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里简史:欲望、时尚与金钱
为什么故事总发生在太古里?
欲望、财富和底裤。被标榜为潮流风向标的太古里,在“牵手门”事件后,一度被视为全中国“关系最危险”的地区。其实,潮流先驱太古里背后的太古集团,从起家到发展,做的就是“危险生意”。早在鸦片战争时期,英国太古商行就进入到中国,做起了航运、制糖、纺织以及向海外输出华人劳工等生意。
辗转百年,太古集团已经蔓延到大陆的每一处毛细血管。从3元的可口可乐到潮流中心太古里,从咖啡方糖到国泰航空,每年有数百亿的现金从中国涌进施怀特家族的钱包里。
太古地产是太古集团在香港的子公司。近年来,太古里商业和娱乐价值凸显,话题风波不断,已成为各大超一线品牌旗舰店的必争之地。前有优衣库试衣间为爱鼓掌,后有国企领导偷情被拍,太古里俨然成为物欲和肉欲的交集。
2022年,古驰成都太古里店问鼎全球销售冠军,可见,即便时下经济挑战重重,也丝毫没有动摇发生在太古里的奢侈品交易。这里是中国西南经济的晴雨表,是千万年轻人跻身中上流价值标签,同时也滋生了对财富崇拜的社会风气。各路花边新闻在场发生,作为城市地标的太古里已经被赋予新的含义。
01、成都远洋
2022年11月,The Hall会馆空降成都远洋太古里,这是路易威登位于中国的首家餐厅。一经营业,座无虚席,预约时段也很快排到半年之后。一时间,LV高定盛宴成为四川富人验资的试金石。
成都作为西南门户,不只是四川人的购物天堂,更是云贵疆藏等邻省富豪们的“奢侈品朝圣之地”。因此常年被誉为“消费第三城”。
远洋太古里是成都消费的晴雨表,同时也是成都的商业封面。DIOR的新品在这里全球首发;机械姬在东京秀场后的首选此地。Mercedes me Store 在这里开出内地第3家、全球第8家店。
Champion、Valextra、Ami、Off-White等潮奢品牌的西南首店也都落子于此。而所谓的西南首店,多数情况等价于“北京和上海之外的第一家店”。关于成都人的消费能力,品牌商们用脚投票,给出了绝对的认可。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成都人的收入水平。数据显示,2022年,成都人均可支配收入47947元,在全国排名第38位,基本相当于长三角普通地级市的水平。三线的收入,一线的消费,组成了一个空中楼阁式的消费景观。
到底是谁在远洋太古里给了奢侈品品牌小小的“成都震撼”?
成都折叠着两种世界:三环里的老城,太古里的富婆们每天都在为背几十万的高定才能艳压群芳而发愁;人民公园的包租公们,喝着盖碗茶,聊着千里之外的国际局势。
城南新城,软件园的互联网民工不用下班,边摸鱼边运营着同质化的APP;环球中心的高级打工人每天端着星巴克讨论着ROI和营销方案。
Old money和新中产组成了成都高奢消费的两大主力。
图 | 成都远洋太古里LV之家
四川是产酒大省,白酒作为支柱产业和特色产业,为四川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相关产业上下游的富人群体。在中国,不管生意成功与否,酒是一定要喝的。川酒经销商构建了中国生意场的“基础设施”,由此也成为四川奢侈品消费的主力。
除了这些old money,早年扎根成都的新产业新贵也开始崛起。
早在2003年,成都就招商引资英特尔,设立了芯片封装厂,由此带动了德州仪器、富士康、联想、戴尔等一众全球名企入驻。2014年,腾讯游戏旗下的天美游戏工作室设立在成都,长期霸榜的《王者荣耀》随即诞生。而后阿里、腾讯、今日头条、美团、滴滴等等知名互联网企业也都相继在成都扎堆。
在这之外,成都在经济政策上获得了太多的偏爱。放眼整个西南地区,成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凭借强大的虹吸效应,太古里的奢侈品集群店像是一头吞金兽,吮吸着整个西南地区的财富。
成都素有“西藏后花园”一说,也是西藏高消费群体的首选地。IFS和太古里至今仍流传着“西藏富豪成群结队前来,一出手便是包下整面墙柜所有产品”的江湖传说。
太古里的故事不只有奢侈品,成都人的生活方式多元而立体,丰富的夜生活、美食、说唱音乐、麻将等,都令他们对于享乐和自我展示持有开放心态,随性又浪漫。
或许是受到这样消费心理的影响,成都被业内人士认为是奢侈品牌“秀款”卖得最好的国内城市——“秀款”由于款式夸张,往往并不畅销。对多元化生活方式的追随与享受,影响了这座城市的性格,而对于品牌方的利好,则是无论任何风格都能在成都找到自己的客群。
制造浮华幻境的太古里,顶奢崇拜的背后,也滋生着肮脏不堪的交易,暗流涌动。
截至2019年底,成都共引进世界500强企业总数达301家,这些外资机构的大量外籍员工,成为了成都涉外公寓的客源来源。太古里毫无疑问地成为外籍人士的首选消遣胜地,因其外籍人士的身份,居住地等私人场所需要政府的特别审批,也更加注重对住户隐私的保护,但也因此给一些从事毒品等灰色交易的人提供了某种形式的“便利”。
流量至上的时代,也铸造出为吸睛不择手段的网络主播。太古里魔术袭胸便是较为典型的代表事件。2017年,PUA导师冒充魔术师拍搭讪视频,凭借拙劣的手法,突袭多名女子胸部。在最潮流前卫的太古里,犯罪赤裸进行着。
PUA教父在太古里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时至今日,这个号称比王思聪更会把妹的传奇人物,在业内的地位仍不可撼动。今年五一假期,3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单身男性,齐聚成都市中心的一栋金融写字楼,来接受身心的洗礼,理论+实践打包价6800元/人。
春熙路的地下小商场能满足学员们所有的仪表需求,导师们带学员做发型、选衣服,花上一千买下奢侈品高仿套装,走向太古里。那里是实践课的狩猎场。
02、北京三里屯
王安忆在文章里写道,北京是座泾渭分明的城市,清晰得划分出两个世界,一个属于平民,一个属于贵族。
三里屯则是这两个世界的交集,任何商品明码标价,夺目扎眼的标签提醒你阶级间的鸿沟,再用夜里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告诉你众生平等,都会迷茫又寂寞。
最初的三里屯没有太古里,南街深处是北京八十中学,往北是饴糖厂、中国杂技团,再往北,才是如今的三里屯北街,而在当时,那里是“三里屯汽配一条街”。
酒吧和夜间消费文化真正让三里屯名声大噪。1995年,女海归居岚在三里屯南街开了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咖啡咖啡”;青年男女把酒言欢,伴着歌声借酒浇愁。
1998年春节之后,整个三里屯酒吧街在王菲和那英高唱的《相约98》中,进入酒吧的黄金时代——王朔开的“王吧”成为艺术青年畅谈理想的中心;崔健、高晓松、老狼等大大小小的名人见证了三里屯文化氛围的更迭与辉煌。
2007年,太古地产以48亿人民币的价格从北京国峰置业手上买下“新三里屯”这个项目。当时,业内对太古地产收购三里屯的这个项目并不看好,但这并没有妨碍太古地产在三里屯运营思路上的大胆。
在最开始的招商中,三里屯太古里的租金报价为140~160美元/平方米/月,这个价格不仅在区域内史无前例,与王府井商圈的东方新天地也不相上下。
图 | 三里屯太古里
2008年,奥运和三里屯太古里如约而至。奥运带来的城市改造计划开始,让推土机和大卡车的轰鸣声取代了酒吧的熙熙攘攘。三里屯北街西侧、南街东侧所有酒吧开始拆迁,围挡上“打造国际文化时尚区”的字样随处可见。
北京的商业项目在这一时期集中涌现。如今北京市民熟悉的购物中心大多在这个时期诞生:2007年,新光天地(现北京SKP)、金融街购物中心开业;2008年,西单大悦城、蓝色港湾、银泰中心、北京apm陆续开业。
与太古里一街之隔的三里屯SOHO也在此前后开始建成招商,只不过相比之下呈现冰火两重天的状态,一边是太古里的高出租率,一边是SOHO五成以上租不出去的商铺。
太古地产有改造三里屯的野心。意图将三里屯从一条酒吧街转变为“一个耀眼的潮流聚集地,吸引着中外最潮、最时髦、最具创造性的人士的光临。”三里屯Village和连接南北的“小街”形成了互为补充足够混杂的社区,不会受到功能单一区域的牵绊,而是边界消弭、相互连通的新型购物模式。
在北京,很少有第二个地方像三里屯那样,集中诉说城市的欲望:潮玩新品上架前夜的黄牛大军、长枪短炮的老年街拍摄影师、花钱买罪为爱痴狂的小年轻......平民化和奢侈在这里交织、汇聚。
三里屯的长居客形色各异,共同见证着潮流街区的沧桑蜕变。每天叫卖着手工编织灯笼的七旬老人,是唯一被允许进入酒吧和餐厅叫卖的小贩。每一个想要泡中国姑娘的老外都买过他手编的蚂蚱。有一年他被摩托罗拉的手机广告拍摄了一下,进入镜头3分钟,片酬2000块,他决心奢侈一把去坐一回地铁,钱就被偷走了。
与酒吧灯光同频彻夜难熄的是三里屯派出所的警灯,曾经被醉汉误以为是别具一格的夜店。那里的民警和工作人员轮番看守,负责三里屯和其他社区、企业、以及多家驻华使馆及国际机构。
每到品牌快闪活动日,总有大批年轻人冒着寒风,在看似潮流的小店内拍照打卡;南区大屏幕成为粉丝应援视频的首发地,让粉丝们隔三差五聚集在这里发出尖叫;知乎、马蜂窝、腾讯视频等一大批互联网公司集中在这里举办品牌活动;故宫出版也在南区开了第一家线下快闪店卖周边。
长时间以来,三里屯太古里的多元和混乱令北京格外生动,让众多本来会千篇一律的商业门店成为独特的城市风景。三里屯太古里所营造的潮流气息,让人忍不住在这里寻求刺激,探寻人生初体验。
2015年夏天,优衣库三里屯太古里店的试衣间里,发生了为爱鼓掌的故事。大学生和白领们借助3G网络分享着小视频。此次事件过后,也带动了所有品牌试衣环节的变革,有条件的男女试衣间分层布局,没条件的则需要服务员严格把控,每个隔间只能进去一人。
03、太古地产
太古与怡和、和记、会德丰曾被并称为“香港四大洋行”。20世纪80年代前,这四家洋行的主人都是英国人,分属于施怀雅家族、凯瑟克家族、祈德家族与马登家族。
此后,和记与会德丰先后被李嘉诚与包玉刚收购,怡和则逐渐将旗下资产转移出香港。只有施怀雅家族的太古沿着既有的轨道发展,在中国乃至亚洲仍旧维持着巨大影响力。
如今,太古旗下产业包括航运、航空、地产、交通运输、冷藏、贸易及实业、海运、农业、零售……其中,仅在香港上市的公司太古地产市值就超过2000亿港元。而太古系非上市公司的规模,没人说得清,有香港分析师表示:“庞大的太古系究竟多大,估计只有其家族嫡系能说清楚。”
在外界看来,太古更像一个隐秘的商业集团。
去年12月,太古地产宣布收购远洋集团持有的50%权益,对价54.7亿元,并于今年2月完成了对项目的全资持有。这就意味着成都远洋太古里将彻底扔掉远洋的头衔,成为成都太古里。
对投资的信心,一方面来自来太古地产的资产负债结构——太古地产总裁彭国邦用“强劲”一词来形容它。和任何一家企业相比,这个形容词都不为过,截至2022年底,太古地产的净负债率仅为6.5%。
另一方则面来自太古地产的定位,是做长期投资者而非短期投机者。长期主义思维贯穿了太古地产经营的各个环节,其在内地发展的都是大体量投资型物业,往往需要经历数年谈判、规划及开发建设的过程。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港资房企的一种共性,他们不是在投资当下,而是在为未来储值。
除了地产业务,饮料业务也是太古的重中之重,是仅次于地产的第二大利润来源。太古是可口可乐在全球最大的装瓶商,亦是中国地区可口可乐两大生产商之一。
图 | 太古集团
香港太古最近宣布,向母公司英国太古集团的全资子公司出售美国太古可口可乐的100%权益,现金代价为39亿美元(相当于304亿港元)。
美国太古可口可乐于2023年5月31日的账面值为76亿港元,这意味着出售代价304亿港元可为太古产生228亿港元的账面出售收益。计划出售的美国太古可口可乐业务主要在美国西部13个州生产、销售及经销可口可乐和其他饮品,专营区域覆盖的人口约为三千万。
因“毯子事件”爆火的国泰航空,也是太古旗下的重要资产。由于疫情、油价高企以及业务经营效率欠佳,国泰航空连续几年亏损。2022年,亏损额超过70亿港元。
但得益于其地产业务和饮料业务的稳健表现,太古仍能维持可观的收益。2022年,地产业务和饮料业务的利润分别达到了58.44亿港元和23.92亿港元。
太古地产在国内的定位是重奢+潮流,成都偏重奢,北京偏潮流。长期以来,太古一直引领这中国高端商业地产。
高级的商业街区、云集的奢侈品牌、前卫的时尚潮流,三者共同构筑的消费主义陷阱足够令人忘我。置身太古里,人们就变成了马尔库塞笔下《单向度的人》,面对潮流光鲜的同类,虚假需求和物质焦虑徒增,人无形的压力之下,人们试图用消费来填满自己内心。
不仅如此,在长枪短炮的街拍镜头下,太古里已然变成一个天然秀场。财富的表演者和观众在此轮番上演有关世俗欲望的戏码。
给大众制造期望,向富豪诉说平常,无论何时,都是再好不过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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