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葬礼

公众号新闻

2023-05-24 16:05

写在前面

今晚的标题读来可能有点骇人，但请放心它没有任何悲伤或者轻生的意思。

我突然想要写这个话题，只是因为不久前看到了坂本龙一的社交账号公布了他的葬礼歌单。

这个歌单一共有33首歌，应该都是他在自己去世前很久就准备起来的，看得出每一首都思虑过，播放一遍需要2.5个小时，恰好一场葬礼的时间。

很巧合的是，我在去年的时候，也给自己建立过一个叫“我的葬礼背景音乐”的网易云歌单。

建立的契机并不关于抑郁、轻生之类的念头，单纯是因为这几年里，身边有不止一位亲人、朋友突然离世。这在我这个年纪并不寻常，但也寻摸不到什么原因导致如此集中，便老是在闲下来的时候胡思乱想一些关于生死疲劳的事情。

尤其是去参加葬礼、或者听到一些坏消息的当刻，我会忍不住去想象自己将来葬礼是什么样子。这说出来是有一些滑稽的，毕竟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是躺在那里的人，挣扎着站起来指挥这里要摆什么，那里该放什么，别人可能也早已经看不见听不着我了。

既然死后什么都做不了，那就生前早早的多交代一些，对，今晚的动机就只是这一句话，还希望看到这篇文章的各位不要嘲笑我的矫情。

一.

建葬礼歌单这个念头第一次产生是我在看一部话剧的时候，话剧叫《青蛇》（田沁鑫导演），是一部老话剧了，首演的时候我还在上中学，现在应该早已停演，只剩B站的视频版能看。

它的开场非常特别，场灯都还未熄灭，观众还在入场的时候，辛柏青老师扮演的法海突然从剧场的观众入场通道率领着僧众走了出来，在观众的目光以及手机摄像头的注视里，绕场，登台，叩拜八方神明，场灯才慢慢熄灭，音乐渐起，巨大的青色观音像在幕布里隐现再隐去，整个过程像是一场从现实到虚幻的法事，在舞台剧的假定性中，让神明有了实体。

尤其是这首像极了神明的声音的开场乐，《春歌》（何训田作曲）。

这首曲子最早是何训田为2002年杭州雷峰塔开光大典而创作的音乐，当时由现场800人共同合诵，它只有四句歌词，一段调子，反复吟唱——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在话剧里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之后，鬼使神差一般有了想在自己葬礼上播放这一首歌的念头，便有了这一歌单。

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我把《春歌》作为第一首歌加入进去的那刻，我才突然意识到，那部话剧的开场，为何莫名让我开始想象自己的葬礼——

因为此刻我是活着的人，但在想象自己的死亡，这就像话剧里那些台下的观众，在编剧的间离把戏里面，开始想象舞台上的祭祀法事，最终相信了一切确实是正在发生，自己正在进入一个类似雷峰塔开光大典一般的神邸法事。

而我也相信了死亡的发生，假设了它的已然存在，才去做了一一二二的规划。

所以葬礼就是那个话剧舞台，我在上面跳着没有人看得到的舞，演着没人看得懂的戏，这是我生前幻想下的欲望，它们化为了不知悲伤的游魂，更准确说是我选的那些音乐以及此刻写下的这些文字投射出的残影，去享受垂死的幸福。

生者看不到的美和亡者无法感知的悲伤，在其中浑然一体了。

这让我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该放进去的第二首歌是什么——

《亚细亚的孤儿》（罗大佑演唱）。

罗大佑在这首歌第四分五十多秒的时候，加入了一段唢呐，就是葬礼上最常用的那种，除去军鼓的鼓点之后，唢呐在那一分钟里近乎是独奏了，带着耳机听，像是有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在你脑中为某段历史送葬。

但神奇的是，与唢呐同步开始的，是一段童声合唱，罗大佑带领孩子们反复吟唱“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这句副歌歌词，于是你脑子里的画面便也有了新的补充，一群孩子在唢呐声中步调一致的朝同一个方向走去，诵着死去的东西，好像看不到你一样，路过你身边，越走越远，而这首歌刚好也是用逐渐远去的声音作为了全曲的收尾。

所以和朋友聊到这首歌时，我总会用同一句话——

“世间最悲伤的乐调和世间最美好的声音，在这一分钟里融为一体了。”

它和上面的那句就这样对上了，这让我在当时觉得非常欣喜，好像对这首歌一直缺了一块理解拼图，现在终于拼上了，最终用死亡的想象理解了悲喜的相通。

二.

既然已经讲到罗大佑了，那就允许我顺势聊聊他在我这次计划里的另一次“参与”吧。

他有一本我很喜欢的书，叫《昨日遗书》，是他在世纪之交写的一些回望性的文字，对于我们这些怀旧得要死的年轻人来说，“罗大佑的回望”这本身就已经足够有份量了。

可惜这本书已经早早绝版了，我费了不小的功夫才从二手网站上收到了一本（收来的那本扉页上还敲着一个泛黄模糊的图书馆章，图章最后几个字是中心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