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了” - 聊聊笑果这件事

时代变了，十年前无所谓的言论，今天就可能受到严惩。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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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果旗下艺人李某某在脱口秀中，涉嫌侮辱人民军队这个事件，一如既往，在朋友圈中引发了大分裂大讨论。笑果文化被重罚，朝阳公安对李某某依法立案调查。

李某某脱口秀中调侃军队的段子，算不算辱军？朋友圈不同人的观点截然不同，有人说算，有人说不算。是否属于侮辱，不由侮辱一方说了算。要看被侮辱一方的观点，最后法律说了算。

同样一句话，在不同场合，对不同人说，性质截然不同。老友见面，互相骂几句脏话，很正常。这是一种友情和亲密的表现。同样的话，和一个陌生人说，估计就挨揍了。

有一位公众人物曾经在公开场合说，女性同意两个人单独一起吃饭看电影就代表同意上床。他的观点肯定是错误的。是不是同意，他说了不算，女性一方说了算，法律说了算。法律上，即使躺在一张床上违背女性意愿发生关系都是强奸。

脱口秀段子是不是辱军，笑果和李某某说了不算，旁观者说了不算。被侮辱一方有权表达愤怒和不满，有权诉诸法律，最终法律说了算。

2021年，人大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人地位和权益保障法》。第六十五条规定：

违反本法规定，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或者其他方式，诋毁、贬损军人荣誉，侮辱、诽谤军人名誉，或者故意毁损、玷污军人的荣誉标识的，由公安、文化和旅游、新闻出版、电影、广播电视、网信或者其他有关主管部门依据各自的职权责令改正，并依法予以处理；造成精神损害的，受害人有权请求精神损害赔偿。

那个段子算不算诋毁、贬损军人荣誉，我觉得算是。所以主管部门责令改正，是没啥问题的。但处理的是否合理呢？

罚款1500万元的依据是《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第二十五条，营业性演出不得侮辱或者诽谤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权益。违反二十五条，处于没收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8倍以上10倍以下的罚款。举办单位未及时制止，处以5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的罚款。笑果文化违法所得1325381.6元的10倍，再加上10万元的罚款，就是最终的13353816元罚款。这相当于北京市文旅局依据该条例在权限范围内作出了“顶格罚款”。

顶格罚款是否合理？见仁见智。但处罚算是在条例范围内的。

笑果的李某某目前被公安立案调查。是否会有更多的处罚？

《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人地位和权益保障法》第六十七条规定：

违反本法规定，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一条和英烈法的规定差不多，如果违反治安管理行为，治安处罚，构成犯罪，刑事处罚。

是否会处以治安管理处罚，是否会算犯罪？不知道。当年英烈法出台后，确实判了几个人。

这次的笑果李某某，也确实撞在枪口上了。人还是要懂法学法，也要了解时代的变化。

2

中国有中国的政治正确，美国有美国的政治正确。在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国家，保护军人的荣誉，都是属于政治正确。侮辱军队军人，不管在中国还是美国，都是一件敏感严重的事情。

去年十月，美国橄榄球明星 Tom Brady, 公开在媒体道歉。美国第一运动不是篮球，是橄榄球NFL。Tom Brady 七次获得超级碗冠军，五次获得超级碗MVP，他可以说是美国最伟大的运动明星。这样一个人，在媒体上公开道歉。

他说了啥呢？在谈到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时，这位七届超级碗冠军得主说：“我几乎把一个橄榄球赛季看成是我要去服兵役。‘伙计，我又来了。’”

这句话在美国引发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批判。居然把打橄榄球和军人服役相比。这是对军人的侮辱。

笑果李某某的段子，毫无疑问，比Tom Brady的那句话严重的多。

世界各国的军队，都非常重视荣誉。荣誉是军人的第二生命。美国最高的勋章，就叫荣誉勋章。The Medal of Honor

为啥军队这么重视荣誉？因为打起仗，军人是要牺牲的。生命对每个人都是无价的。而要付出牺牲的军人，得到的物质回报是非常有限的。国家也没有财力给军人发百万千万的工资。支持军人为国牺牲，保卫平民的，不是那点工资，是荣誉。

也有不给军人荣誉的地方，比如宋朝。不给军人荣誉，结果呢？靖康之耻，国破家亡。

荣誉对军人来说，和生命同等重要。

3

反对重罚笑果的朋友，有些人认为不公平。类似的事情不少，也都没啥处罚，凭什么罚笑果。他们认为，中国的立法特别严，到处都是红线，很容易违法。执法选择性大，不公平。

这些话也部分正确。比笑果李某某更恶劣的辱军言论有没有？有，有很多。著名画家岳某某，画了几十张辱军的画，还公开展出。每张画可能都比笑果李某某的段子更严重。但他也没啥事。

他的那些画没形成网络热点，没造成社会影响。所以也没什么人管。

网络热点这东西，具有高度不确定性。什么东西能火遍全网，没人能预测。目前的现状是，形成热点，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就重罚，没有就不理。

这样的结果是，艺人和其他公共人物在公开场合说话都会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说错话，形成热点就完蛋。

这种人人都不敢公共场合随心所欲说话的状况，好不好？老实说，我不喜欢这样的舆论环境。这不是一个理想的社会。理想的社会应该更宽容。

但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还债。

2013年，微博大V“作业本”，恶毒的侮辱邱少云烈士和救火英雄赖宁。2015年，某知名饮料企业，和作业本互动，继续侮辱烈士。

邱少云烈士的弟弟邱少华提起诉讼，2016年9月，才最终判决。判决两被告于判决生效之日起三日内公开发布赔礼道歉公告，消除影响，并赔偿原告邱少云的胞弟邱少华精神损害抚慰金1元。

十年前，网络上非常自由，可以随意侮辱烈士，如果烈士没有亲属后人，根本没人管。就算有后人维权，官司打输，也只需要赔礼道歉。

后面，出台了《英烈保护法》，判了几个侮辱英烈的人。抓了典型，杀鸡儆猴之后，现在网络上和公开场合没人敢拿烈士编段子，侮辱英烈了。

笑果这件事之后，艺人和公众人物说话肯定更小心，估计也没人再在公开场合敢拿军人编段子了。这算不算矫枉过正？也许算。但有时候，不过正就很难扳过来。

很多人怀念的那个所谓的八十年代，有个治安治理运动，叫“严打”。严打中被判死刑的人，有些按现在的标准，连犯罪都算不上。严打中因为多谈了几个男女朋友，以流氓罪被枪毙的，算不算冤呢？我觉得，肯定比笑果的李某某更冤。

4

对笑果这个事情，以及对网络上的其他涉及“言论侮辱”的事件，网民大概有三种态度：

第一种认为，管得越严越好，网络乱象就得下狠手；

第二种人，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管得这么严，但也能接受，不至于受不了。管得严就少说两句，公共场合特别要小心。古人说：敏于行讷于言。少说几句就行了。

第三种人，无法接受这种处罚和管理，愤怒不满，认为国将不国，社会堕落。这些人中间极端的有变成“降临派”的倾向了。

我大概算是第二种人。不喜欢，但能理解，也能接受。

时代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情脉脉的全球化时代，不再是各种价值观相互冲击，相互交融的时代。未来的世界，是阵营对抗的站队时代， 每个阵营都需要忠诚。中国是这样，美国是这样。

中国，十年前网络上泛滥完全无所谓的言论，在今天就可能被严惩。美国，十年前完全正常的中美合作项目，在今天FBI就可能找上门，可能有牢狱之灾。

和一些生活在美国的朋友聊天，普遍的印象是，美国咋变成这样了？

言论自由本来就是一种奢侈品。在温情脉脉的时代，可以享受一定程度的言论自由。在冰冷强硬的时代，因言获罪，稀松平常。苏格拉底被他所热爱的，民主的雅典，以完全合法的司法手续，公民陪审团投票判处死刑。讽刺的是，杀死苏格拉底的，不是独裁统治的“三十僭主”，而是重新上台的雅典民主派。

在阵营对抗的阶段，美国也搞“麦卡锡主义”。今天的美国，对中国的态度，颇有几分当年“麦卡锡主义”的味道了。当然，今天的中国，对西方的态度，与十年前相比，也大不一样。

大环境如此，大趋势如此，我不喜欢，但也没办法。同时，我也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5

世界的分裂，阵营之间的对抗，是不可避免的趋势。未来的变化，会让一部分人更加看不惯，更加愤怒。

没有选择权的大多数人，跟着时代的浪潮随波逐流。有选择权的人，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选完了，就忠诚于自己的选择吧。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很痛苦的。

选了美国就坚定的站在美国一边吧。选了中国就跟着中国走吧。选了中国，就算有些地方看不惯，不喜欢，也只能试着去理解和接受。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国家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符合你的心意。国家的大方向没错，大多数地方你满意，就够了。

有些人希望能脚踩两只船，希望能中立。有些人想去中立国。但我认为，在这个时代的大潮下，谁能中立，哪个国家能真正中立？

前几天，看了一个报道，一个老大娘，据说是湖南某文化馆的画家。性情刚烈，信念坚定，从南美走线投奔美国。其实，忠诚于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选择，也没啥错。要去就去吧。只是，他们心中的美国，和真实的美国，大不一样。

一味想追求理想国的人，实际上，到哪里，都找不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