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边的西塞罗
来源：山巅上的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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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刚看完的《漫长的季节》，是我这两年看过的最喜欢的国内网剧。导演辛爽在剧中设计了很多特别耐人寻味的小细节和经典台词，往往能用黑色幽默的一句话就点破了某个人物的悲哀与无奈。
比如片中就刻画过这么一个特富有争议的角色——“桦林三剑客”之一龚彪的妻子黄丽茹。她年轻的时候是厂花、大美女，但私下里却跟厂长有一腿。当时刚毕业被分配来的龚彪不知道，爱他这位心中的女神爱的要死要活。有一次约人家出去看电影，龚彪的彪劲儿上来了，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愣和人家姑娘谈了半天的弗洛伊德。
结果黄丽茹听了半天，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一句：“谁是弗洛伊德？他分房了么？”
“分房”这个词儿，可能再过几年都成没人能听懂的“死词汇”了，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我父母那一辈还年轻的时候，这绝对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因为当年房地产市场还没有开放，各单位都是自己建了房子给“够资格”的员工来住。但问题也就来了：僧多粥少，厂里那么多员工，谁够资格？谁不够格？所以当年的人们都知道，你要想能分套房子住，最重要的就是要搞定领导。像剧中的王响一样，傻乎乎的等在厂门口，等着给领导送瓶自家珍藏的好酒有用么？那是没戏的。人家领导压根不缺这个。像龚彪一样，靠给领导倒水行么？恐怕也难，人家压根不拿正眼瞧你。所以就出现了丽茹这样的人，她所采用的方式就是在工作之外，跟领导的维持好特殊的亲密私人关系。“谁是弗洛伊德？他分房了么？”这句话，在搞笑一下之余，已经诠释了丽茹这个人物的性格动机——在那个年代，像黄丽茹这样靠自己青春靓丽、跟领导保持“亲密关系”换取自身利益的女孩是不少的，每个单位都有那么一两个。参考现在佛媛、幼儿媛、茶媛、疫苗媛、核酸媛的命名方式，像黄丽茹这类利用美色跟领导拉关系的女性，也许应该叫“体制媛”。而剧中她表姐、王响的妻子鄙夷的评价这类人，说她们：“人浪，娘胎里带的。”这应该也是那年代其他同事对这类女性的标准看法——大家都在对这种女性私下里的调侃与荡妇羞辱中，含蓄的表达着对单位分配不公的愤怒与无奈。可是若让黄丽茹们为她们自己辩驳，她一定会说：表姐啊，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不浪能咋整啊？不搞定厂长我啥时候能分上房啊？就你那个医药费，不也是我靠跟人家大夫“浪”了一下，才给你报了的么？咱厂不就这么环境么。你不说它，光说我“浪”，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么？是的，“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咱中国人有一个细想起来特低俗无聊的习惯，就是特喜欢八卦“红颜祸水”们那点破事儿。什么妲己害的商纣王亡国，褒姒闹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小怜玉体横陈搞亡北齐，杨贵妃的胡旋舞闹得盛唐“渔阳鞞鼓动地来”……这些有关美女的，香艳八卦的历史段子传来传去，说的好像历史上所有这些灾难，都是“红颜祸水”们搞出来的一样。
但传统历史学者从来不讨论（更确切的说，是不敢讨论）这样一个问题：明明我们已经这样热烈的八卦、激烈的谴责“红颜祸水”们，但为什么还是会有“红颜祸水”前赴后继？妲己之后有褒姒，褒姒之后有小怜、小怜之后有杨贵妃，杨贵妃之后有陈圆圆……然后你看个电视里面有黄丽茹，刷个微博前天出个“张警花”、昨天来个陈枢、戴璐，今天“董小姐”就和她领导一块牵手逛太古里去了？为什么黄丽茹们能如此前赴后继、不顾大家观感的“浪”？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要“搞定”的宋厂长们手里捏着太大、太让她向往的实权，说给谁分房就分房，说让谁下岗就下岗？不然你以为呢？黄丽茹真如她跟彪子所言“喜欢成熟点的”？是为了爱情刻意去倒贴大叔宋厂长？可她能咋办呢？天天跟彪子谈《梦的解析》、谈弗洛伊德能当饭吃么？能分房么？美女，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稀缺资源，稀缺资源只会抓紧置换与其等价的稀缺资源，中国古代历史上的美色多委身于权力，这只能说明权力在我们的历史上曾是决定一切的“最硬通货”。而在现代，黄丽茹这样的女孩依然层出不穷，依然捏着鼻子去找宋厂长这样的老帮菜，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至少在类似“桦钢”这样的国营企业小环境当中，权力这种“最硬通货”属性，依然是存在的。吸引甚至逼迫着一代又一代“黄丽茹”们拿自己的青春美貌去和他们做置换。这才是事实，是真相，是“桦钢”的青年员工们在兴高采烈的八卦黄丽茹与宋厂长的风流韵事与彪子的绿围巾带着“挺得劲”的时候，有意不去想、也不敢去想的真相——敢私下里笑话黄丽茹“浪”的人那么多，但真敢舍得一身剐，上去骂宋厂长“你真是个杂碎”的，也就王响一个。以上是我为《漫长的季节》新补的一篇剧评，本来还想再对照着写点中石油下属公司的胡董事长和他的下属董小姐携手炸街成都的事儿。
但后来发现真的没必要，因为看过《漫长的季节》的朋友会发现，它和剧里黄丽茹年轻时候和宋厂长那一腿实在是太神似了，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而现实中的奇葩事永远是再好的导演都不敢编的——戏里的厂长只敢跟小黄在办公室里幽会，被劳模王响还挺狼狈的。可胡董事长居然牵着他95后下属的纤纤玉手，公然跑到太古里去逛街了。我写这篇稿子的时候，都愣没想明白胡董事长到底是咋想的——他难道不知道成都太古里现在摄影师恨不得比压马路的情侣还多，你那么穿显眼一身情侣装去逛比在微博上官宣还管用么？果然视频一火，胡总就应声丢官了，他与董小姐的那“在成都街头走一走”，堪称史上最贵牵手。至于董小姐为什么要牵她领导的手，我觉得就不用分析了——一个20多的年轻女孩，跟一个50多的领导携手逛街，这若不是失散多年父女，能有什么别的“正能量”解释？总不能真如丽茹跟彪子说的那样，她“喜欢成熟点的”吧？估计事情扒来扒去，无非又是“弗洛伊德是谁？他分房了么？”那点破事儿——20多年了，房子虽然不分了，但胡总能给董小姐的好处，估计不比马厂长给小黄的少。第一，《漫长的季节》里的桦钢是家国企，此次惹上是非的那桶油也是国企，很多国企或体制内单位最容易出现的一个问题，就是它对市场是高度不敏感的，所以人员的提拔、资源的分配，很容易高度围绕的领导的个人意志运作。在这种环境里呆久了，人就很容易产生本能的冲动，那就是“搞定领导，一通百通”。这是黄丽茹们之所以存在的根本愿意。好在石油行业比钢铁吃香，所以你看胡总和董小姐过得可比剧里那对儿滋润多了。第二，这位董小姐，按照她自己的自我爆料，早已过上了每月 花个八九万，日常出入各种高档酒店，每天四点半下班，“以别人的终点为起点”的日子。现在网上的人都在在追问她这么能消费、活的这么滋润，到底是自身有家底儿，还是胡总给她的，反正总不可能是她这么一个刚毕业入职两年的国企员工的正常收入。
但我觉得这个追问意义不大，如果是她自己家底儿厚，那为什么要傍一个年龄能当她爹的领导，难道真的是“喜欢成熟的”？
如果是胡总给她的，那相比这个胡总，剧里的宋厂长真的可谓负心汉兼清廉楷模——你看他跟小黄好了那么久，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还是没给人家分套房子么。
就这样，剧里的宋厂长最后还是被带走调查了，所以我们希望有关部门对胡总的事儿也能查个水落石出。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社会的法治建设，肯定是比当初进步多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我觉得相比现实中的董小姐，其实剧里丽茹真的值得同情太多了，她为了分房跟宋厂长“乱搞男女关系”，为了给表姐报销个医药费和医生玩个暧昧，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满足生存的基本需求，她如果不这么干，可能下了岗就得去维多利亚夜总会陪酒了，那样活，会更没尊严。
我想那个时代的很多丽茹们其实都有类似的无奈和苦衷，表姐说她的“浪”是娘胎里带的，但事实上，很多这样的女孩是在现实的毒打中一点点学会这样的生存之道。她的“浪”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
你看剧中的20年后，丽茹成了一个靠自己手艺自力更生的妻子，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她被龚彪的爱情所打动，更因为人是被环境造就的。
而此次事发的这位董小姐，好像不是这么个剧情，你看她在大学的时候，还是个160多斤的胖女孩，短短几年里，靠着医美、健身、吸脂、隆胸、丰臀，迅速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高科技”美女，然后一毕业就高就大国企、入职第一年就是“先进工作者”，第二年就成了微博上秀一掷千金的精致生活的高贵名媛，第三年就拉着年纪能当她爹的领导一起压马路了……
看得出，她把别人找工作的时间，都用在把自己打扮成美女上了。
相比于剧中的丽茹“浪”的被动、寒酸、粗糙而有无奈；
董小姐搞这一套一气呵成，实在是过于精致、熟练、主动且“方向感”强烈了。
我特好奇，一个九五后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把这一套玩的这么熟的？
而在当下，我们确实看到了太多这样“方向感”过于强烈的这类“体制媛”，什么陈枢、戴璐、张警花……多到这个话题我觉得已经写的兴味索然了。
从黄丽茹到董小姐，到底是为什么，让“体制媛”们有了这么强烈的“方向感”？让她们越来越熟练？
想想也难怪，当你十年寒窗、辛苦工作，却不如人家美白、隆胸、吸脂、丰臀、换上精致的妆容、穿上“粉红战袍”，牵起领导的手，“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活的滋润……
你让女孩子们怎么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