生一个5米多的长卷,纸本作品《长江万里图》。当时花1000万买,真的是天价了,很多人都觉得我挺疯狂的。”唐炬说,最后卖掉是因为他觉得卷起来的纸本作品太脆弱了,“这么珍贵的作品,我怕毁在自己手上了。”他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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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我为了陈逸飞先生的《玉堂春暖》专门跑去上海,我当时预估会是1000万的成交数额,觉得自己是有备而去,但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那幅画成了一个备受瞩目的作品,卖了1亿多人民币,是我的一个年轻朋友周大为拍到的。现在这幅画进了龙美术馆。”唐炬谈起这些没有买到心爱作品的经历,显得很平和。“你都不能叫它们失败的经历,因为这样的事儿,太多了,你根本就失落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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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的自行车、户外用品展厅,彩色的车架为艺术家陈飞喷涂和唐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他便起身要带我们到外面的花园走走。室外展厅的由来特别有意思,它本来是唐炬自己种菜的阳光房,这里改建成“左堤三号”美术馆之后,唐炬把菜园加了个顶,做成了一个白色极简的空间,用来陈列一些收藏级的自行车,艺术家设计的滑雪板、滑板 。展厅里最醒目的彩色车架,是艺术家陈飞帮唐炬喷涂的。唐炬与陈飞的《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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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炬以往也收藏了不少80后艺术家陈飞的作品,其中最有名的代表作,是绿色丛林中一匹红色骏马的《目露凶光》。4月初,他还专门为这幅新收的作品做了一个小型的展览,与没能到现场的我们分享了主展厅的新面貌。▲
“陈飞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位80后艺术家 ,这个月刚刚收了一幅他的《攀登艺术的高峰》。从300多万给我争到了500多万 。因为我喜欢户外运动。这幅作品的构图就是两个人,穿着户外服装,然后背着背包,前面就是一个雪山,特别打动我。”唐炬在滑“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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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户外运动,唐炬可来了劲儿,一点也不像一个快60岁的人,还都是滑雪、滑板、登山、骑车这种有些危险性的项目。▲
唐炬在川藏线骑行
“我前年生日月还干了一趟川藏线 ,27天骑了2100多公里,好几次差一点点就‘报销’了。有一次自行车被一个小的落石砸到了车圈上。”“还有一次高原反应再加上极虐的上坡路,整个人是恍惚的,心智和四肢完全脱节了,控制不了自行车。所以,我不建议任何我这把年纪的人干这事儿。”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已经先笑了起来。走到花园里,我们看到了清华美院教授魏小明的3件大型雕塑。正对着门口,立在喷泉当中的,是艺术家在非典期间的作品,当时只做了3件,其余两件都被政府机构收藏了。另一只被绳子拴住的粉色大猩猩,在斜坡上俯身望远的姿态,似乎在积蓄某种按捺已久的力量。这是中央美院教授曹晖的新作,唐炬去年刚从嘉德拍到。“你看他脚上的蓝色绳子,其实是我们自己拴上的,因为怕他被风吹掉。”冷不丁我们又被唐炬逗笑了。花园右侧的坡地,是一个小型的动物园。“我收养了很多动物,有一些是朋友送的,有些是他们养不了,我就收留了。一共有6条狗,还有孔雀、鸵鸟,和已经繁衍到第三代的鹅。你们知道吗?鹅很凶的,它们会欺负孔雀。”唐炬说。“有一次孔雀还走丢了,最后是警察把它送回来的。”到了采访的收尾阶段,唐炬的故事依旧还讲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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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朋友里面发朋友圈最勤快的人,我觉得半退休状态还蛮适合我的。我现在已经过了收藏最激进的那个阶段,我也觉得不要太追随所谓的潮流,还是要用眼睛、用心灵去感受作品给自己带来什么,是不是能触动你,是不是让你就不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