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又一银行倒闭，美联储要暂停加息了吗？

■ 倒闭前发生了什么？

5月1日宣告倒闭的美国第一共和银行，部分资产被摩根大通收购。第一共和银行的资产总规模近2300亿美元，截至2022年末存款规模1764亿美元，其中1195亿美元为未受保存款【未受保存款：银行倒闭时无法受到FDIC（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的存款保险保护】。而FDIC的保险上限为25万美元，第一共和银行近七成存款不能得到FDIC的存款保险支持。

在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接连倒闭后，第一共和银行储户开始担忧资产可能出现问题，纷纷提取存款，造成该行存款大量流失，甚至一度出现挤兑危机【银行挤兑：大量银行客户同时到银行提取现金的现象】。尽管美国监管机构尽力帮助其提高存款稳定性，但似乎无济于事：在监管机构接管第一共和银行一周前，超1000亿美元存款被客户提取。

为扭转困境，第一共和银行此前计划出售低收益资产，包括向高端客户提供的低息抵押贷款，并宣布计划裁员四分之一，但对扭转第一共和银行的颓势似乎并没有明显效果。

出现挤兑危机，可以说是美国几家银行清算或倒闭前，不约而同的“集体性事件”。

3月8日，加密货币银行Silvergate Capital宣布将停止营业，并自愿清算其为加密货币行业提供服务的子公司Silvergate Bank。在其倒闭前，银行储户竞相提取超80亿美元存款。

3月10日，美国硅谷银行被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金融保护和创新部关闭，并指定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为接管方。在其倒闭前，硅谷银行也遭遇了储户集中取款420亿美元，硅谷银行为支付本息，大幅抛售浮亏债券。

3月12日，美国财政部、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和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发布联合声明，宣布总部位于纽约市的签名银行已被当地监管机构关闭，理由是其存在系统性风险。而在其被关闭前，也遭遇了数十亿美元的银行挤兑。

银行挤兑，可谓是美国几家银行清算或倒闭的直接导火索。

■ 为何倒闭？

美国几家银行倒闭并非空穴来风，早有迹可循。

从美联储和FDIC近日发布的针对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的监管审查报告可看出，这次金融风险暴露了两方面隐患：一方面是银行管理层对于风险的管理不力，并且未认真及时处理已经发现的问题；另一方面是监管机构未能及时根据银行现实情况或监管测试结果“升级监管”。

——银行管理不力

“硅谷银行的倒闭是一次教科书式的银行管理不善。”美联储针对硅谷银行的审查报告指出，美联储监管框架的核心在于银行董事会对于银行的有效监管，并且管理层对银行日常运营决策充分负责。“而硅谷银行董事会和管理层未能有效监督银行商业模型和资产负债表战略中的风险，也没有及时、充分地搭建一个与其增速和商业模型风险相匹配的风险管理框架。”

而FDIC发布的签名银行审查报告则指出，“签名银行董事会和管理层追求快速、无限制的增长，但没有制定和维持适当的风险管理措施和控制措施，以适应该机构的规模、复杂性和风险状况。”

——金融监管力度不够

美联储副主席巴尔曾于今年3月表示，硅谷银行倒闭说明了美国监管体系的失败。

美国国会2010年通过一项金融监管改革法案，规定资产超过500亿美元的银行必须参加美联储年度压力测试，旨在通过更严格监管避免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重演。特朗普上台后，将相关资产门槛提高到2500亿美元。这意味着，包括硅谷银行在内的更多中小银行不必再参加压力测试，美国对银行业放松了监管。

业内人士发现，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的风险早已体现在财务报表中，与持有国债相关的账面损失不断增加。美联储前理事丹尼尔·塔鲁洛表示，对监管机构来说，账面亏损快速增长应该始终是一个危险信号。

美联储在硅谷银行审查报告中也反思道，监管机构没有采取足够措施来确保硅谷银行及时解决自身的风险点。对于签名银行的监管，FDIC在针对签名银行的审查报告中指出，直到倒闭前，签名银行的“公司治理”的评分一直是2级。审查报告认为，考虑到签名银行反复出现的流动性管控风险、迅速扩表以及管理层对解决问题的缓慢反应，最早在2021年下半年将“公司治理”这一分项的评级下调至“3”是更为“审慎”的。

对于银行业近来的动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近日表示，“硅谷银行的挤兑与历史上银行挤兑的速度不相符，这需要以某种方式反映在监管和监督中。”鲍威尔强调，需要加强对这种规模银行的监督和监管。

——美联储“狂飙”式加息

在近两三年间，美国银行业经历了新冠疫情救助的大放水到金融环境迅速收紧的急剧变化。大放水时期，金融环境宽松，投资热情高涨。就拿硅谷银行来说，科创企业获得了大量资金，将其存放在硅谷银行。激增的存款，被硅谷银行大量购买期限较长的美国国债与抵押贷款支持证券。重要的是，低利率环境下，这部分收益并不高。

2021年开始，美国进入加息周期，美国经济和资本市场热度下降，众多初创企业进入“退潮期”，提款需求增加，加剧硅谷银行流动性挑战；银行持有债券价格因联邦利率上调而不断下跌，出现巨额账面损失。

为了满足客户需求，本来想赚个差价的银行，只能“壮士断腕”补差价，大量折价抛售债券以偿还本息，将“浮亏”变为“实亏”。这进一步加大了市场对硅谷银行资不抵债的担忧，加剧了挤兑和市场恐慌情绪。银行的利润和资本被大幅侵蚀，最终银行资不抵债而倒闭。

有分析认为，硅谷银行、第一共和银行所面临的危机其实是共性问题。与摩根大通等系统性重要金融机构本身抵抗风险能力强，又有政府扶助加持不同，在当今美联储可能再次加息背景下，市场恐慌情绪加剧，中小银行流动性紧张进一步凸显，股价下跌加速了其破产倒闭风险。

■ 美联储会暂停加息吗？

北京时间5月4日凌晨，美联储宣布继续加息25个基点，符合市场预期。联邦基金利率来到了美联储官员此前给出的2023年终端利率的预测区间，“美联储是否将暂停加息”成为市场当前更关心的话题。

美联储在5月议息会议声明中，调整了有关于后续政策的部分措辞，会议声明中的“委员会预计一些额外的政策紧缩可能是合适的”被“委员会将会密切关注收到的信息，并评估其对货币政策的影响”取而代之。而在2006年，美联储暂停加息前，议息声明也使用了相似措辞。

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随后表示，美联储尚未就暂停加息作出决定，并强调，美联储将根据接下来收到的数据逐个会议作出决定。

“美国银行业风险冲击或远未结束。受美联储持续收紧流动性、货币市场基金收益率维持高位和储户开始担心存款安全性等因素的影响，中小银行存款流失仍会延续。”财通证券宏观首席分析师陈兴接受总台记者采访时指出，在这种情况下，美联储的大幅加息或将很快告一段落，这比预期停止得要早。陈兴指出，流动性风险最怕传染开来，进而演变成经济危机，美国为了控制危机，可能会先将加息进程逐渐停止下来。但美国当前也面临高通胀持续性的问题，加息也是美联储不得已而为之，因而也不排除美联储日后再有加息反复的可能性。

通胀挑战尚未化解的情况下，美联储又多了一项核心任务：金融稳定。

■ 对中国影响大吗？

陈兴表示，美国银行倒闭事件对中国金融市场影响目前来看并不大。

一方面业务结构有所不同，我国的银行聚焦主业，以服务实体经济为主，不存在利用债券市场大幅加杠杆的情况。

另一方面我们的金融政策一直强调稳健性，过去并没有过度“放水”，如今也没有减少对金融体系风险的防范，因此爆发危机的概率很低。

但美国银行倒闭事件对我们影响有限，“都是基于美国最终能控制住当下风险的前提下。”陈兴如是说。

可以肯定的是，由美联储加息导致的美国中小银行危机尚未结束，美国金融市场恐慌情绪将继续延续：下一个倒闭的银行又会是谁？

监制/李浙 主编/王兴栋

编辑/史萌 校对/高少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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