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Ke】不屈不挠的C919

本栏目由侠客岛与《中国经济周刊》联合出品

这是经济Ke的第96篇文章

就在上周日，国产大飞机C919圆满完成首个商业航班飞行，这是中国首次按照国际通行适航标准自行研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喷气式干线客机。

商飞成功后，不少外媒惊叹：“C919有望打破空客、波音在世界航空制造业中的长期垄断。”

一 

谈及大国工程，长期关注自主创新领域发展的北大政府管理学院教授路风感慨万分，他曾在《大国工程》一书推荐语中写道：“每一个重大工程背后，都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争论、挫败、曲折，以及最终导致成功的不屈不挠。”

C919首航（图源：人民日报客户端）

中国大飞机研制的重新立项，还得从上世纪90年代说起。

彼时，国际局势波谲云诡。1995年至1996年发生了台海危机，1999年北约袭击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种种事件叠加，触痛了中国人维护国家主权的神经。在此背景下，大飞机研制重被提起。

2003年，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王大珩致信国务院，建议重启国产大飞机研制工作。

2004年，科技界展开对大飞机的第一轮论证，主题是“中国要不要做、能不能做大飞机”。各方专家意见一致，中国一定要搞自己的大飞机。不过，一个问题相持不下——是研制军用运输机还是民用客机？

路风这样描述二者间的区别：“民用客机的研发非常不容易，因为要取得适航证。当时有人甚至说，我们无法与波音和空客竞争，做民机要面对竞争，做军机就没这个问题了。”

2006年，围绕实施方案的大飞机第二轮论证审慎展开。最终结果是军用机、民用机都要研制。

2007年3月，中国宣布启动大飞机工程，开启16年的艰苦攻坚。我们不妨截取其中的重要节点——

2009年1月6日，中国商飞公司正式发布首个单通道常规布局150座级大型客机机型代号“COMAC919”，简称“C919”。

2010年11月15日，C919大型客机1:1展示样机在珠海航展上首次展出。

2015年11月2日，C919首架机在浦东基地正式总装下线。

2017年5月5日， C919在上海浦东机场冲上云霄，成功完成首飞任务。

2021年3月1日，C919全球首单正式落地。

2022年5月14日，中国商飞公司即将交付首家用户的首架C919首飞试验圆满完成。

2023年5月28日，C919成功执行首次商业飞行。

C919大事记（图源：央视新闻）

二

中国大飞机首次商飞，震动世界。

《华尔街日报》第一时间发文评论：C919商业首飞意味着波音和空客几十年来的“双头垄断地位”在中国市场受到挑战。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C919将成为空客A320和B737窄体客机的直接竞争对手。”

虹桥航空服务商会秘书长金亚东对媒体表示，现在说C919是否对空客、波音产生“威胁”为时尚早。因为该飞机投入使用的时间还很短，机型较单一，性能和可靠性正在持续优化提升。

但毋庸置疑，C919全球首次商飞将为全球航空公司和客户提供更多选择。有人说，世界民航运输大飞机市场已迎来A（Airbus,空客公司）、B（Boeing,波音公司）之后的C（COMAC,中国商飞公司）选项。

在全球商业客机市场中，“双寡头”空客和波音长期垄断整个市场。过去3年受疫情影响，波音、空客订单积压。在C919成功批产准飞后，中国商飞有望快速打开市场，在C919窄体干线客机和CR929宽体远程客机的助力下早日实现“ABC”新局面。

除了商业价值，C919对中国航空制造业同样意义重大。

在高端制造领域，大型客机是现代工业“皇冠上的明珠”，是航空技术的集大成者。中国很早就开始了自行研制大飞机的工作，早年的“运-10”试飞成功，国产支线飞机ARJ21完成研制、取证和运行，中国军用飞机研制稳步发展等，都为C919打下了一定的技术基础。

当然，民航大飞机还有不少技术难关。中国民航大学副校长吴仁彪说，与军用飞机不同，民航大飞机几乎每天都在执行飞行任务，日均飞行十几个小时，这对飞机性能的可靠性提出很高要求。除机载系统外，仅大飞机自身的部段、部件，若全部拆成零件，就有约100万个小零件，每一处细节的技术水平都会影响大飞机的整体质量。

C919生产过程（图源：央视新闻）

三

在制造大飞机的征程上，中国是后来者，该如何选择路线图？适度引进国外零部件、先造整机，还是硬磕100万个零部件、什么都要中国造？

目前，C919的国产化率是60%，发动机等部件产自国外。网上也有人质疑：“这能算中国完全的自主知识产权吗？”

路风2015年受访时说的话，回应了类似质疑——

“事实上，对于像飞机这样高度复杂的产品，其开发关键不是对某种单项技术的掌握，而是综合各种技术的能力。这种‘综合’体现在飞机设计的总体方案上。”

“供应商没有让一架飞机飞到天上去的本事，它们只能做航电、发动机等，让一架飞机飞起来是主制造商的本事。”

“表面上，大家看到中国商飞正在做的产品是C919大飞机，但在做产品的背后，他们正在搭建产品开发平台、提高技术能力。”

国家大型飞机重大专项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吴兴世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在大型民机立项正式批复后，中国商飞从“核心企业”改称为“主体企业”。

作为“主体企业”，中国商飞具有6个特点：第一，专门搞大型民机的整机开发、研制、生产和客户服务。第二，从头到尾完整把控整个价值链。第三，直接向用户提供大型民机的产品和服务。第四，具有市场开发的自主权。第五，作为原创者具有产品创意和产品设计的所有权。第六，具有产品构型的控制权。

这就像汽车产业，主制造商有选择合作分工的决定权、产品集成和交付的唯一权、产品销售和服务的排他权。

举个例子，苹果手机的大部分零部件在中国制造，整机在中国装配，但苹果手机还是地地道道拥有美国自主知识产权的电子产品，大飞机也是同样的道理。是不是中国自主创新的产品，就看是否具备上述6个特点。

这6个特点，波音有，空客有，中国商飞也有。

C919（图源：央视新闻）

C919成功商飞后，与之相关的商业版图正徐徐展开——

中金公司研究部高端制造组首席分析师陈显帆对“经济Ke”说，C919首次商飞成功，标志着C919的“研发、制造、取证、运营”全面贯通。中国民航商业运营国产大飞机的正式起步，将对大飞机产业链设计、制造、培训、维修等各环节形成强有力带动。

东莞证券测算，从中国东航披露的飞机单价看，未来20年，预计国产飞机市场价值约为2.87万亿元人民币。

中国商飞也做了个预测：2021至2040年，中国航空市场需要补充50座级以上客机9084架，价值约1.4万亿美元；到2040年，中国机队规模将达到9957架，占全球客机机队比例达到22%，成为全球最大的单一航空市场。

文/《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宋杰

编辑/云歌

参考资料/《浮沉：中国大飞机的30年》《中国大型飞机发展战略研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