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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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为想要的东西，付出相应的努力。胡畔是我少年时的偶像，也是我费尽周章攻下的爱情堡垒。他在省会城市出生成长，成绩优秀，高考时以数学满分、全省探花的成绩如愿考入双一流名校。而我却因为高考失利，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南大失之交臂。我在他面前立下Flag：“尽管我没能进入名校，但，我会很努力配得上你，你等着看我的成绩。”这期间有多么刻苦与自虐，连旁观的胡畔都多次替我求情：“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拼命。”我希望有一天自己和胡畔在一起，不是高攀，而是旗鼓相当。我希望因为爱情，自己成长为一个颜值、智商、能力都必须在线的女孩。我不仅收获了梦寐的爱情，也收获了一个自信满满的自己。2014年大学毕业后，我和胡畔一起回到了家乡的省会城市。这在既给我们买了婚房，又给出30万彩礼的公婆看来，真的是太寒酸了。别人问及，婆婆就毫不掩饰鄙夷地说：“小地方的人，在这样的大场面，撑不住。”我是在那些日子里明白一件事：钱很重要。它诠释着你的价值，支撑着你的尊严，决定着这个世界看你的脸色。我很争气，基本上以每年10万的速度涨薪，到2019年的时候，已经很稳定的一年60多万了。倒是胡畔虽然名校毕业，薪水却一直没我高，2014年到2019年，他的年薪基本上也就不到十万的样子，而且这中间还一度失业。随着彼此收入拉开差距，胡畔在我心中的滤镜也在慢慢破碎。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催促他再学习，一边工作，一边寻求更好的机会，步入更高的平台。尤其是2017年的时候，胡畔所在公司倒闭后，他非但没有丝毫危机感，反而觉得难得轻闲，每天在家里打打游戏，做做美食，挺好。我催他找工作，他说反正领着失业保险呢，干嘛不给自己一个带薪休假。每天回到家里，看到他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失望。我坦白告诉胡畔，我要的是一个可以叱咤职场，可以为我雇得起保姆的男人，而不是让自己的男人沦为保姆。为了激励他，也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危机感，我在那段时间开始边工作，边考研。一边背书，也一边在数落他：“别以为自己当年进了双一流就可以吹一辈子，咱们最高学历见。”对于他这副没有胜负心与上进心的样子，我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而这时，他爸妈卖掉一套闲置的小房子，想添些钱换一个大的房子给我们。他们说好了出80万的首付，其余76万由我们来想办法，以及将来的房贷和装修也由我们来承担。我不同意，此举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感觉公婆自始至终拿我当外人，又想帮衬我们，又处处防范算计着我。但胡畔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父母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我们着想。而且，就算写上父母的名字，这些房子等财产，将来也都是我们的，何必在这上面较真生气，把好事变坏事。而公婆更绝，最终买下了房子，但只写了他们俩人的名字。最让我生气的是，从此我每个月累死累活地还房贷，攒钱装修。我每每吐槽，胡畔就拿出他理工学霸强大的逻辑能力，把我辩得体无完肤。我说你爸妈从来都不曾拿我当家人，他们一直看不起我。胡畔就说，只有一个不自信的人，才会认为谁都看不起她。“要想和爸妈成为家人，你首先得拿他们当亲人。亲人之间，会因为一个房子写谁的名字而吵翻天吗？肉烂在锅里的道理，也不懂吗？”“大房子咱住着，宽敞明亮舒适就行，名字是谁的重要吗？”倔强而要强的我，不知道该怎样跟胡畔解释自己真实的内心。我曾经学历不如他，我曾经家境不如他，所以，我骨子里是有自卑感和匮乏感的。我认为，胡畔从小到大，太优越，太顺利，他理解不了我。就算勉强理解了，我在他面前，也难免还是矮上那样一截。所以，争吵对抗，甚至是歇斯底里代替了心平气和的沟通。因为房子，因为房款，因为装修，钱大部分是我出的，但，气，也都是我受的。而那些说不出口的真实心理，最终都成了心结，默默长出对自己的更加苛刻：我一定变得很有钱，很高贵，让那些跟我计较的人，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继拿下一所985院校的硕士学位后，我又申请了米国一所名校的研究生。拿下两个顶流的双料硕士学位后，我无论在学历和收入上，都彻底地碾压了胡畔。工作上，他只要求做到60分就好，升职加薪这种事，他非常佛系。2019年，我晋职公司最年轻的高层管理人员时，公司特意为我们几个新晋的高层在香港举行庆功晚会。晚宴上，我云鬓高挽，穿着高订的晚礼服，配着十多W的珠宝首饰，迎着鲜花和掌声。在晋职演讲中，我特意感谢了“我老公胡畔先生”，我声情并茂地表示是因为他的优秀，一路引领我，走到了今天，他是丈夫，更是导师。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骨子里，我希望我的老公是这样的人，可以被我依靠，可以像大学时那样，一直被我仰望，我可以一生妻凭夫贵。我想借由这样的场合，除了让他看到我的风光，更看到我对他的期望。然而，聚光灯打到他那里时，他已经将晚礼服的领结扯得松松垮垮。奢侈品牌衬衫遮不住那日益发福的肚腩，我替上面的每一颗钮扣悬着一颗心，生怕它们随时被弹射出去。面对主持人的采访，胡畔依旧是一贯的松弛：“我哪里做得了她的导师，在我们家，我不过就是一个能把软饭做到好吃的厨子罢了。哈哈哈……”这样的话，放在路边烧烤摊的闺蜜发小聚会时说，是幽默。可是，在那样的场合，配上他如今的造型，要多low就有多low。我把他从头发丝批评到脚后跟，问他现在有没有一点学霸的样子，问他还要让自己堕落到什么时候，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丢脸。胡畔不急不恼，说自己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是我看他的眼光变了，我对他的期待也变了。但他让我放心：“我永远不会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样子。你改变不了我，除非你改变自己的期待。”他还逻辑缜密地分析着：“你的痛苦来源于你自己要成为人上人，你一直在努力。你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但，你非得希望我跟你同步，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很可惜，我有我的三观。我允许你做你，但你不允许我做我，所以，你痛苦愤怒。”然后，他特别明确地告诉我：“我是搞技术的，工作上我会确保万无一失，但我不会为升职加薪付出其他的非必要努力，一是不需要，二是我志不在此。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就好，更何况，我对生活没什么高标准，粗茶淡饭有点闲就是理想。人各有志，你觉得爱马仕自由是财富自由，我觉得不用加班，进菜市场看见啥好吃的不用讲价就是财富自由。”“所以，你说我堕落，我不承认，但你一直在上进，我承认，我也为你今天取得的成就开心。但你要求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实力和志向都不允许。这一点，我不抱歉。”但在当时，在那样高光时刻、激流勇进的我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与不屑。我也报复性的自律，每天不管在家还是出差，雷打不动5公里跑。当然，还有报复性消费。除了在自己的穿戴美妆个人养护上一掷千金，家里所有的用品都被我换成高奢高定款，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公婆不是曾经赚贫爱富吗，婆婆生日，带她去奢品店刷卡，看她那副没见过世面，买啥都觉得贵的样子，过瘾。公公一辈子没舍得喝过茅台，我逢年过节就买两瓶带过去，他越是心疼钱，我越买。我反唇相讥：“那麻烦你也用这种方式报复报复我呗。”当我对他内心失衡失望后，我的身体在他面前是干涩且僵硬的。如今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可以嫌弃他，但我不能接受他居然也在嫌弃我。所以，我提出的不是离婚，而是“老公，我们该要一个孩子了。”你或许会觉得荒谬，两个在身体上都开始互相排斥的人，居然要生一个孩子？胡畔接受了我的请求，他也寄希望于有了孩子，我或许会不再如此锋芒功利。尽管我们用尽了办法，艰难地促成一次次夫妻间的亲密，但，始终没有“好孕”。记得最后一次亲热，我们强撑到最后那一刻，彼此不约而同地哭了。他说：“嗯，这狗日的人生……感觉自己像出来卖的……”闺蜜听到这个消息，跑来咆哮：“这个渣男，等着，姐们带你大闹婚礼现场。”初爱时，我迷恋他身上的名校光环，希望借由爱他让自己变得像他一样优秀。再后来，我退而求次希望他可以提供一枚基因优良的精子，给我一个当妈妈的机会……改造不成，我恼羞成怒，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事，突然觉得即便分开了，我依然还是欠他一句“对不起”的。因为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对这个人畜无害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恭喜他如今终于可以做一个欢愉的丈夫，一个平和的爸爸，一个性生活正常的男人。那天下班时，我看到路边的蔷薇开到荼蘼，于是决定一路走回家。结果，在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遇到了正在打卡拍照的胡畔一家三口。他怀里的小女孩算来应该有三个月左右大，眉眼间，全是胡畔的样子。他们给娃带着整整一行李箱的衣服、玩具，甚至还有自制的反光板。我没那么爱钱了，也不再喜欢那些奢侈品，倒是对花花草草越发情深。二十块钱的一盆草花，养到盛开，就可以那么快乐，夜里起来上卫生间，都要去看望一下它。我曾经的理想是做到公司副总裁的位置，拥有一个500平的江景房，衣貌间不少于80平，世界名表不少于8块，每个星期在家里搞一次PARTY。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安顿好自己的灵魂，学会了恰当而健康地爱自己。今日荐读
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