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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都去哪了?一位韩国导演镜头下的《零污染》

垃圾都去哪了?一位韩国导演镜头下的《零污染》

纪录片

疫情爆发后,韩国导演Danny Kim(金桐鉉)很快发现家里的一大变化:塑料的增加。因为卫生和封控等原因,Danny像很多人一样,对外卖、口罩和其它一次性产品的使用直线上涨。于是Danny开始想,如果每个人都如此,那么在韩国这个地理面积小、工业化程度高的国家,垃圾都去哪了?


垃圾都去哪了?一位韩国导演镜头下的《零污染》

作者:Silvia,Kathy

编辑:张劳动


韩裔导演Danny Kim的首部纪录长片《零污染 (Zero Waste) 》是今年洛杉矶亚太电影节16部纪录长片中的两部外语纪录片之一。影片跟随导演的发问,聚焦了五个以独特的方式应对塑料问题的人,包括用废弃一次性口罩制作板凳的艺术家、回收再生产的零废杂货店老板、独立塑料加工厂厂主、济州岛潜水捡垃圾的环保志愿小组组织者,还有致力推动可循环餐具普及的创业者。


韩国是世界上拥有最完备的循环经济体制的国家之一,环保理念深入人心,可是Danny在调研此片时发现,现实大不如人意。



影片将于洛杉矶本地时间5月13日下午两点在市中心Regal LA Live影院世界首映。我们联系到了Danny,聊了聊他创作《零污染》的经历。



导演介绍


Danny Kim (金桐鉉),出生于韩国首尔,在美国伊利诺伊、纽约和首尔长大。2008年本科毕业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传媒艺术专业下专攻广播和电影电视。毕业后进入华盛顿韩语电视台(Washington Korean Television),后在ABC新闻(ABC News)、釜山国际电影节等多家新闻媒体和影视娱乐机构从事视频和新闻类工作。


作为自由摄影师和视频记者服务过诸多美国主流平台和媒体,包括网飞(Netflix)、华尔街日报和VICE新闻。2014年,以制片人身份参与的纪录长篇《Love Child》获得圣丹斯电影节评审团大奖提名。2018年,获得美国杜克大学实验纪录片艺术硕士学位。回到韩国定居后,2021年成立精品影视制作公司Docu+。


凹凸镜DOC:请介绍一下自己以及你的影片?


DK:我是一名纪录片制作人,也是一家传播社会影响力的影视制作公司 DOCU+ 的创始人。我在2021年疫情爆发期间创办了这家公司,同时,开始创作第一部纪录长片《零污染》。


两年已经过去了,《零污染》将在洛杉矶亚太电影节首映。这是我在DOCU+的第一个项目,我很高兴这部影片能够上映。


这部纪录片讨论的是韩国日益严重的污染问题,我很好奇在世界另一端的观众会如何反应?我觉得,它也能引起全球观众的共鸣,因为塑料垃圾污染危机是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



凹凸镜DOC:你是如何开始创作这个故事的?为什么想拍一部关于塑料垃圾污染的电影?如何找到片中的人物?


DK:说来好笑,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我并不是真正的环保人士。我之前也不是特别(关注)环保,但是在新冠疫情爆发期间,我注意到塑料垃圾就像洪水一样爆发。


即使是我个人,也没有选择,不得不点外卖。在韩国疫情最严重的那阵,我们买的东西都被过度包装了,我不知道美国是否也存在同样的情况。


即使你买一些小东西,它也会包裹一层层的塑料袋、一次性餐具等等。当我看到一次性塑料的使用量呈指数增长时,就在想,如果我一个人就使用了这么多的塑料,韩国人口约为5200万,你乘以5200万看看?而且,这些塑料垃圾都去哪里了?你知道,韩国人口(在世界上)还不算多。在疫情之前,我们的土地建设就几乎都是满负荷的,那这些塑料垃圾都被扔进海里,或是烧了吗?这些疑问,就是我们制作这部纪录片的原因。


我开始做一些调研,看了所有关于韩国塑料垃圾的新闻。我还在Instagram 上浏览相关话题,比如#Zero Waste,同时联络一些环保人士。


当时我特别关注Haneul Kim,他是一位用回收口罩制作椅子的艺术家,后来,也成为《零污染》的主要人物之一。他在韩国当地媒体上很有名,并被很多外国媒体采访。我给他打电话,“嘿,我是纪录片制作人,想做一个关于塑料污染的故事。你有兴趣参与吗?”一开始Haneul很怀疑,但后来我们一起吃了午饭,讨论了电影的意图。虽然有些东西我还没计划好,但我猜Haneul有点懂我想做什么,所以他说,“好啊,我会帮助你。”


其他人物,比如片子中的那位城市生态学家,也是在社交媒体上找到的;塑料磨坊(Plastic Mill)那个组织中的活动家类型的人物,也是通过 Instagram 找到的。影片中大多数人物都很年轻,都是千禧一代或 Gen Z,所以即使我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人,我们也很容易就能认识。


(注:千禧一代、Gen Z通常指1997–2012年出生的人。)



凹凸镜DOC:你刚刚提到了一些片子中的人物。你是如何选择这些拍摄人物的呢?


DK:纪录片不像故事片(有专门的选角导演),拍摄人物都是我私人联系他们的,比如发私信、发邮件、打电话… ...这需要很多工作,所以前期花了好几个月才找到这些人物。


有些讽刺的是,片子的主角之一,济州岛的那位潜水员[Subin],她是我最后找到的人物。我为这部电影工作了几个月,有了一版粗剪,但故事仍然缺少一些东西,需要一个中心人物把所有叙事都串联在一起。于是我通过Instagram找到了她。


这个女人很“疯狂”,潜到水下,清理垃圾。她还经营着清理海滩,回收垃圾的志愿者组织。Subin态度很积极,回复私信说:“当然,我会帮你的。” 所以我和拍摄团队飞到了济州岛和她见面。她比我年龄小一点,但很厉害。我想,“我的天啊,这个女人,我找到了新的榜样吗?” 


Subin Byun (Diphda海滩清理志愿组织创始人)


作为《零污染》纪录片的导演,我尽量使用我自己的杯子,减少我的浪费,尽我所能。可是到头来,我仍免不了会使用一次性水瓶和一些小的一次性产品。


这次来到洛杉矶,我租了辆电动汽车,尽量做到真正的环保。但后来我意识到在洛杉矶很难找到充电站。做到环保真的很难,你知道吗?


可怕的是,我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发现,即使韩国人如此尽心尽力地进行垃圾分类,坚持每天回收垃圾,也无法回收利用所有的塑料。韩国的塑料回收率居然只有30% ,这让我特别震惊。首尔2022年的目标是达到70%的塑料回收率——这还不是100% 。这意味着30% 的垃圾最终还是会进入焚烧厂和海洋,从而造成污染。


我们在朝好的方向努力,但让人惊讶的是,即使每一个个体尽到社会责任,坚持回收利用,也没能达到零污染。我想这意味着我们的公共系统还不够完善。


凹凸镜DOC:这些数据确实令人震惊。能不能再谈谈你的调研、写作,以及拍摄过程?比起最初设想,整个片子有哪些变化?和当初的设想有何不同?


DK:我最初设想的是一部短片,也许是5到10分钟,拍做塑料椅子的艺术家。但是,拍完他之后,我有了更大的野心,觉得这个故事需要讲得更长,便开始做更多的研究。就这样我添加了其他人物。


去年,为了募集后期资金,我向一些公众免费放映了我的粗剪。放映结束后有一个问答环节,很多人提了一些很好的想法。当时很多人都讨厌我的电影,我想,“是吗?我做了这么糟糕的片子吗?他们看不懂我的电影吗?” 那次放映让我有了新的动力去重新剪辑,完全重剪。


在放映会上,我还遇到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是杜克大学的校友。她当时正在韩国做一些研究,她提出帮我梳理故事脉络,所以她来了我办公室几次,我们一起头脑风暴,一起修改剧本。这对我改善电影结构很有帮助。所以根据这个故事模版,我重新剪辑了我的电影。



2022年夏天,我遇见一个叫It Green的初创公司。它们制作并推广可循环使用的容器,代替一次性塑料餐具。当时我得到了一小笔预算为It Green拍摄短片,也因此有机会把这些素材融入《零污染》。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会遇见这个创业公司,也不知道我会遇见Subin ——那位济州岛潜水员。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发生的。我觉得最终版本比我原始的构想要好太多了。现在的版本更展示了这些环保人士个人层面的努力,说明他们的努力是有实际影响力的。


除了公共系统和大公司,我们作为个体也有能动性。虽然对于个人环保行动,有时我也会感到疲惫,会自我怀疑,做了这么多努力,但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真的被循环呢?但是再一想,如果连我们放弃了,还剩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现在尽量像Subin一样,做一个乐观主义者。


凹凸镜DOC:你在片子中使用了你自己的声音作为画外音。这是在制作过程中哪个阶段开始准备的呢?


DK:这其实是个很晚才做的决定!最初还在调研的阶段,我对画外音挺反感的,觉得我肯定不会用我自己的声音。但我跟制作人讨论时,他说“Danny,你的声音挺好听的,要不你试试配画外音吧。”我说,“不,我不喜欢我的声音。”我们尝试了很多稿画外音,也接受了很多的建议,毕竟我不是专业的配音演员。不过,过程很有趣的。我觉得之后我也会继续尝试自己配音。


我不想让画外音变得很说教,这也是为什么我最终用了我自己的声音,用导演的声音能提供个人的、独特的角度。


其实在那次粗剪试映时,就有很多人问,为什么片子里没有我的声音,他们说看不到我的拍摄动机。这是当时最苛刻的反馈之一。所以我想用我的声音来引导故事发展走向,并阐释我为什么选择这六个角色。


虽然片子可能在人物方面会有些碎片化,但我希望我的声音能给观众更加私人、深刻和真实的感觉。我属于那种根据自身经验来创作的导演。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故事和角度,比如新冠疫情和塑料污染对我打击很大。我的研究生项目就更侧重于实验电影和个人纪录,我也运用了这样的独特风格来做这部影片。



凹凸镜DOC:你在后期剪辑和重写的过程中,主要使用的语言是什么?你想象的观众群体是?


DK: 这的确是一直以来困扰我的问题。像我刚说的,最初我没有打算用画外音。我在写脚本时想,就直接用英文写吧,因为我想投递国际电影节,他们更多倾向于英语片或者不需要字幕的片子。我录了一个韩语的版本,但我投递电影节时用的还是英文版本,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再做字幕了。


我觉得我是一个“1.5代”美籍韩国人,因为我从小就往返于美国和韩国,不是纯美国人,也不是纯韩国人。我的英语和韩语都没问题,所以我才能用韩语采访这些人物。我想用英语做画外音,吸引更多韩国以外的观众,我想知道他们如何理解这部影片。


凹凸镜DOC:可以谈谈你是如何为这部片子筹资的吗?


DK: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出资。我自己的钱花光之后,我就只能去做其他工作来支持《零污染》。我有自己的公司,所以偶尔会有(商业)项目找到我。去年我就做了很多其他的项目,所以暂停了《零污染》的工作,去赚钱了。我的监制也会支持我,帮我付一些小的旅行开支,比如我们在济州岛拍摄的机票、住宿和食物开销。


但接下来,我希望能在全身心投入一个项目前先锁定足够的资金,不能一直用我的个人存款。这个过程中我的压力也一直很大。



凹凸镜DOC:你前面提到你到洛杉矶后租了辆电动汽车,这是你环保行动的一部分。你可以说说拍这部影片如何改变了你,促使你成为环保行动者吗?你目前是如何环保的?


DK: 当然。在影视领域,其实很多片场已经在努力环保,针对塑料使用和塑料垃圾也有一套指南。拍摄器械会用到很多电池,我会尽量用可充电的,可反复使用的电池,代替市面上普通的2A或3A电池。


我现在也不怎么打印纸了,因为可以用谷歌云。虽然我比较传统,还是更喜欢纸质的东西,但我尽量不用。在韩国我也尽量少开车。我有一辆烧汽油的越野车,拍摄要带很多器材,开车更方便,但我会尽量使用公共交通去拍摄场地,比如地铁和公交。


了解到养牛特别污染环境后,我也试着少吃红肉,但我不是纯素食,鸡肉、鱼肉,牛肉、鸡蛋之类的我都吃。


凹凸镜DOC:你希望美国观众看完片子后有何收获和感受?


DK: 我知道美国人不像韩国人一样回收垃圾。在做《零污染》时,我很震惊地了解到世界上人均塑料废物排放量最大的三国是美国、英国、韩国。


我想要传达给观众的是,我们都要更加注意环保,坚持垃圾回收。过度消费是坏习惯,我已经很久没买新衣服了。我在20多岁的时候疯狂购物,买了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现在我改变了一点。如果我实在需要,我会买二手的东西。美国的跳蚤市场和二手市场也相当发达。我希望人们认识到自己的点滴改变也可以影响整个社会。


凹凸镜DOC:你下一个片子准备做什么?有什么可以告诉大家的吗?


DK:因为保密性我不能说太多,但我正在开发4–5个项目。其中一个有关巴黎奥运会和B-Boys。霹雳舞成为奥运会的竞技项目后,我朋友跟我说,“我们必须要做个相关的纪录片!”,所以我们就开始了。另一个是有关韩国独居现象的纪录片。在韩国,有很多人独居至死,没有家人,这成了社会问题,所以我想做一个片子来引起社会关注。


Danny Kim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采访:Silvia、Kathy

翻译:Silvia、Kathy

校对:米拉檬

图来自:Docu+ Insta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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