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繁荣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因港口立市,不管靠海还是靠河,近水则富,比如上海、香港、深圳等;有的因政治立市,比如北京、南京;有的因资源立市,比如鄂尔多斯(煤矿)、鹤岗(煤矿)等。但很多因资源立市的城市,生命周期都比较短暂,比如今天要说的这座城,他曾经有辉煌的过去。1938年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沿海地区相继沦陷导致海运的不畅,石油进口面临枯竭,中国的工业有停滞的风险。为解燃眉之急,民国政府决定开发甘肃 玉门油田
玉门油田遗址
玉门1205钻井队
一时全国所有地质专家、技术员全部涌向玉门,中国第一座油矿-玉门油田正式投入勘探开发。
1939年投产到新中国成立的1949年,玉门油田共生产原油50万吨,占全国原油产量 90% 以上。
1955年10月,国务院批准成立省辖的地级市 玉门市,自此玉门发展走上快车道。1959年,玉门油田生产原油140万吨,达到油田开发以来年产油的最高水平,占当时全国原油产量 51%,撑起新中国石油工业半壁江山。
玉门市非常大,总面积 1.35万平方公里,足足是上海2倍大
因石油而立市,也因石油而聚人,石油基地及周边配套的工业、商业,吸引着甘肃及周边省市的人来此定居,上世纪80年代玉门鼎盛时期,城市常住人口接近20万人。80年代玉门市有多繁华?南方人物周刊曾采访当地一名石油工人的后代:陈澍的父亲原本是甘肃省平凉市静宁县人,1980年玉门石油管理局面向全国招工,竞争比上大学还要激烈,静宁县有三个指标,陈澍父亲托亲戚介绍,争取到了一个。那时油田福利待遇好,工资虽然不高,但能分房,每个矿区都有家属院,有点像以前部队大院那种感觉。所有生活用品、日常开销都由单位根据工龄进行发放,小到一块肥皂,大到烤箱。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我家里就已经有烤箱了,可以吃到烤鸡翅。水电煤气都是公家出钱,节假日必发粮油米面、应季水果,逢“五一”、国庆和春节,厂里还发放服饰,除工服外,还有阿迪达斯衣服、桑达皮鞋和飞亚达手表等等。“你感觉好像什么都不花钱。”陈澍觉得他现在缺乏物欲的状态可能就是受以前生活的影响,“你不需要努力,什么东西就都有了。”1992年以后玉门似乎变得更兴盛了。石油工人多年不变的工资开始上涨。陈澍记得家里的钱都是那之后存下来的。工人们有更多的钱花在娱乐上,歌厅、舞厅、网吧、棋牌室遍布老市区,电影院也有三家。再过几年,VCD也传到玉门,很多人买来在家里看电影,唱“卡拉OK”。步行街隔几步路就有一家音像店,当红的歌曲一出,不用买歌碟,只需要去步行街上逛两趟就学会了。陈澍经常逃课和同学在家看香港电影,那正是港片的黄金时代。步行街其实不到两百米长,但那时街上人头攒动,走一趟需要二十分钟。当老市区举办庙会、灯会时,这座只有一条主干道的小城挤满了人,周边村镇、市县的人都会来看。人流量大,且有数量庞大的石油工人作为消费群体。玉门市开设了国营八大公司,包括百货公司、副食品公司、烟棉麻公司等等,石油管理局还常常来统一订购。
玉门老市区步行街,曾经最繁华地段,如今红绿灯都停了
可惜90年代起,随着玉门油田进入开发后期,石油年产量从巅峰期的 140万吨/年,慢慢掉到40万吨,大批石油工人开始四散离去,前往支援新疆、四川等地的油田。当地围绕油田兴建的化工、轻工机械企业逐渐倒闭,百货服务业也逐渐冷清。
随着玉门油田战略地位不再,2002年玉门被划给了酒泉,成为酒泉市辖下的一座县级市,曾经辉煌的玉门,就此划上 半个句号。前玉门市委书记雒兴明曾提笔记录了2003年玉门迁城的经过:油田实行产业战略转移之后,玉门原有的经济基础全垮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地方经济结构失衡,产业萎缩,社会资产迅速贬值。接着人才外流,社会矛盾凸现,失业率急剧上升,群体事件增多,社会负担加重。市属的52家企业几乎全部破产倒闭,8600多名职工下岗。当时百货公司4000多万的资产,拍卖时280万都没人要,城区个体工商户半年时间减少了3500户。2003年,3万名玉门油田的职工离开老市区,东迁百公里,被统一安置在酒泉市肃州区,曾经的玉门市政府决定西迁70公里。随着人口减少,玉门市原66个居委会缩减成2004年的12个,老市区常住人口从峰值的13.5万人,下降到如今1.5万人左右。
如今荒凉的玉门老市区
一座山坡下,一排排红砖楼房窗户四开、玻璃碎裂,一楼院子野草横生,成群的麻雀呼啦啦地起起伏伏,旧时景象全部存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人气。镜头高抬,远处祁连雪山横亘万里,北面炼油的烟囱耸立无数,有的呼呼冒着蓝火。
玉门老市区
2019年全国房价最巅峰的时候,有记者通过售房广告,与玉门市老市区的一位房主取得联系,这位房主最初为他90平方的房子报价是6.5万元,记者问他价格可否商量,他回答可以降一些,4万5也行。
记者又说再便宜一些,可以全款,房主又说全款的话,3万块拿走,最后见记者还不为所动,房主笑着表示,反正也没人住了,给1万元也不是不可以。
网上搜索玉门老市区的房子,有的卖到5、6万,有的直接标价1万,按70平方算,均价最低1-200元/平方,最高也就5、600元。
近几年,玉门市紧跟国家新能源战略的步伐,开启能源转型之路,2020年11月,玉门油田老君庙采油厂太阳能示范项目建成投运,年发电量155万千瓦时,这是玉门转型迈出的第一步。2021年,甘肃省将玉门油田确立为全省氢能产业链企业,2021年底,玉门油田转型规划落地,明确将围绕电、氢两条产业链发展,计划到2050年,氢气年产量达到100万吨。
同2021年底,中国石油首个规模最大的集中式光伏并网工程-玉门油田200兆瓦光伏发电项目投运发电。2021年以来,玉门市陆续引进了19个新能源项目,新能源装机总量达到553.9万千瓦,新能源装备制造项目已经成为玉门市发展最快的优势产业,2022年产值达8亿元,提供2000个以上的就业岗位。如今玉门市不仅成为甘肃省光热发电行业的领跑者,还成为 全国最大的光热发电基地,2021年在湖南召开的中国新能源产业经济发展年会上,玉门市被授予 “中国新能源之都” 的称号。
这一切得益于玉门的独特优势,城市面积大,全市可用来开发新能源的土地面积达4000平方公里,日照足,年日照时长3300小时以上。
玉门在重新找到自己优势之后,正全速飞奔在崛起的路上。
玉门戈壁滩上的巨型风机
玉门的光热发电项目
最近被《漫长的季节》感动的一塌糊涂,玉门跟电视剧里的桦林市很像,因旧产业的淘汰,许多人被下岗,众多家庭因此流离失所。玉门是幸运的,除了石油,还有其他独特优势,得以焕发新生。而桦钢倒闭,桦林这座城市却永远陷入绝望,住民只能把后代全部往其他城市赶。中国还有许许多多跟桦林一样的城市,这些城市能跟玉门一样焕发新生么?而居住其中的人,又将有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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