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法国的时间不多了...
来源:观雨大神经
拿破仑还是路易十六?
法国恐怕是我们最熟悉的“外国”之一,只要谈起欧洲,法国肯定是绕不开的内容。著名作家海明威就曾这样形容过法国的首都:
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如今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国度再次向世人展现出了它历史上那个万众瞩目的模样,不过是大革命时期。
是的,法国人又上街了,从燃油税到养老金,法国人从2018年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这样的场景对于巴黎这个“革命老区”来说并不陌生,不过背后的原因却非常令人头疼:
没钱!
近几年法国的经济增长率一直低于欧洲平均水平,从2008年到现在,他们的GDP总量就没怎么涨过,一直搁那“高位(危)震荡”。
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国家的GDP增长不行,那么他的财政压力就会很行。再加上法国的社会福利标准一直很高,这个国家的公共支出终于在经济横盘十几年后彻底秃噜了。
福利社会吃的就是公共支出,这块如果手头紧,整个社会就会到处漏风,最近的巴黎骚乱就是因为养老金系统“漏风”了。
而要解决“没钱”的问题,根本上来说就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促进经济发展把蛋糕做大,
要么就得有人少分到点蛋糕。
谁都不愿少分蛋糕,谁都知道第一个办法最好,马克龙也一样,而这也正是他上任这几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2017年,仅有5年政治经验的马克龙以40岁低龄荣登大位。这位爱丽舍宫的新主人甚至一度被人们拿来跟拿破仑相提并论。
这一方面是因为法国人实在太需要希望,另一方面也和马克龙的个人形象比较出众有关,尤其是跟前任的形象一对比:
马克龙 VS 前任奥朗德:
就这个落差,被寄予厚望也是很正常的。
年轻帅气、万众瞩目,捧在马克龙手里的似乎是一个爽文主角的剧本,然而等他翻开这个剧本,却会发现满本都写着四个字:
国库亏空。
摆在马克龙面前的是一个已经躺平十年的欧洲大国,这不是爽文,这是烂摊子。
不过尽管经常被老江湖们嘲讽没经验,但马克龙还是很有想法的。
他在经济领域推动了大量的改革,涉及能源转型、劳动福利、税制等等。除此之外,马克龙还把法国经济复苏的希望寄托在了欧盟市场的发展上。
这个思路在理论上没毛病。因为市场越大,机会就越多,效率也越高。欧盟不仅为法国创造了巨大的市场需求,还为法国带来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理论上如果欧盟能繁荣起来,那么法国的繁荣也就水到渠成了。
在这个逻辑下,马克龙展现出了自己的雄心:他要带领欧盟走向富强,并在此基础上实现法国的“再次伟大”。
而要实现这个雄心,马克龙有三个步骤:
第一步是重塑法国的大国形象。马克龙上任后号称自己将回归“戴高乐-密特朗”主义,这意味着法国在外交上将奉行“独立战略”,不去追随任何一方。
这很正常,既然自己要去当欧盟的带头大哥,那么自然就不能再去做别人小弟。
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要增强自己在欧洲的话语权。
这要怎么做到呢?
按照常规思维有两个办法:
一是自己好好发展,练好内功,等实力上来了话语权自然就大了。
二是直接抡拳头,谁不服就揍谁,别人怕了话语权也就大了。
咱首先排除第二条。现在时代不同了,如今的法国并不擅长武力,而且自己身边全是北约盟友,这拳头他就算是想挥也挥不起来。
那么“练好内功”呢?
不是不行,就是难度太大。君不见法国都折腾这么多年了,GDP还是在横盘,未来不要说“好好发展”了,不倒退就不错了。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还是有的,马克龙很快就找到了个捷径:重建“德法轴心”。
咱自己实力不够,就拉德国过来凑凑。
德国经济实力强劲(GDP超过4万亿美元),政治地位有限,和法国正好互补。
于是德法两国手牵手,欧洲大陆横着走。
第三步是与俄罗斯交好。这样可以保障欧洲的安全,同时稳定欧洲工业的能源大后方。
等这三步走好了,欧洲就会在法国的主导下建立起一个高效、安全、富裕的繁荣大市场,实现马克龙心目中的“中美欧战略新平衡”。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上任后的马克龙站到了爱丽舍宫的办公桌前,现在目标有了,路线有了,接下来就是大干一场了。
然后在马克龙的努力下,法国的GDP又继续横盘了五年,现在法国人已经横到街上去了。
望着爱丽舍宫外成堆的垃圾和漫天的硝烟,恍惚间竟嗅出了一股路易十六的气息。
不给力啊小龙子。
谁的天下?
自从当上法国总统以来,马克龙就一直致力于调停各国间的冲突,这是重塑法国大国形象的重要步骤。
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2022年初,马克龙亲自前往莫斯科与普京会谈,意图对爆发边缘的俄乌冲突悬崖勒马。
这不仅关乎法国的大国形象,更关乎马克龙的一盘大棋以及整个欧洲的未来。
然而后来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小马哥”反复斡旋不可谓不努力,但并没有什么用。
俄乌这颗雷最终还是炸了。
这也不奇怪,站在俄罗斯的角度上看,你法国既然要来调停,那么我就要问问你了:
乌克兰的颜色革命你能阻止吗?
北约背信弃义的东扩你能反对吗?
乌军单方面撕毁明斯克停火协议你能挡住吗?
乌东地区的亲俄民众你能护住吗?
都不能吧,那就不要来教我做事了。
说起来你马克龙重塑大国形象这么多年,现在从西欧到东欧,有一个国家听你的吗?最近连特么非洲国家都不太听你的了。
此次调停的失败其实也是马克龙复兴大计的一个缩影:
棋下得很大,盘面却是一团乱麻。
他的大战略把法国的未来寄托于欧盟,但欧洲大陆的水实在太深。
深到什么程度呢?
一个全家都在美国生活的“裸官”居然当上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北约秘书长。
冯德莱恩,她与其说是欧盟委员会主席,不如说是美国的“欧洲总督”。
所以马克龙虽然拉上德国组成了在纸面上非常强大的一股势力,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主宰欧洲的,另有其人。
欧洲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仅欧盟成员国就有28个。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生存方式,互相之间虽然有共同的利益,但也存在大量的矛盾。
想要通过一两个国家的号召力去团结这么复杂的一个群体,这是非常困难的。
相对来说,通过分化和挑拨去施加影响力就容易得多了,尤其是当出手的还是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时。
所以欧盟内部在很多重要问题上的态度是分裂的,比如说各国的外交立场。
对于法德这样的西欧发达国家而言,他们在全球范围内都有着巨大的利益,跟包括中俄在内的世界主要国家都进行着重要的经贸合作。
所以他们不希望在外交上过分跟随美国去轻易与其他国家“脱钩”或者为敌,因为这等于是自己掐自己的脖子。
但一些东欧国家却非常愿意听美国指挥,这是因为他们在冷战结束的时候就和美国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而且在安全问题上非常依赖美国的保护。
另外这些国家的经济也没有法德那么发达,国际化程度不高。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在美国的授意下满世界掀桌,反正也不会对他们的经济造成太大的直接影响。
这种根本利益上的裂痕,不是靠几个政治家的苦口婆心就能弥合的。
一盘散沙的欧洲自然无力去调和任何矛盾,最终他们迎来了自己的大雷:俄乌冲突。
这场欧洲的灾难精准打击了马克龙的“复兴三步走”:
欧盟市场不再安全,西欧的能源大后方也不复存在,
德法轴心自身难保,其中德国连能源生命线都被“神秘力量”给炸了。
法国说话根本不好使,所谓大国形象已经差不多是镜花水月。
马克龙的大国梦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过现在也没心情谈太多梦想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经济危机叠加战争破坏,使得欧洲各国的日子都过成了泥菩萨过河。缺钱已经缺到首都骚乱的法国则更是需要赶紧到全球市场上去寻找新的机会。
而世界上最重要的市场,除了美国就是中国了。
于是马克龙便约上德国总理舒尔茨,打算一起去一趟中国。
舒尔茨觉得马克龙的建议很有道理,然后就丢下马克龙自己先去了。
2022年11月4日,舒尔茨成功访华,并带回了一大堆订单。
因为此次访问持续的时间很短,舒尔茨仅在中国待了11个小时,所以又被媒体称为“旋风访华”。
而在风中凌乱的马克龙总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俄国人总是敷衍他,美国人整天坑害他,欧洲人从来就不听从他,德国人干脆直接放了他的鸽子。
2022年的冬天,他感受到了这个圈子对新人的恶意。
不过生活还要继续,班还得接着上,在现在这种艰难的时候,中国这个大市场和大工厂肯定是要去的。
但马克龙心中还有顾虑。
东方之旅
中法两国如果只是单纯地商谈两国间的利益,其实不存在什么问题。
大家都从本国利益出发,积极探寻合作机会,有什么就聊什么,能合作的地方就合作,合作不了的地方就搁置。
中法在历史上的交流向来如此,也正是这种务实的风格帮助两国达成了很多亮眼的成就。
但问题在于,马克龙现在考虑的是法国利益吗?
不完全是。
上文说过,马克龙的战略是把法国和欧洲深度绑定,这就使得他在考虑问题时不可避免地把欧洲因素也添加进来。
而现实中的欧洲在各个层面又都受到美国的巨大影响,所以马克龙在考虑欧洲因素的时候,其实也就是在考虑美国的态度。
千头万绪了属于是。
在成功地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后,马克龙就要面对以下这些局面了:
首先,中国和西方在一些敏感问题上的看法差距很大。
比如说中国一直拒绝掺和俄乌冲突,不愿跟随西方去对他国搞敌对和制裁,包括欧洲在内的西方势力对此十分不满。
另一方面,欧洲近年来一直在跟随美国制裁中国,这也让中国对欧洲充满怀疑。
在这样的矛盾下,法国该如何自处呢?
其实法国的利益并不完全等同于欧洲的利益,中欧之间的问题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中法关系,完全取决于法国自己的选择。
如果马克龙来中国只是单纯的讨论法国利益,那完全可以跟中国达成一系列双赢的协议。
不过这又难免会和欧洲当前的一些立场出现冲突,损害“欧洲团结”的形象。法国和德国不同,他的偶像包袱比较重,不想去背“破坏团结”这个锅。
但如果马克龙为了欧洲的立场去跟中国大谈特谈欧洲的整体利益,那就肯定会忽略甚至损害法国的自身利益,那样的话马克龙就亏大了,能不能把飞机油钱赚回来都不一定。
再说了,就算你那样做了,欧洲也未必领情,中国更是未必感兴趣。
这是一种“既要又要”式的矛盾。
第二,站在法国的角度上看,马克龙对中法合作的期望是非常高的,但底气又有些不足。
法国的经济体量仅为中国的六分之一,并且中法贸易额(约800亿美元)还不到中德贸易额(约3000亿美元)的三分之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法国这分量看起来确实差点意思,马克龙担心自己在谈判的时候会被轻视,完成不了自己的“愿望小清单”。
关于这个问题,他想到的还是老办法:拉人壮声势。
所以马克龙一开始就拉上了舒尔茨,谁想竟被放了鸽子,现在多少觉得自己有些“形单影只”。
第三,无论马克龙再怎么号称战略自主,他都无法忽视美国的存在。
法国作为欧洲的核心大国,在敏感时期去和中国这个美国最重视的对手接触,不考虑美国的态度是不现实的。
舒尔茨去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独走了一把,现在正因涉及一起300亿欧元的欺诈行为而受到调查。
这其中的奥妙,马克龙恐怕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所以得想个万全之策。
想来想去,“欧洲总督”冯德莱恩就是这个万全之策了。
只要把她捎带上,法国的这次安排就算是皆大欢喜了:
咱法国是和欧盟大姐大一起去的,其他人总不能再说我影响“欧洲团结”了吧。
有欧盟大姐大站在身边,咱就不是一个单独的法国,而是整个欧盟,这说话的分量立马提升一个档次。
另外美国也能安心,您看“总督大人”都跟着一起去了,还怕我马克龙反了不成?
冯德莱恩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她早就想来中国“指导工作”。这趟旅途对她的个人履历而言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又是一项政治资本,为自己竞选北约秘书长的筹码再添一分。
于是马克龙的“既要又要”就这么实现了。
虽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客不带客”,但只要客人自己不觉得尴尬,主人这边还是会给面子的。
于是这就出现了国际交往案例中比较罕见的一幕,中国外交部在冯德莱恩来访的官方信息里是这么写的:
经中欧双方商定,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将于4月5日至7日访华。
没有“邀请”,只是“商定”。
接下来只要大家互相给个面子,这趟略显尴尬的旅行倒也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不过冯德莱恩可能是指导工作的积极性太高,这还没出发呢就开始上起课来。
她在出访前公开表示欧盟应该降低对中国的依赖,并且号称今后欧洲对华关系如何发展要看“中国在俄乌冲突中的立场”,接下来甚至还劝诫欧洲各国在和中国合作时要“做好防御措施,防止技术落入中方手中”。
做客前先把主人埋汰一番,这一下气氛就变得更尴尬了。
马克龙煞费苦心的安排虽然在表面上做到了面面俱到,但也揉进来了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导致这趟东方之旅的前景充满了不确定性。
坐在飞往中国的飞机上,马克龙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不知道中国在这个敏感的历史时期会如何看待法国?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才登上国际舞台没几年的政坛新人?
不过在推开舱门的那一刻,一切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对于马克龙的纠结和顾虑,以及之前为此进行的一大通操作,中国的态度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朋友,大可不必。
你是法国,你就算一个人来,也是这里的上宾。
因为首先,你是个五常。
五常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所以最重视“五常体系”的国家肯定是五常自己。
只要马克龙不过分迷失在自己的“欧洲战略”中,他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并回忆起法国真正的地位。
除此之外,中国在这个特殊时期选择对法国进行高规格的接待,也和两国的一段特殊的历史渊源有关。
五常往事
1945年二战结束,美苏英三个大国开始操盘建立战后秩序。在他们最初的设想里,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一开始就他们仨。
不过海洋国家的思维向来活络,美国人此时就琢磨出了一条“妙计”:
我如果拉一个跟班进来,这牌桌上不就相当于我说了算了吗。
他看中的是中国。
中国为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而且还是世界上第一个与法西斯势力展开殊死搏斗的大国,于情于理都有参与制定和维护战后秩序的资格。
不过这个世界很现实,在大国面前,道理永远排在拳头和利益之后。
对于美国来说,把中国拉进来的真正原因是当时的中国政府还是美国支持下的国民政府,把他拉进圈子,基本上就等于自己多了一票。
美国的祖师爷英国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眼瞅自己国力衰微,无力再与美苏争雄,就也打算拉一个跟班进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然后他就看上了二战中一直在自己家里流亡的法国政府。
这时的法国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小兄弟,按英国人的想法,只要把这个小兄弟拉进来,自己就相当于添了一张嘴。
法国本来就是欧陆的核心大国,虽然在战争中光速投降,但好歹还是留了个流亡政府在继续抵抗,最终也为自己挣到了战胜国的地位。
所以从道理上来讲,他入常也是合理的。
两大海洋国家的算盘这么噼里啪啦一打,遂决定互相支持对方的想法,于是中法就入了常。
入常后的法国并不甘心屈居人下,该国时任总统戴高乐一直致力于摆脱英美影响,恢复法国的大国地位。
他在1963年与德国签订《爱丽舍条约》,建立起了独立于欧洲体制的“法德轴心”,另外他还两次拒绝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
到了1966年,戴高乐干脆“冒西方之大不韪”访问苏联,并在这一年退出北约(后于2009年萨科齐时期再次加入)。
虽然现在江湖上的辱法段子盛行,但实际上战后的法国比大多数西方国家都更有骨气。
而对于新中国来说,法国更是有着一个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头衔:第一个同新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
中国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法国之所以能在冷战格局中突破阻碍与新中国握手,就是因为双方在很多地方确实很像。
两国虽然在文明底蕴上都是大国,但在战后的江湖地位上都还“不够大”;两国都希望能开启自己的复兴之旅,但前路也都曲折而漫长。
面对相似处境,两国的做法也都差不多:
法国在1960年成功试爆原子弹,成为世界上第四个拥核的国家。新中国紧随其后在1964年成功试爆原子弹,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核的国家。
法国试爆原子弹:
法国在安全问题上坚持自主的权利,赶走了美国部署在自己境内的轰炸机,从北约手里收回了自家军队的指挥权。中国也拒绝跟苏联搞“联合舰队”和“长波电台”等项目。
所以当时的中法两国虽然在阵营上分属东西两方,但在发展理念上却非常接近,主要突出四个字:独立自主。
志同道合的人即使暂时没有太大的共同利益,甚至还存在一些争端,但也会有天然的亲近感,会积极地排除困难互相靠近。
1964年,戴高乐向世界宣布:
与新中国建交不过是法国对“客观世界存在”的一种承认,这是一种国与国的政策关系,无关乎国与国之间的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差异。
时光荏苒,今天的中法两国早已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其中新中国更是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存在。
我们中国人向来重情义,这一路走来,对法国这样的对手和朋友自然是惺惺相惜。
马克龙之前对自身“分量不够”的担心纯属是多虑了。
果不其然,两国很顺利地在此次访问中达成了大量双赢的协议,领域涉及航空、航天、船舶工业等等。
其中很多项目的规模和级别都创了历史之最。至少在出访成果上,马克龙不用再羡慕“提前偷跑”的舒尔茨了。
而冯德莱恩则收获了一张返回欧洲的民航机票,“欧洲总督”在中国并不好使。
中国这种对所有人以诚相待的态度也戏剧性的展现出了欧洲的割裂:
“欧洲总督”是“欧洲总督”,法国总统是法国总统;你们虽然一起来,但一码归一码。
说到底,五常之间的对话还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指点点。
何去何从?
马克龙在回国后一改往日的摇摆,开始坚定地强调起“欧洲战略自主权”。
之前冯德莱恩那套“欧洲要降低对中国的依赖”的说法还没散去,这边马克龙就摆出了“欧洲要降低对美国的依赖”的言论,同时他还表示欧洲要避免“陷入别人的危机中”。
这背后的意思就是如果美国以后要去某些地方搅浑水或者去制裁某些国家,欧洲不一定非得一跟到底。
而且马克龙这一通表态还并非嘴炮,他很快就在4月12日阻止了欧盟一项拨款20亿欧元的为乌克兰提供弹药的计划。
独立自主的道路在我们看来有着天然的正确性,但在欧洲并没有这样的共识,很多欧洲人就认为马克龙试图摆脱美国操控的路线具有“冒犯性”。
其中波兰总理在第一时间就针对马克龙的态度发表讲话,表示与美国的同盟是欧洲安全的“绝对基础”。
德国国防部长则认为马克龙“欧洲不是美国附庸”的言论“令人遗憾”,是“危言耸听”。
那么有没有人支持马克龙呢?
有,但很意外,这个人是马克龙在国内的头号政敌:法国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
这位大姐大跟马克龙为了总统大位从2017年一直争到2022年。但这一次,她却坚定地站到了马克龙的立场上。
勒庞不仅非常支持马克龙“不做美国附庸”的立场,而且还更进一步,表示法国不仅不应与美国绑在一起,也没必要跟欧洲绑在一起。
她认为马克龙应该专注于代表法国人民,而不是整天去考虑欧洲的问题。
这些复杂的声音也从侧面体现出了法国的矛盾处境。
虽然“戴高乐主义”曾经持续影响法国几十年,但随着法国实力的日渐式微,他们不仅在欧洲的影响力被美国越甩越远,甚至连自己都在逐渐被美国控制,而且还时不时被美国割一下韭菜。
马克龙的欧洲战略本质上是希望法国能够“挟欧自重”,背靠一个支持自己的欧洲来提升自己地位。
但就现阶段而言,欧洲离真正的团结还十分遥远,要以一个国家的力量去同时兼顾自身发展和团结欧洲是不现实的。
所以勒庞这个“死对头”的话其实很在理,对于马克龙来说,法国和欧洲,他只能选一个。
其实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好,首先要做好的都是自己的事情。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是路走好了朋友才多。
因为如果你总是寄希望于别人的支持和帮助,然后又为此经常向别人妥协,那么就不会有人真的把你当回事,更谈不上团结在你的周围了。
只有先把自己支棱起来,展现出能够造福他人和抵抗强权的实力,别人才会真正尊重你的意见。
到时候不用你去主动拉拢,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团结到你的周围。
当然了,这条道路不仅艰难,而且还很危险。
因为法国这样的大国一旦冲破西方阵营的条条框框去走自己的道路,就很容易触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引来多国效仿,进而破坏美国的整体布局。
谁也不知道美国人会因为这事对你干出什么来。
但法国毕竟是一个特殊的国家,他是五常。
法国总统作为一个五常的掌舵者,即使局面再困难,也不应该轻易背叛先辈的鲜血和汗水,把他们好不容易挣脱的铁链又自个给自个套回去。
我们不知道马克龙最终会如何选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留给法国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巨大的挑战正在向所有人袭来。
真正的挑战
法国也好,欧洲也罢,他们都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个星球上总共生活着两百多个国家。
我们虽然非常重视法国的来访,但他们也不过是近期排队访华的十几个国家之一。
现在这个星球上最重要的新闻不是法国和欧洲怎么选择立场,而是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努力抱团。
各国为何会如此行动呢?
中国有句古话,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鸟窝砸了,里面的鸟蛋自然也保不住。而世界各国的经济,正是一堆蹲在美元体系这个鸟窝里的鸟蛋。
现在这个鸟窝已经走到了倾覆的边缘。
这里面的逻辑是这样的:
货币本质上是提升交易效率的工具。
美元这个工具在美国的信用保证和暴力背书下,一度承载起了巨大的交易信用。
大家都相信美元,所以都愿意使用它,因此当前大部分的国际间合作都是在这个工具的支持下运行的。
但另一方面,美元虽然贵为应用最广泛的国际货币,其发行机构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却从来不考虑其他国家的处境,总是怎么利于自己怎么来。
这就导致他们每次颁布出来的货币政策都是砍在其他国家身上的镰刀,而且经济越差,砍得越狠。
更糟的是,美国的政客们还十分喜欢利用各国对美元的依赖去对各国进行经济制裁。
于是这几十年下来,美元越来越不像是个交易工具,而更像是一把卡在各国脖子上的枷锁。
此时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得出两个结论:
你这么肆无忌惮地四处收割,没准哪天镰刀就会砍到我身上。
再这么搞下去你的信用马上就要见底,我需要为这一天早做准备。
强权虽然可以为一个货币背书,但却无法维持一个货币体系的正常运转。
货币体系的运转根本上靠的还是信用。
而滥用霸权的结果必然是信用余额不足,如果没有信用的支撑,“虚空来钱”的现代货币体系就无以为继。
这就是当今各国需要面对的严峻挑战:如何在后美元时代生存?
在这里需要强调一点:
“后美元时代”不是说美元消失了,也不是说某个其他货币替代了美元现在的霸主地位,而是指美元的现有霸权走向坍塌。
美元未来仍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国际货币,但不会再拥有现在这样的统治地位。
我们在未来将不得不告别一个覆盖全球的统一货币体系,然后去面对一个多种货币“八仙过海”的复杂环境。
而这也意味着世界的秩序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国家的财富和地位都将被重新定义,原来习以为常的合作模式也将出现巨大的变化。
这是一个客观的趋势,趋势本身没有好坏之分,最终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去应对。
那么应该怎么去应对呢?
从经济的角度来说,交易中双方的信用度越低,交易成本就越高。现在美国和美元的信用都在走下坡路,所以大家就需要创造出新的互信关系来进行弥补。
因此在这个时候,国家之间就应该少树敌、多交友、积极抱团、增加互信,共同应对美元体系衰落引发的动荡,同时也为自己准备好更多的预案。
然而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要关头,西方国家却仍然沉浸在“爸爸还爱我吗?”的纠结之中。
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在风险降临时,最危险的未必是弱者,而是反应迟钝的那群人。
而这种迟钝的反应又往往来自于严重的路径依赖。
西方国家因为和美国走得近,所以对美元霸权下的经济模式产生了很强的路径依赖。因此在“应对美元变局”这个事情上,他们展现出了集体的迟钝。
这些国家最终是会抱着这个体系一路下坠到底,还是及时跟上其他国家的步伐去尝试和适应新的变化,作为旁观者,我们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结 语
历史总是充满了有趣的巧合,当年最早开始动摇国际美元体系的,恰恰是法国。
1944年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国际货币规则。
从此各国央行只储备美元,黄金都放在美联储的保险柜里。这是美元第一次成为国际市场的中心货币。
然而戴高乐完全不相信美国的操守,他认为美国肯定会发行超出黄金储备价值的货币,然后通过一堆废纸去收割其他国家的财富。
所以他从1946年开始就对这个系统“恶言相向”,到1967年的时候干脆责令法国央行将法国所持的美元全部换成黄金,打响了掀翻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第一枪。
法国的掀桌行为带崩了所有国家的信心,大家纷纷开始兑换黄金,最终导致该体系在1973年彻底崩盘。
于是美元不再有黄金背书,这之后它的价值就只能靠美国政府的信用来支撑了。此时美元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仍最占主导地位。
但正如上文所说,美国政府在这几十年里一直在无度地挥霍着自己的信用,这就导致美元的堕落变得无法避免。
现在回看整个过程,法国在这里面也算是“居功至伟”了。
一个霸权在越接近崩溃的时候就会越发地疯狂,不出意外的话美国未来会继续孤注一掷地消耗信用,加大对这个世界的压迫。
那么法国作为一个踢了国际美元第一脚的五常大国,在今后面对咄咄逼人的美国时,要不要服软呢?
我觉得有一个中国的经典故事是可以参考的:
公元208年,刚刚拿下荆州的曹操顺江南下,进逼东吴,同时还很骚地给孙权写了封信:“今治水军八十万,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东吴收到这封信后,大多数人是想投降的,“诸议者皆望风畏惧,多劝权迎之”。
这很正常,对于东吴朝堂上的这些臣子来说,自己就那么一亩三分地,跟谁混不是混?就算投降后官职会降,资源会被抢,也总比反抗后被打死的强。
但孙权就不同了,他没法像其他人那样“即使去做个小官也无所谓(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因为他和其他人压根就不在一个生态位上。
他和曹操一样都是诸侯,不是打工人,这类人的经济来源不是靠老板发薪水,而是靠自己的影响力去赚取。
作为一个诸侯,你强大的时候,周围的人可能是下属、是子民、是朋友、是敌人...
而你一旦失去地位,你周围的所有人就都会变成抢着对你分而食之的豺狼虎豹。
所以鲁肃对孙权说了一句很严肃的话:“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将军如果投降,你以为你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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