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名贵的海胆套餐，它们吃到爽，而我们还得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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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病席卷了墨西哥到阿拉斯加的太平洋沿岸。这次的受害者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棘皮动物——海星。
据大西洋月刊的报道，一些科学家曾驱车前往海岸，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惨况：在连绵不绝的海滩上，躺着大量死去的海星尸体，还有很多濒死的海星在痛苦中挣扎。由于海星消瘦病（SSWD）的蔓延，它们原本美丽、摸起来有点粗糙的手臂上长满了疮。在车灯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破碎的海星和它们脱落的手臂。有些海星的手臂刚刚脱落，还会自己往前爬一段。还有一些海星扭曲成了极其奇怪的形状，渴望少一点痛苦。最终，死亡很快降临，它们的身体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成白色的粘稠状物体和一小摊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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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并不是全部，在黑暗的海浪之下，一直延伸到数千米的海洋深处，还有无数的海星因为海星消瘦病，身体逐渐溃散。这样的惨状一直持续到了2015年。
太阳花海星的陨落
6年后，在一篇发表于《科学·进展》的论文中，研究人员分析了这场历时2年的传染病。他们发现，有超过20种海星患上海星消瘦病（SSWD）后，数量开始断崖式降低。在一些地区，一些海星的身影甚至永远消失了。
基于很多的调查数据，科学家们最终认为海星消瘦病（SSWD）的病原体是海星相关浓核病毒（SSaDV）。而它之所以对海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是因为它是一种多宿主病毒。一个病原体如果有多个相似的宿主，那它们暴发时，就能在宿主之间来回传播。其中，一些宿主更能抵抗病毒，病毒在它们的体内进化后，就会传给一些脆弱的宿主。这样几个来回，很容易导致一些物种彻底灭绝。最近几十年来，在中美洲，由于蛙壶菌（Batrachochytrium dendrobatidis）的大规模传播，就有38种两栖动物灭绝。而蛙壶菌就是这样的一种多宿主病毒。
据统计，在SSaDV传播的2年内，有超过50亿只海星死亡。而受到伤害最大的一种海星就是太阳花海星（Sunflower sea star），它们种群数量直接降低了97%。
美丽的太阳花海星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太阳花海星有着十分亮丽的外表，一般呈亮橙色或桃红，边缘会有点发灰、白或紫。它们是海洋中最大的海星之一，身体摊开可长达1米，仅次于一种深海海星——Midgardia xandaros（展开超过了1.3米）。
太阳花海星有着数量众多但配合默契的灵活手臂，这让它们成为了移动速度最快的海星。太阳花海星靠着16~24条手臂，以及手臂下15000只管足的配合，每分钟能走3米。虽然这个速度看着不快，但已经达到了一些海星的1600倍。相比于时常会管不住2只手的灵长类，太阳花海星确实是有点厉害。
不过，太阳花海星并不是手臂最多的海星，它的手臂数量略微逊色于有40~50条手臂的南极太阳海星。此外，太阳花海星外形看着肥硕（有5千克），但体重小于海洋中的重海星（heavy starfish）。重海星的体重可达到6千克，5只手臂看着像囤积厚厚的白色脂肪，非常饱满。
重海星（左）和南极太阳海星（右）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就这样，在惊人的移动速度和大体型的加持下，太阳花海星一直作为掠食者占据着海洋中一些食物链的顶端。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海星消瘦病会来，而它们的士气也在这场传染中被彻底挫败了。那些曾在太阳花海星脚下艰难求生的角色们，也迎来了没有约束和生存压力的一天。然而，随着这些物种开始繁衍，沿海生态系统最大的不幸也拉开了帷幕。
海带森林的噩梦
太阳花海星消失之后，最先失控的是它们经常捕食的紫海胆（Strongylocentrotus purpuratus）。在海洋中，很多海星都会尝试捕食海胆。不过，海胆会用外壳上防御性的尖刺，来刺伤海星和它们的管足。这时大多数海星会受不了疼痛，落荒而逃，但太阳花海星不会。
紫海胆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太阳花海星的口器由几块分开的皮肤组成，分别连在骨骼上，因此它们可以将海胆整个吞下。当它们将海胆消化完后，就会将外骨骼全部吐出。在这个过程中，太阳花海星其实也受伤不浅，但它们可以很快恢复，没过多久就能寻找下一只海胆了。据统计，一只正处于青年的太阳花海星一天能吃下5~7只海胆。
然而，随着97%的太阳花海星消失，这些成为了过往。海胆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繁殖，而作为它们食物的海带森林，在被破坏和吞食之下逐渐消失。几年后，沿海区域繁茂的海带森林变成了了无生机的荒原，里面充斥着匍匐等待的饥饿海胆。这些没有食物的海胆可以在饥饿中存活数年，静静等待着新的海带嫩苗长出，再一哄而上，将它们吃光。
美国很多的生物学家都在密切关注这些沿海的变化。在他们的眼中，太阳花海星消失的影响是巨大的，也是这次生态灾难的源头。而沿海的海带森林养育的远不止海胆，它们是海洋中一个大生态系统的基础，养育了很多棘皮类、甲壳类动物，为鲸鱼、海獭、海豹和很多种鸟提供食物。而很多人喜欢的一些顶级海鲜也来源于这些区域。
此外，这些海带森林也有很好的捕获碳的能力，相同面积下，海带森林固定碳的能力大约是陆地上森林的20倍，每年能帮助存储约2亿吨的二氧化碳。而海带森林的消失可能让全球变暖进一步加剧。
看到这里，你可能有一个疑问，既然海胆这么多，最好的办法不应该是打捞起来让人们大快朵颐吗？先别着急，捕食海胆的另一种动物——海獭，可以给我们提供答案。海獭会捕食海胆，但它们不屑于理睬毫无营养的海胆。海胆中最有营养的部分就是它们的性腺，也就是我们在餐桌上吃到的、鲜黄的海胆“肉”。而在海底匍匐等待的那些海胆，由于营养缺乏，性腺大部分已经萎缩。
拯救海带森林，点亮星标
2020年，俄勒冈州立大学和大自然保护协会在调查后，正式将太阳花海星列入极度濒危物种。而想要挽救荒漠化的海带森林，科学家们还需要找到新的办法。近期，由俄勒冈大学等机构的科学家组成的联合团队就首次尝试做出了一些改变。他们尝试在太阳花海星灭绝的地方，重新引入这种海星，以解决海带森林荒原化的问题。相关研究已于近期发表于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海带森林 图来源：维基百科
研究人员收集了来自不同沿海区域的24只处于青少年状态的太阳花海星，在小心照看海星的同时，进行了这次实验。经过几次实验，他们发现这些海星不会像海獭那样“挑挑拣拣”——它们对紫海胆没有偏好，不会专门挑选有营养的海胆来吃。
不过如果海星生活的区域原来海胆就较少，它们最开始可能不会吃海胆。不过即使这样，平均下来，每只海星每天也可以吃下0.68只海胆，其中更多是饥饿的紫海胆，且海星吃下这些海胆的速度比吃有营养的海胆更快。基于这些发现，他们表示，让这些培育的太阳花海星重新回到海洋中，或许是一种有效的方法，能促进复杂的海带森林生态系统的恢复。
不过在此之前，可能还需要找到有效避免太阳花海星死去的方法。一些研究已经发现，2013年那场传染病大规模暴发的一个关键的原因是海水变暖。而在太阳花海星消失后，海带森林这个复杂的生态系统之所以难以维持，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全球变暖让它们愈发脆弱。
想要拯救太阳花海星和海带森林，可能远非一朝一夕的事。而科学家和海洋爱好者能努力做到的，就是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以及尽最大的可能恢复海洋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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